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靖衣恍惚记起来,这应该是红枫山庄密道的入口。
红枫山庄的下面有一个巨大的地下室,是初建庄时挖出来危急时刻藏身用的。
苏星辰牵着她进入密道后,抬手在墙上按了一下,又是一阵“咔咔咔”的声音,头顶的入口猛地合起。月色消失,眼前陷入一片幽暗。
陶靖衣有些紧张的握紧了苏星辰的手。
苏星辰唇角微勾,牵着她,沿着幽深的地道往前走。
走了约莫一段路后,眼前有了光。昏黄的烛影里,一人背对着他们,立于暗室中央。
苏星辰松开陶靖衣的手,对着他抱拳道:“父亲。”
陶靖衣连忙上前,娇声道:“夕颜见过爹爹。”
苏合转过身来,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微微颔首:“方才在饭桌上有些话不便明言,因此才将你们二人叫到此处。”
“父亲有什么话,尽管吩咐。”苏星辰道。
陶靖衣听着二人的话,目光却在暗室内逡巡。暗室的每个角落里都点了蜡烛,在这座巨大的地下室里,还有很多这样的暗室。
原书里,段飞白以苏夕颜未婚夫的名义在红枫山庄做客时,便暗中摸清了红枫山庄的所有机关。无意中,他发现了这个地下暗室,并且不小心撞上苏合父女合谋之事,将计就计,把二人的婚礼变成了复仇的修罗场。
“夕颜。”苏合的声音沉了几分,“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陶靖衣回过神来。她在想,此刻,在暗处是不是有一双眼睛正在冷冷盯着他们。
“打开盒子。”苏合又道。
陶靖衣的目光落在他身边的石台上,石台上放置着一只红色锦盒。她朝着石台走去,打开盒子。盒内是一串佛珠,她将佛珠握在手里,指尖有些抖。
这串佛珠便是原书里苏夕颜成亲之夜用来谋害段飞白之物。
“此毒无色无味,纵然段飞白师承医仙薛逸,也决计察觉不出来。成亲当晚,共饮合卺酒时,你只需将此佛珠浸入酒中即可。”苏合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之事。
苏夕颜跟在段飞白身边十年,十年的光阴,却什么也没有换到,玄风道人和上官琪都有了意见,扬言直接抓了段飞白,严刑拷打,不怕问不出来凤凰血玉的下落,被他以“大局为重”等说辞劝了下来。
他劝阻二人后,转身却又有了自己的打算。
段飞白是天机老人的传人,又用《洗髓经》重塑经脉,一身绝世的武功非寻常人可比,况且他师承医仙,十分擅长毒术,要抓他谈何容易。
唯有在他最放松之时,给予致命一击,才是最稳妥。
所以苏合才打算利用苏夕颜和段飞白的婚约,在成亲当晚一举擒下段飞白。
只是,人都是有私心的,真抓了段飞白,他却不想再和两位好友共享凤凰血玉的秘密了。
“待他饮下合卺酒后,毒性发作,一身武功尽毁,再擒他便易如反掌。”苏合道。
陶靖衣表面平静,内心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她的手指不由得收紧了两分,声音发涩:“可段飞白是天机老人的弟子,他在红枫山庄出了事,我们也脱不开关系。”
“我已命人备好船只,一旦擒下他,就一把火烧了红枫山庄,将此事推给人偶山庄。我们再乘船出海,从今往后,在世人眼里,只知红枫山庄毁于人偶山庄手中。”
陶靖衣心尖一凉。红枫山庄百年基业,苏合说烧就烧了,为了所谓的不死神药,这个老狐狸倒是狠得下心。就是不知道,若是他知晓凤凰血玉只是虞桑青编出来的谣言,会是个什么表情。
“父亲此计甚好,只是星辰有一个请求,待逼问出凤凰血玉的下落后,可否将段飞白交予星辰处置。”苏星辰忽然开口道。少年的眼底映着烛光,一簇簇小火苗在他的瞳仁中跳动着。他的脸颊隐在阴影里,整个人阴森森的。
苏合扫了他一眼:“便依你所言。”
陶靖衣看着二人,忽然觉得手里的佛珠重如千斤,险些握不住。
若段飞白不是本书的主角,只是一个配角,剧情大概就是,他欢天喜地的迎娶自己的新娘,但迎来的却是新娘奉上的一杯毒酒,岳父永无止境的囚禁和严刑拷打……
“阿姐。”一只手蓦地覆上了她的手背,将她的手合在掌心。
陶靖衣抬眸,苏星辰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她的身边,亲密的贴着她,轻声道:“你可是心软了?”
