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是我白月光——大茶娓娓
时间:2019-09-04 08:29:12

  话里有话,迟聿最先听出来了此间深意,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商姒在他面前是软的,可她并非逆来顺受之人,旁人胆敢惹她一下,她都是要直接报复回来的。
  怒打薛翕是,今日说这番话也是。
  口里说着因为酒感到难受,其实就是在说,商鸢让她不感到痛快了。
  商鸢反应很快,立刻起身道:“是鸢儿鲁莽……”
  商姒笑,“朕都说了不怪你了,你还紧张什么?”眼神微微暗了一寸。
  她不是来和商鸢斗嘴的,尤其是还在迟聿面前。商姒想起这些日子被他晾在一边,就没由来得感觉心烦。
  后来商鸢便转移了话题,其实现在三人的情况,也不便于讨论朝政,商鸢的初衷只是单独与迟聿说话,后来叫住商姒,也不过是想看看这二人的关系如今如何。
  商姒与迟聿甚少交流,倒是遂了商鸢的意。
  于是后来,商鸢便开始主动闲聊,从楚国的山水人情,说到年幼时听过的民谣,又说起自己会唱什么曲儿,又曾学过什么舞蹈乐理,读过什么兵书,商姒虽年少被扶上天子位,却未曾接触过这些,越听越不是滋味儿。
  “这荷包的绣法,是鸢儿从前跟着我乳娘学的,乳娘擅长刺绣,全楚国的绣娘里,都找不到几人能胜过她,鸢儿学了好些日子,才勉强绣会了一只鹰。”商鸢捏着荷包,抿唇看向迟聿,双靥的酒窝若隐若现,“想来这鹰,翱翔万里,振翅高飞,气度不凡,也像将军呢。”
  “不如大将军收下如何?”
  商鸢望着迟聿,美目盈盈,鬓边步摇闪烁,端得是无限端庄,无限温柔。
  ……他若收下,那便与昭楚联姻,又近了一步。
  何不收下呢?她商鸢自认丝毫不差,身为楚国郡主,能在政事上帮到迟聿;作为一个女人,她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是性子,也绝能比商姒体贴入微。
  若要真说输上一筹的,那便是容貌。
  可迟聿又岂是单看皮囊之人?
  商鸢唇边笑意更深,越发胸有成竹。
  商姒的眼神已全然冷了下来,索性什么也不说,就看着这二人。
  身子没由来得感觉到冷。
  身为女子,合该如商鸢这般温柔细腻,又懂得如何讨好男人。从前迟聿头一回亲她,便谑笑过她不解风情,在男女情爱之上宛若白纸,是他告诉她应当如何,可她一直以来未曾说出口、也未曾主动去想的,就是今日的情景。
  一个更好的女人在讨好他,将来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女人,他是天下霸主,将来还会更加权势滔天,肆意翻云覆雨,商姒就怕……自己成为这千千万万中的一个。
  又或是,他厌弃了,她连这其中之一都算不上。
  “郡主的东西,应该送给自己的良人,送给我,恐怕不妥。”迟聿丝毫不看那荷包,冷淡拒绝。
  商鸢一怔,“可我如今……还没有……”
  “那便将来再送。”迟聿淡淡一笑,“送我确实不妥,我已有将娶之人。”
  将娶之人?
  ——“将来如论如何,你都注定是我的妻。”
  “时辰不早了,朕还有事,你们先聊。”商姒蓦地起身,就起身离开了。
 
 
第51章 动心
  走到半途时下了雨,蓝衣慌慌张张回去取伞和披风,正打算折返,却见商姒淋着雨很快地返回了乾康殿,少年天子眉目拢着一股沉淡戾气,薄唇淡淡抿着,蓝衣上前服侍她脱下淋湿的衣物,一边碎碎念道:“陛下头疼之疾没有根治,怎么能淋雨呢,易太医说了,这药的配置也要一段时间,陛下可要好好注意着……”
  商姒不想听她念叨,转移话题道:“你可会刺绣?”
  蓝衣一怔,“奴婢自然是会的……奴婢年幼进宫,伺候昭王后,其中要考核的一项便是绣活儿。”
  商姒若有所思,眸子微闪,“这么说……刺绣对女子很重要?”
  蓝衣失笑道:“自然。身为女子,自然是女德为重,不会缝缝补补的怎么行?哪怕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少说也是会缝补衣裳的,更遑论是身为宫女。”
  商姒眼色转暗,垂下眼来,望着脚上金丝龙纹的赤舄怔怔出神。
  商鸢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不是针对她,却让商姒觉得莫名憋闷起来。
  她从小到大孤苦伶仃,无人教她身为女子应当如何,自然也少了那三分柔婉端庄的气质,一不会刺绣,二不会琴棋书画,说起来可真是一无是处。
  想比之下,商鸢堪为天下女子的典范了。
  自幼高高在上,作为最受宠爱的王女长大,既不可一世,又满腹才华,虽长得不算倾国倾城,可那身端庄大方的气质,却不是谁能比拟的。
  商姒越想越觉得酸,目光滑到自己袖子上纹的暗金龙纹之上,忽然指着它道:“这样的呢,这么复杂的龙,你也会绣?”
