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名花——赵百三
时间:2019-09-02 08:21:41

  周时生侧身看着她弯腰对俞宛清笑,这还是第一次他看她正正经经的笑,不得不说,从侧面看她的笑很是好看,不知正面是个什么模样?
  俞宛清颔首,接过南烟递来的糖葫芦,再次道谢。
  南烟这才立起身子,对俞宗衍道:“我们去那树后说吧,让你妹妹等在这,不用怕,这小大夫腰间配刀估计是个练家子,不会让你妹妹受欺负的。”
  俞宗衍看了周时生一眼,沉默的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方才俞宗衍躲藏的古树背后,俞宗衍将站定,南烟便开门见山道:“我昨日答应你同过七夕,是想借你避开入宫为妃。”
  俞宗衍愣怔,南烟见着忽然于心不忍,却还是继续道:“父亲想送我进宫,我不想进去,便想着趁这事还未敲定前先选一个男子订婚,即便不订婚也将事情传出去,到时候,父亲也不好再将我送给皇上。”
  “只是我如今不在乎了。”
  南烟侧开脸去,她腿如今还痛的不行,走路必须要拐杖撑着,这是南易踹的。
  “我不管父亲怎么想,反正我是不打算留在长安城了。”
  “俞宗衍。”
  南烟偏头,看着他道:“我不是诚心同你在一起的,但你可否看在同窗之情的份上莫要计较这事。”
  她本以为俞宗衍就算不恼羞成怒也会面色难看的奚落她几句,哪知这人却是十分温和的看着她。
  “南烟,我怎会计较。”
  他微微垂头,苦笑道:“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何况此事。”
  “只是……”
  他抬头看着南烟,目光柔和明亮,“方才你说,要找一男子订婚,避过入宫之事。那这只是暂时之需,还是长久之计?”
  南烟未有迟疑,神色严肃的应道:“婚约并非儿戏,皇权亦不可轻易戏弄,若无孟养之事,我是想嫁给你,且诚心待你的。”
  在所有追求南烟的人当中,她最喜欢俞宗衍,他性子温和,没有攻击性。虽然这些年下来她并未爱上他,但她若是嫁给他后定会诚心待他,为他生儿育女,与他携手同老。
  俞宗衍闻言便温柔的笑了,低声道:“多谢。”
  “谢我什么?”
  南烟不解。
  俞宗衍定定的看着南烟,叹气道:“就当是谢南烟未曾骗过在下吧。”
  说完,他侧过身去,避开南烟的目光,低声道:“虽是如此,但你已经应下邀约之事,今夜可否同我游玩一刻。你离开石鼓书院后,刻意避开我们这群人,我与你已许久未曾好好聊过了。”
  南烟迟疑,她不是拘泥的人,也确实答应过这事,只是担心若是今夜同他游玩,再让他误解可如何是好?且周时生还在等着她?他脾气可没俞宗衍好!
  另一边
  俞宛清看着手中的两串糖葫芦,低头闻了闻,随即走远将它们扔在了南府院墙下的角落。
  周时生见此,未多说什么,待她回来,不知怎的想起南烟俯身笑眯眯的模样,于是沉声道:“你如果不吃就不要接。”
  俞宛清看着面相俊美的少年,掸了掸手,柔柔道:“我是想吃的,可是母亲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不让我吃。”
  她声音含着几分委屈,嘟着嘴看向周时生撒娇,周时生却是再未理她。
  前方,南烟同俞宗衍从树后出来,周时生想着只待她到了近前,便再不磋磨,直接带她去安仁坊见席秀。
  哪知南府大门这时突的打了开来,南安钻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来,她盯着门外并肩而行的南烟同俞宗衍,叫道:“长姐!”
  南安偏头靠在门上,盯着一袭白衫的南烟,“父亲才说要罚你闭门思过不准出门,今日你便同男子勾搭。”
  这事南易确实说过,只是今日孟养入土,便也无人真的为难南烟不让她出门。
  南烟瞥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南安一眼,想着俞宗衍的妹妹乖巧柔顺,可爱的紧,她的妹妹却是这般模样。
  她若不是长她六岁,非得将她痛揍一顿。什么同男子勾搭?这话谁教她的!
  南烟沉眉思索,撇开头,径直朝周时生及俞宛清所在走去,哪知南安却一把推开大门,快跑上前,一把揽住南烟腰腹,仰头撒娇道:“长姐,我找你有事呢。”
  ……
  院墙下,周时生看着南烟随南安进了南府大门,俞宗衍独自走了过来,朝周时生恭敬道:“七殿…,小公子,南烟说让你在此处等一小刻,她待会便出来。”
  周时生颔首,道:“今夜你便当未曾见过我。”
  俞宗衍谨慎的未有多问,拉着俞宛清告辞离去。
  俞宛清好奇的抬头看向兄长,问道:“兄长不等那姐姐一同游玩吗?”
