万拱月说:“我知道你是蜀地洛氏的人,但我的法子是褚国不传之秘,哪里是你小小平民能知道的?”
皇后冲小洛氏伸手:“大少夫人大可放心地将这孩子交给我了吧?”
小洛氏还是十分质疑,可触及几人身旁毫无人气的相佩生,她又犹豫了,半晌后说:”皇后娘娘放心,若是您言而有信,我当然也说到做到,只是这孩子......他毕竟还小,烦请您请一个乳母来,否则等不到右相大人将兵符交出他就要饿死了,届时可就不大好办了。”
皇后想要的只是李长赢寄放在相衍处的兵符罢了,并不是真的想要这孩子的性命,欣然道:“那当然,既然大少夫人对本宫不放心,那就一起来罢。”
说罢带着小洛氏一起离开了废宅。
屋顶的观壁刚想动身跟着皇后回潜邸,却忽然看见底下的相平夫妻跟着万拱月进了内堂,看样子还没打算走。
“奇怪,李圣都回去了,这些人还在这里做什么?”他小声嘀咕着,趁着昏暗的夜色悄悄爬去后堂的屋顶。
内堂灯火通明,万拱月给自己斟了一盏茶,示意相平夫妻坐下。
苏氏说:“我们已经按照吩咐将这祸水引向皇后,不知那位主子......”
屋顶的观壁听得一愣,他们背后竟然还有人!
万拱月露出一个笑容:“太师夫人不必着急,他马上就到——”
*
连海深从黑暗里悠悠转醒,下身传来的疼痛还有些不真实,她手一动,床边守着的相衍立马就醒了,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连海深张了张嘴:“我的孩子呢?”
相衍闭了闭眼:“我教人去追了,很快就回来。”
“我以为你会骗我,孩子好好的......”连海深心口一空,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她用力攥着相衍的手,掐得手指苍白:“你爹为什么要抢走孩子,啊?”
“他是受人指使。”相衍有些不敢面对她的眼神,低声说:“他们想要我用兵符来换。”
连海深一愣:“什么?什么兵符?”
“边防军和江阴军的兵符。”相衍说道:“李长赢走之前将这东西留在我这里了。”
“可他才刚刚出生啊!”连海深一想到那么小一个孩子就在几方势力中辗转就心痛如绞,相衍俯身将他抱住,信誓旦旦地承诺:“我知道,我知道......他有人照顾,我已经安排好了,咱们的孩子一定会好好的,你不要担心!”
直到连海深累得睡过去,相衍才站起身打开门走出去,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天边泛着鱼肚白,空气中带着淡淡的寒意,观虚走上来,说:“爷,观壁回来了。”
观壁龇牙咧嘴地让府中的大夫包扎伤口,相衍踢开房门走进来,一看见他就问:“人呢?”
大夫吓了一跳,手上一使劲将纱布捆了个结实,观壁心口一跳,差点没就地昏过去!
“嘶......”观壁不敢大声,咬牙道:“小少爷是被皇后娘娘抱走了!”
皇后?
观壁说:“属下跟着他们一路到外城一处废宅,接待他们的竟然是万拱月公主!”
“大少夫人抱着小少爷跟皇后娘娘回潜邸了,他们走后,一辆马车姗姗来迟。”观壁小心打量相衍的脸色,相衍面无表情地说:“李至?”
观壁从这简单的两个字里品出了肃杀的气息,他用力摇头:“不!不是鲁王!”
相衍露出意外的神色,观壁接口说:“是蜀王!”
“李墨?”
“是,是李墨殿下。”
相衍下意识去摸袖子里的那枚络子,把在手里来回把玩,“打鹰的竟然让鹰叨了眼。”
观壁低头不语,相衍眼睛一眯,忽然想起虞渊走的时候,让他去查查李墨生母万氏和万拱月的关系。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李墨想借我的手收拾了皇后和太子?”相衍凉凉地问:“好计策啊,我相某就这么像把刀么?”
观壁说:“不过属下不明白,蜀王马上就要动身去蜀地了,他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么?”
若不是观壁留了个心眼,真会以为这事就是皇后指使的,相衍的矛头自然直直冲着中宫母子去了,届时得意的不还是李至?
“去查查鲁王和蜀王。”
李墨一直表现得怯懦又无用,若说他受李至的指使还在意料之中,若不是......那这位蜀王殿下可太可怕了!
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一朝反扑可是无法想象的!
