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娇——顾语枝
时间:2019-09-03 07:42:29

  傅亭蕉满头雾水:“什么书?”
  左夺熙的越过她,看向了桌上已经翻开一页的《钗珠录》,目光顿冷。
  循着他的目光,傅亭蕉终于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心里奇怪今晚九哥哥怎么老跟这本书过不去,嘴上道:“九哥哥也想看啊?明天蕉蕉让人给你送过去吧。”
  “现在就给我。”左夺熙道。
  “可是蕉蕉还没看呢。”傅亭蕉虽然总是对左夺熙很听话,但也不是事事依他,这本书是她的生辰礼,她看完了再出借那是理所应当的,他不该这么蛮横地张口就要。
  左夺熙自然不能跟她说书里的内容,只道:“你不用看了,给我。”
  这“土匪”一样的行径让傅亭蕉鼓起了脸颊,一字一句道:“九哥哥,这是蕉蕉的生辰礼,不是你的。”
  左夺熙顿了顿,道:“我送的生辰礼和他送的生辰礼,你只能选一个。”
  “九哥哥!为什么呀!”傅亭蕉急了,也是真的生气了,她没见过这般强盗的。
  左夺熙充耳不闻,也不说话。
  两人似乎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对峙。
  傅亭蕉抿着唇,感觉委屈极了,大表哥的礼物她其实并不在乎,可是九哥哥这样强势得毫无道理的态度让她不想有任何退让。
  气盛之下,她差点想转身把那双鞋扔回去算了,可是心里又十分不舍,于是也只是一动不动、不言不语。
  明明这两个都是她的生辰礼啊,为何九哥哥非要拿走大表哥的呢……
  在僵持中,傅亭蕉忽然灵光一闪,心里蹦出一个猜测,如果、如果九哥哥是出于嫉妒呢……
  毕竟往年的礼物,九哥哥的都是独一份放好的,不会和别人的礼物摆在一起,而今年,大表哥的礼物她也特别收好了。
  想到这点,傅亭蕉心里便莫名地美滋滋起来,气鼓鼓的脸颊也慢慢化成了微笑,甚至带了点羞涩。
  她立刻转身将《钗珠录》取来,轻轻掷在左夺熙身上:“拿去。”
  左夺熙:“……”
  他实在没弄明白傅亭蕉突然转变的态度,但是无论如何,这本小.黄.书终是拿回来了。
  哪里能让她看这些呢,他不许。
  这时候夜已深了,左夺熙不便多留,他目光略往下移,看了傅亭蕉脚上穿的是平日的鞋,他目光一顿,但是什么也没问便走了。
  他揣着《钗珠录》回了钟秀宫,小肃子见他回来了,便关上了院门。
  虽然左夺熙没有将书拿出来,但是小肃子知道没有九殿下做不成的事,这书必定是要回来了,遂一边跟他往里面走,一边碎碎道:“大皇子心眼可太坏了。”
  郡主还未及笄,就拿那些浑书乱她心志,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左夺熙眯起了眼睛,左孟东怎么想的,他大概已经明白了。
  小肃子问:“那这件事……要不要禀告太后?”
  这件事说来也不是大事,也没有触犯任何律法,报到皇上那儿去显得太过小题大做了,但是郡主从来被太后娇养长大的,是不是该叫太后知道大皇子的龌蹉行为才是?
  左夺熙冷道:“不必。”
  不必让傅亭蕉知道这些。
  小肃子不平道:“那总得……”
  总得让大皇子受到点处罚才是啊。
  左夺熙鼻尖轻嗤了一声:“左孟东的侍妾的兄长最近打死了人,却被他包庇下来这件事,是时候让父皇知道了。”
  小肃子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所慑,不由得抖了抖,为自己前一刻的想法感到好笑。他怎么会觉得九殿下会放过大皇子,九殿下的报复心其实一贯很强的,特别是涉及到郡主的事。
  “殿下,那个书……要不要奴才给您扔掉?绝对处理得干干净净。”眼见着左夺熙要去沐浴了,小肃子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左夺熙回头瞥了他一眼,却径直走入了卧房:“你下去歇着吧。”
  回到卧房,左夺熙拿出藏于袖内的《钗珠录》,默默地盯了好一会儿,随后将它放到了枕头下,转身去沐浴了。
  沐浴归来,他鬼使神差地将这本书拿了出来,凝神许久,徐徐翻开了第一页……
  *****
  第二天阳光晴好,傅亭蕉又换上左夺熙送她的鞋子,一早便去太后那里请安。
  太后上了年纪,晚上都歇得比较早,昨晚生辰宴后便睡下了,不知道左夺熙后来前来送礼之事。
  不过左夺熙和傅亭蕉每年互赠礼物从不例外,她也早就晓得了,所以惯例问了问傅亭蕉今年收到了什么礼,还叫她吃了早膳便去挑选其他人送来的那些礼物。
  傅亭蕉站起来,提着裙角转了个圈儿,笑着伸出了脚:“九哥哥今年送了蕉蕉一双鞋呢。”
  太后闻言一怔,看着那双弓鞋,沉吟:“他送你鞋?”