  俞宗衍摇头,苦笑道:“那位姐姐今日身子不舒服,便不来了。”
  这便是推了他的邀约了?
  周时生听着,双手抱胸,心情好转后便也多了一分耐心。他独自立在院墙之下等候,身影欣长寥落。
  不远处,是被俞宛清扔掉的两串糖葫芦,红色的山楂上裹上一层糖蜜,不多时,便招来了许多蚁虫。
 
 
第36章 
  南府内
  南烟走在南安身后,小姑娘身量细长,发髻上缀着珍珠流苏,很是好看。只她一路沉默,不说话,也不回头看南烟。
  “南安。”
  南烟用拐杖点了点地,问道:“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她腿不方便,今日一直在走路,现在疼的慌,且那小大夫还在府外等着她,她已没有耐心继续陪着南安走下去。
  南安回过身来,左右看了看,偏着头道:“没什么事,就是想见姐姐啊。”
  想见她?
  南烟看着南安,耳朵却是着心听着四周动静,有人在她身后!
  她闭上眼睛,心中默念‘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南安还小,自家人是打不得的。’
  嗯,打不得的,等她大些再打好了!
  身后,南安院内一身形高大的男仆拿着黑布口袋扑了过来,南烟侧身闪开,一拐杖敲在那奴仆的后脑勺上,只见那人痛叫一声,随即便晕了过去。
  南烟捋着胸口顺气,南安如今打不得,这狗腿子还是能打的!
  南安见此惊讶的睁大眼睛,咬牙神情别扭的看着南烟。
  南烟用拐杖挑起那黑布口袋扔到一旁的湖中,“找我就为这事?我早些年倒也这般干过。”
  她笑了一下,垂眸看着南安,低声奚落道:“可我却未曾失手过一次。”
  说完,南烟转身便走。
  南安气的不轻,见她拄着拐杖走的磨磨蹭蹭,突然快步上前,伸手朝她腰间推去。
  南烟身旁是一处湖泊,盛夏,湖泊荡漾的波纹在烛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南安跑动的动静大,南烟侧身躲开,南安却因收不住力道跌入湖中,在水中扑腾着唤着救命。
  早在此前,南安为捉弄南烟便刻意清退了附近的家仆,如今她吼破喉咙也没人来帮她。
  南烟蹲在湖岸旁,嫌弃的看着在湖水中扑腾的南安,伸出拐杖递到她身前,“抓住它,我拉你上来。”
  只是人在紧急情况下,无法冷静的做出动作,南安双手扑腾着,一会从水面冒出头来,一会沉下去,双手挥舞个不停,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南烟递来的拐杖。
  南烟亦不会水,且昨日伤的重了,使不上多少力,只得朝南安努力探过身去,伸直了手臂,让拐杖挨着她的身子,“抓住它!”
  “你做什么!”
  一道尖厉的男声响起,南徐恨恨的盯着南烟的背影,随即快速跑近,跳入湖中揽着不住扑腾的南安朝岸边游去。
  这南徐倒是挺护着南安的!
  南烟见此,收回拐杖缓缓站起身来,她蹲的腿都麻了,右腿膝弯处痛的不轻。
  这里没她什么事,她打算出府找周时生,毕竟这小大夫候了她许久了,只是即将离去时,她发现南徐带着南安在水中扑腾的艰难。
  南徐水性不错,只是南安入水心中恐慌,紧紧跑住南徐,让他有些施展不开。
  毕竟这两人年岁相差不大,身量也未有大多差距,南徐在水中救人恐有些难。
  南烟叹了口气,用尚好的左膝着地借力,上半身朝前俯去,伸出拐杖朝南徐递了过去,“抓住它,我拖你们上来。”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南徐也没忘瞪了她一眼。
  南烟看着不免有些气,讥道:“有骨气便不要抓!我看你们今天叫破天能不能叫来人。”
  这附近的家仆被南安清理干净,今日七夕,街上沸反盈天,尽是人群的喧哗声,有人能听见声音寻过来才怪。
  说到这,也不知这南徐是怎么找来的,难道一直跟在两人身后?
