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怎么了?”辛向南问。
“我说找里面的学生要点书,我卷烟抽,这下好了,他们上来好几个人,把书都扔给我了,你看着一地的书,我怎么弄回家啊。”
李米多看着这一地的书,便摇头,“爷爷,这么多的书,你得抽到猴年马月啊。”
“那到没事,可以引火,茅坑也能放。”老大爷不怕书多,就是觉得弄不回家,他一趟弄不完,没人给他看着,再回来,就没了。
李米多精着呢,看出来他的意思了,就说:“爷爷,你自己也弄不完,你看这样行不,我哥帮你往家送,我在这里给你看着,谁也不让拿,不过你得让我从里面挑点书,我也拿回家给我爷爷卷烟去。”
这老头一听,这孩子好啊,这么孝顺,想着自己一次也弄不完,剩下的留在这里都被人偷走了,都是损失,这两孩子这么点儿,能拿几本啊,便欣然同意道:“行,你们随便挑,挑完了我再拿,反正都是卷烟,一个味儿!”
李米多立刻看向辛向南,给他使了个眼色,辛向南也跟着她挑了起来。
李米多看着这一地的书,还真的都是高中书本,从高一到高三,全乎着呢,这一看就是毕业了带不回家的,干脆全扔了,省的麻烦。
她一本本捡着,挑了一会儿,还真的挑全了一套,高兴死了,又从里面找了几套空白的练习册,都捡了出来,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边。
可这书挑完了,就知道,还不少。两个人抱是能抱回家,就是,忒沉。
而且这抱着也不顺手,用不上力,还怕掉,李米多就干脆蹲在那里想办法,等着辛向南和老大爷一起去送书。
等了好一会儿,辛向南才回来,累的头上都是汗,看见米多在那里坐着,拿本书呼扇呼扇的凉快呢,便咬咬牙说:“你来找书,我出苦力,快点,给我扇扇。”
李米多连忙站起来,笑嘻嘻的给辛向南扇了起来。
老大爷也来了,拿了个袋子把剩下的书装走了。
米多见他拿的袋子,立刻有了主意,对辛向南说:“你不是热吗?衣服都湿了,脱了吧,我给你扇扇。”
辛向南一愣,好家伙,让他脱衣服干啥。
“你又想了什么坏点子?”辛向南可算知道了,这个米多看书看的多了,现在是一堆的坏点子啊。
“快脱吧。”米多在一旁催他,“脱了就知道了。”
辛向南的汗衫早就湿透了,里面还有个背心,脱了也不怕是光着的,见李米多一双眼睛瞧着他,只能先脱为敬。
李米多见他把衣服脱了,拿起汗衫就往地上一铺,然后把书一本本往上面放,看着差不多了,又把剩下的书放进辛向南的书包里,这下全放完了。
“你看,这样正好。”李米多往下一指,对辛向南说:“咱俩就这么兜着,把书兜回家。”
那时候的布料不好,粗粗的,以耐磨耐穿为主,所以辛向南的汗衫算是派上了用场,就见李米多把那书包往肩膀上一挂,就去抓衣角。
“咱俩一人一边,正好。”李米多蹲在那里等辛向南和她一起兜。
谁知道辛向南却没动,站在大太阳下,压下一大片的阴凉,低头看着米多说:“把书包给我,我背着。”
“那怎么行,我说来找书的,怎么能让你多拿,再说了,你刚跑了这一趟,够累了。”李米多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一只手已经插进书包带里,正想拿出来。
辛向南见状,嘴角抽了抽,这人啊,嘴上说着不行,书包都快拿下来了,便装作没看见:“那行,你背着吧。”
说完就去兜书去了。
李米多愣了下,书包没拿下来,只能自己背着了。
还好,两人走了不远,辛向南便又要了一次书包,这次李米多不敢皮了,一个字都没说,赶紧把书包给了辛向南。
书是最重的了,这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还真的火辣辣的疼。
辛向南啧了几声,便不再看她,眼睛看向那些书说:“你这弄来书了,能看懂吗?”