  蓝衣细细瞧了瞧,笑道:“自是会的,只是龙象征天子,奴婢不敢贸然逾距。”
  商姒:“……”
  蓝衣看她脸色有些不对,试探着唤道:“陛下,陛下?”
  商姒恨恨一咬牙,“拿针线来,蓝衣,朕要你今日教朕刺绣。”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绣这条龙!”
  蓝衣:“……啊?”
  事实证明,哪有初学者就要绣龙的道理,商姒连穿针引线都弄了许久,然后捧着绢帛,眼巴巴地瞅着蓝衣,蓝衣绣一下,她便绣一下,期间还多次扎到了手,疼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蓝衣瞧着怪不是滋味儿,劝道:“陛下还是算了,您贵为天子,何必学这个……”
  商姒咬唇,不甘道:“我也是女人,凭什么我就学不会?”
  蓝衣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从何劝起,更不想通,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见了郡主和大将军,回来就这样了?难不成大将军说了他喜欢会绣花的女人?怎么可能!与其说喜欢会绣花的,倒不如说大将军更喜欢会舞剑的女人。
  柔柔弱弱的女子,迟聿素来不多看上一眼的。
  可眼下,商姒这一股倔劲儿,蓝衣也没了办法。
  商姒一直绣到傍晚,身边的蜡烛都烧完了好几根,她仍旧凑着火光去看针脚纹路,眼睛酸痛得不像是自己的,商姒好几次将绢帛扔到一边,又忍不住重新拿起来,比照着自己的衣裳去绣那龙。蓝衣进来时,见殿中静悄悄的,商姒已伏在桌上睡了,手上仍握着那绣了一半的“金龙”,蓝衣细细瞧了瞧,歪歪扭扭,手法生疏,不像是龙,倒像是地上的蚯蚓,便叹了口气。
  与世子冷战这么多日,终究不是办法,蓝衣便提着宫灯,打算亲自去找殿下过来,让他亲自瞧一瞧商姒那布满伤痕的手指,若是因此心软,冷战便可结束了。
  蓝衣垂着头脚步匆匆,才跨出门槛,忽然闷头撞上了一个人,她往后踉跄好几步,一抬头便望见迟聿冷淡凛然的面容,在朦胧宫灯的映照下,更显得威仪自成。
  迟聿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急匆匆地作甚?”
  蓝衣扑通跪倒在地,“回禀殿下,奴婢本是要去找殿下的,不料殿下竟亲自来了。”
  “找我作甚?”
  蓝衣想了想,忽然抬头道:“殿下进去瞧瞧便知道了。”
  他这么说,迟聿心底微动。
  他本来恼于商姒那股倔劲儿,之前为了护着别人,甚至差点让他把她的手给砍下来,想着晾她几日,让她知道自己也不会一昧地顺着她、哄着她,谁知白日那偶然一见,他原本被军政事物压抑下来的情感,忽然就一刹那喷涌出来。
  想见她,又拉不下脸子,便估摸着这个时辰她已经睡了,就过来悄悄看一眼。
  没想到这么巧,看蓝衣的语气,似乎她又再闹些什么?
  迟聿一挑眉梢,负手跨进了大殿,绕过屏风后,便看见烛光边,少女伏在桌上沉睡着,乌黑的长发落了满桌。
  他慢慢靠近,衣袂带起的风摇动烛光,少女精致的五官时明时暗,睫毛上都融化着一股暖意。
  迟聿的眼神越发深邃,浓郁得像化不开的夜色。
  他忽然俯身,把她打横抱起,慢慢往御榻边走去。
  以往抱她,她都睡得沉,谁知这回他刚刚碰到她,她便猛地惊醒,右手下意识攥紧了那绢帛,又痛得惨呼一声,脸色都惨白了三分。迟聿眉心一跳,被她这声叫得心惊胆战的,以为她旧疾复发,连忙把她放回床上,扑在她床边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头疼?”
  她唇瓣抖个不停,惊魂未定地望着他,一个字也不说。
  迟聿看她脸色不对,越发紧张,握着她的肩道:“说话!你到底怎么了?”
  商姒伸出左手推他,身子往后挪了挪,也不说是哪里的问题,右手却使劲儿地往身后藏,迟聿这才发觉不对,攥着她的手腕,强硬地去拉她右手。
  她大叫,“你走开!大晚上的你在朕这里做什么!”
