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虚跨进门,小声说:“未免夫人看了伤心,乳母一直住在落秋院,过来需要好一会儿呢,不是您吩咐的嘛......”
团团才一个多月,哭起来撕心裂肺不说,还一抽一抽地直打嗝,小脸憋得通红,相衍害怕他哭岔了气,手忙脚乱地将孩子抱起来,想哄又不知从何下手,一时间抱着哇哇大哭的儿子愣在那儿。
“夫人到——”门外传来天籁一般的声音,是连海深来了!
相衍眼前一亮,急忙抱着孩子走出去,与刚进院子的连海深打了个照面,连海深一愣,看着相衍手里的包被,一时间不敢去碰。
团团的哭得正欢,相衍看着她呆呆望着孩子的眼神,说:“抱一抱?”
“不......”连海深心里有种猜测,小心翼翼打开包被一角,看见咧着嘴哭的孩子,捂住了嘴,眼泪立马涌了上来:“这是......我的孩子?”
相衍将孩子放在她手里,帮她半托着这小子,说:“不然是谁的孩子?”
说来也怪,哭得惊天动地的团团一被连海深抱在怀里,竟然慢慢熄了哭声,只剩下委屈的呜咽,许太医见缝插针说:“许是这孩子饿了。”
“饿了?”连海深一听还得了:“乳母呢?院里备着乳母的......采兰快去将姜妈妈请来!”
“哎!”小主子回来整个相府的下人都高兴,赠芍连忙领着下人刷刷一跪:“小少爷平安回来,奴婢等恭喜相爷,恭喜夫人!”
连海深将孩子抱了好一会儿都觉得十分恍惚,直到乳母来将团团抱去吃奶她才如梦初醒般拉着相衍问:“团团怎么忽然回来了?小洛氏呢?”
相衍说:“小洛氏使计将团团带离了中宫,条件是我将太子从潜邸弄出来。”
“太子被鲁王拘在潜邸,你怎么将他弄出来?”连海深一心在儿子身上,十分担忧:“你前些日子派去安南的人马上进城了,观壁被我叫去接应。”
相衍听到这里仿佛松了一口气,对连海深说:“放心,我知道了。”
姜妈妈抱着团团进门,喜气洋洋地说:“相爷,夫人,小少爷来请安了!”
连海深生下孩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团团,没想到那个浑身皱巴巴的小红团团已经长成白白嫩嫩的大胖小子了,不禁十分感慨,抱着孩子委屈地嘀咕说:“我们团团在外面吃苦了呀,娘亲心里快难受死了!”
姜妈妈说:“夫人莫要伤心了,奴婢方才瞧了瞧,小少爷身子可好着呢,可能吃了呢!”
相爷咳了一声,对观虚说:“送乳母下去领赏。”
“是。”
观虚走后不久,观壁就回来了,他看见连海深一愣,匆忙朝相衍打眼色,后者对连海深说:“回去歇一会儿,我有些事,处理完了回来。”
连海深看了眼观壁,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目送她回去以后,观壁上前说:“爷,他们回来了。”
第79章 拉拢
连海深尤记得以前看书时,书上写冬日里渔民在冰面捕鱼的场景:那大网在冰下潜行几天几夜才会被拉起, 网在冰下潜行的时候无声无息, 谁也不知道这一网能捞上来多少条鱼,得等开渔那天才能知晓。
如今的长安犹如冬日的冰面,底下暗潮涌动, 无数张大网在底下纵横交错, 只等一个契机就会全面拉起, 届时是捕鱼人还是被捕的鱼儿还不好说。
她抱着团团回到后院的时候, 看见一个修长身影站在院里海棠树下看花,心里登时一个咯噔!
“你是什么人?”赠芍一个箭步护在连海深面前,警惕地看着那人。
院里到处是家丁护院,闲杂人等怎么可能进得来,连海深拨开几个丫鬟,试探地问了一句:“殿下?”
李长赢回过头,看见她怀里抱着孩子,意外地笑了笑:“咦, 竟是生了?”
李长赢离开长安大半年终于回来了!
丫鬟们要行礼, 被她拦住了,她走上来先瞧了瞧团团, 说:“这小子比较像你,像你好啊,可别像他爹那个老狐狸。”
连海深将她请进屋子,又叫人端来茶点,李长赢看着消瘦了许多, 但还算精神,大口用了些点心,连海深才问:“您是和安南的探子一起回来的?”
“我先大军一步进城,来探探情况。”李长赢半靠在软塌上,说:“进城就听见了连二爷家的喜事,李至那老小子竟然又要迎侧妃了?”