  傅亭蕉观太后神色,笑容缓缓淡了下来,抿着嘴担忧道:“姨祖母,这鞋子……怎么了?很合脚啊……”
  “无事。”太后笑了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便淡去了。
  晚上,太后将傅亭蕉支了出去,派人去传唤左夺熙,让他前来左暖阁。
  这左暖阁挨着太后的卧房,是傅亭蕉小时候住的地方,后来她大了些,住起来便不方便了,才搬去了别处,这里便成为了平时吃茶聊天的地方。
  外边天色已黑,左夺熙才回了钟秀宫便受到传唤,衣服都来不及换,便赶了过来。
  他一进来,太后便问:“老九,哀家想问问,你心里到底是何想法。”
  她如今也是该问清楚了。
  在北漠,女子的双足是私.密的地方,不能叫外人随便看去,因此女子的鞋子也便有了私.密的含义,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送的。
  曾经有不识相的公子哥想攀附傅亭蕉,向傅亭蕉送来鞋子作为生辰礼,被她发现后,直接叫人扔了回去,那人便亲自跑来向她谢罪,此后再不敢进宫来了。
  傅亭蕉或许还不太懂得这背后的意义,但是已经十九岁的左夺熙不可能不懂。
  一直以来,她都不是很看好左夺熙,他这几年虽然颇受左晟重用,但是若想攀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他这个没有母族依托的最小的皇子,恐怕是在做梦。
  而没有登上帝位的人,是没资格娶傅亭蕉的。
  她这些年之所以一直放任他与傅亭蕉往来,实在是被傅亭蕉当年的绝食吓到了,加上之后两人之间的往来有了明显的分寸,她心里才安定了几分。
  但是,这次左夺熙送鞋的举动,似乎……是故意在明说什么了。
  左夺熙闻言目光略沉了三分,好像早就料到了太后的问话,然后便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嘴唇微张,沉沉道:“我……”
  太后却突然意识到,这样直接问他便丧失了主动权,她突然地打断他:“哀家的意思是,你明年便是弱冠之年了,至今未娶正妻,身边也没个贴心人,实在不妥。作为皇子,为皇家开枝散叶是你的职责,你不能再逃避了。哀家已为你看中了太仆家的幺女,你若中意了,便即刻为你张罗这桩亲事。”
  听她说完,左夺熙却蓦地笑了一声。这一笑,叫她也愣了一下。
  太后看着他眼睛里坚毅地灼灼目光,忽然意识到自己叫他来密谈恐怕是错了,因为他目中的神色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他不想绕弯子了,他要把一切都说开。
  分明这也是她叫他来的初衷,可是此刻她却有点慌,竟然冒出了想结束这次谈话的打算。
  然后左夺熙没有给她这机会,他站得直直的,无所畏惧一般地看着她:“我不想绕弯子了,从我送出那双鞋起,我就准备有话直说了。便是您不来找熙儿,熙儿迟早有一天也会来找您。”
  太后微怔。
  左夺熙又道:“你不必给我说亲,我对任何别的女子都没兴趣,甚至厌恶。便是对你,也只因她的缘故而稍微有些不同。”
  太后道:“所以你心里一直惦记着蕉蕉?”
  “是。”
  “你、你要知道,她……哀家是不会让她过苦日子的。”
  左夺熙眸光微缩,心里了然,嘴上却问:“什么是苦日子,什么又是好日子呢?”
  太后被这话一噎,有些东西不好对他明说,便显得有些支吾起来:“这……”
  “我知道您的想法。”左夺熙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她注定是要当皇后的人,所以,我会成为皇帝的。”
  太后大惊,猛地站起来,指着他,全身都颤抖起来:“你、你……你可不要乱来!如果你为了皇位不择手段,哀家也不会承认你的。”
  左夺熙闻言一笑,他静立在原处,修长挺拔的身姿让他看上去像一颗挺直的树:“我会得到父皇的认可,名正言顺地成为皇帝,让她当名正言顺的皇后。”
  太后沉思,喃喃道:“皇位不是儿戏,也不是满足你私.欲的工具。”
  左夺熙朗声道:“我当然明白帝王的职责,我若取得皇位,也定会给天下臣民一个河清海晏的盛世太平。”
  太后瞧着他,往日那个冷漠的老九此刻竟显出几分光风霁月、胸怀天下的坦荡与稳重,她不由得默然,这是他装出来的模样,还是她未曾注意过的另一面?