李米多对自己的成绩还是有信心的,上辈子她虽不是个学霸,但成绩还不错,就是偏科,数学极差,现在想想,这书她肯定能看懂,也能学会,就是数学吧,不敢说。
可她没看过七十年代的教材是什么样的,只能先回了:“回家看看再说呗,循序渐进,总不能被这些难死。”
“那倒是。”辛向南说。
两个人顶着大太阳,把一堆的书兜回家,中间辛向南喊停了好几次,让米多喘口气,这也总算到了家。
一进辫儿胡同,辛向南就大叫金多的名字,想让他出来帮忙。
李家的大门没开,这胡同口濮家的门倒是开了。
开门的是濮阳,似乎是听到外面有人喊,这会儿姥爷来了,舅舅也有了,家里一下子来了两个男人,她胆子大了许多,听见叫金多,自己便开了门。
门吱的一声响,辛向南和米多都没想着濮家的门会打开,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手一抖,书从汗衫上掉了下来,落了一地。
濮阳开了个小缝,看着那一地的书,也没说话,就要关门。
可却被孔鸿志叫了一声,孔鸿志正在晒太阳,王大夫让他没事就出来晒晒,去去潮气,他就捡中午最热之前在外面坐一会儿,这平原地区不像是在山里,没那么潮湿,许久不见这么好的大太阳,孔鸿志一坐就不想起来了。
他从门缝里看见一堆的书哗啦啦掉下来,连忙叫住了濮阳,濮阳见她姥爷朝她摆手,立刻走了过去,拿手搀着孔鸿志走了出来。
孔鸿志看着那一地的书,对米多说:“这是你们的书?”
李米多和辛向南都没见过孔鸿志,便看向濮阳,濮阳在一边道:“这是我姥爷。”
“姥爷好。”
“姥爷好。”
两个孩子都懂礼貌,立刻叫人。
“好,都好,你们书给我看看,行不行?”孔鸿志说。
“行。”李米多捡了几本递给孔鸿志。
孔鸿志留过学,那时候能去留学的,都是顶有学问的,也就是因为去留过学,所以才被整成这个样子。
孔鸿志接过书,一看都是一些教材,心里好奇,便问:“你们拿这书干什么?”
“看。”
“给我爷爷卷烟抽!”
两人异口异声,李米多听见辛向南实话实说,气的转头瞪了他一眼。
孔鸿志一看就知道,这小姑娘存了心眼,没敢说实话,也是,这年头,谁会讲实话,也自然是不计较,便笑了,“你们看着也就上初中吧,怎么,还能看得懂高中的?”
李米多见面前这人并没揭穿自己说谎,不好意思了,诚实道:“我们就是拿来看看,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懂。”
孔鸿志翻了翻书,点着头说:“好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学习,给,把书拿走吧。”
李米多立刻接了过去。
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孔鸿志一眼,见他还看着他们,见米多回头,便朝她摆了摆手。
李金多睡足了,精神头好了些,刚刚听见辛向南叫他,就开始穿衣服,这从家里跑出来,便看见了米多和辛向南一人抱了一堆的书。
“你们干什么去了,从哪里弄了这么多的书!”金多问。
“先帮忙。”辛向南冲他喊。
金多见辛向南肩膀上挎了满满一书包书,手里又抱了许多,便去帮他。
谁知道辛向南人却往旁边一闪,往后抬了下下巴。
“哦。”金多只能去帮米多拿。
三个人回到家,把书往石桌上一放,先喘口气。
“濮阳的姥爷是干什么的?”米多喘着气说,“看起来很有学问的。”
张月英正准备做午饭,见米多回来了,就搭了句话:“以前听濮阳妈妈说过一次,好像很有学问,还去留过学。”
米多听了,差点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三)上夹子,更新时间在周三晚上23:30
第29章
李米多一脸激动,这跳起来就喊:“濮阳的姥爷还去留过学?”
张月英正切着菜,听见她二闺女喊一嗓子,差点切到手指,连忙从厨房走出来,对李米多说:“你吵什么啊,小点声,就怕别人听不见?”
米多连忙捂住嘴巴,她一激动就忘记自己现在是在七十年代,到处都要注意言论的年头。
李米多捂着嘴巴,一双眼睛转的圆溜溜的,小声道:“那不是很有学问?”
金多热感冒,头疼的厉害,坐着也是不舒服,什么事情都不往脑子里进,随便接了句,“应该是吧。”
辛向南却看出了门道,问米多:“你想干什么?”
