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么个敏感的时期,迫不及待地就跑过来,是生怕别人猜不出她们要搞事吗?
萧沐不太相信她们真就这么考虑不周,只好先试探着。
事实证明,阮清莲还真是“考虑不周”了,也不绕弯子,直接就说出了来意:“那边的事你也听说了,她如今地位水涨船高,对付起我们来轻而易举,想要活命,还是要互相扶持才是。”
“……”萧沐从闺阁时期起就没见过这么说话不过脑子的了,好不容易才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下去:你是落水风寒烧坏了脑子吗?不然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话说的,娘娘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跟我们过不去呢?”萧沐抽了抽嘴角,委婉道。
“哼。”阮清莲闻言,眼神不屑,“你忘了前些日子落水而亡的方常在了?她那么不起眼的人都被害死了,你还指望我们能躲得过?”
“方常在一事至今还没有定论,与娘娘不一定有关系。”萧沐好心提醒道,她算是看出来了点端倪,这阮常在怕不是真的烧坏了脑子。
于是看了看她身边一脸无奈的安贵人,安贵人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望过去,微微点了点头。
“你也是被她那外表蒙骗了?”阮清莲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表面的淡定都伪装不下去了。
“稍安勿躁,和和气气的才好交谈,不然岂不是让人渔翁得利了?”安贵人一面安抚着她的情绪,一面不动声色地点火。她这招用得娴熟,不出半个多月就让阮清莲坚信是容泠要害她们,还捧得她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说完,又歉意地朝萧沐一笑,对暴躁中的阮清莲说:“你性情爽朗,说话太直了些,容易吓到别人,让我来吧。”
阮清莲被捧得开心,顺着台阶下去,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口气,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萧嫔娘娘是爱慕皇上的吧。”安贵人神色不变,说出的话却是让萧沐心里一震。
安贵人也不看她的反应,继续往下说:“若是那位真生下了个皇子,以皇上对她的宠爱,封个后位都不足为奇,娘娘想要翻身,可就不容易了。”
她的声音带着些蛊惑的意味,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思路走。
“也不需要娘娘铤而走险,娘娘只需要作壁上观,偶尔助我们一臂之力就好。”先是不逾矩的威胁,再是一点点的诱惑,将猎物慢慢地缠在蛛网上,任她摆布。
安贵人笑了笑,诚意满满:“我们坦诚了这么多,就是没把娘娘当外人,娘娘不必抗拒,只需要事成之后,给我们一条活路罢了。”
萧沐没有说话,作壁上观,的确是她最喜欢的方式,她什么也没答应,什么也没承诺,就算她们失手,也牵扯不到她身上。
……
“主子,我瞧着,她们三个又要开始搞事情了。”青桃端上了一碗酸梅汤,正经的神色里流露出一点跃跃欲试的意味。
“你也是闲不住了?”容泠抿了一口,她胃口不好,正餐不想吃,就想吃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可不是,都消停了一个月了,总算有机会趁她们作死,把她们一网打尽了。”青桃心里有些小激动。
“行吧,那这宫斗的重任就交到你身上了。”容泠无可无不可地敷衍道。
“主子,您这也太不求上进了,你看话本里那些安于现状的宠妃,最后不都要历尽坎坷,结局还不一定是好的。”青桃恨铁不成钢道,“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在您有孕的这段时间里被哪个狐狸精勾引了去?”
“没事少看点话本。”容泠还没来得及说话,祁景煜便走了进来,神情微妙地看了一眼青桃,这说的都哪跟哪?
“你那些话本,自己看着解解闷也就罢了,怎么还给别人看?”带坏了这蠢丫头不说,还平白给他泼了一身黑水。
青桃知道皇上不会为这点小事计较,朝容泠吐了吐舌头,溜了。她才不是什么蠢丫头呢,不过是装蠢帮主子一把,深藏功与名。
可不是,容泠顺着青桃的胡言乱语开起了玩笑:“皇上可有看中哪只狐狸精?”
祁景煜无奈,不过她有兴致开玩笑,他也乐得奉陪:“狐狸精有什么好看的,倒是这位仙女姐姐,颇合朕心意。”说着,登徒子似的凑上去一亲芳泽。
容泠被他逗笑了,也不阻止他的亲近,懒懒地倚在他身上:“你当初故意引我们斗,是不是就想看笑话?”
祁景煜敏锐地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危险,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求生欲极强道:“哪有?就是单纯想让她们搬走,别在你身边惹你心烦。”
容泠笑了笑,狡黠地眯起了眼:“我还没提起那件事呢,你倒是记得清楚,还说不是故意的?”
