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泠刚想让她闭嘴,就听见身边青桃又一声“阿嚏——!”,还揉了揉鼻子。
“你这是怎么了?”容泠看向她,是天气突然转凉,着凉了?
“奴婢从刚才起,总觉得鼻子痒痒的……”青桃吸了吸鼻子,又酝酿出了一个喷嚏。
“这么一说奴婢倒是想起来,”惊蛰不疾不徐地开口,“那猫跳出来之前,青桃也是打了个喷嚏,奴婢才来得及反应过来拦了那只猫。”
“你是说,”青桃揉了揉通红的鼻子,声音有点闷,“我打喷嚏吸引了那只猫?”
“……”惊蛰被她蠢得愣住了,反应了几秒她的思路,才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有人用香料什么的吸引那只猫,你鼻子灵闻到了才打喷嚏的。”
“哦,这样啊,”青桃“洗刷了冤屈”,睁大了眼睛,“难怪我总觉得鼻子痒痒的呢!”
容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两人的脸色,阮清莲依旧是那副“你是贱人你是傻逼”的表情,安贵人……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是心理素质太好,还是真的意外?
这边,青桃显然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作用,左闻闻右嗅嗅,最终在安贵人身边连打了两三个喷嚏。
“就是这个味道!”青桃指着安贵人的外衫道。
“这、这怎么会?”安贵人惶恐地跪在地上,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样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就凭着婢女的一句话,就要定安贵人的罪吗?”容泠还没有说什么,阮清莲倒是先炸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容泠没理会她,神色淡淡地问安贵人。
“嫔妾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安贵人神色惶恐,伏在地上,“许是,许是从哪里蹭到了什么东西……”
这演技,当真厉害,难怪能越过德妃和宁嫔,活到现在。容泠冷眼看着,若不是祁景煜当初跟她说过安贵人近年来的所作所为,她还真要被她这无辜的模样给骗了去呢。
“为什么要弄在你自己身上?”容泠知道她在演戏,却还是有一个问题不解。她分明可以把香料弄在阮清莲身上,反正那蠢货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根本察觉不了,不就把自己给摘出去了吗?何必以身犯险?
安贵人动作微不可察地一滞:“嫔妾、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哦,我大概想明白了。”容泠没得到她的回答,目光落在了阮清莲身上。是想在她面前演一出被我欺压的苦肉计,好让她彻彻底底地、全心全意地信任你?
那之后呢?你要利用她做什么?就像害死方常在那样,躲在幕后运筹帷幄,掌控别人的生死?就像藏起毒.药,悄悄放在萧沐送到皇上面前的绿豆汤里那样,自以为不被任何人发现,自以为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容泠轻叹一口气,望向阮清莲的目光近乎怜悯,她不会信自己,宁愿信一个随时可能会放弃她、害死她的人,那也没必要费心出手相救,就看她自己造化吧。
至于安贵人,容泠几不可察地轻声道:“你图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这章有点长。其实离完结不远啦,最多还有几万字吧。(迫不及待地想写番外x)
第49章 懦弱无能?
“你图什么呢?”叹息般的话语落在耳边,安贵人嗤笑,容泠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可等了半天却是一字未言。
倒是第一次有人问她图什么,以前的那些人,要么就是愚蠢地被她骗到死,要么就是从来都没把她这么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放在眼里过。
她听出容泠已经看透了她的小把戏,不过心里依旧毫无波澜,于她而言,本就没有什么胜利,只有在怨恨不甘之中那颗被浸染了心,日复一日地折磨着她自己。
不是不甘心被冷落,不受宠,被贬低,而是不甘心那年被送入王府,一生葬送。
不过现在想那些又有什么用呢?当年海誓山盟的未婚夫早已迎娶娇妻入门,把她这个年少时的荒唐梦给忘了吧。
这么多年来,她看着王府宫中那些跳上跳下的小丑,只觉得可笑,她想毁了这一切,毁了这些年少无知的美梦,让她们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追求的,根本没有她们的立锥之地。
安贵人的眼里愈发痴狂,她抬起头,对上容泠的目光,温柔的笑意中蕴含着一种怜悯的意味:“娘娘无所不知,嫔妾甘拜下风。不过如今风光无限,日后又会何去何从呢?”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容泠毫无所动,安贵人早已被自己的执念蒙蔽,什么都看不进去,听不进去,规劝也是毫无意义。
只是,容泠还是无法理解,是怎样的仇恨才能让人困扰这么多年,甚至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容泠自问,她今生醒来时的确是想毁了所有害她的人,可真正做出选择时,真正将生杀予夺的权力交付于她手中时,她还是没能赶尽杀绝。
不是祁景煜所想的那种留她们自相残杀,让她们生不如死地活着,而是真正的下不了手,因为根源并不在她们。是太后处心积虑谋划了一张大网,将侯府一网打尽,那些明面上害了她的人也只不过是太后手中的棋子,甚至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
“你迁怒了那么多,还不够吗?”容泠垂眸问她。
“娘娘何必装作一副善人的模样?我这么做,不是替娘娘扫清了道路吗?还不用娘娘亲自脏了手。”安贵人笑了笑,她隐藏了太久,难得得以重见天光,心里实在是躁动难安。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阮清莲听了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她们。不是容泠借机诬陷欺压安贵人吗?怎么变成了这样?
