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儿,她难道也是去给叶芷柔探病的?
姜毓提笔蘸了蘸墨,等着刘嬷嬷继续说下去。
“奴婢进了屋一瞧,看着叶姨娘躺在床上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真不知聂姨娘在叶姨娘的屋子里做了什么,瞧把叶姨娘给欺负的,真是病里也不太平。”
姜毓凉凉笑了一声,聂儿和叶芷柔这还真是结怨深重,一点儿都不肯放过折腾人的机会。
刘嬷嬷瞧着姜毓不说话,继续道:“这聂姨娘说来也忒张狂,好像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似的,看见奴婢给叶姨娘送东西,还敢拦了奴婢。”
“拦了你做什么?”姜毓顺口问道。
“她说王妃太宽厚,自己昨夜才抱恙请了太医,竟然还能记挂着妾室的病势。”
刘嬷嬷的口气有些酸酸的,大概是模仿地聂儿当时的语气。
姜毓落笔的手势微微滞了滞,聂儿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埋汰她自顾不暇还瞎操心。这话的意思不怎么恭敬,搁其他主母手里就算不被吊起来打,也该是当面就两个耳刮子过去了。
姜毓听着也不高兴,可要说稳得住耐得久,姜毓一点儿也不会比青梧轩的那位差。何况比起不知收敛的聂儿,庄慧娘才是她现在该放在眼里的人。
天又没塌下来,何必着急两线作战?
姜毓稳稳落笔,一横一竖有条不紊,“茶凉了,换一杯吧。”
……
天意渐凉,几场连绵秋雨,原本含蓄着的秋凉立即便见深了,晨间醒来,多了几分让人不愿起身的冷意。
叶落无声,院里的树落了一地的枯叶,打开窗子看出去都是光秃的枝桠,平白便多了几分冷清。
祁衡从姜毓装完病那天早上离府就开始不着家,听说是去了京郊,名义上是公务,但到底什么公务姜毓也无从得知,反正祁衡又不见人了就是。
青梧轩那里也一直没有动静,姜毓浑身戒备地等了庄慧娘几天人家连院门都没踏出过一步。姜毓多少松了戒备,嘴上也不再提庄慧娘那一茬。
这一日天光终于放晴,姜毓在屋里憋了好几天难受的地紧,把屋里做的那些活计又搬到了栖亭里。看书烹茶,晒晒太阳,倒也轻松自在,只是混到了午后,难免又觉着无趣儿的紧,原想往床上一躺睡过去了事,正想着让翠袖和翠盈卸了妆环,刘嬷嬷从外头进来,道:
“这外头的天气正好,王妃在屋子里闷了这么多天不如到花园里走走?这连天在屋里不动弹不走动,对身子也不好。”
“秋日萧索,马上就要入冬了,外头也没有什么好走动的。”
姜毓的兴致不大,特别是上回在水榭里看叶芷柔和聂儿给她联手来上这么一出以后,姜毓更不喜欢在院子以外的地方动弹了,想着再熬一熬,等她熬过了第一年新妇的日子,往后就往山上的寺庙,京郊的庄子里去时不时小住小住,省得在这几个妾室的破事里搅和,更不用应付祁衡。
如果祁衡往后继续纳妾,娶了侧妃,这府里头的形势更加混乱,姜毓也想过,倒时候她要是看得疲惫,就直接撒开手,反正原本就是联姻,只要不伤及肃国公府的利益,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能她重生了这一回还要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忙里忙外操持家务继续浪费了这一辈子。
“王妃此言差矣。”刘嬷嬷走到姜毓身旁,抬头挡开了正要为姜毓卸下簪子的的翠袖,将簪子又扶回了姜毓的髻间,道:“去外头走动是为了王妃自己的身子,这几日在屋里闷下来,王妃的脸上都见丰润了一圈,王妃还年少,可不能像其他府里生养过了的妇人一样放纵了自己,还是要时刻警醒,不能懈怠。”
姜毓从妆奁的镜里瞥了刘嬷嬷一眼,这满屋子的,也就刘嬷嬷敢当着她面那这么两个字来戳她,还来一段谆谆教诲了。
所谓蛇打七寸,刘嬷嬷这一句话可谓很是戳中了姜毓的心理,别说姜毓才现在这个年纪,就算是再过个十年也最不想听到“丰润”两个字。
姜毓仔细看着妆奁镜子里的自己,她原本也不是什么纤瘦的小脸蛋,让刘嬷嬷这么给她一说,姜毓更觉着自己确实丰润了。
“也是,”姜毓把刚摘下的手镯带回腕子上,“那便出去走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工作略繁忙,更新量少亲们抱歉了,明天也是繁忙的一天,这章算半章,明天要是更得来不及,量少应该会贴在这章的后面
第37章 较量
