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荀想起上回皇后夹给他的那块豆腐,再回忆那日她伺候时的嘴馋模样,便知,这人对吃似乎特别热衷。
一个人热衷一样东西,必定会对其有很高的要求,齐荀不意外这些菜式的品相与味道确实比之前要好,他对食物本身没有多大追求。
只是反应过来才问了顺庆,她是不是过的很滋润?
顺庆不敢明说,但安娘娘这几日过的确实很滋润,厨房那种地方收拾的再干净,也容易沾水,王厨子让几个婆子给安娴专门收拾了一间干净的房,她每日一到御膳房,只需往那里一坐,就有王厨子亲自伺候。
当初在齐荀跟前没捡着剩的,这回去了御膳房,真真合了她意,王厨子就差没掏心掏肺的在安娘娘面前卖弄他的本事,变了花样儿的给娘娘做好吃的,这日子能不滋润吗?
顺庆如今担心的是娘娘再这么呆下去,就如她当初担心殿下所说的,会胖!
但这些顺庆不能说的太直白,只说,“御膳房终究不是娘娘该呆的地方,还是在殿下跟前来伺候,放在眼皮子底下最让人放心。”
顺庆说完,齐荀的眼睛就扫到了他脸上,这话顺庆说的又不对。
什么时候殿下不放心了?
“奴才的意思是,安娘娘是东宫的太子妃,往后双手也沾不到御膳房的活儿,还是调回来,多伺候殿下要紧。”
齐荀没异议,原本就是想让她难受,如今见她非但不难受,还滋润上了,已然失去了惩罚她的意义,便没有再让她继续滋润下去的道理。
安娴晚膳回听雪堂的那阵子,还不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王厨子送她的几样小菜被她带回了听雪堂,让铃铛和刘嬷嬷摆好了桌,打算慢慢享用。
来听雪堂的当日,铃铛和刘嬷嬷就跟着她一块儿过来了,俩人算是一起见证了安娴这几日的大起大落,被齐荀赶出来,派去御膳房,刘嬷嬷着实着急了一把,到现在心口提起的一口气还没有着落。
反而铃铛是个不长心的,当初着急了一下,如今见自家主子混的风生水起,转眼就开心上了。
“没成想御膳房倒比殿下的锦墨居还好。”铃铛看了桌子上的菜品,话一出就糟了刘嬷嬷的刀子眼。
御膳房那地儿能是娘娘该呆的吗?
铃铛横竖没什么计较,脖子一缩脸上又是一团笑,转了个身将筷子递给安娴时,眼睛往安娴脸上瞧了一阵,突然就在她的下巴尖上停住了。
安娴的筷子落在碟子边上,被铃铛脸上的讶异之色愣住,疑惑地问道,“怎的了?”
“娘娘最近好像胖了。”铃铛说完还不算,将旁边的刘嬷嬷也拉了过来一道儿瞧着安娴。
“奴婢记得主子这下巴原本是尖的,如今都成圆的了。”铃铛说的认真,句句戳安娴的心窝子。
刘嬷嬷还没来得及仔细往安娴脸上瞧,安娴手里的筷子便扔在了桌沿边上,急急忙忙地走到铜镜前,不死心的猛瞧了一阵,脸色越来越差。
“这东西见效怎就这么快。”她才呆了几天?一个巴掌数的清的日子,就能将自己的下巴吃没了,她是有多馋。
这几日哪里是一日三餐,人在御膳房那边嘴就没有闲过,夜里睡不着还会起来吃一回,吃了就躺尸,能不长才怪。
“你们吃了吧,别让我瞧见。”安娴心里揪的慌,她就说冷呆子没那么好心,怎会允许她过上舒心日子,他就是看准了她贪吃,才将她派去了御膳房,由着她自个儿自作孽。
安娴容颜生的绝色,可并不代表她就不在乎了,相反她爱美爱到了骨子里,曾经堆在她化妆间里的护肤品一套一套的,美容师只为她一人服务,深知天生丽质是父母给的,后天保养却是需要靠自个儿的努力,万万不可缺,这样的人,怎能容忍自己身上多长一斤肉。
“奴才就说娘娘早些回殿下跟前才好,你看那王厨子胖的......”刘嬷嬷没往下说,安娴站在那里已经咬唇快哭了。
第二日顺庆一早就来了听雪堂,在外候了安娴好一阵才见她出来,在御膳房当差与在齐荀跟前当差不一样,首先起床就差了一个时辰,顺庆想要是照着殿下晨起的点儿赶过来,恐怕现在自己在外面已经站成了干尸。
外面太阳光线亮堂,安娴从屋子里一走出来,顺庆脸上的笑容晕开,弓腰给安娴请安,一抬头瞧见她的一瞬,嘴里的话又突然打了个转,变成了另外一句,“娘娘这几日不见,倒福气了不少。”
哪壶不开提哪壶,安娴被这话噎出了眼泪花儿。
“你回去问问你家主子,气消了没?”安娴扭着脖子,不想再给人瞧,冷呆子都将她当猪养了,也该消消气。
第11章
在御膳房折腾了几日,安娴又回到了正殿伺候,安娴问顺庆,能不能再挑个其他的事,不伺候一日三餐。
这回顺庆没法做主,对安娴说道,“巧了,殿下就指了这桩差事给娘娘。”
齐荀让安娴去御膳房本就为了罚她,结果却相反,既然喜欢吃,那就好办,让她干回之前的差事,看着他吃。
这念头从齐荀脑子里生出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适应,毕竟他从未处心积虑地去算计过一个女人,除了军务朝政让他颇为费心,在他的生活里,女人占据的位置和时间几乎是零。