“我没有。”陶靖衣下意识的摇头。
“我还以为阿姐假戏真做,真的爱上那段飞白了。”少年舔了舔唇角,眼神晦暗。
“怎么可能!”陶靖衣拔高了声音,“对他而言,我就是一个骗子。”
“等我处置段飞白的时候,阿姐可一定要在旁边看着。”
陶靖衣的睫毛狠狠颤了一下,多嘴问了一句:“你想怎么处置?”
“自然是一片片割下他的肉。”少年的声音阴恻恻的,眼神像一条毒蛇紧紧缠着她,“听说在凌迟的过程中,人是不会死的。”
一股强烈的呕吐感袭上陶靖衣的心头,她有些后悔追问了那么一句。
在苏星辰说话的时候,她的双眼在室内扫了好几遍,虽然她没有发现段飞白的踪迹,但她知道,他一定藏在某处,平静地注视着他们,听着他们如何谋害他。
陶靖衣是最后一个离开暗室的,她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好几眼。苏星辰走在她前面,走了几步,他回过头来,疑惑的问道:“阿姐,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陶靖衣收回目光,跟着他一起离开。
就在陶靖衣离开后,暗室内的烛光齐齐跳动了一下,接着,室内悄无声息的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那身影和烛光融在一起,周身泛着极冷的气息,便是那昏黄的烛光不由得也冷了几分。
他眉目清雅,神色却是阴寒的,眼底一片堆霜砌雪,满是戾气。
“咔哒”一声,是什么断在了他的掌心里。
那是根雕了一半的桃木簪子,上好的桃木加以精雕细琢,尾部坠着一朵盈盈绽放的桃花。虽只是个半成品,花瓣却栩栩如生,足见雕刻之人的用心良苦,就这么断在了他的手中。
断口处参差不齐,隐隐有碎屑飘落,像极了他的一颗心,先是被人划开一道裂痕,再碾成了碎末,一片血肉模糊。
他的手掌缓缓合起,力道之大,指甲隐隐泛了白。簪子的另一端,狠狠的扎入了掌心,殷红的血痕顺着他的掌心滑落,滴在他雪白的衣摆上,晕出一朵朵血色的花。
“苏夕颜。”他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像是要把她咬碎一般。他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只能翻来覆去的将这三个字合在齿间,狠狠嚼碎,恨得刻入骨髓,痛得鲜血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iley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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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着黑气的男主:我以为你和她不一样。
下章风临止出场~
第42章 闭息丸
苍穹上挂着一轮冰寒的月, 月色皎洁如雪,映得周围的星子都黯然失了颜色。马车的车轱辘碾过热闹的长街, 在醉仙楼前停了下来。
陶靖衣掀开车帘,问身边的钟灵:“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小姐的话,刚好亥时。”钟灵道。
陶靖衣跳下马车,抬头望了一眼。醉仙楼临江而建, 楼高四层, 楼内灯火通明,歌舞不休。夜风迎面扑来, 拂动着江畔的杨柳枝。隐隐有箫声从楼上传来, 那箫声一丝丝一缕缕,隐匿在吵闹的人声中,听得不甚分明。
陶靖衣细细听了一会儿,抬步朝着楼中走去, 有伙计前来殷勤招呼, 满脸堆笑道:“苏小姐,您来了, 快,里面请,您订的房间已经为您备好。”
陶靖衣双手背在身后, 对钟灵道:“你在楼下等我。”
钟灵福了福,退了出去。
“酒菜是现在就上,还是过一会儿上?”伙计点头哈腰的问道。
“过一会儿。”陶靖衣说完这句话后,抬步沿着木质楼梯往楼上走去。
楼内十分热闹, 一楼还有歌舞表演,美艳的舞姬挥舞着水袖,在高台中央旋转,玲珑的身姿勾得男人们口水直流。
越往上走,歌舞声越小,到了四楼的时候,楼下的歌舞声和人声淡去了许多,倒是起初听见的箫声越来越分明。
这箫声和楼下的热闹相比,却是显得落寞了几分,缠绵中透着清寂,令人想起寒夜里投在湖面上的一缕月光。
陶靖衣推开屋门,一阵风迎面拂来,吹得她鬓边的发丝乱了几分。层层幔帐后,一名青衣男子坐在雕花的木制栏杆前,手持一管碧色玉箫,临风而坐,对月弄箫。
在他的身前是玉带似的的江水,寒夜清寂,江水汤汤,冷月照在江心,粼粼波光摇曳,碎了一江月影。
陶靖衣抬手拂开幔帐,朝着那人走去。箫声呜咽,逐渐转低,隐没在月色里。青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放下玉箫,转过头来,眼底顿时有清浅的笑意漫开:“丫头,好久不见。”
陶靖衣将“好久不见”四个字暗暗在心中念了几遍,忽然磨了磨牙齿,一把扑上去,伸手揭他的面皮。
风临止不防,竟被她扑了个满怀。幸亏他身后是栏杆,才不至于两人一同坠入江水里。
陶靖衣用身体的重量压制着他,手指在他的面颊上摸索着,一路从眼角摸到了耳后。
她的指甲刚修剪过,戳着不疼,就是有些难受,刮着他面颊的时候,令风临止不由得僵了一下。
“咦,是真的。”陶靖衣摸了半晌,没摸到面具,低声喃喃了一句,松开风临止。
风临止面上笑意更深,满眼都是光:“丫头,你我分别多日,想我了,可以理解,但也用不着一见面就这么热情地摸我吧?”