近九月的天气,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冬日的寒意,禄王府也不似别的王府煊赫,能建暖房不分一年四季地培育花草装点府院,到了这个时节该谢的花都谢了,该秃的树也秃了,除了那些长青的树木,满院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
姜毓出来散步,来来回回还是那两条熟悉的路,转悠到水榭里转了一圈,就寻思着往回走了。
王府里的下人本来就不多,这天凉了在外头走动的下人就更少了,这偌大一个王府,看着怪冷清的。
姜毓从水榭里远眺着绵延宽阔的水面,可以看到有枯败腐烂的荷叶飘在水里。
这水里是种了荷花的,很大片连绵开来的那种,姜毓刚嫁进门的时候还能看到没有枯萎的荷叶,这样多的荷花荷叶,可见一到夏日是怎样一片接天莲叶无穷碧。
刘嬷嬷跟在姜毓的身旁,道:“奴婢两日瞧见西边有一丛木芙蓉开得甚是鲜艳,王妃既然出来了不如过去看看。咱这府里的花木开得冷清,倒难得见到那般鲜艳的颜色。”
“地方太远了,懒怠走动。”
姜毓原先在肃国公府的时候什么奇花异草,什么繁花争艳没有见过,一丛木芙蓉有什么可稀奇的。
“正是要地方远些才好,”刘嬷嬷低着头笑了笑,“王妃好些日子没有走动,去看看那木芙蓉,正好能走远些,多动动对身子也好。”
姜毓转头瞧了一眼刘嬷嬷,其实心中有些烦她,可偏偏她说的话想来又有那么几分道理,特别是说她最近“丰腴”了,她倒是真想回去这腿也迈不开了。
“嬷嬷说的是,去瞧瞧便去瞧瞧吧。”
姜毓从水榭里转回了身子,带着两个丫鬟跟着刘嬷嬷又踏上了另外一条更长的小径。
……
路倒是不长,花其实也就那么几朵花,开在青石路旁的草丛里,只是凑得紧密,在这草木萧条的季节里别样亮眼夺目些罢了。
姜毓一点儿没怜惜心地让翠盈采了一朵拿在手里把玩,捏着花梗在指尖旋转。
原本是不怎么困的,出来走走,反倒是无聊地有些犯困了。姜毓掩唇打了个哈欠,正是想开口说要回去的时候,忽然就听见远处有惨叫的声音传来。
“什么声音?”刘嬷嬷的眉心皱起,抻着脖子四处张望,“哪里来的叫声?”
翠袖也听见了,抬头遥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是兰心院里传来的。”
姜毓的神色寡淡,眸里有阴郁一闪而过。
她当然知道是哪里传来的声音了,走的时候不知不觉,回过头来倒是正好给走到兰心院的院墙后边儿了,真是不想见谁,还偏偏就非要让她遇见谁。
惨叫声没叫唤多久,就突然被截断了声响,好像是让人给堵住了嘴。
翠袖和翠盈的眼中都有些惊慌,因为祁衡煞□□头,还因为她们这些外来的也被人忌讳没法好好立足,天天被人封闭一点外事不知。
有道是越是不了解就越是害怕,王府的西边原本就偏僻,冷不丁忽然听到这么几声惨叫,难免瘆的慌。
“王妃……咱们要不要去看看?”翠盈试探着问道。
姜毓的心底一片不耐的烦躁,看,当然是要去看了,要是兰心院里出点什么事,而她又让人看见从兰心院的旁边过门不入的话,人家会传她什么?
她可是一府的正位,是整个禄王府的女主人,就算心里不对付,那几个妾室还是她不可逃避的责任。
不仅要贤惠大度能容人,还得和蔼可亲团结友爱维护后宅的和谐安宁。
姜毓深吸了一口气,“走,去前头看看。”
从后头绕道前头,没有几步路的时间,贴着院墙走,还能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姜毓心中的预感很不好,有种想掉头回去的冲动,但是想着自己的身份,还是沉下一口气硬着头皮到了院门前。
那院门大开着,从门口就能看到院里站了许多人,庄慧娘领着丫鬟婆子家丁,甚至还有两个府卫起码得有十几个人站在院子里。其中两个家丁手里头还举着棍子正往条凳上按着的一个婢女身上一下下地打,没进门都能看到那婢女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兰心院其余的下人在院子里跪了一地,叶芷柔这个主子正被两个婆子擒了手臂站在庄慧娘的面前,那样架势,活脱脱就是抄家的做派。
可还真是……
姜毓乍眼看着也是震惊的,这庄慧娘果然是祁衡的宠妾,这动用私刑的手段简直深得祁衡的真传。想想上回她闯青梧轩的时候看到的,这在禄王府里没事儿还真不要瞎往那些姨娘的院子里面晃荡。
姜毓正想着要不要大喝一声喝断了这一场私刑,刘嬷嬷已经先一步厉声呵斥了。
“住手,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呢!”
刘嬷嬷一声怒叱,完全是当初还在肃国公府收拾府里其他下等丫鬟婆子的架势,可今时不同往日了,这禄王府还真不是让她们这些“外人”有底气的地方。
姜毓很想提醒刘嬷嬷,这么嚣张地对上庄慧娘,难道忘了上次祁衡差点把她关死在水牢的事情了吗?