观壁犹豫地说:“属下来之前查看过咱们的消息来源,关于蜀王的几乎是空白,按说不应该这么少。”
“以前从没有注意过的人,跳起来竟然差点伤到自个儿。”相衍冷笑:“去,找个机会将这事偷偷透露给皇后,皇后娘娘可不会允许自己成了别人手里的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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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海深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刚有点意识就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扣在怀里,抬眼一看,相衍下巴抵在她头顶,睡得纯熟。
眼下有一片淡淡得青黑,胡茬都冒了一些,哪里还是平时俊美清冷的右丞相?
她心头一软,是啊,团团丢了何止她着急不已,相衍对这孩子的期待她都看在眼里,指不定这男人在心里偷偷难过成什么样呢。
想到这里,她又往男人怀里凑了凑,没想到相衍一个激灵就醒了,意识还没清醒,却先拍了拍她的背:“没事,团团很快就回来了......乖,再睡一会。”
连海深心里一暖,轻轻咬住了他的衣襟,说:“他不是叫豆包吗?什么时候改名叫团团了?”
相衍是彻底醒了,低头看见她一片清明的眼睛,张了张嘴:“......都行,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看什么?”连海深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干脆埋在他怀里不吱声。
“我......”相衍低声说:“观壁早上回来了一趟,团团被皇后带走了,小洛氏跟在身边,现在没事。”
“小洛氏?”连海深那时候是有迷迷糊糊听见小洛氏剑指相衍逼他交出孩子的,她说:“小洛氏是你的人?”
相衍低眉蹭了蹭她的耳朵:“她不为我做事,我们只是互利而已。”
“你早料到他们会来抢团团?”连海深一下反应过来,气得捶了他一下:“你竟然......我都快担心死了!”
“我没那么神通广大。”相衍压住她的手,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我以为他们会选别的手段来逼我手里的兵符,至于你和孩子这里,只是防患于未然。”
“那大公主的兵符?”连海深皱眉:“若是大公主没事就好了,长安失了她都乱成什么样了。”
明德帝突然驾崩,制衡李氏兄弟的最后一根绳索断掉了,他们自然争得头破血流,连李墨都掺和进去了不是?
相衍说:“快了,这些事很快就结束了。”
连海深慢慢抬起眼睛:“快结束了?”
“夷国退兵二百里,短期内不会再有大规模犯边的能力,边境一平,李长赢就快回来了。”
“大公主没死?”
“她几个兄弟和她比起来实在是太嫩了,她哪有那么容易死。”
作者有话要说: 鹅的假期进入倒计时了......
第78章 团团回来惹
直到月子过后许久,连海深都没有见过刚出生的团团一面。
皇后派了几次人来明里暗里暗示相衍, 相衍都装作不明白, 气得皇后快要发狂,可她又不能说孩子是她抱走的,一时进退两难。
皇后坐在中宫宝座上, 面容严肃, 小洛氏抱着乖乖睡着的团团躲在角落里, 生怕皇后的气撒到她们身上, 小团团已经一个多月了,乳母喂得还算精心,褪去了刚出生时的潮红,变得白白胖胖的。
“右相大人跟本宫打得好算盘啊!”皇后气得差点砸了手边的玉串:“可我们却不能再拖了,相衍神通广大,手边还有得力的人,这孩子再待在中宫,迟早把火引来。”
小洛氏心头一跳, 赶紧按住团团, 将自己的身影隐在廊柱后面。
她身边的大宫女说:“可咱们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到手......不如......”那宫女的眼神一下钉在小洛氏身上,透骨的凉意让小洛氏狠狠抖了一下, 抱着孩子立马跪下:“娘娘,这孩子若是出事了,咱们可就失了一张大大的保命符啊!”
“本宫何尝不知道!”皇后说:“可是怎么让这张保命符发生作用,大少夫人可有良策?”
“不如......咱们‘助’让他‘找’到这孩子,届时娘娘不就于相大人有恩, 请求他将太子殿下救一救想也不是难事,您觉得呢?”
皇后将小洛氏这番话仔细品了品,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最后才摔了手里的玉串:“也只能这样了,你去试一试,若是功成,自有你的打赏!”
“是。”小洛氏抱着团团的手都兴奋地微微发凉,一个多月了!在中宫待了一个多月,终于能够出去了!
那大宫女将小洛氏送出去,却颐指气使地说:“你要知道,相大少爷的命还握在娘娘手里,奴婢知道大少夫人不会做傻事的,是不是?”
