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外套才发现,肩头竟还红着——被那个没轻没重的家伙给捏的。
不由得又想起他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不应该存在的吻,热烈、不容推却……
砰!砰!
鹿时安先以为是听岔了,关了淋蓬,侧耳一听还真是家门被人用力地拍打。
她裹上浴巾,跑到门边,“谁啊?”
鹿煜城和时念不在本地,还有谁会这大半夜的来敲门?
“开门,是我。”
突突、突突,心跳剧烈加速。
鹿时安扶着浴巾,“这么晚,你、你回家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开门……”外面荆屿的声音沙哑,带着难熬的痛楚。
没等鹿时安再开口,只听一身闷响,不知什么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屿哥追妻36计
第42章 食髓知味(42)
鹿家的楼梯道灯是声控的,鹿时安拉开房门的时候, 楼上下的灯已经都亮了。
灰色帽衫的男人卧在门边, 蜷着身子,手抵着胃, 一动不动。
“荆屿?荆屿!”鹿时安蹲下||身, 拨开他的肩, 明明刚冲过澡又吓出一身汗。
可是荆屿还是蜷曲着,纹丝不动。
“……你别吓我啊,你说句话,不行、不行我去打120了。”说着,鹿时安转身就要进门拿手机, 结果手腕被人一把攥住了。
她回头, 只见伏在门边的荆屿抬起眼,沙哑地说:“还活着呢,别折腾, 再折腾真得死了。”
鹿时安又急又怕, “那你干嘛不理我?”
荆屿拽了下她的手, 示意她拉自己起来。
鹿时安不情不愿地拽了他一把, 他另一手扶着墙好不容易站起来,一偏身,就挤进客厅了。
“……荆屿!”
“嗯,听见了。”荆屿揉了下耳朵,“喝酒不影响听力,你声小点, 当心把邻居都叫出来。”
鹿时安一激灵,见他已经晃晃悠悠瘫进沙发里,又气又急,生怕真惊动了隔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好转身把房门给带上了,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睇着他,“你喝醉了不去医院、不回家,跑我这儿来干嘛呀?华总不是送你回家了吗?”
“华总、华总,”荆屿一手抵着胃,一手捏了捏鼻梁,“怎么三句半话不离他?”
鹿时安一哽,“离不离他,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完,抬手指着墙上的挂钟,“你看清楚,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你跑我这儿来,万一要是被人拍着了,明天就绯闻漫天,格格都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荆屿松开揉鼻梁的手,眸光从她因为焦急而泛红的小脸上扫过,“如果你一直穿这样子在我面前晃,被人偷拍着,才真跳进黄河洗不清。”
鹿时安呆了呆,下一秒,双手抱胸,一声惊叫哽在喉头,飞奔逃回了浴室。
浴室门哐的一声被关上了。
荆屿朝后一仰,面朝着天花板,盯着上面熟悉无比的吊灯。
五年了,鹿时安的家一点儿也没变。
头顶的这盏灯,曾经扑满了飞虫,小姑娘偶然发现了嫌恶心,自己不敢动手,于是硬是戳着他爬上去把灯罩取下来清理。
他存心逗她,于是拿着又是灰尘又是虫子尸体的灯罩追着她满屋子跑,最后把小家伙堵在阳台无处可躲,闭上眼睛视死如归,他却把灯罩背在身后,弯下腰轻轻吻了她的眼。
灯还是那盏灯。
小姑娘,却不知道还是不是他的小姑娘。
鹿时安换上严丝合缝的睡衣走出浴室的时候,就看见荆屿仰面躺在沙发上,对着吊灯怔怔出神。
平心而论,他比少年时期更有味道,岁月沉淀了曾经的青涩,只剩下那些磨不平的棱角和骄傲,让他看起来更叫人心动。
难怪当初井洁搜索了一下Kiyu的资料,就感慨这人就算不会创作,靠脸也能刷出一片天地来。
“你还要在我这儿躺多久?”鹿时安倚在门边,问。
荆屿就像没听见,动也不动。
她没办法,只好自己走上前,动手拉他起身。
谁知道不碰还好,肌肤相触,才发现他的手越发冷了,凉得让人心惊。这是八月的楠都城啊,就算是晚上也暑气尚存,他怎么会这么冷?
