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是什么来着?明明是不久前才发生过的事,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时自己还在想方设法算计着祁景煜的感情,如今却已经与他这般亲近了。
这进展也太快了点吧。不,不对,这亲近明明都是假的!是他非要胡说八道逗自己玩才有的假象!容泠在心里点了点头,下定决心绝不轻易屈服。
“那次是什么?怎么不说了?我还真挺想知道你为什么哭的呢。”祁景煜好奇道,搞清楚了为什么,下次才好精确避开嘛,逗她的确好玩,哭了可就麻烦了。
“皇上无所不知,自己去猜吧。”容泠却忽然淡定了下来,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清冷,挑衅般地看着他。
以为我这么好拿捏吗?冷静下来再想想也不过如此,说是说不过你,吊你胃口我还是很在行的。
容泠胸有成竹,决定与祁景煜势力斗争到底。
第17章 演戏
容泠自从“有孕”之后愈发慵懒,穿着宽松的衣裙,整日呆在凉爽的屋内,不愿出门。
前些日子德妃几人相继来看她,她特意戴上了祁景煜给她掉过包的镯子,装作不经意地在几人面前晃了几下。
德妃见了也神色不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宁嫔也是事不关己地数着手中的佛珠串。其他不知情的人倒是附和着称赞了几句。
容泠本以为德妃会沉住气,深谋远虑一番再动手,却没想到半个月都没到,德妃安插在海棠苑里的眼线宫女夏风就有动静了。
夏风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识破了身份,平日里只做些寻常的事,不偷懒也不出头,努力装出一副胆小安分的样子。
这日正是轮到她和冬雪一起伺候汤药,她们平日里关系不错,因而她只是随便找个了借口便支开了毫无警惕之心的冬雪,不动声色地往汤药里加了点东西,待完全溶解,看不出异样后,一个人端着碗进了屋。
“娘娘,趁热喝吧。”夏风低着头,微微躬着身子,眉眼柔顺。
容泠接过药碗,拿起调羹搅了搅,像是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今日只有你一个人?”
夏风毕竟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强作镇定道:“冬雪先去忙别的了,奴婢想着一个人送进来也没什么……”
“这样啊。”容泠似乎真的是随口一问,放下药碗,“凉了再喝,你先出去忙吧。”
夏风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额头上都有汗冒出来了,磨蹭了片刻又觉得再多说就要被怀疑了,只好先退下了。
离开时还记挂这里面的事,念念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黑沉沉的药汁,但愿不会被发现吧,她心想。
待她走后,容泠随手将药倒在了窗外,留了个碗底,算是帮德妃嫁祸别人的计划留了个证据。
小宫女心理素质不太行,一下子就能让人看出来心里有鬼,德妃也是无人可用了吧?这样的都能当作眼线塞过来?
容泠心里这么想着,拿出了准备好的“伪装”材料,在脸上抹了一层色泽黯淡的粉,做出一副面色苍白的憔悴模样,开演了宫斗的第一场大戏。
毫无心理准备的青桃隐约听见了屋里容泠唤她的声音,声音似乎有些虚弱,压抑地敲在她心上。她心头一紧,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急匆匆地跑进了内室。
绕过屏风,只见容泠虚捂着腹部,无力地倒在案上,浅色的长裙上晕染开一滩刺眼的血色。长发散落在肩头,容泠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虚汗,紧紧地闭着眼。
青桃霎时慌了神,真情实感地叫出了声:“主子!主子您怎么了?快来人啊!快请太医!”
说着冲上前去,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容泠面前。
正在她焦急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却见容泠朝她眨了眨眼。
“……”青桃这才恍然想起,自家主子这是假孕来着。
“主子您、您可吓死奴婢了!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青桃跳起来的一颗心回到了原处,见容泠没事,不禁喜极而泣,趁着旁人还没来的工夫,小声埋怨道。
“不告诉你才演得逼真。”容泠也没想到这小丫头会激动到这种地步,有种玩弄了人家感情的愧疚感,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青桃接不出话来,容泠说的没错,要是告诉了她,给了她心理准备,她还真不一定能演得出来。但是、但是也不能这么吓人啊!再这么来几次,自己迟早得被主子给吓死!