“谁摸你了!”陶靖衣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我那是检查你这张面皮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这么好看的脸,还能有假,不信你可以再摸一遍。”风临止一手支着脑袋,风流潇洒的倚着栏杆而坐,冲她眨了眨眼睛。
陶靖衣后退一步:“免了,我怕摸了,你要我以身相许。”
风临止猛地伸出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了身边,挑眉道:“丫头,从前一见面你就对我说过,要以身相许,说,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说到“以身相许”时,彷如情人间的耳语,竟有几分缠绵的意味。
两人陡然换了个位置,现在是陶靖衣背倚着柱子,被他困在栏杆前,而风临止居高临下的站着,俯身过来时,一股迫人的压力迎面扑来。
陶靖衣的面颊一点点的红了,就好像被人点上了胭脂。两人离得有些近,近得能感觉到风临止的呼吸,他每呼吸一次,都有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陶靖衣全身泛起一股燥热,窘迫得四肢有些僵硬,慌乱之下,她一掌推了出去,恼怒道:“你休要胡说八道。”
她这一掌带了点内力,风临止没有硬接,而是侧身避让了开来。陶靖衣得了空隙,立即站起来,闪身藏入幔帐后。
那幔帐都是青纱,层层叠叠的,被风吹拂着,恍若春水荡漾。陶靖衣玲珑的身躯隐在幔帐后,乌黑的发,如画的眉眼,是惊心动魄的美。
风临止喉间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心头一热,低声道:“你若要以身相许的话,也未尝不可……”
他的声音刚响起,楼下便爆出一阵尖叫和桌椅碗筷落地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知道是哪位顾客惹了事。
陶靖衣没听清,探出脑袋,水润的眼睛眨了一下:“你说什么?”
风临止愣了愣,楼下的吵闹声更甚,就在这时,房门传来一阵“笃笃”的响声,陶靖衣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的伙计冲她讨好的笑着:“苏小姐见谅,楼下出了点小事,打扰到您了,不好意思,马上就处理好,这是您要的酒菜。为表歉意,我们免费送您一壶花雕。”
伙计将酒菜布上桌,退了出去,顺便将门带上。
风临止缓步踱到桌前,拎起那壶花雕,浅斟了一杯,端起来轻嗅一口:“好酒。”
陶靖衣在他对面坐下,道:“今日我便不陪你喝了,喝酒误事。”
风临止放下酒盏,浅浅一笑:“那我也不喝,我们以茶代酒。”说着,他拎起茶壶,斟了两杯,一杯递给陶靖衣。
茶盏绘着青花,他手指搭在盏边,尾指的骨节处,有一个小小的淡色伤疤。应该是道陈年旧伤,看伤疤的样子,像是烫伤。
陶靖衣盯着这处伤疤,暗想,自己和风临止认识这么久以来,却一直没有注意到这道伤疤。如果早些注意到了,上一回也不会轻易被段飞白诓骗。
她已然确定,那日在画舫上的风临止是段飞白假扮,梦中所见也是真的。她醉得稀里糊涂时,撩开了段飞白的长袖,摸了他手腕上的伤疤。
风临止见她盯着自己的伤疤,尾指不由得动了一下,他浅啜一口茶水,淡淡道:“这道疤是我师父烫的,小时候学武不用心……”
“算了,今日开心,不说这些陈年往事了。”他话锋一转,夹了一只猪蹄放进陶靖衣的碗里,“丫头,多吃点,这么久没见你,你都瘦了。”
“瘦了?真的吗?”陶靖衣开心得差点跳起来,她双手叉腰,在腰间比划着,“我真的瘦了吗?”
“都瘦了一圈。”风临止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脸也没以前那么肉嘟嘟了。”
“以前那是婴儿肥,我还长个了,你发现了没有?”陶靖衣站起身来,转了转。
风临止认真的瞧了一眼:“嗯,长个了,以前只到我脖子这里,现在脑袋能顶着我的下巴了。”
陶靖衣“嘿嘿嘿”的直笑,别提多开心了。
这本书不管是男主还是男配,都一水的大高个,搞得她跟个矮冬瓜似的,就连苏星辰都比她高,每次站在他们面前,都不免被压了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