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漠抓住话语重点,她如何能出手救人,“晕倒?你出手相助的?”
宋玉笙轻咽下一口饭菜,才慢声回答,“不是我,是楚家的公子,楚星河,百草园的合伙人。”
秦漠这几日被临江的灾情缠身,百草园的事她基本都是找秦六或是李管家回报的,他知之甚少。
“京都楚家大公子,楚星河?”
他听说过这个楚星河,或者说,他们曾是敌友。
年少时鲜衣怒马,若说他是皇亲贵族子弟之首,那楚星河便是纨绔子弟之手。二人不知是气场不对还是如何,两人只要一见面,必然会争吵打闹起来,楚星河觉着他清高,他觉着楚星河虚伪,谁都看不惯谁。
宋玉笙慢声道,“是他,百草园能提前开铺也是多亏了他送来的药材。他的要求是四六分成,百草园本就不是为了营生的铺子,我便应了下来。现百草园一半的药材,来自楚家。”
秦漠了解楚星河,他虽看上去漫不经心的,骨子里的算计可齐全的很,狭长的眸子看不出情绪,“除了这四六,还说了些别的?”
宋玉笙沉思了一会,楚星河嘴里每一句实话的,如何能当真。
“太子。”
秦漠眸色渐深,思绪渐深,眼神偏倚,不经意间落在那把玄色的折扇上面,手柄处还缀了一个玉坠子,这折扇样式大气,一眼便知不是女子的柔婉之物。
楚星河好像,就是喜玉之人。
他低声淡问,声色里平稳不见波澜涌起,又似潮水来临前的高涨,风雨欲来的前夕。
“这扇子,是阿笙新入的?”
第54章
“什么扇?”宋玉笙放下手中的筷箸,偏头过去看。
那柄缀着美玉的扇子, 在秦漠的手中, 随着一声清脆利落的声下, 扇柄施展开来,似绝美的孔雀展开那独有的蓝色羽翼,仅在一瞬, 秦漠又立刻把扇面合上了。
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三个笔法自如的字, 楚星河。
眸色在一瞬暗下, 似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平静, 静静地湖面仿佛还有鸟儿啼叫。
宋玉笙莫名的觉着一阵心悸, 可又不知适合缘由,他好像是发了怒。
“楚公子赠的。”
秦漠轻而慢的出声, 那阴郁的氛围如同了落下的雨声,弥漫了整间的屋子, 声音里似有玩味, 亦是其他, “是吗?”
宋玉笙猜不透他的意思,眨着眼睛, 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 “嗯。”
如果楚星河那个方式也算是送的话, 应该算是赠的。
折扇在秦漠的指尖转动,之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晃,折扇头尾速度极快的变化着,最后, 一个不稳落在了地面上。
可惜这折扇的材质特殊,落在了地面上仍是毫发无损。
秦漠冷着声调,语气里不带一丝的波澜起伏,“哦,掉了。”
他刚想弯腰去捡,宋玉笙拉住了他的袖子,柔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落在了绵软的蜜糖上,“殿下不必在意,留着让婢女收拾即可。”
秦漠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指尖,今日她的染上的蔻丹是淡粉色的,衬着小手更加娇柔白皙,在这烛火下,似渡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影。
宋玉笙收回手,重新低垂着头慢慢用膳。
似是被方才的氛围影响了,两人之间都无人在说话,最后秦漠离去的时候,依旧是板着一张脸。
知夏把地上的折扇捡起来,用绣帕擦拭干净了,“小姐,这折扇放于何处好?”
宋玉笙握上那柄折扇,冰凉的感触让她精神了些,慢慢的打开的折扇内容,竹柏后的题字,清楚的写着楚星河的名字。
哪有题字题名字的。
宋玉笙把折扇合了起来,“不必费心,随意找个地方放着就好。”
书房。
秦漠手里拿着新入的折扇,在书房的正厅,一圈一圈的走着,也不知到底在想写什么,只是反复的把折扇打开,又合上,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
秦六抱着一堆折扇,跌跌撞撞的从门口处进来,也顾不上请安,一股脑的把折扇搁置在桌案上,“殿下,您要的扇子。”
秦漠终是停下了步伐,随意挑选着桌案上的折扇,打开一柄,若是遇到合心意的就放在一旁,不合心意的便随手扔在地上,弃如敝履,连个眼神都未在施舍。
秦六双眼逐渐瞪大,这可都是京都铺子最精美的折扇,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价值!
说扔就扔了?
秦漠挑挑拣拣了半天,一堆折扇就选了六/七柄出来,他选了个精巧的盒子放了进去,冷着声音,“这些,送去明月居。”
秦六摸摸不透秦漠的想法,难不成是王妃要的?
“殿下,王妃何须如此多的折扇?”