现在的辛向南最怕米多动脑子,他觉得吧,这个小姑娘平时没事的时候还挺乖的,尤其是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再加上这一身的瘦弱,丝毫没有攻击性,就像个软绵绵的小团子,又像极了天边那时卷时舒的云朵。
可就怕她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她那双大大的眼睛一转,就会想出各种点子出来,看吧,就是现在这样,又开始转了。
李米多听见向南问她,挑挑眉说:“没什么。”
金多头昏脑涨的,实在在外面晒不得了,懒洋洋的站起来往小配房里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不行了,我想睡觉,你们玩吧。”
张月英这时候探出头说:“吃完中午饭再睡吧。”
“不了,妈,我难受,不想吃。”金多说着就一头扎进了床上。
辛向南也站起来回了家。
米多收拾那些书,一摞摞的往屋里拿。一想到她姑李苗还在她卧室里,便把书往金多房间塞。抱着一摞书,米多在金多屋里看了一圈,这屋里连个柜子都没有,放书桌上吧,又太扎眼,实在没地方放,米多便想着给藏到床底下。
李金多只是躺着,还没睡着,见米多跪在床下往里塞书,便用胳膊撑起身子,趴在床上往下看,“这书还用藏起来吗?”
“不是藏起来,是放起来,现在还用不着,用的时候再拿呗,要不都弄脏了。”李米多吭哧吭哧的把书都搬进金多房间,一本本放在床底下,放好了,才算安心,出了一头的汗。
“那放桌子上不就得了?”金多说。
“还是放床底下吧,她在,我怕她看见了不知道又要说什么呢。”李米多说的她指的就是她姑姑李苗,现在学校都不怎么学文化课,这么多书堆在家里,她姑看见了,再拿这个说事,就没个消停了。
李米多站起来,擦了擦汗,看见金多耷拉着个脑袋趴在床上,真的一点生气也没有。这人吧,就是这样,平时身体倍棒的人,一旦得个感冒,也跟天塌下来一样,没有一点点精神气。李金多就是,整个人都废了,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米多看着他,这么热的天还感冒,实在可怜,便说:“你喝水了吗,多喝点水才能好。”
“没有,不想喝,喝不下去。”金多说。
“怎么喝不下去?”
“嘴巴里没味道,不想吃饭,水也不想喝。”金多摇摇头。
“米多,来,帮妈系下围裙。”张月英在厨房喊了声。
“来了。”米多看了金多一眼,立刻跑了出去。
这厨房里,灶上大锅里烧着水,热的不得了。张月英在两只手上都是面,额头上都是汗,这厨房本来就只在高处开了个小窗户,一到夏天烧好炉灶的时候,热的跟蒸笼一般,张月英把案板拿到桌子上,有舀了一勺子面,手上都是面粉,看到面粉蹭到裤子上,才想起来没有系围裙,就喊米多来帮忙。
米多从厨房门后面的钉子上取下围裙,张月英抬起胳膊让米多给系好了。
“妈,我去洗手,帮你做饭。”米多在盆子里洗手。
“这里太热,你去堂屋吧。”张月英说,“我自己就行。”
“我不热。”米多已经把手洗干净了,“我不怕热,就怕冷。所以这屋里对我来说,正好。我就喜欢出汗。”
张月英看着米多笑了笑,也就随她了。
“妈,你这是做啥呢?”米多往里看了眼,面盆子里是已经发好的面团。
“蒸几个馒头。”张月英笑着说。
“全白面的?”李米多有点惊讶,她来了这里后就吃过一次包子,还是掺了杂粮的,剩下的就是窝头,黑的黄的,都吃过,就是这纯白面的馒头还没吃过。
“嗯。”张月英看着面盆说:“这不是你姑来了,我把家里的白面都用完了,能蒸几个蒸几个吧,不能让人挑理。”
“那妈,这都没有了,以后吃啥?”
“下午我就去粮站,把这个月的粮都领喽。家里还有点肉票和鸡蛋票,也都换喽,先紧着你姑姑吃,扛过去这几天,等你爸来了,我就不管了,要不然你姑再说我趁你爸不在家的时候苛待她。”
“那倒也是。”米多听她妈说了,觉得是这个道理,这种人就不能上赶子和她硬抗,就像那句话说的,狗咬你一口你还能再去咬它去?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等亲哥来了,让她亲哥去管才是正理。
米多见她妈面已经弄到案板上了,说:“妈,我帮你揉面吧,你不是腰疼?这么弓着身子,一会儿就直不起腰了。”
“没事,就这一点面,蒸不了多少。”
“那我帮你洗菜去。咱们中午吃什么菜?”米多问。
“你姥姥拿来的丝瓜还有,炒丝瓜吧,要不你先削个丝瓜皮?”
“行。”
李米多去拿丝瓜,见地上的菜篮子里还有一个西红柿,两根黄瓜。
“炒一个丝瓜就够了吧。”李米多说。
“不行,咱们自己吃,一个菜就行,这你姑姑在这儿,至少也得两个菜。”张月英往菜篮里看了一眼,还有黄瓜,就说:“拍个黄瓜吧,碗柜里有丸子,正好调个凉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