青桃一腔委屈无处安放,只好怪在自己蠢头上。
容泠见此心里更加愧疚,只想着事了之后一定好好安抚这个傻丫头。
青桃那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喊来了无数人,容泠没时间再与青桃说什么,匆忙地把头埋进了袖子了,装出一副痛苦难耐的样子。
青桃被这一秒变脸的演技惊到了,愣在了原地,众人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她眼角含着泪珠,呆愣愣地跪坐在容泠身边,像是被吓傻了的场景。
这事很快便惊动了太医院和皇上那里,太医院里,半养老状态的姜太医主动领命,把后辈们往后一挡,匆匆忙忙地去了蓬莱宫。
太医院里的后辈们望着姜太医远去的背影,热泪盈眶,前辈这是不想他们卷进后宫的争端里,主动替他们挡灾避祸啊!
远去的姜太医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后辈们心中神圣化了,心里无可奈何地想着,皇上和这位容昭仪真会玩,说假孕就假孕,说流产就流产?
妃嫔们搞这么一套只能说是大胆,也称不上太稀奇,毕竟姜太医在太医院呆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
可他还真没见过皇上也跟着搅和在里面一起玩的!这算什么?这图什么?
相比姜太医,祁景煜听到李总管慌慌张张地禀报了这消息的时候,心里还算平静,毕竟早有预料不是?
他淡定地让李总管把前些日子处理好了的红玉镯带上,深吸一口气,作出一副微怒的样子,大步走出殿门。
李总管下意识地听从命令带上了那只镯子,茫然地跟在了祁景煜身后,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带着这镯子?
容泠“小产”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人耳里,德妃计谋得逞,笑得狠毒:“容昭仪,宁嫔,受不受宠又如何?还不是被本宫搞定了?”
她不紧不慢地换上了个华贵的镶金簪子,起身上了轿辇,向蓬莱宫去看热闹。
容泠被安置在了床上,一副虚弱得都要昏迷的样子,额头上是预先撒上去的水珠,脆弱的模样让人看着都心疼。
因而,明知道这是假的,祁景煜心里还是狠狠一跳,皱起了眉头。
刚进屋的姜太医被这迎面而来的阴沉气场吓得身形一颤,老腰一闪,差点没直接倒在地上。
他颤颤巍巍地告罪一声,搭上了容泠的脉,很好,预料的没错,啥事没有,都是假的。
然而,在祁景煜阴沉目光的注视下,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着“剧本”走:“娘娘气血亏损,脉象不稳,像是受了外物的影响,以至于此。”
姜太医不知道这两位的这场戏是想怎么收场,只好含糊地说了“外物影响”。
“查。”祁景煜脸色阴晴不定。
在祁景煜的压力下,众人手脚飞快,姜太医开了个方子“缓解”容泠的症状,又很快在碗底留下的药汁里发现了不对劲。
“这药经过谁的手?”
听到这不带丝毫情绪的质问,宫女冬雪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皇上明察!”
夏风也跪在了一边,一言不发,像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谁指使的?”祁景煜俯视着她们两人。
两人又是求饶又是否认。
祁景煜失了耐心,反正他已经给德妃做出了她陷害容泠的“证据”,这两个宫女指不指认,指认谁,都不太要紧。
“拖出去,处理了。”
夏风瞳孔骤缩,挣扎着道:“是宁嫔娘娘!”
抓住她的太监动作一顿。
夏风深吸几口气,像是被逼无奈,将事情的经过,包括动机,药物来源,如何处理都交代了个清楚,人证物证具在,宁嫔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祁景煜什么都没有问,挥了挥手,让人把她拖了下去。
“叫宁嫔过来。”德妃嫁祸的果然是宁嫔,祁景煜一点都不意外,顺手处理了宁嫔也好。
室内一片静谧,容泠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装昏迷,听着祁景煜的收场演出,心里不禁有点着急,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那个小宫女?这不就顺了德妃的意帮她除掉宁嫔了吗?