连二爷自然就是连士善了,他那女儿连雪微被李至要了去,说是当个侧妃,这事连海深也是前几天才听说的。
“国丧未过,他不敢大肆张扬,只一顶小轿先抬回去,国丧后再置办亲事。”连海深解释:“珠胎暗结,怕是没几个月要生了,鲁王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若生下的是个儿子总不能让孩子流落在外,连士善也不会同意的。”
连士善比连士良圆滑得多,入朝不久就拉帮结伙了好几个官员,李至现在只想着息事宁人。
“珠胎暗结?”李长赢笑了笑,伸手招她:“若是这枕边人实则是自个儿兄弟的人,你说他会如何呢?”
兄弟?
“太子?”连海深一愣:“二房听命于太子?”
“中宫那儿怕是急了。”李长赢伸手摸了摸团团的包被:“我不好在长安露面,这些日子需得借住在夫人这儿,望夫人行个方便?”
李长赢要住连海深当然是欢迎的,当即为她安排了院子,送走李长赢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相衍就沉着脸回来了。
连海深抱着团团莫名其妙:“您这是怎么了?”
看见妻子和儿子,他揉揉眉心,有些疲惫地说:“沈渡濂跟虞渊回来了。”
连海深从这话里品出了奇怪的味道,问:“表哥和小虞将军有什么不妥么?”
相衍走上去靠在连海深身边,与她一同逗弄儿子,好半晌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些日子他们都住在府里,你看了就知道了。”
相衍还是照常上朝下朝,他不在的时候李长赢就喜欢来坐坐,但是往往她一来,不多时沈渡濂就跟在背后来了。
“这是母亲给大外甥做的小衣裳,特意要我带来给表妹。”沈渡濂取出一个盒子推给连海深,示意她打开瞧瞧。
还没等连海深打开,赠芍从门外进来,尴尬地笑了笑:“夫人,小虞将军求见。”
本来如果是连海深一人肯定是不方便见外男的,但是屋里李长赢和沈渡濂都在,她只能叫人将虞渊迎进来。
虞渊大步进来,也没忘给团团递上一方玉佩做见面礼,随即挤在了李长赢和沈渡濂之间落座。
场上虽然没人说什么,但连海深还是品尝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酸味。
她说:“......上次大公主说想去鲁王府,刚巧家中二妹递来请帖,小定那日请我过去,不如大公主就那日同我们一起去?”
李长赢还没开口,沈渡濂说:“大公主回京的消息没人知道,贸然去鲁王府不大好罢,若有什么需要打听的交给我就好,正巧我沈家同连家有姻亲,去了也不显得突兀。”说罢还看了虞渊一眼。
虞渊放下茶盏,说:“那就劳烦沈兄了,安南大军一个月后就到长安了,军中传信来请长赢回去坐镇,我刚好送她回去。”
沈渡濂瞪大眼睛:“那我也去,叫听风去打听就好!”
两个大男人还像模像样吵起来了,李长赢戳着团团的包被,说:“这小子怎么天天在睡觉,吵成这样都没将他吵醒。”
沈渡濂和虞渊闭了嘴。
连海深说:“是啊,他一直挺乖的,夜里也不吵人,饿了就哼唧两句......”
李长赢看着团团的眼神充满慈爱,不知道是不是让她想起她那个没有缘分的孩子,虞渊坐了一会儿没忍心,只能站起身先告辞。
他走之后不久,沈渡濂也因公被叫走了,李长赢收回手,掩饰地喝了口茶。
她躲着虞渊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连海深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只说:“那下个月您要跟我们一块儿去鲁王府么?”
“去,为什么不去。”李长赢说道:“鲁王府的秘密可有意思呢,我怎么能不去探探?再说了,我那皇弟届时也会去呢。”
鲁王碍于内阁的面子松了对李圣的管制,李圣有了皇后和内阁做靠山,最近热衷于往他面前蹦跶,想勾得李至再动手一次,好借机除之后快,李长赢既然回来了,他们兄弟之间的狗咬狗,怎么会不去瞧瞧呢。
“那表兄刚才说的?”
“就依他的吧。”
看看时间已是下朝时分,李长赢也起身回去了,连海深看着桌上并排分毫不让的三个茶杯摇摇头,戳戳团团的包被说:“你瞧瞧他们,多幼稚呀,是不是?”
团团早醒了,看着连海深吐了个口水泡泡,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
五鼓过,内阁散朝,众位大人纷纷起身收拾东西,裴明手里提着东西,犹豫地蹭到相衍身边:“右相大人......”
“裴大人有事?”
裴明说:“昨儿皇后娘娘将内子招到宫里,意思是赐小儿同光禄勋家小姐的婚,但是您也知道,这种时候怎么好同光禄勋家攀上亲,下官也是愁得一夜未眠啊!”