鹿时安俯身,细细看他,才发现他的发际线上都是细密的汗珠,有些已经顺着下颌,打湿了灰色的帽衫,湮出一片水渍来。
“你怎么了?怎么淌这么多汗?”鹿时安匆匆去茶几上抽面纸。
“别走。”荆屿盲拉,可是没能拉着她的手,倒是触到了意外的柔软,顿时被惊吓得睁开眼,弹坐而起,磕磕巴巴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鹿时安脸色绯红,咬唇,躲开了他的视线,把面纸递过去,“擦一下汗。”
荆屿接过来,揩了揩额际的汗,“……没用,淌得比擦得快。”
果然,刚揩过汗,就又滚出汗珠来。
“你到底是这么回事?”鹿时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我说去医院吧,你非不去。”
“酒寒,胃疼,倒冷汗。”荆屿轻描淡写地说。
“怎么会呢?”
“之前酒喝多了,落下的老毛病。”他闭上眼,似乎又倒吸了口气。
鹿时安记得从前荆屿虽然会喝酒,但并不贪杯,更别提喝多伤胃了,“为什么会喝多?跟谁喝?”
荆屿睁开眼,嘴角微勾,“小矮子,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进这个圈子吗?”
鹿时安没说话,她知道的,多如牛毛,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最终能站在舞台上的不过凤毛麟,大部分人在酒吧的昏暗灯光里、桥头堡的路灯下,一辈子,连一首歌也传不出去。
“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能帮得上忙的爸妈。”荆屿说了一半,眉头一挑,显然胃又抽痛,“不喝酒,怎么和那些人结交?没人帮你,怎么可能挤进这个圈子里?”
鹿时安想起刚刚庆功宴上,他和那个宋董觥筹交错的模样,心脏疼了一下。
“好了,你别这么看着我。”荆屿松开抵住胃的手,“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装可怜博同情。”
鹿时安:“……”
可她怎么觉得,其实就是呢?
“我来就想跟你借浴室用用。”荆屿嫌弃地拎了下汗湿的衣裳。
鹿时安撇嘴,“你家没浴室吗?”
“我从前住的阁楼吗?房东都搬走了,哪还有家?”
“……你回国来,总有住的地方吧?”
“蒋格格让我自己找酒店住,住一天找经纪公司报销一天费用。”荆屿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白花花的纸来,往茶几上一放,“不住就当白赚。”
鹿时安懵懵地展开纸卷一看,是酒店开的收据,一沓,已经快半个月了。
“你回国开始就住在酒店?”
“嗯。”荆屿站起身,“待会再聊OK?衣服黏身上,难受得很。”
“……反正有公司报销啊,为什么不住?哎,你去哪呀——”鹿时安追在荆屿身后,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衣摆,“我可没答应借你浴室的。”
荆屿低头,看了眼攥着自己衣摆的小手,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我回国来参加比赛是自费,”他缓缓说,“目前还没拿到最终名次,和蒋格格签约也还一分钱都没拿到,穷得快要喝西北风。现在能不住酒店,省几百是几百,起码能去买点演出的衣服……小矮子,你懂我意思吗?”
鹿时安慢慢松开手,声音越发没底气,“这、这样啊。那好吧,冲个澡你就走——”
话还没说完,她差点儿咬着舌头。
荆屿双手扯住衣服下摆,朝上一掀,直接在她面前把灰色帽衫给脱了。
也许是澳洲的阳光太烈,也许是他户外运动得多,也许是为了出道做了不少健身……总之,眼前的年轻而线条凌厉的身躯超越了鹿时安的想象。
不,不不,关于这个,她从来也没什么想象的。
真的,没有。
不能有。
“你不能进浴室再脱吗!”鹿时安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可是荆屿一把将脱下的帽衫塞进了她怀里,难受地挠着脖子上的红痕,轻车熟路地往浴室走去,嘴里说着:“替我找个什么衣服套一下吧,我总不能洗完澡光着出来。”
鹿时安:“……”
等浴室门关上,她忽然反应过来。
“演出的衣服明明都是公司提供的好嘛!你忽悠我?”
背靠在浴室门上的荆屿嘴角勾起,假装没有听到。
不算大的浴室干净整洁,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鹿时安独自在家,所以入目都是小女孩用的瓶瓶罐罐,空气里也是浅浅的花香气,是她身上总带着的清香。
这么多年了,她连爱用的沐浴乳都没改过。
都说如果一个人念旧,对人、对物都是一样的。
那她是不是也一样?