但转念一想,东宫不可能永远没有女主人,而他也不可能永远不娶妻,既然娶了就应该让她知道自己的本分。
安娴躺在床上的那阵子,齐荀已经去了一趟晨练,沐浴更衣完上了早朝,等到安娴的脚步从堂外踏入,齐荀已坐在大堂查看今日递上来的奏折。
皇帝年岁已高,朝堂政务早由东宫掌权,齐荀虽说是太子,但论起繁忙来,比皇帝还要忙。
安娴立在案前十步开外屈膝请安,齐荀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也没有回应她,一双染了晨雾光线的眸子,平淡地盯着奏折上,仿佛周遭事物都不存在。
安娴心中纵然有被忽视的不满,但瞧见齐荀如此认真的模样,也乖乖地退到了一边,等着他忙完。
然而这一等却让她等了半个时辰,就那样如木头一般杵在那里,尽管早就已经东倒西歪,可也是实打实的站着的,安娴这会子感觉难受的不只是腿,还有心。
在胖死和被欺负死之间,她选择了以个人形象最为重要,但真正一遇上了,就开始后悔。
或许胖死也挺好,其实他完全可以在看完一本奏折的空当,说一句,“你先退下。”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连看都没看她。
好不容易等到齐荀忙完抬起头了,又到了午膳的点,安娴不得不去为他摆桌,一双腿站久了走动时还在打颤,安娴从未受过这等苦楚,眼眶生了红,委屈的猛捏手指。
“你家主子心眼也太小了。”安娴出去,没忍住就冲顺庆撒气。
顺庆愣住,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想说娘娘有误会,可想想殿下过去办的每一桩事,似乎又觉得娘娘说的没错。
确实是心眼小。
当年他手掌朝政初期,有臣子嫌弃他太年轻,在他背后狂妄说他是小屁孩,后来被殿下貶去西江寸草不生的地方,走之前那臣子头磕破了头求情,殿下当时说的那句话,顺庆如今还记得。
“栽倒小屁孩手里,你应该感觉到耻辱!”
那时候他才十六吧?
尽管殿下如今成熟老练了许多,顺庆以为,殿下万事认真爱记恨的性子压根就没变,是以安娘娘所说的小心眼,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但顺庆不能这么说,东宫两位主子的和谐比什么都重要,这便出声安慰安娴,“朝堂事物繁忙起来殿下一贯如此,别说是娘娘,殿下连自个儿都顾不上。”顺庆指了指齐荀身边放着都茶杯,“半个时辰过去,殿下一口茶水都未碰。”
安娴半信半疑地往后瞧了一眼,正遇上齐荀起身,被几位太监前拥后簇地朝着这边走来,在一堆人中间齐荀的个头最为挺拔,行走如风大致就是用来形容他当下的阵势。
安娴想一个人怎能有如此不同的两面,穿上简单的蓝色衫子,他就是个干净文儒的俊朗小生,可一穿上朝袍,就能有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可惜了,性子不讨喜。
安娴这般毫无掩饰的盯着人家看,她的模样自然也落入了对方的眼里,齐荀审批奏折时不喜人打扰,安娴能进得来大堂,已比旁人多了一道特殊的坎儿,让她站在一旁干等的那半个时辰,齐荀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她到底站了多久,站着又会不会累。
这会子安娴暴露在他的眼底下,白嫩的皮肤依旧能掐出水来,只是看到她整张脸的轮廓之后,齐荀终于相信了顺庆所说的话,她这几日确实过的很滋润。
俩人正对上眼,外面奴才托着碟盘进来,安娴才猛地惊醒回头转身跟着顺庆进屋摆桌,安娴这头刚收拾妥当,齐荀已经净完手落了坐,端端正正地坐在那一方,等着一众人伺候。
安娴用餐的时候特别不喜人瞧着,可如今再看看齐荀,一屋子的奴才就他一人坐在那里吃,他也吃的挺自在,没有半点儿拘谨,还能将吃饭这桩俗事吃出意境来,青葱竹节般的手指握住两根金镶白玉筷子,一夹一个准,东西进了嘴里,也就那嘴角在动。
安娴看着都累,吃个饭都要如此讲究范儿,活着当真是累。
实际上也没有人喜欢她看,这般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用膳,没人会乐意,齐荀也一样,寒冷的眸子扫在安娴的脸上,带了警告。
安娴匆匆地移开目光,不自在地捋了捋耳畔发丝,能盯着他看,怪就怪自己那双不争气的眼睛,要问她内心愿不愿意瞧,她还真就不会去瞧。
过了一会,安娴听到筷子搁下的声音,走过去准备张罗奴才进来收拾,压根就没想到齐荀还能揪住刚才那一眼的冒犯来质问她。
“难道没人教过你,不能盯着旁人看吗?”齐荀算是严格遵守了食不语的规矩,整个午膳用完了,这话才说出来。
安娴愣住,要说这人不记仇,她打死都不信。