  说起来,他也十九岁了。
  若是真心生出了这般胸怀,倒也是好的。
  “你……”太后怔默了许久,才道,“你为何跟哀家坦白这些?若是哀家将你的心思告诉皇帝,你岂知皇帝会如何想你?”
  左夺熙道:“随意。”
  父皇终究是要立继承人的,他又怎会不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
  太后想了一番,索性说得更明白一些:“哀家知道蕉蕉待你比旁人亲近,你也知道哀家宠她,但愿你对她全无一丝别的私心,你若是想反过来利用她获得哀家的助力,便趁早死了这番心,哀家只看皇帝的意思。”
  左夺熙鼻间轻嗤,太后把他想成什么宵小了,从小到大,需要什么东西他从来都是堂堂正正取来,何曾委屈过自己去讨好别人。
  “我不需要任何助力,我会通过自己得到父皇的认可。”
  太后听着他的话,仰头看着眼前已经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左夺熙,心里渐渐下定了主意,既然他说他会通过自己活得皇帝的认可,那么她自然也就静观其变了。
  对于政事,她从来不多加过问,她是十足相信自己的儿子左晟的,若是有一日左晟真的传位给了左夺熙,那么便证明,左夺熙的确能担此重任吧。
  那么,蕉蕉的事儿……
  “老九,蕉蕉那傻孩子到底单纯,年纪又小,还不懂鞋子的含义。”太后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你说要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那你先拿出点成绩来再说。”
  左夺熙焉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若是他与傅亭蕉及早确定了彼此的心意,难免没有寻求她助力之嫌。
  如果要证明自己对傅亭蕉的心意确实没有掺杂别的意图,那就不能先与她心意相通。
  左夺熙感到好笑,这样的测验大可不必,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傅亭蕉的心意,也不敢轻易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这个傻子在这方面比他还迟缓,收了鞋子竟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万一对他的亲近从来只是兄妹之情,那、那于他而言,才是最可怕的场面。
  “好,我答应您。”
  *****
  过了些天,左孟东的侍妾的兄长打死百姓被左孟东包庇下来的事捅了出来,左晟大怒,狠狠地责罚了左孟东,还命他回去闭门思过,却没说可以出来的时限。
  太后以为左夺熙这么快就开始下手了,震惊之下也隐隐含怒,派人将左夺熙叫了来,预备大骂一场。
  左夺熙将左孟东侍妾的兄长打人的卷宗一并带了来给太后过目。
  太后翻都未翻只是冷笑:“事情自然是真的,不过说到底也没什么大不了事,谁暗地里捅出此事来才是关键。”
  左夺熙反问:“难道大皇子漠视北漠律例,包庇杀人犯不该被捅出来吗?”
  太后被噎得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道:“哀家希望,你们不要发生兄弟阋墙之事,不要你争我夺,要以自己的能力获得皇帝的肯定。”
  左夺熙冷笑一声:“放心,此事与您想的无关,我也没有使不能见人的手段。只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做错了事便要受到惩罚,您说呢?”
  太后沉默,半晌后,抬手让他退下了。
  左夺熙回去之后,小肃子猜到便是因为此事被太后叫去,便问起来。
  他一直跟在左夺熙身边,很多东西左夺熙也不避他,因此跟他简单地说了几句。
  听完后,他便不平了:“殿下啊,您怎么不把那本《钗珠录》带上,直接呈给太后呢?”
  若是太后知道自己的小心肝差点看到那本秽书,肯定对大皇子气极了,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夸殿下做得好呢!
  左夺熙目光深冷:“她的事,我来解决就行了。”
  小肃子以为左夺熙说的“她”指的是太后,因而便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不由得愣住。忽而想起这个“她”指的应该是蕉蕉郡主,顿时便明了了。
  “她的事,我来解决就行了。”
  不需要第二个人来替郡主出头。
  ——这便是殿下一贯的固执维护了。
  *****
  入夏后,武芫也要及笄了。
  武芫及笄那日,傅亭蕉本来也想让左夺熙陪自己去的,结果他被她皇舅舅召走了,她只好独自出宫去了武府,参加了武芫的及笄宴。
  宴毕,她正准备独自回去,却见左夺熙竟然来接她了,一时喜不自胜,脸上笑开了花:“九哥哥!”
  快步走到他身前,两人一道上了马车。
  身边两个最亲近的朋友都已及笄,而且武芫马上就要和左安午定亲了,傅亭蕉心里感慨万千,这会子左夺熙又在她身边,她更加心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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