淋蓬头洒下的温水冲去了身上的酒气,荆屿又把水温调高了,对着上腹冲刷,热度缓解了胃的绞痛。
之前跟鹿时安说的那番话,骨子就是想装可怜,让她收留自己。
但并不是瞎编,这五年里他都经历了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居无定所,浑身是病。
咚,咚。
浴室的门被敲响了,鹿时安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衣服给你放门口了,你待会自己拿——”
刚想放下衣服走开,就听门锁咔哒一响,浴室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
荆屿的声音湮着水汽,低低的、湿润的传了出来,“放洗手台边吧。”
鹿时安倒吸了口冷气,“还是放门口吧。”
“你是要我现在直接出来拿?”
“不、不是,”鹿时安一紧张,就结巴,“你别出来!我放水池上,我不看你,我保证。”
她像个小贼似的,提着脚步走进水汽氤氲的浴室,连一丝儿眼神都不敢乱瞄。
本想把换洗衣服和毛巾放在水池边,就离开的,结果却乍一眼看见了挂在水池边的东西。是什么?她琢磨着自己不爱黑色,家里没有这种东西啊,两根手指夹起来,刚想悄悄扔进水池边的脏衣篓里。
“那是我的。”荆屿的声音从淋浴间里穿来。
鹿时安手一抖,手里的东西吧嗒掉进了脏衣篓,刚好压在她换下的白色T恤上。
舒展开,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还真……是他的。
有没有地洞?
她想钻进去,立刻,现在,马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青岛的小渔村里待着,日万是日不动啦,只能日更~
说好的,后半部分的娱乐圈会越来越甜
谢谢支持,爱你们,
今日份的糖送上,七夕快乐喔!
第43章 食髓知味(43)
眼看着那丫头逃命似的从浴室里退了出去,荆屿忍不住抹了把脸上的水, 眉眼间的酒意已散, 剩下的全部都是势在必得的笃定。
片刻后,荆屿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沙滩裤, 趿拉着浴室的拖鞋走进客厅。
就看见抱着抱枕, 坐在沙发里正襟危坐的鹿时安, 明明听见他来了,却还眼观鼻、鼻观心,宛如入定。
“这衣服是谁的?”
“我爸的。”鹿时安眼皮子都没抬,说完,忽然想到那也是他爸呀, 不由得抬眼, 偷偷打量荆屿的反应。
但没想到,他神色如常,压根没有半点异样。
“你坐那儿。”鹿时安指着离自己最远的沙发, “我有话跟你说。”
荆屿拿毛巾揩着头发, 依她说的, 落了座。
因为刚冲过澡, 原本被发胶竖起的头发此刻柔软地伏在额前,淡化了他身上的凌厉,乍一眼看起来竟有三分乖巧。
不过,鹿时安知道这是错觉。
他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乖不过三分钟, 一秒变脸,说亲就亲,跟大尾巴狼似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烦躁得不行。
明明清楚两个人之间就是不能对外公布的兄妹,为什么还是忘不掉那些不该存在的亲密呢?
鹿时安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咕噜噜灌了几口,重重地把杯子放下,“刚好,这会没有外人,咱们就把话敞开了说,好吧?”
荆屿“嗯”了声,“你说。”
那声音跟带了小钩子似的,搅得鹿时安心乱如麻。
妖孽。
从小妖到一把年纪了,还妖。
想到这妖孽迟早得被其他女孩儿给收了,鹿时安喉咙口发干,恨不得立马把对面坐着的人打包扔到门外去,眼不见为净。
她润了下唇,斟酌着用词,“我俩的关系,别人不知道,可自己心里总得有数的,你说对不对?”
荆屿停下揩头发的动作,放下毛巾,桃花眼微挑,“我俩的关系。我俩什么关系?”
鹿时安憋得脸都红了。
同父异母的兄妹啊,不然还能是什么关系?他当年不就是因为无法面对这个,才不告而别的吗?
虽说这么些年,她怕鹿煜城和时念尴尬,从来不曾主动戳破这层纸,可她没少听见鹿煜城私底下跟时念提起荆屿母子。
她知道鹿煜城虽然碍于公众身份,不能认他们母子,但一直尽力在帮忙。
鹿煜城都不敢公布,她和荆屿怎么可能公开呢?这道理她明白。
但就算不公开兄妹关系,总不可能像小时候不懂事那样,总亲亲抱抱,说些不着边际的情话,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