兰心院的院里黑压压一片人,庄慧娘背对着大门是以没有第一时间瞧见姜毓,虽是惊诧,可转过头来还是立即恭恭敬敬朝姜毓行了一礼。
“妾身拜见王妃。”
庄慧娘一行礼,手下的人也跟着先停了手,给姜毓齐齐见了一礼。
姜毓的眉梢微挑了挑,自从嫁进禄王府还没见过这么多人一块儿朝她行过里呢。
“免礼。”
姜毓抬步缓缓朝里头走,瞥了一眼依旧被扭着双手的叶芷柔,“都是王爷的妾室,庄姨娘这般兴师动众是为了哪般?”
姜毓的唇角噙着场面上的笑,庄慧娘动用私刑一事虽不得她意,但挨打的是叶芷柔,姜毓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
庄慧娘颔着下颌低着眸,淡淡道:“回王妃的话,叶姨娘犯了府规,虽然是一府的姐妹,但妾身还是要秉公执法,带人前来惩戒。”
姜毓瞧着这跪了满院子的人,还有庄慧娘手下带来的那些气势汹汹的婆子家丁,这气势排场,很有一府掌家的威风,即使姜毓就在这儿,风头上还真是压不过她。
“哦……原是这样。”
姜毓点了点头,转眼看了眼叶芷柔,叶芷柔的脸蜡黄蜡黄的,想是病后身子的元气还没有回恢复,与其说是被两个婆子扭着,不如说是两个婆子用力气架着她,眼眶红红的盈着泪花抽噎着,风中梨花一般柔弱。
姜毓真是很不忍看她,也不指望她能自己开口和庄慧娘辩驳较量,自己接着问:“不知叶姨娘犯了什么大错?”
庄慧娘一字一句清晰道:“里通外贼,按规矩,该逐出府外。”
逐出府外,人家可是皇后点过名的未来侧妃,岂是轻易能驱逐的?除了私通外男与谋害祁衡,大概没有什么罪名能解决她的。要是轻易动了叶芷柔,也不怕朱皇后借题发挥。
姜毓可不想再被朱皇后逼着为祁衡择选侧妃。
“里通外贼,不知叶姨娘里通了什么外贼?”
姜毓打破砂锅问到底,若庄慧娘有真凭实据,她倒也不管了,就怕没有。
“王妃冤枉,我家姨娘才没有通什么外贼,全是庄姨娘信口污蔑,请王妃为我家姨娘做主啊!王妃……”
庄慧娘还没开口,一直跪在叶芷柔脚边的丫鬟就倏地扑到了姜毓的脚边揪住了她的裙角大声嘶吼。
姜毓心里被唬得一跳,低头看那丫鬟,是叶芷柔身边的贴身丫鬟之一小芸,方才低着头跪着没瞧见,这会儿倒是看清了,那小脸脸颊红肿,都是巴掌的印子。
庄慧娘身边的嬷嬷一声不吭,眼疾手快就上来拖人,解救了姜毓的裙摆,把这胆大的丫鬟塞住了嘴摁在地上摩擦。
“放肆,王妃尚未开口,你们就敢……”
刘嬷嬷自然是见不得庄慧娘的人这么肆无忌惮的,眉毛一竖就开始替姜毓训斥,姜毓手一抬,止住了刘嬷嬷的声音,可眼底却带上了几分凌厉:
“庄姨娘这是何意?此举未免就有些……”姜毓顿了顿,“不妥吧?”
庄慧娘还是垂着眼毕恭毕敬的,道:“回王妃的话,下头的人胡言乱语,怕是平白污了王妃的耳朵,还是不听为妙。”
最不好对付的就是这种软钉子。
姜毓弯了弯唇角,从庄慧娘身上移开眼睛抬头看了一圈着院儿里的人,耐住了性子与庄慧娘纠缠,“你既说叶姨娘里通外贼,可有什么证据没有?”
“回王妃的话,妾身已经擒了叶姨娘身边的人,只需再花些时间就能得到结果。”
庄慧娘还是那样不咸不淡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不像之前那样在情在理,这什么叫再花些时间就能得到结果,那就是没有证据了?而且这话说的,怎么听都像是要屈打成招的意思。
妾室之间要争宠使手段姜毓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叶芷柔背后可是有皇后懿旨的。今天要是这么就给没凭没据动了她,可是要给禄王府招来是非的。
亏她还以为庄慧娘是个聪明人,怎么干这样的蠢事。
“倘若没有证据,岂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动了私刑。而且大家都是一府的姐妹,若有什么误会坐下来慢慢说就是,这样大动干戈,未免有失妥当。”
姜毓笑眯眯的,眉眼言语都是给足了庄慧娘体面,“庄姨娘不如先放了这院子里的人,有事坐下来再说。”
“回王妃的话,王府规矩森严,妾身这么做也是为了王府好,想必王爷知道了,也是同意的。”
庄慧娘站在姜毓的面前,低眉顺眼恭敬如初,可这话一出口,却半点没有该有的客气。
姜毓的眸底倏然就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姗姗来更。在粽子节的最后26分钟,表白我最爱的大肉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