小洛氏面上恭敬地答是,抱着团团往外走的步伐却愈来愈快。
相衍收到宫里递出来的消息时正是半夜,将熟睡的连海深安置好以后才带着观壁、观虚匆匆到了城郊,两拨人伪装的‘解救’戏码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仿佛计算好似的,还不等他的人上前,皇后的人已经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将所谓‘逆党’擒获,救了小洛氏和团团。
为首的大内侍收起长剑,对小洛氏微微一笑:“大少夫人受惊了,咱家奉皇后娘娘的命,特来搭救。”
小洛氏摆出一个感激涕零的样子,哽咽着说:“多谢......”
“当啷!”一把剑被掷在两人身边,那大内侍回头,装作十分意外:“右相大人?”
相衍拨开人群走出去,看着那大内侍冷笑:“王大人怎么在这里?”
大内侍心头一抖,按着原定的台词说:“......属下是听说小少爷被贼人抱作这里来,特来搭救。”
“贼人?”相衍看向小洛氏,那王姓内侍心下一狠,抄起刀冲小洛氏劈去:“定是这贼人对小少爷起了歹意——”
“砰!”观壁一抬脚及时踢掉大内侍手里的剑,随即将他押在一边:“右相大人在也轮得到你动刀动枪?”
“属下只是......”
“好了。”相衍压住大内侍的话,说:“臣知道皇后娘娘的好处,请王大人放心回去就是。”
说着他小心翼翼从小洛氏怀里将团团抱在手里,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那大内侍同小洛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说:“那臣先回去复命了。”
相衍抖开外袍将孩子护在里头,说:“烦劳王大人去回复娘娘,太子殿下前些日子落在臣那两卷书,若是有时间臣会送过去的。”
大内侍心头一喜,真心实意地行了个礼:“那臣代娘娘多谢相大人,烦您走一趟了!”
直到皇后的人走远,小洛氏才问:“这种小伎俩你也会上钩?”
相衍抬脚往马车边走:“鲁王势大是我不愿意见到的,此时只能扶持太子,中宫出身世家,受国母礼教,她不傻。”
“那你真是这个意思?”小洛氏跟在他身后说:“你们权臣总是在权衡利弊,今天帮这个明天帮那个的。”
相衍上车前看了她一眼,说:“帝王之道,不在于尽除奸佞,而在于平衡朝野,水至清则无鱼,内阁之道也是如此。”
小洛氏皱眉,相衍说:“若是有时间去城郊废宅,相佩生的尸身还在那里。”
“你......”小洛氏眼里忽然露出凶狠的神色,半晌才恢复清明,她说:“多谢。”
*
返程的马车上,相衍小心翼翼打开包被,是用皇后宫中上好的蜀锦和棉布缝制的,一个小小的婴孩躺在包被里睡得纯熟,还时不时吐一个口水泡泡,小嘴粉嫩粉嫩的。
相衍的心登时软成一片,这个小小孩子,是他的孩子啊!
观壁跟在车边,说:“回主子,许太医已经请到府里了,正在正堂候着。”
折腾了一夜,已经天光大亮,街上偶尔有经过的百姓三三两两,叫卖的街边小贩也出摊了,不论长安城底下有多少势力汹涌动荡,面上都是一片国泰民安。
相衍撩开一点帘子,让外面的烟火气息漏进来些许,看着白白胖胖的儿子,突然心安不少。
许太医大清早被请到右丞相府,又没说什么事,让他心里不禁七上八下,等了快两个时辰,外面喊了相爷回府才见到相衍的人。
相衍示意他进屋,又吩咐观壁将院子里早早备好的乳母请过来,才打开包被。
许太医惊疑不定:“这......”虽然听说右相夫人生了个孩子,可是长安城都知道,那孩子一出生就被抱走了,他仔细查看着这个小小的婴孩,推测道:“这孩子胎里养得倒是不错,只是出生后时常颠簸......”
“所以?”
许太医连忙说:“以后好好养是无碍的!”
相衍点点头,也不说好或不好,将孩子的包被一扯,不知哪里碰到这小子了,原本睡得正香的小家伙小嘴一张,“哇”地一下哭出了声!
相衍一愣,下意识看向许太医,许太医擅妇科小儿,却不擅长哄孩子啊,两个人看着榻上“呜哇呜哇”哭得正欢的团团不知所措,相衍冲门外喝道:“乳母呢?派人去请乳母怎么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