气氛被她这么一打乱,两人都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容泠瞥了她一眼,懒得解释,转身走了。
“主子,您就这么不计较了吗?”青桃跟在她身后,难以置信道,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给安贵人一点教训?
“我心里乱得很。”容泠的声音有点沉闷,刚刚与安贵人的那番话让她猝不及防地正视了自己重生以来一直想要回避的问题,她唾弃这样懦弱无能的自己。
“怎么了……是安贵人胡说八道惹您不高兴了吗?奴婢这就去教训她!”青桃见此,也有些心慌,刚想转身回去就被惊蛰一把拉住。
“你别闹腾了,让主子安静一会儿吧。”惊蛰觑了一眼容泠的脸色,低声道,她隐约感觉得到容泠情绪的问题,但她打架侦查都没什么问题,偏偏从未做过劝解人的事。
要不,还是找皇上来吧……惊蛰心里想着,又怕自己擅离职守会出什么事,很是犹豫。
容泠没有管她们在想些什么,她脑子里乱乱的,从前世到今生,一件件一桩桩的事从她眼前闪过,每一幅图景都像是对她的嘲笑,嘲笑她的无能,她的懦弱。
是啊,她不一直都是如此吗?自诩清高,自己为看得透一切,什么都是俗不可耐,说什么不屑争斗,还不是懦弱无能?
仔细想想实在是可笑,今生所拥有的一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仗着前世的经验,改变了第一个选择,后面的事呢?坐享其成还动不动庸人自扰。
容泠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难以抑制地爆发了出来,她望着眼前的那片梅园,眼角泛红。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不断地被外界影响,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每次鼓起勇气想要做些什么,都只是“一时冲动”,再而衰三而竭地缩进自己的壳里等待别人的拯救。
容泠甚至都在想,自己何德何能,受到这样的宠爱与眷顾?
“娘娘,您别胡思乱想,我们先回去吧。”惊蛰柔声劝道,用余光示意青桃去找皇上来。
青桃这回总算是没再犯蠢,瞬间领会了惊蛰的意思,悄无声息地溜了。
等祁景煜赶来时,容泠已经平静了下来,歉意地看着他,抿了抿唇:“又打扰你了。”
祁景煜一听这语气就觉得不对,青桃支支吾吾地给他解释了一路,说得不清不楚,弄得他云里雾里的,直到看见了容泠,才隐约明白了点。
他走上前去,将她环在身前,松松垮垮地抱着,伸手拭了拭她眼角的泪痕:“说说看,这次又在想什么?”