“……”祁景煜一脚踩进了自己挖下的坑里,还“自觉”地填了填土。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还带记仇到现在的?”祁景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长宁还气冲冲地跟他说让他等着,容泠可是比她还要记仇的,他没当回事儿,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怎么不能记仇到现在?”容泠还在笑着,祁景煜想起自己从前做的一桩桩事,只觉得头皮发麻。
只能寄希望于她没有意识到,或者忘了吧……祁景煜安慰自己。
“我们一桩桩来算,皇上觉得可好?”容泠温柔地说着令人惊悚的话。
甜蜜的负担。祁景煜心头一颤,默默地咽了下口水。
第48章
次日醒来,容泠心情美妙,满意地看着祁景煜被逼挂在身上的香囊,针脚精致,配色也栩栩如生,只不过,绣的不是什么龙纹,而是一只猪蹄子,看上去颇为喜感。
祁景煜一脸无奈,要说是什么蝴蝶青藤也就算了,容泠亲自绣的,怎么都好,女气一点都无所谓,但偏偏是一只粉嫩嫩的猪蹄子,这要是被人看见了……
“这不太好吧?要不还是换个样式的?”祁景煜苦着脸,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行呀。”容泠从善如流,挑了挑眉,拉开抽屉,一排样式各异的香囊直直地刺入他的眼帘,“还有猪头,猪尾巴,猪耳朵,猪鼻子的,你喜欢哪个?”
“……”祁景煜偏过头,神色一言难尽,“要不还是尾巴吧。”尾巴好点,不那么显眼,还可以说是一个粉色的结?祁景煜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好呀,那猪蹄子就留到明天吧。”容泠脸上的笑意一点都没变,纤细的手指捏了捏猪耳朵香囊,落在了猪尾巴上,体贴温柔地亲自给祁景煜戴上。
“……”行吧,祁景煜悄悄地在心里数了数自己给自己挖下的坑,觉得大概有半个月都要跟这些玩意为伴了。
不行,还是需要再挣扎一下!祁景煜想象了一下未来半个月“暗无天日”的日子,清了清嗓子,板起了脸,沉着声音道:“看来是朕把你宠坏了。”
“嗯,皇上说的对,快去上朝吧,再不走要迟了。”容泠一点都不带怕的,敷衍地点了点头,若是不看祁景煜腰间的香囊,真是一副贤良宠妃恭送皇上的图景。
“……”吓也吓不到她了,祁景煜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地位严重受到了动摇,摇了摇头,大步走出了海棠苑,腰间的“猪尾巴”还在一晃一晃的。
李总管早就在外面等着了,见皇上出来,连忙迎上去,祁景煜把手垂在身侧,试图遮掩住那个令人一言难尽的香囊。
然而,李总管向来是以眼神好,耳朵尖,脑子够使在宫中备受敬仰的,他弓着身子,一眼就透过祁景煜手指间的空隙,瞧见了那个香囊。
“哟,皇上今日换了个香囊那,定是容娘娘亲手给皇上绣的,皇上才会这么看重。”李总管没看见祁景煜走出来时的脸色,闭着眼睛就是一通吹。
“……”祁景煜沉默了几秒,思考了一下这李总管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随后故作高深地坦然道,“是啊,她童心未泯,亲自绣的,朕也只好配合配合了。”
李总管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劲,眯起眼睛仔细一瞧,那香囊上不是什么金丝银线、龙飞九天,而是一条粉嫩嫩的、绕了个圈的、猪尾巴?
“……”这下完了,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李总管恨不得在自己脑门上狠狠一拍,把自己拍回皇上走出来之前。
娘娘和皇上闹个情绪,算是情趣,皇上大度,不说什么,自己在这瞎掺和什么?这不是找死吗?
好在皇上暂时还没有跟他计较的意思,想来也是被娘娘这、这奇思妙想给弄迷糊了。李总管想了半天,委婉地将这香囊归为“奇思妙想”,叹了一口气,娘娘可真会玩。
好在上朝时离得远,也没人敢抬头观察皇上今日戴了个什么香囊,在祁景煜的故意遮掩下,无人察觉,当然,也可能是看见了但不敢说。
……
祁景煜走后,容泠还没什么反应,青桃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能把饭喷出来的那种笑法。
“哈哈哈哈,主子您也太厉害了点吧,您瞧见了没,皇上脸色都不对了。”青桃回味了一下,满心里只剩对容泠的敬佩了。
容泠对此很是淡定,抿了一口姜太医开的药茶,口感微苦。
“我说怎么前些日子突然见主子开始绣东西了呢,”青桃自言自语就能说上一天,一点都不在意容泠的回应,“不过我记得主子已经有好几年没碰过这些了,怎么觉得手法比以前还要娴熟了?”
