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进屋端了吃食过来的青珂立马就放下了手里的盘子,跑去问玉珠的情况。“主子,怎么样了?”玉珠拧着眉头,痛楚感逐渐扩大,声音都变了调:“羊水好像破了,快去叫产婆…”颤抖着的声音,紧紧的抓着手边的帕子,滴溜溜的大眼睛睁得极大,似是在昭示着她的不安。
整个世安苑都主子要生了给惊起,双胎是十有八九是会早产的,所以只是片刻的手忙脚乱后,在绿梧等人的指挥下马上就变得井井有条。绿烟和青珂合力抱着玉珠进了产房,绿梧跑去通知产婆和大夫,青桐带着小丫鬟们准备毛巾和热水。乌娜希则是寸步不离的跟着玉珠进了产房,紧张而又期待。
“宝宝你出去。”玉珠实在是无暇顾及乌娜希,冷不丁的阵痛起来让她猛抽了一口气。
“我要陪着额娘,我要第一个看到小弟弟们。”乌娜希一听玉珠这么说紧张得勾住她的小手指,泫然欲泣的看着她。
“宝宝你听额娘的话,”玉珠蹙着眉,一波一波袭来的痛感让她咬紧了牙根儿:“青珂把她带出去,送到福晋那儿!”疼痛的感觉让玉珠快要控制不住的叫出声,她赶紧让青珂把乌娜希带走。
乌娜希前脚离开屋子,玉珠后脚便痛苦的叫了出声,除了一波一波的疼痛,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也无心顾及周围的一切。
“宫口开了嘛?”
“还没全开。”
“可是羊水破了很久了。”
“主子坚持住,呼吸,呼吸。”越是紧张的时候越容易手忙脚乱,玉珠已经不记得生乌娜希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了,按理来说那种感觉应该是终身难忘的,可是她记性不好嘛,而且真的隔了太多年了,这次肚子里又是俩球,情况也是更加的艰难。
“通知爷了没有。”青珂同绿烟对视一眼,该是有人去通知的了,四爷现在公务在身恐怕也是赶不回来的。“要不要去请福晋过来?”绿烟一句话惊得青珂打死了精神,这院里现在没一个能主事的人,若是发生了万一,她们谁也做不了主子的主。
沉吟半分,青珂摇了摇头,坚定的对绿烟说道:“母子一定要都平安。”四爷派她们来,就是为了保护主子和小主子们的安全,没有万一,也决不允许出现万一!
得到了消息的胤禛也是紧张得狠,双胎本就艰险,虽然自己在身边也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此刻的心就是止不住的慌乱。桌上的公文变成了天文,胤禛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手指捻拭着戴在手腕上的佛珠,心中默背起了金刚经。
“四爷,府里有事,莫不如先回?”良久,底下的人才犹豫着开口,这黑脸四爷的气势太过强大,说心里不怕绝对是假的,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也没谁真的想跟皇孙贵胄对着干,能讨好几分也不会有人傻的上赶着搞事情。
“唔。”胤禛表面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出了庭院便开始飞奔而驰,策马奔腾,心中的焦急溢于言表。他不怕别的,就怕产婆问出来要保大还是保小的话。出于私心他自是想保玉珠的,可是微言大义之下就不一定会怎样了,他努力的沉住气,告诉自己,一定都会没事的。
“怎么样了。”听着玉珠的时不时的传来的叫声,胤禛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用力,用力!”产婆大声的喊着,仿佛是引导着玉珠,给她力量。拧着眉头,脸色苍白的玉珠脸上湿透了,她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只觉得疼痛得都要麻木了。
“哇~”一声啼哭牵动着无数人的心。
“快,快,这个包上!”一个红色的襁褓被抱在怀里哄着,另一个却是至今都没有出声,脸憋得发紫,产婆怎么拍都不见声响。
“血,血,好多血…”顺着手指看过去,玉珠身下的血已经浸湿了床单,人也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绿烟抱过还没声响的孩子,对着嘴度着气,一声咳嗽声之后啼起了哭声,渐渐的,青紫色的脸微微转黄,绿烟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胤禛听得一声尖叫,李大夫就进了屋,他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微微轻浮的脚步透露出他的紧张。“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孩子,两个已经生出来了,胤禛最怕的便是……
……
“额娘,额娘。”玉珠朦胧中听见了乌娜希的叫声,突然就被惊醒了。两只眼睛睡得开了,来来回回的瞟着,似是蒙圈了,在想,我是谁,我在哪儿?玉珠动了动手指,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糊。
良久之后才算是反应了过来,她伸手习惯性的去抚摸自己的肚子,发现小腹平坦下来了。“主子,主子醒了!”青桐的叫声引回了玉珠的注意力。
“孩子,孩子呢?”喑哑的声音把玉珠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么低沉!
