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铮哈哈笑道:“傻姑娘,武家和贺家就隔了几条街而已,又不是铎都与北疆!你要明天去教她,我正好先把你送回我家,然后进宫去见皇上。回头我再去接你,晚上我们依旧在这个家住。”
贺龄音听到这个安排,连连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便柔声道:“好,就听你的。”
武铮忽然道:“对了,明天是铎都的市集。”
他忽地侧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贺龄音:“你很久没逛铎都的市集了吧?明天晚上,我带你逛街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奶狗铮,铮爷说有损英名,明天就是狼狗铮了【狼狗の怒吼】
第32章 狼狗铮
第二日晨起,贺龄音睁开睡眼时,身侧已经空了,只剩下一床叠好的被子和两个并排放好的枕头。
她回忆了一下,终究没回忆起来昨晚既有枕的枕头又有抱的枕头还有单独一床被子的武铮有没有再于梦中作乱,便作罢。
起床自己换了衣服,便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候着的几个小丫鬟见她醒了,忙进来侍候她梳洗,这些小丫鬟都是以前侍候在她身边的,因此没甚多拘束,一边给她梳头,一边与她闲聊近况。
贺龄音坐在妆台前,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边问:“大将军哪去了?”
就算今天依旧要进宫面圣,也不至于早饭不吃便去了吧。
听她问询起来,丫头们便都笑开了,争着说:“姑爷一早在中院舞剑呢!这会儿大家都在那里围着看!我们因要伺候小姐,被纪嬷嬷赶回来了。”
舞剑?
贺龄音顿了一下,她见过武铮打拳,那是在回来之前在北疆的那一个多月里,两人从那次失控后的僵局里走了出来,相处日渐融洽。因此,当武铮没事的时候,就会留在北院陪她,有时候只是说说话,有时候便是安静地听她弹琴。有一次她弹了一曲比较激昂的曲子,武铮忽地就跃身而起,给她打了一套拳法助兴。
不过,武铮毕竟是北疆的大将军,闲暇的时间并不太多,因此她也只见过三回武铮打拳。
至于武铮舞剑,她还没见过呢。
不由得心念一动:“头发梳好了吗?”
丫鬟应道:“梳好了,只是还未挽发髻——小姐今天想挽个什么样的发髻?”
“再说吧。”贺龄音站了起来,眼底不经意间蕴了笑意,“我们也去看看。”
*
武铮常年练功不歇,有时候是打拳,有时候是舞剑,有时候是耍枪,有时候是射箭……反正他无一不通。
在北疆的时候,他每天早上都会在军营擂鼓吹号之前先起床练功,练到擂鼓之声响起,军营的一天正式开始,他才会停下。
贺龄音来到他身边之后,他就会起得更早些,每天早上先从北院飞驰回军营,而后依旧练功不辍。与贺龄音回铎都的这一路上,他也不曾停歇练功的习惯。
仅有的几次不曾早起练功,都是因着贺龄音的缘故,就譬如昨天早上,因为拥着她睡了一夜,睡得实在太过香甜,所以竟比她还晚一瞬睁眼,而且还……
咳咳。
因此,今天他一大早就起来了。本想在贺龄音的小院子里舞剑的,但是小院太过精致,院中除了花池就是竹林,除了假山就是小亭,几乎没有施展身手的余地。所以他只好走至贺府的中院。
他起得早,刚去中院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人在,只有几个守夜的熬了一夜正恹恹欲睡。
他便一转手腕,在院子里舞起剑来。
谁知道,贺府的下人竟都那么爱看热闹,一见新姑爷舞剑,顿时都精神了,不但自己看得聚精会神,更有人舍己为人,宁愿自己不看了也要跑去找相熟的人一起过来瞧个新奇。
渐渐的,中院就围满了人。
武铮在军营也没少被人围观舞剑,不知道多少人想跟他学上两招,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刚参军的新兵,看不出他的功力深浅招式好坏,以为不过尔尔,便跃跃欲试地想跟他过两招,结果被他一招降得心服口服。
因此,他是不惧被人围观的。
可是,当贺舒等人也闻风而来时,他顿时便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一时又想,要好好表现,舞得更漂亮更利落些,叫岳父岳母大人看看,守护北漠的男儿是怎样的英姿。一时又想是不是马上停下为好,贺家人本就误会他是粗蛮的武夫,觉得他与弱不禁风的贺龄音不般配,他又这么舞刀弄枪的——
正在此时,一抹嫩绿色的身影忽然映入他余光里。
贺龄音今天穿着一身嫩绿色的衣裳,脸上未施粉黛,墨发顺直垂下,正往这边翩然而来,像九重天的仙女误入尘寰。