她不说容泠还没有意识到,按这一世来说,她的确是很久不碰这些了,不过是前世闲着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罢了。
“这叫天赋,你这蠢丫头比不来的。”容泠不上心地随口找了个理由,把青桃搪塞过去了。
不过想想她也真是胆大,敢跟皇上开这种玩笑,好像还真是祁景煜说的那样,被宠坏了,开始恃宠而骄了。
“恃宠而骄”的容泠一点反思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想继续皮下去。
反正祁景煜也不是个什么正经的人,自己不过是被他带坏了而已,有什么可愧疚的。
“听说御花园里的木芙蓉开了,去看看吧,”容泠起身,还不忘调侃了一句青桃,“说不定还能碰上什么人,好让你一展身手呢。”之前这小丫头不就期待着想要宫斗吗?
“主子您说什么呢,我哪有想要一展身手了,不都是想要帮一帮主子吗?”青桃嘟着嘴,很是不服气。
此时的容泠只是随口一说,还真没想到一语成谶,碰上了那几人,青桃还阴差阳错地帮了她大忙。
刚入秋不久,桂花将开未开,隐隐约约散发着一点香气,点缀在凉爽的秋风里。御花园里都是些应季的花草,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看个热闹罢了。
容泠慢悠悠地往前走,惊蛰和青桃跟在她身边。走到假山边,容泠顿了顿脚步,不确定道:“前面是不是那片梅园?”
方向感奇差无比的青桃茫然地踮脚看了看,惊蛰点了点头:“的确是梅园,皇上很喜欢那里,早些年也经常去,主子怎么知道的?”
容泠入宫时日尚短,惊蛰印象里并没有见她去过那里,不禁有点疑惑。
容泠轻笑了一声:“小时候偷偷跑去过,还闹出了笑话。”是她摔在雪里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次遇见祁景煜的地方。
惊蛰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过去,但容泠不说,她也不多问,紧紧地守着自己的分寸,不敢逾矩。
她们在这散心,有些人却是坐不住了。阮清莲早就拉着安贵人在御花园里晃悠了好几天了,就等着容泠来呢。
“呀,瞧我们遇见了谁,”阮清莲故作惊讶地夸张道,“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不过我可不敢多靠近,免得有人脚滑,赖在我头上。”
容泠皱了皱眉,这恶意也太直截了当了,倒显得有些刻意。虽说阮清莲落水之后性情大变,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才是。
“娘娘恕罪。”安贵人上前一步告罪,也没多解释,一副无奈的样子。
“阿嚏——!”青桃突然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意识到气氛不太对,也连忙告罪,“奴婢失仪了……”
容泠没有说话,惊蛰却是突然神色一变,一道白色的身影闪电般袭向容泠,她伸手一挡,没来得及多想,就将那玩意甩在了一旁。
“什么东西?”青桃反应过来,吓得直跳脚,定睛一看,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
那猫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被甩开后毛都炸了起来,朝几人龇牙。
“这、这不是当初养在德妃身边的那只猫吗?”安贵人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嫔妾记得,当初德妃不知从哪得了这只猫,因着它浑身雪白,就从‘玉尺宵飞练’中取了两个字,叫它‘玉宵’,怎么会在这里看见。”
当初德妃因为谋害皇嗣的罪名被处死,宫人也都分散到各处,这只猫的去向倒是不清楚。
那猫盯着惊蛰,显然对刚刚的事有些后怕,动了动鼻子,放弃了进攻,跳到假山后瞬间便跑没影了。
“去让人把这猫看好,别让它到处跑伤了人。”容泠吩咐惊蛰道。
“是。”惊蛰应下,却是没有立刻行动,守在容泠身边,警惕地看着对面两人。
“这猫怎么会突然跳出来袭击人呢?”青桃嘀咕道,“到底是德妃养的猫,如出一辙的不讲理。”
容泠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一只猫身上看出不讲理的,但这事的确值得怀疑,德妃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这猫现在才冒出来,肯定是被人悄悄收养了,在这宫里,谁又会悄悄收养这么一只猫呢?
容泠敢肯定,今日这事是有人有意为之,若不是惊蛰反应快,自己定然是躲不过的。
“猫也分得出好坏,看到了心思险恶之人,打抱不平一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阮清莲还在那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