又不是那多手多脚的鱼虫。
他话一出,秦漠的脸色便是逐渐冷了下来,冻人的狠。这八月的天,在秦漠这完全不会让人觉着热。
秦六讪讪笑了,后退了两步,连声道,“去,我这就送去明月居。”
秦六不敢耽搁时间,一路快跑着到明月居,把折扇送到了,又急匆匆的回来复命。
他刚想出声报备,前脚刚跨进门槛,后脚就传来秦漠的声音,冷冰冰的,吓的他一个激灵。
“王妃怎么说?”
秦六压根没有见到宋玉笙,把东西交给知寒之后,他就是隔着一扇门,听见宋玉笙悠悠的传来了一句,“多谢殿下费心了。”
他如实禀报完,以为秦漠暗的不成样子的脸色会迎来光亮,谁知周围的烛火都跟着幽暗了起来,忽明忽亮,氛围变化莫测。
“还说了些别的?”
秦六怕有了遗漏,还在原地仔细的思考了起来,确实再无别的话了,“回殿下,并无。”
秦漠摩挲着大拇指上翠的发亮的玉扳指,又想起年少时他与楚星河的过往,若是他看上了什么物件,楚星河也定会入一件,并不是因为喜好相同,只是喜与他作对,告诉他一声,他是皇子也无了不起之处。
那楚星河,对宋玉笙,又是因着什么。
秦漠蹙沉思,哪怕只要一想起楚星河这三个字,都觉着心里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出不去,还让人难以喘息,就像是那柄无关紧要的折扇,即便是新入手的物件,他也不想见着出现在宋玉笙的身边。
“你可还在王妃那看见了其他扇子?”
秦六想了一会,确实是见到了一柄,但……
“殿下可说的可是,一柄缀着玉的玄色折扇?”
似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手心隐隐出了汗,心也跟着腾跳了起来,在这一片寂静里,时间变得尤为漫长。
秦六带着几分的得意,“昭雪和襄阳,拿着当骨头啃咬玩闹了。我见着这样子,还特地和知寒交代了,将殿下送去的折扇好生保管着。”
一声极低的笑声在室内缓缓晕开,慢慢入了耳际,似沾染了些清酒,听着都让人觉着迷醉。
秦漠脸上的笑意不断放大,一扫之间笼罩在身上的阴霾,那明暗不定的烛火也似终于燃亮来了起来,照射在他半边几近完美的侧脸上。
秦六又被闹出了一声的鸡皮疙瘩,都说女子的脸色变的快,他怎么觉得,殿下的脸色变的更快些。
翌日。
百草园初营业,又加上昨日秦漠说的那些临江灾情,宋玉笙如何都是放心不下,起了一个大早,梳妆打扮后上了马车,准备亲自去百草园盯着。
宋玉笙一入了铺子,掌柜就递上了百草园的账目,以及稀缺了那些药材。
她坐在百草园的园子里,身边的摆放着需要晾晒的药材,今日保管药材的大夫来的晚了些,她看着无人,自己便开始处理这药材。
呈圆形的片,外表的黄棕色,放在面前的是白头翁的,已去除了杂质,切放成了规整的薄片,最后一步便是干燥。
八月炎热的天气,唯一的好处便是这炎炎烈日了。
宋玉笙分开摆放好了药材,弯下.身子,正想抱起那药材移步到日头下晾干,后面便迎来一阵轻唤声。
楚星河疾步走来,腰间缀着的玉佩在日头下反着光,反射到她眼瞳处,宋玉笙下意识撇开了头。
“郡主,可还好?”
美人紧闭着双眸,楚星河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一圈。
他站的距离近了,宋玉笙后退了两步,隔开了些,“无碍。”
楚星河倒不介意她的疏离,蹲下身子,接起拿起方才她未拿起的簸箕,边走边于她说话,“这粗重的活,不适合郡主,郡主在一旁休息即可。”
宋玉笙也不多言说,真寻了个清凉的地方,开始处理药材。她自己的习惯,若是珍贵难寻的药材,是绝不会让下人来处理的,怕笨手笨脚的弄坏了。
“你怎么又来了?”
楚星河放下簸箕,又凑到宋玉笙的跟前,七尺高的男儿,蹲在她身旁,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眼也不眨的锁在她的身上,“郡主巧手。”
宋玉笙抬眸看他,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倒是真切在夸赞的模样。可不过是些普通的处理,算不上多复杂,又何可巧?
楚星河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京都贵女,能和郡主一般,静下心来的,怕是寥寥无几。”
宋玉笙淡笑了一声,也不应他的话。
楚星河眨动的眼眸,真如夏日夜晚繁星齐聚,一闪一闪的,眼眸里的光影流动,“郡主信我,我可是……”京都第一纨绔,什么美人没见过。
可这好像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至少,在宋玉笙这儿算不上是。
楚星河自动嘘声了。
“可是什么?”宋玉笙唇角弯起,自动替他接上后面的半句话,“京都第一纨绔?”