“主子你可算醒了。”玉珠只觉得莫名,青桐怎么就开始哭了起来了,难不成她真的睡了很久?怎么一点意识都没有呢。
“格格你都睡了两天了。”青桐抽噎着,也没意识到自己的称呼都错了,噼里啪啦的摸起了泪珠儿:“可吓死我们了。”
第101章 壹零壹
玉珠才刚刚润了喉, 便听见了耳房传来的哭声, 猛的一下想起来自己已经生完了,苦涩的埋怨自己真是太不靠谱了, 忙问道:“孩子呢,抱来我看看。”
“诶,主子等着。”
虽然玉珠心里有很大的可能都猜到了是弘历和弘昼两个男孩,但还是忍不住的去幻想那份万一, 万一是龙凤胎呢,万一是两个女孩呢,万一没有弘历呢!紧张而又期待的翘首盼望着。
“大的这个生得壮些,是咱们四阿哥, 小的这个是咱们五阿哥。”青桐叫了奶娘进来, 把孩子一个一个的抱给玉珠看。玉珠歪头,左手边躺着的是四阿哥,棕黄色的胎发,眉骨略高,一双桃花眼好奇的看着玉珠,“四阿哥同主子像,五阿哥比较像爷。”青桐说完, 玉珠转头看向右手边的五阿哥,较之哥哥,弟弟就要微黄一些了,细长的眼,睡得正香, 根本不知道自己挪了地方。
轻轻的摸了摸他温热的脸蛋儿,玉珠笑得甜蜜,没看到的时候想得是一个样儿,看到了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儿,真是自己亲生的,不管什么样,都是爱得深沉的。青桐看着玉珠欲言又止,扭过头悄悄地摸干了眼角的湿润。
“乌娜希呢?”虽说有子万事足,玉珠还是没忘了自己的闺女的,何况那天的情况慌乱,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吓到。
“爷守了您一晚上,直到今儿早上才走的,小格格也是,趴在这都睡着了,叫绿烟给抱回去了。”
“嗯。”玉珠点了点头,稀罕的跟四阿哥眨着眼睛,嘴角弯得像月牙,皎洁明艳。良久才反应过来:“怎么让爷进产房了,不是说不吉利嘛?”
青桐噎了一下,抿着嘴道:“奴婢们也拦不住爷啊。”那倒也是,玉珠也没不依不饶,猝不及防的心里还微微小甜一下。
迎着夕阳,愁容满面的胤禛忙完了公事,打算回府。“爷,侧福晋醒了。”胤禛步履匆匆,当下便转了表情,明朗轻柔的眸子,目光如炬。
世安苑门口,胤禛停下了大步,微微停顿片刻,说起来莫名的心酸,差一点他就要永远的失去她了,心口的位置还隐隐作痛,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此生他都不想再去体会了,每每想到他的后半生没有玉珠的陪伴,灵魂都觉得孤零零的。
“爷。”苏培盛出生提醒,现在门口有一阵儿,怎么不进去呢,他自是不懂的。
胤禛深吸一口气,跨过门槛,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幅度很小很小,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产房里熏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清香舒适,心旷神怡,没有丝毫的血腥味,玉珠并着左右两个孩子,早已忽略了不适和痛处,睡得甜蜜,胤禛一进去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爱的人给他生儿育女,多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让他永远的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感情,和幸福。
玉珠睡着就觉得手臂痒痒的,刚想上手挠,只觉得有针扎的痛感传来,一下被惊醒,看见抓着她手正在上嘴的胤禛,嘴一憋,眉头一皱,顿时委屈得不行,我给你生儿育女,受了那么多苦,睡个觉你还要给我咬醒,迷茫的眼睛里满满的泪光,嗔道了一声“爷”。
娇娇人儿只哼得一声,便让胤禛听得心碎,他抽了抽鼻子,揉着玉珠雪白的腕子,深邃的双眼对上她澄澈的眸,脉脉不语。
“差点就失去你了,还好你没事……”良久,胤禛道。玉珠瘪瘪嘴,把手腕从他手里抽了回来,向上撤动着嘴角,努力做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我这不是没事嘛!”心里悄悄地埋怨着,咬完我,还怨我…委屈……
“九死一生,我牵肠挂肚,你就只是像是睡了一觉。”胤禛摇摇头,苦涩的笑着:“罢了罢了,都过去了,你还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
玉珠听着意思倒也是明白了几分,她只记得生了之后自己就累得昏了过去,按胤禛这么说的话,是有人作祟,还是她难产了?玉珠琢磨着,得找青桐好好问问,她现在糊里糊涂的,不说一孕傻三年,只不过现在真是一头雾水。
玉珠想着便拉起胤禛的手,快速的送到嘴边,在虎口处咬了一口,倒是没有使多大劲,胤禛还是“嘶”了一声。
“让你咬我!”蛮横的模样,倒叫胤禛破涕为笑。“你呀,”胤禛摆摆手,往她脖颈处蹭去。“爷,没洗澡呢!”玉珠忙推开他,坐月子不能洗澡,这都几天了,她自己受得了,她可是怕胤禛受不了的。
胤禛上前刮刮她的鼻尖:“爷还嫌弃你?”玉珠痴痴的笑着,是啊,得此一人,这般真心待她,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爷当然不嫌弃我了,爷对我多好呀!”玉珠傲娇的抻脖,小脑袋向上一扬,笑得眉眼弯弯,甚是怜人儿。
胤禛笑着拍拍她的手:“你知道爷只对你一个好便成。”玉珠点点头,她当然知道了,单从府里的四阿哥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而不是钮钴禄氏肚子里就能知道胤禛究竟有多宠她了。胤禛总说有了她倍感知足,她又何尝不是有夫如此,再无他求了呢。
“对了,汗阿玛给咱们的小阿哥赐了名。”唠着唠着胤禛想到了今儿个的正事,皇上特意叫了他进宫,给双胎的男孩取了名字。
“噢?”胤禛说到了起名字,玉珠还是隐隐有所期待的,:“叫什么?”