  外面的蓝衣听得胆战心惊,以为世子殿下一进去便开始动粗了,连忙贴着门偷听,唯恐出什么事。
  殿中,迟聿冷笑一声,“整个长安,我爱去哪就去哪。”一边说着,一边把她钳制在怀中,举起了她的右手,见她右手成拳,紧紧握着一张布帛,一双美目沉浮着莫名的羞恼和悲愤之情,唇瓣咬得死紧,脸色越发苍白了,迟聿心底一寒,难不成这是她和沈熙的密信?迟聿沉声道:“放开!”
  她顶嘴道:“不放!”
  迟聿双目生寒,幽深湛亮,沉凝肃杀如野兽一般,盯着商姒,声音愈寒:“不放,那就别逼我动手了。”
  他猛地将她翻了个身,商姒始料不及,吓得尖叫一声,身子很快便被他给压住了,如同案板上的鱼,只能无助地扭来扭去,右手臂被他用力扭到身后,因为上臂疼痛,整条手臂都使不上劲儿,商姒被迫松开了掌心,那绢帛便被他夺了去了。
  绣个花还要在他面前丢人一把,还被这么动粗,商姒心如死灰,把脸埋进枕头里,又气又恼又委屈又悲愤。
  迟聿捏着那绢帛,翻来覆去看了看,上面不知道绣着什么玩意儿,又难看又粗糙,应该也不是什么暗语,他愣了一下,许久都反应不过来。
  是时蓝衣听到第二声尖叫,直接冲了进来,跪地道:“殿下息怒!”
  迟聿此刻满心迷茫,压根就没怒,拂袖道:“出去!”
  蓝衣惴惴不安,抬头瞧了一眼,好像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便也出去了。
  迟聿再细细看了一下那绢帛,才发现上面插着一根细针,上面还有着没干的血,刚刚他将她抱起来之时,想必她惊醒时被扎到了,才叫得那么吓人。
  迟聿面色稍霁,俯身握住她的右手,柔声问道:“我看看,哪里扎疼了。”
  商姒万念俱灰,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随他摆动。
  迟聿扳开她手指一看,被上面密密麻麻的针孔惊得一怔。
  “你……”
  他沉默了许久,蓦地将她翻了个身,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在绣花?”
  她绣花?他从来把“绣花”和“商姒”联系不到一处去,若这是她绣的,那今日太阳就是打西边出来了。
  但这么拙劣的绣工,除了她还有谁绣得出来?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等等。
  迟聿心念微动。
  白日,商鸢送他香囊时,就曾提及自己多精通绣法。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那未免也太荒谬了!
  若真是因为这个……迟聿一时没忍住,望着她的黑眸蓦地一弯,眼底笑意闪烁。
  “为什么突然绣花?因为商鸢?”
  商姒一双眸子瞪得极大,含着怒火道:“不是!”
  迟聿笑道:“那是因为什么?”
  商姒蓦地语塞。
  迟聿笑得眉眼弯弯,忽然间低头,薄唇碰了碰她的下唇,又亲她眼角、眉心,十分爱怜,她使劲挣扎着,仍被他亲了个够,迟聿坐起身来,把她紧紧抱入怀中,忽然喟叹道:“实在是我的不是。”
  她忽然就没挣扎了。
  迟聿贴着她的耳畔,摩挲道:“你知道吗,你动心了。”
  你动心了。
  四个字,如同一记闷棍,敲得商姒头晕目眩。
  心跳陡然加快,商姒的脸色白了一寸。
 
 
第52章 十年
  她这么瘦这么小,抱着都感觉不到满足,迟聿把她抱得更紧。
  怀里的温香暖玉,一如他梦中所想象的那样,他的手臂箍着她的纤细的腰肢,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头里,手掌的温热透过衣襟传达进来,她听见他低沉的嗓音,“你介意商鸢,说明你心底有我。沈熙说你不肯将病情告诉我,也是不想在我面前丧失更多颜面,对不对?”
  她沉默,许久才道:“我没有。”
  “我没有动心。”她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她没有动心,她岂是别人对她好就轻易动心之人,从前那么多人对她好,最后都背叛了她!
  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对人动心,她想要好好保护自己,怎么能轻而易举地动心呢?尤其是把自己囚在龙座之上的人!
  她若动心了,岂不是注定她要永远被困在他身边了?
  她忽然又开始了猛烈挣扎,迟聿把她抱得死紧,不许她乱动,咬牙道:“你就是动心了!”
  “你非但动心了,你还不喜欢别的女人靠近我,你还想着学刺绣。”他说话飞快,紧紧抱着她,阖目道:“这不好吗?喜欢一个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人。”
  她重复道:“一定不会辜负我?”
  “那劳烦大将军解释。”她心底蓦地腾起一股怒火来,“为什么怀疑我和沈熙?为什么不相信我?若我和沈熙都不解释,你是不是会把我们一起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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