楚星河笑笑,手里展开折扇,给她扇着风除热,这柄和那日送她的那柄折扇相差不多,只不过缀玉变成了蓝玉,“纨绔怎么了,纨绔可比你那冷戾的三殿下好多了。”
宋玉笙头一次在他这听见秦漠的名声,秀眉蹙了起来,“好好说话。”
楚星河无所谓的抬手,接着缓慢动作给她扇风,慵懒的腔调似是他一人独有,夸赞人时,备显悦耳,“说真的,郡主如此貌美通透之人,真是难得。”
宋玉笙失笑,顿住处理药材的动作,“楚公子,不必回回都如此。”
这夸赞的话多了,下次再说真心话时,就没人能听得出来了。
楚星河装作未听明白,“楚公子?郡主上回分明答应我了,唤我星河,还收下了我的折扇,怎么今日又变回了楚公子。”
宋玉笙杏眸一动,被他这股泼皮样闹得苦笑不得,“我何时应了你?”
“你收下我的折扇,便是应了我。”
宋玉笙沉思了一会,记不起来他赠予的那柄折扇被收到了何处去,这乌龙不好闹的,她蹙着眉,未言语。
楚星河不在意的,把手中折扇一合,又照着上次的法子,把折扇塞到她手中,“那这也送给郡主了,这回郡主可莫要在耍赖了。”
宋玉笙扶额,最近虽是热了些,可她也真不需这么多扇子。
她刚想推开楚星河的手,便听闻远处传来低沉的声音,又似怒意延伸开的惊雷,轰的一声炸开来,“楚星河。”
第55章
秦漠冷着的脸色,堪比那冰冻了前年的寒冰, 单是让人看着, 都生出了一股寒意来, 从足部起,一点一点的蔓延至全身。
“殿下?”宋玉笙还以为他不会来这百草园,手里还拿着楚星河方才塞过来的折扇, 起身给秦漠行礼, “给殿下请安。”
楚星河皱着眉, 脸色也不太好看。虽说迟早都是要遇上的, 可这真遇上了, 还是觉着不舒服。
他慢悠悠的站起身,也不急着给秦漠问安, 先轻拍了拍一拍衣袍上的不存在的尘灰,懒意洋洋的伸了懒腰, 随意道, “楚星河, 见过殿下。”
秦漠三步并两步的走,把宋玉笙护在了身后, 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他不过是得了空, 想来看看百草园如何了, 谁知以来,看到的便是这副画面。
秦漠淡淡出声,明是自在的语气,去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楚星河,你真是一如既往的闲暇。”
楚星河作揖,丝毫不让,“三殿下不也是?”
两人身高相近,一黑一白,对立而视,眼神里碰撞出的星火,像是形成了两股气流,相互碰撞,激化出更大的矛盾。
宋玉笙不知他们怎么了,从秦漠的身后出来,处理完最后一批的药材,方想拿起移到太阳下。
簸箕的另一边,握上了一双手,楚星河的肤色偏白,露在阳光下,只比宋玉笙暗了一点,他笑道,“郡主金枝玉叶,方才便说了,不适合做这种粗重的活。”
宋玉笙想拒绝,手上覆上了宽厚的手掌,薄薄的茧子扎的她有些不适,她抬眸看去,他冷着脸色,“不必你来。”
他手下的力度越来越重,宋玉笙的被按的有些疼了,挣扎着抽出了手,余光见看见略微有起了红晕的肌肤,她眉头蹙了起来。
今天他这是被谁刺激了?
“放手。”秦漠未注意到宋玉笙的动作,脸色黑沉,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楚星河,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
楚星河眉眼一弯,桃花眸子上挑,“殿下,放手。”
秦漠拉扯过簸箕,不再收敛,用足了力道,簸箕上摆放齐整的苍术,顿时倾向秦漠的方向。
楚星河半眯起眸,手里力道不让,最后僵持的片刻,他猛然放开了手,双手举着半空中,“那便劳烦殿下了。”
秦漠见他弃了,满意的冷哼了一声,挑着的剑眉,似在对他进行不屑的嘲讽。
楚星河压根都没看他,若是真要比起犯浑来,谁又是他的对手。他解下怀中的玉佩,递给宋玉笙。
“这是作何?”宋玉笙抬了头,纱袖下的手遮挡住了,泛着红晕的手背。
楚星河不便再直接塞给她,“这玉能镇静些,你的手。”
他方才就注意到了,她多么娇贵的一人,如何能受得住秦漠那个莽夫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