这样温馨的姿势,没由来地让人心安,容泠带着点鼻音,嘟哝道:“我在想,自己太懦弱无能了。”
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听起来有点矫情,还像是在撒娇,还是说反话等夸的那种。
“谁说的?你要是懦弱,还敢让我戴这种东西?”祁景煜颠了颠腰间的猪尾巴香囊,挑了挑眉。
“不是说这些。”容泠哭笑不得,压抑在心里的悲观绝望都破了一个口,透了些温柔的风进去。
“这还不够?难不成你还有更厉害的报复?”祁景煜故作惊讶,将她抱得更紧了点,“那我可要反抗了啊,可不能任你欺负。”
容泠将头埋在他胸前,没说话。这种安慰实在是太过另辟蹊径了,让她招架不过来。
祁景煜见她情绪缓和了点,松了口气,这才稍稍正经了点:“我知道你在钻什么牛角尖,肯定是在想,我这么举世无双的人,怎么就偏偏栽在了你身上。”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以为他会正经点的容泠觉得自己绝对是脑子坏掉了。
“其实我也纳闷呢,”祁景煜没等她回应,自顾自地往下说,“也许是缘分,对你一见如故一见倾心?或者就是上辈子欠你的,你安心受着就好。”
这人说话一点都不着调,容泠闷声闷气道:“没有欠我的。”
“你怎么知道?”祁景煜挑了挑眉。
容泠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连忙回补:“谁要跟你上辈子还有瓜葛。”
“啧,行吧。”祁景煜也不为难她,默认了这个回答。
“现在心情好点了?”打了这么久的岔,祁景煜低头看她,眼角还有点红,但是没再哭了。
“嗯。”容泠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点难受,但也不像刚开始那么厉害了。
开解就要一次到位,祁景煜故意用了青桃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说说你整天都在想什么,懦弱无能?难不成你还想上天了?”
容泠被他逗得忍俊不禁,祁景煜也笑了,继续道:“又不是像她们那样以怨报怨才是有本事,做自己想做的事,何必强迫自己狠心呢?”
容泠点了点头,平静下来以后,这样一本正经的说教就显得很是羞耻,让她红了脸。
也是,好好的自怨自艾做什么呢?因缘邂逅,有些事不必深究,就像她的重生,谁又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呢?
就算自己真的只是凭运气取胜,那也是无可辩驳的结果,不比别人卑微。
容泠觉得,她能重生,能遇见祁景煜,实在是最幸运不过的事了。
“我开解了你这么久,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祁景煜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容泠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她从来没有主动过,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抬起头,环着他的脖子,蜻蜓点水般地在他唇上一啄,然后又一下子将头埋在了他胸口。
祁景煜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击中,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低头看着容泠羞涩的神色,又起了个坏心眼:“其实我只是想跟你商量商量可不可以把以前那些事一笔勾销,没想到竟然获赠了香吻一枚。”
容泠一听这话,羞愤地一头撞向了他的下巴,然后埋在了软枕之间。
没脸见人了,闹了误会也就算了,他还非要说出来!
“哈哈哈哈!”祁景煜笑得开心,还不知道,因为自己这么个骚操作,一笔勾销是不可能了的,倒是还可能再延长一点。
第二天,祁景煜看着腰间的那个“猪蹄子”,抚了抚自己脆弱的小心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懦弱无能?呵,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容泠:这么矫情绝对不是我!(没脸见人了)
祁景煜:产前抑郁?
容泠:你没了。
第50章
直到中秋时,旧账才差不多算清了,祁景煜终于得以换下那些奇特的香囊,回想一下觉得自己颇有些“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昏君潜质。
没办法,不就是丢点面子吗,哄她开心才是最要紧的。祁景煜假装不知道最近朝臣们都在私下里讨论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
也好,让他们讨论去吧,省得整天找那些莫须有的事折腾。
至于容泠,从那一天之后,突然放开了许多,脸皮也不再那么薄了,祁景煜隐约感受到了一种媳妇黏人的快乐。
一切都平平淡淡的,很是惬意,容泠知道,她们在等着最后一击,成王败寇就看最后一招了。
秋天短暂得一闪而过,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天气便冷了起来,容泠披着厚厚的外衫,看着窗外凋零的海棠叶。
又要到冬天了,等皑皑白雪盖住屋檐,宫里一片银装素裹,点缀着朱墙碧瓦,那才是最美的时候。
容泠不由地露出一丝笑容,可惜她今年是不能像往常那样在雪里嬉笑了,她低头抚了抚腹部,月份不大,还不明显,但只要一想起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门口挂上了厚厚的帘子,祁景煜在外面把身上的寒气都烤散了才走进来,见她对着窗外出神,忍不住问:“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在想什么时候会下雪。”容泠回过头来。
“下雪啊,”祁景煜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到时候带你去梅园,那里的雪景最美。”
“嗯,”容泠点了点头,既然他提起了梅园,就忍不出想要试探试探,“你常去那里吗?”
“也不算常去,母妃喜欢那里的梅花,每年都会去看,我陪着陪着也成了习惯了。”祁景煜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只当作是日常闲聊,“不过提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
祁景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挖坑边缘试探。
“嗯?什么事?”容泠眨了眨眼,好奇道,该不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