光禄勋是皇后娘家,这个时候要赐婚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相衍笑了笑:“中宫那是在拉帮结伙。”
“鲁王过几日迎户部连大人家嫡女做侧妃,对方阵营多一方筹码,中宫娘娘肯定急了啊。”裴明叹了口气:“若是平时,光禄勋家的小姐也不错,但是这种时候,老夫怎么敢拿全家性命去赌?唉。”
“咱们毕竟是做臣下的,哪有违背天家意思的。”裴明连连叹气。
相衍扬了扬眉不置可否,不曾想到了自家门口,就听见那位光禄勋家的大人求见,马车就停在一旁,看样子来了好一会儿了,这是专程搁这儿等着他的呢。
“哎哟,相大人,少见少见!”光禄勋家当家的大人是皇后的堂家兄弟,他下了车后有意无意半撩着车帘子,从里头隐约能瞧见一角女子的衣裳。
相衍沉下脸,说:“大人看样子来得早,为何不递帖子,内子在家。”
光禄勋顶着他的眼神擦了擦额边:“这......方才递了帖子却没有人回应,这才想在这等一等您,不想就是这么巧碰上您了。”
相衍也没有叫他进去的意思,自己抬脚上了几步阶梯说:“方才下朝的时候还听裴大人说贵府小姐已经赐了同裴少爷的婚,若是无事,大人还是不要带小姐出门,惊风了耽误婚期,皇后娘娘会不高兴的。”
光禄勋说:“定亲的是四姐儿,家中七姐儿年方十四,生得更加端方娇美,她从未见过大人,特来拜会......”
相衍浑身涌起一身嫌恶,一甩袖子:“堂堂光禄勋也是一门勋贵,如今是怎么了需得走这样的路,大人还是莫要自轻,以后让府上小姐如何做人?”
“相大人说得是,爹爹,咱们回去罢......”
“是女儿没有那福分,伺候不了相大人,辜负姑母了!”
那光禄勋家姓林,林家七小姐果真像光禄勋自己说得那样娇美万分,盈盈剪水瞳惹人怜惜,拉着光禄勋的袖子,眼睛还不安分地往相衍这边看,她的话明里暗里说来相家是皇后的意思,希望相衍不要同国母作对,毕竟相衍再权倾朝野也是个臣,哪能逆君的意思?
再说她自恃美貌,对进相家有五六分把握,只要进了相家的门,她就相信自己能成事!
可惜不等这七小姐脑补完,相衍已经冷笑了一声跨进门,还吩咐家丁重重关上大门。
“砰!”一声,彻底将光禄勋连带皇后的面子摔在地上。
观壁挠挠头迎上来,相衍说:“以后再放闲杂人等在门口,惊扰了夫人,自己去领罚。”
“是......是!”
不知是不是想到连海深和团团,他的神情又松了一些,往后院走的步子都格外轻快,观壁追在后面连连叹气。
唉,已婚的男人啊!
第80章 引爆的□□(一)
日子难得平静地过了些日子,到了连雪微小定的那天, 沈渡濂就陪着连海深和李长赢出门要去连士善府上, 李长赢捡起许久不穿的女装,挽了个妇人发髻,与沈渡濂扮了个夫妇。
大公主虽然久居长安, 素日见人却都是女扮男装, 见过她裙装扮相的少之又少, 加上为了伪装又扮得浓艳了一些, 走出来真是折了不少人的心,比如沈渡濂。
“大、不是,那个......”他挠挠头,又笑得傻气,看着有些手足无措。
连海深揶揄地笑:“表兄要叫‘表嫂’什么啊?”
一丝殷红飞上沈渡濂的脸,他嗫嚅着说:“夫、夫人......”
李长赢比他自然多了,挽着连海深的手喜气洋洋去了鲁王府,因为还在国丧, 鲁王府内外都没挂红, 只在连雪微的房里稍稍挽了两根红绸。
连海深和连雪微是许久没有见过了,两人虽然同住在长安城, 却一个内城一个外城,疏远得不得了,若不是这次李至给相衍府上下了帖子,连雪微也没打算叫堂姐来。
宽大的喜服也没遮住连雪微的肚子,她看着富态了不少, 挽着新嫁娘的发髻,眼睛不停地打量沈渡濂夫妇,“见过大姐姐,这位是?”
连海深淡淡一笑:“沈家的表兄和表嫂,来贺鲁王殿下抬妾之喜。”
连雪微脸色一白,轻轻咬唇:“荣侧妃在外头招待宾客,大姐姐可去寻她说说话儿,王爷还未下朝,沈家兄嫂是......来得不是时候。”
连雪微和荣侧妃都没见过李长赢,倒是方便她行事了,几人当即走出了西跨院。
“我有些事去做做,渡濂陪着相夫人在园子里走走。”李长赢冲两人眨眨眼,只身一人闪出了园子。
沈渡濂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