“大的这个叫弘历,小的这个叫弘昼。”玉珠惊喜的叫了出声:“真是好名字!”胤禛点头,赞同她的说法。然而表面激动的玉珠童鞋,内心却是想翻个大大的白眼的,如果借她个胆子,她一定要心平气和的问问康熙,是不是在搞事情!搞事情!
算了,弘历就弘历,她也看开了,如今她人都换了芯子,还不怕扳不过来弘历那个性子,她还真不信这个邪了!
“爷,咱们以后一定会更好的,有你有我,有闺女,有儿子,我真的觉得很幸福。”玉珠感慨到,人生的路还很长,至少现在的头还不错,以后是鲜花是荆棘,她都会一直陪他走下去,正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吧。
“嗯。”胤禛应着,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不管之后如何,我们只便过好当下的日子。
……
“格格。”
“怎么了?”宁楚克正在喂弘昀喝药,听到金琉的召唤微微顿了一下,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
“格格之前不是要奴婢关注着世安苑嘛。”金琉笑得有一丝谄媚,因为宁楚克是私下同金娥说的,虽然她不知道金琉是怎么得知的,但还是想知道那院子发生了什么值得她知道的事儿,毕竟现在金娥虽是同她一条心,但实在是不想再让她苦蹚这趟浑水了,所以,她对金琉的递消息还是充满了好奇的。
“如何?”宁楚克端起来一杯茶,悠闲的喝了起来,半阖着眼。
“回格格的话,奴婢日夜守着世安苑,就为了给格格传个话儿……”话没说完,宁楚克紧皱着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将其打断:“说有用的。”
金琉脸色不太好,似是没有预料的尴尬,眨了眨眼,只一瞬间便有所缓解:“是了,就是侧福晋醒了,皇上给咱们府里两个阿哥赐了名字,大的叫弘历,小的叫弘昼。”
“嗯,知道了。”本以为报了消息,即使格格不会重用她,起码也会高看她一眼的,从未想过会有如此般的境地发生,金琉一时间还回不过神儿来,良久才心灰意冷的出了屋。自家格格真是太奇怪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再也再也不信她,不听她任何言语了,她说不清,心里有疑惑,有嫉妒,以及莫名的愤恨。
“弘历,弘历……”宁楚克念叨着这个名字,前世她自是与他交集不多的,然而弘时就不一样了,成了他功成名就路上的垫脚石。她眼睁睁的看着弘历将弘时步步紧逼,再无可回头之路,说不恨那不可能,她自己都不是信的。
宁楚克坐在檀木椅上,一动不动,其实她只是发个呆,却被进屋的李格格误会她在想事情了。
“宁楚克,忧思过度可不是件好事。”李格格给她倒了一杯热牛奶,坐在她对面。宁楚克抬头,冲她笑了笑:“我没事,额娘放心。”
李格格“唔”了一声,怎么可能放的下心,听说了耿氏的两个孩子被皇上赐名,她怎么可能不嫉妒,同样是生了三个孩子,两个阿哥,一个格格,怎么她们的差距就差了这么多呢,想着,她摸了摸眼角:“你说,咱们得弘时还能不能回来了,我还想听他叫一声额娘啊……”
李格格不敢大声放肆的哭,只能小声的抽噎着,她怕她连弘昀和宁楚克都保不住,不能就在她的身边,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输给了那耿氏侧福晋,如何她就成了四爷心尖尖儿上的人,而她自己则落得个此般境地。
宁楚克听着心酸,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一世的弘时只要本本分分的跟着福晋,不去参与那场争斗,就足以保护好自己,暂无性命之忧。但终究是从额娘手里夺走了一个儿子,断了她们的母子缘分,她怎么会不懂额娘的艰苦和心酸呢,是她的错,只考虑了弘时,没考虑得全面一些。
本来以为只要好生养着弘昀,总会有多云转晴的一天,但现今也不知道弘昀的身子骨儿能挺到几时,若是到时候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真不知额娘能否挺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