  南徐紧紧抿着唇瓣,伸手一抓南烟递来的拐杖,另只手则狠狠朝南安的眼窝按去。
  南安吃痛,尖叫的松开手去抓南徐按在她眼窝上的手,南徐趁机躲开,南安失去支撑,再次沉入水中,灌入了几大口污水。
  南烟皱眉看着,只见南徐迅速反身,借这个空档游到南安背后,伸手抓着南安的头发,再借着南烟拐杖上的力度朝岸上游了过去。
  这倒是个心狠的,南徐稍稍再用点力,估计南安的眼珠子都得爆了。
  她今日其实也没什么力道,但总不能不管这两人。
  这般想着,南烟伸手撑在地面,用力拉着他们。
  南徐靠岸后,咬牙盯着南烟。
  这时,过往在石鼓书院发生的一幕幕又浮现了出来,往日夫子总是提及南烟,并且将他与之对比,言谈间似在惋惜他没有他家姐当年的风范。
  这些,南徐也便忍了,可昨日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今日又在街上遇见书院同窗,这些人都围着他问,言语间略有奚落。
  他是南易唯一的儿子,这些人往日都奉承着他,今日却似寻了机会刻意报复。
  想起此事,南徐心中暗恨,突然一使力,将南烟拽了下来。
  南烟落水后,第一反应是去拽南徐的衣裳,只他这人也是够心狠手辣,见此怕被南烟抓住,立即丢下南安,灵活的避开了南烟伸来的手。
  南烟不会水性,且昨日一战伤势严重,如今只得在水中徒劳的扑腾着。
  南府的湖太深了,她一个成年人,在普通女子间身量已是十分不错,却也无法踩实。
  南安如今已是昏了过去,没有南徐的抓握只得顺势沉入水中。
  南徐警惕的看着对面的南烟,见两人间的南安沉入水中再未冒头也不惊讶,过了好一会,他见南烟扑腾的力道小了,似乎再无威胁,方才没入水中将南安扯出水面。
  待他带着南安上岸时,南安已没太多气息。
  南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最终却也只是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即认命的去压南安的胸腔。
  南安能不能活,他也不确定,方才最后那一下,她没入水中太久了。只当时南安离南烟太近,他若贸然上前救南安,会被南烟抓住!
  两人身后,南烟呛水后,胸腔难受的紧。
  她迷迷糊糊的扑腾着,隐约见着岸上背对着她蹲下的南徐,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南烟今夜买了两串糖葫芦,以往是她和孟养一人一根,今日她都交给了俞宛清,说是好事成双。
  可她未预料道,于她而言,却正是相反。孟养昨日离世,她今夜便要随了他去。
  她和孟养,都死的太过窝囊。
  南烟脱力,整个人没入水中,南安却冒了气,她随着南徐的按压,不时咕噜咕噜的朝外吐着污水。
  南徐松了口气,多次按压后再见不得污水吐出方才抱着南安顺着走廊离去。
  待到了前院,仆人瞧见了这两人,皆是吓的一惊,赶忙上前探看,“公子,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南徐冷静道:“她方才和长姐玩闹,落了水,你们快去叫大夫。”
  见府内的李管事听闻动静寻来,又道:“李管事,我一人只来得急救南安,长姐还在湖中,你们快派人去看一看。”
  李管事闻言,忙让人入水寻人,只是过了许久,都未曾找到南烟的踪迹。
  他立在岸边,神情焦虑,南易寻了过来,李管事则靠近他道:“让人下水寻了快一个时辰了。”
  他摇摇头,低声道:“若是公子所言当真,大小姐或许不在湖底。”
  南易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处湖泊较长安城一般人家的要深的多,面积是两倍之大。但这不是特殊之处,这湖最重要的一点是地下有暗渠,连接着城外的白龙江。
  长安城官宦之家不少皆有连通城外的密道,而南家,密道则在湖下。
  南烟不识水性,必定是没了。
  她如今,要么身子卡在暗渠的石缝中,要么是顺着暗渠没入了城外的白龙江。
  若是尸体卡在暗渠的石缝中,还能寻得,若是没入城外的白龙江,那便不易发现了。
  想到这里,南易心微微一沉。
  南烟这孩子很乖,这些年刻意避开徐氏及她的一双子女,怎还会与南安玩闹落水?他压低声音,怒道:“去将公子给我叫来!”
  李管事正待离去,南易又扯过他问道:“今日那女子找到了吗?”
  席秀在三年前炳熙离世前有过短暂的接触,此后三年,再寻不得踪迹,如今出现在长安城找南烟,南易想着她身上或许有炳熙留给南烟关于盛京祖陵的消息。
  “没有找到。”
  管事摇头,叹气道:“这人像是没入了地下似的,连个影都没有。”
  “继续搜查下去,但动静别太大。”
  南易这几年得大皇子重用,但在朝中职位不变,多年来仍是大理市提刑官一职,他这般才发觉自己向大皇子示好太过明显,皇上不悦,一直打压他,他也后怕皇上发觉他派人暗中搜寻盛京祖陵一事,行事愈发小心。
  此前他还想着若是南烟入宫,情况或有改善,如今却是…!
  南易皱眉,朝李管事道:“我去书房,你让公子来书房找我,这里……”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