可奈何她干不过他,安娴圆溜溜的眼睛弯成一条缝,将羞涩和喜悦做足了,才用蚊子大小的声音说,“夫君又不是旁人。”
这话没毛病,顺庆觉得安娘娘的实力终于又发挥正常了一回。
然而齐荀一张扑克脸无半点波澜,黑眸平淡直白地瞧着她,就想看她脸上那抹快要挂不住的媚笑该如何收场。
齐荀盯着一个人时,眸子里的较真能让对方产生慌乱紧张,安娴本就心思不纯,受不了他这番审视,她确确实实说的口是心非,夫君......对她来说,还真就是个旁人。
安娴正是骑虎难下的当头,外面又进来了一奴才。
自从上回安娴接了林氏送来的汤之后,北边殿里的许氏也开始效仿,三天两头的送,也不歇停,安娴不在的这几日,齐荀都是直接拒了,谁知道,女人的恒心总是让人琢磨不透,即便是拒了还是坚持要送
有了上回的教训,这回安娴学乖了,不敢擅自作主,转过身客气地问了齐荀,“殿下若是不喜欢,我这就让奴才拒了。”
齐荀并没有点头,清冷的目光依旧落在焦躁不安的安娴身上,早就有了主意,安娴说的没错,齐荀不只是心眼小,收拾起人来,从不会嫌弃时间长,他自己心里记着就好了,等时候一到,该还的都得还。
不喜欢喝姜汤,又喜欢盯着人用膳。
齐荀一反常态,抬手示意让奴才将汤拿了进来,待安娴接过汤罐,小心翼翼地端到齐荀的桌前,就听齐荀慷慨地说道,“赏你!”
声音清楚轻扬,很是拨动人心弦,安娴嘴角没控制好,当着齐荀的面抽抽了两下,放在往日她会高兴,可如今刚发现自己下巴都胖没了,她怎么可能再贪食。
上回安娴拒绝齐荀的赏赐,用了晚上吃姜赛过□□去怼他,今儿又不是晚上,安娴一时找不出法子来,心底一横,将自个儿的脸往齐荀跟前凑了凑。
安娴的肤色一向很好,如凝脂白玉,水红的唇瓣似一颗殷桃,水润剔透,整张摄魂勾魄的脸蛋,突然冷不丁的凑在齐荀跟前,生生地将齐荀逼的往后一仰。
齐荀眸子里出现了瞬间的僵硬,转眼之间又是一副疏远冷漠,凌厉的话语集结在喉间,还未说出来,就见安娴小脸微皱,愁苦地嘟囔了一声,“殿下没瞅见吗?臣妾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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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安娴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桌上的碟碗,找了个空当将手肘撑在齐荀跟前的桌案上,微微扬起圆润了不少的下颚,整张脸呈现在了齐荀的跟前。
若用巴掌来衡量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只有三根手指头那么宽。
齐荀的脸色绷住,目光落在安娴的脸上,正午的光线正旺,透过雕花木窗的方格渗出暖暖的一缕缕阳光,逆光中,跟前人的容颜无半点遗漏的落入他眼里,传闻有假也有真,假的是安娴公主的端庄贤惠,但绝世不可挑剔的面容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参半分假。
安娴的眼睛如灵动的幽泉,卷翘的长睫在光线下投了一道长长的光影,小巧挺拔的鼻梁精致如陶瓷,樱桃小嘴儿半嘟起,将小女人的妩媚姿态演绎的漓淋尽致,齐荀从未被人如此靠近过,在东宫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在外征战他是双手沾满了鲜血的战神,他不喜人靠近他,也从没有人敢尝试着想要去靠近他。
而此时安娴的脸上没有半点惧色,齐荀从她略带撒娇耍赖的表情里看到的只是一股子的从容放纵,眼里溢出来的依赖与亲近,没有半点不自在,也没有半点防备。
屋子里鸦雀无声,当安娴将头靠近齐荀的一瞬,以顺庆为首的奴才吓的低垂头,悬吊着半颗心脏生怕他们那不近人情的主子一巴掌将安娘娘拍出去,或者是直接提着领口拎出去。
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既然是太子,美人投怀送抱的机会自然不会少,早年也有人送过美人来东宫,有比安娘娘更加妩媚大胆的也有过,只是还没有近主子的身,就被他一袖筒子甩了出去,完事了还送了人一个字。
俗!
一次两次这样的例子多了,打听到消息的人都知道不能随便近身殿下,这事西北两个殿里的娘娘都清楚,安娴才进宫不久,怕也没有听人说过这些,今日这突然的行为,实属让屋里当奴才的担惊受怕。
顺庆几乎是闭着眼睛不敢瞧了,是在无法想象若是安娘娘被殿下扔出去,这日子该是怎么的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