她闭着眼,没看见祁景煜不动声色地用眼神示意了身后的李总管,李总管看了这么一出戏,也大概明白了过来,后退一步,装作不小心撞上了梳妆台,顺势将藏在袖中的镯子丢在了地上。
“哎哟,奴才该死。”李总管作势去捡那镯子,却“不小心”手一抖,没拿稳,将镯子丢到了姜太医身边。
“……”姜太医沉默。
硬着头皮捡起了那镯子,细细一闻,脸色微变:“这镯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李总管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装得还挺像。姜太医腹诽。不过这镯子倒是真的有问题。
“奴婢记得这是德妃娘娘赏赐给主子的镯子,主子瞧着好看,便一直戴着了……”青桃适时出声。
可是,主子不是分析了这镯子没有问题吗?青桃疑惑,殊不知躺在床上的容泠也愣住了。
她本意是想揪出夏风的真面目,从而揪出德妃这个幕后黑手。因此当夏风攀咬宁嫔,祁景煜还不再追问的时候,容泠恨不得“醒来”自己说上两句。
可理智告诉她,祁景煜不会把这件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于是她忍住了冲动,耐心地等着后文。
却没想到竟然又绕回了镯子身上。
这让她自己都迷糊了起来,是自己推测错了?还是什么别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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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箭双雕
“臣一时不能确认,但这镯子的确隐约散发着不太寻常的气味。”姜太医翻来覆去仔细闻了闻,确认道。
容泠茫然,德妃真的这么明目张胆?怎么可能?就算镯子真有问题也不该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识别出来啊,若是德妃真的这么蠢,哪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早该被人害死了。
她心里疑惑,忍不住悄悄地睁开眼,眯成一条缝,缓缓地偏过头,看了一眼祁景煜的神色。
祁景煜却是察觉到了她这自以为隐蔽的举动,勾唇朝她笑了笑。
容泠偷偷摸摸被他察觉,吓得立刻闭上了眼,恢复“昏迷”的状态,却听见那人轻笑一声,在这一片沉寂中格外引人注目。
容泠本就有点心虚,他这么一笑更是雪上加霜,心里纠结了好一阵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祁景煜是知道这回事的,在他面前还装什么?
容泠无奈地心想,自己方才傻乎乎的举动肯定是要被这人嘲笑好一阵子了。
反观屋里的其他人,可就不像他们两个那样轻松了,祁景煜这么不合时宜的一声轻笑,吓得人寒毛都树了起来,心里忐忑着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帝陛下是不是怒极反笑,下一刻就要找人麻烦了。
众人战战兢兢地不敢出声,好巧不巧,就在这么个微妙的时候,乘着轿辇凑热闹的德妃来了。
德妃穿着整齐华贵,一点匆忙的意思都没有,像是这里只发生了件微不足道的事,与她没什么关系。
她知道此刻皇帝肯定是震怒的,她这副模样前来就像是在找骂,但她要的就是激怒容泠,让她在怒极之下失了理智,死死地咬住自己不放,再牵扯出那只镯子,在众目睽睽之下鉴定出那镯子其实什么问题都没有。
然而,当她走进屋内,接受所有人的注目时,她直觉,似乎有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他们看向自己眼神,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德妃到底是在宫里待了好些年的人,沉得住气,这么多复杂的眼神注视着她她都能面不改色,她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一份恰到好处的疑惑,朝祁景煜欠身行礼,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都盯着臣妾?怪吓人的。”
她缓缓地在屋里扫视了一圈,避开了面色不虞的祁景煜,看向了床上“昏迷不醒”的容泠。
啧,昏迷不醒?那这出戏可就不好演了啊。德妃心里有些遗憾。
这么想着,她又把目光转到青桃身上,那小丫头呆愣愣地站在一边,看上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德妃在心里摇了摇头,靠不住。
然而,她话音落了这么久,屋内依旧是一片寂静,无人出声。她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什么东西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一低头,目光落在了姜太医手中的镯子上。
那只镯子红得鲜艳欲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难不成容泠或是她身边的丫鬟已经开始指认这只镯子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本来还以为容泠昏迷以至于这场戏唱不下去了,没想到还是如愿上演了。
德妃心里笑得得意,面上却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这镯子、似乎是臣妾给容昭仪的,怎么,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祁景煜冷眼看着她的演出,德妃妆容精致,与这屋里的慌乱氛围一点都不搭,看上去格格不入,害人嫁祸还有心思演戏,真是令人厌恶。
“姜太医,可看出什么了?”祁景煜移开视线,不再看那个令人作呕的女人,看到她那装模作样的样子,总让他想起当年那些腌臜事。
姜太医突然被点到,愣了一下,道:“臣方才仔细察看了一下,在这镯子内侧发现了一处细小的缝隙……”
“什么?这怎么可能?”姜太医还没说话,德妃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
这镯子她一直留在身边,该百分百打包票没有任何疑点,怎么会出现了个“莫须有”的缝隙?
姜太医被打断质疑了也不恼,继续道:“缝隙里隐约传出了些药味,正是对容昭仪如今不利的。”
“怎么会这样?德妃娘娘,我家主子与您无冤无仇,您为何如此狠毒?”青桃像是突然从茫然之中惊醒,崩溃地哭喊道。
德妃被这意料之外的变故震得莫名其妙,第一反应便是容泠联合了姜太医一起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