武铮心口一热,剑锋猛转,唰唰唰地扬起一片落叶,剑尖微拂,所有落叶从中间截断,漂浮着渐次着地。
武铮将剑一收,匪气尽敛,长身玉立,望向贺龄音。
姿态端得是风流潇洒。
贺龄音看得不自觉停下了脚步,隔了一段不算远的距离,与他遥相对望。
恰逢晨光熹微,她站在树下,被树叶切得细碎的光亮,撒在她柔皙的脸上,映得她一双眸子越发潋滟着涓涓秋水。
武铮怔怔地凝了片刻,忽然朝她挥剑而去。
贺龄音顿懵,一时之间身体没反应过来,而且也莫名地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于是便一动不动立在远处。
——顷刻间,武铮挑剑,却未碰到她分毫,只在她头上打了个旋。
再一看,剑刃上躺着一只肥硕的树虫,还在慢吞吞地蠕动着身体。
原来贺龄音站在树下,有一只树虫恰好掉落下来,武铮怕虫子掉在她身上吓坏她,便用刀刃将虫子接住了。
而后他将剑刃抵于地上,将那只小树虫放生了。
贺府的下人们不知谁带了头,竟纷纷鼓起掌来。
贺龄音怔了一瞬回过神,方才武铮的一系列动作,实在是……实在是太帅了。
特别是他将差点掉在她身上的树虫用剑刃接住,而后又放生这只小生灵的时候……
她眼眸带笑,正待开口说话,贺舒早已走上前来,笑道:“今天贤婿的一番功夫真是叫我们大开眼界啊。”
武铮忙收了剑,转过身去,斯斯文文地行了一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抬头一看,林柔和贺家三兄弟也在,于是又都一一见礼。
贺家人都是文弱书生,但是看武铮这一番舞剑,不会武功之人也能看出他功力高强来。他们虽不好武,却也不免暗暗惊叹,亏得有这些武功高强的将领保驻扎在北疆,才方得边关安稳无忧吧。
由此,连贺辽京都对武铮少了很多偏见。
几人寒暄了一阵,便有后厨的婶子前来请示:早膳已经完备,几时用膳。
林柔一看,女儿发髻未梳,一张素净小脸未施粉黛,而姑爷刚舞完剑,身上不免也出了汗,需要换身干净衣裳,便道:“半个时辰后咱们去膳厅用膳吧。这会子且先回去休息休息。”
“是。”贺龄音应了,便与武铮一齐回竹风院。
回去路上,武铮执剑走在她身侧:“刚刚没有吓到你吧?”
方才那只树虫即将掉落在贺龄音身上,他又离得有些距离,因此只能用长剑去接住它。当然,由于看到贺龄音观他舞剑观得入迷了,他心里不免高兴,更想在她面前表现一番,耍个帅什么的……只是耍完帅之后又怕她被自己吓着了。
贺龄音岂能不知道他这点心思,不由得弯起嘴角:“没有被吓到,我还怕你伤了我不成?赶紧去换身衣裳,吃过早膳你还要进宫呢。”
武铮放了心,便爽朗地笑起来:“哎,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岳父和你那几个哥哥好像对我比刚来时好多了。”
贺龄音侧头看了他一眼:“不是你的错觉。”
此时两人已经一道走入了竹风院,晨起的风带着丝丝凉爽穿过竹林,带来飒飒之声,投来细碎光影。
她看着细碎的光影洒在武铮纯粹干净的脸上,眉间含笑地淡淡道了一声“傻子”。
*
午膳之后,武铮便送贺龄音去了武府,自己则进宫去了,约定出宫之后便来接她,晚上一道去铎都的夜市。
贺龄音出发之前,带了一大堆的东西,那些什么自己不曾穿过、用过的好东西,只要适合武芫的都带上了。
她与武家人一直不熟,也不知如何去相处。而此番武芫主动找她教自己化妆,便说明这个年龄与自己相差不过三岁的小姑子有心与她拉进距离。
她自然不会辜负了这番好意。
姑娘家能最快拉进距离的,莫过于谈论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琴棋书画这些东西,是以贺龄音去了武府之后,跟武芫很快就聊开了,两人渐渐从梳妆打扮聊到了别的地方,武芫像倒豆子似的将武铮所有糗事都说给了贺龄音,听得贺龄音忍俊不禁,眉眼生欢。
傍晚武铮来接贺龄音,两人先在武府用了晚膳。
饭毕,武铮便要带贺龄音去逛夜市,武芫嚷嚷着她也要去,被武铮一个眼刀甩来,只得愤愤不平地拉过贺龄音,故意附在她耳边大声道:“嫂嫂,如果我哥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武铮“嘿”了一声:“我怎么可能欺负她啊!倒是你,我还要问问今天我不在,你有没有欺负她呢。”
武芫干脆不理他,挽着贺龄音的胳膊,哼哼道:“嫂嫂带上我吧。”
贺龄音哪里禁得住别人的哀求,便道:“好了,我们就带她——”
“不行。”武铮斩钉截铁,这样的良辰美景,哪里容得下武芫这丫头给他们捣乱。
贺龄音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拂他面子,听了这话便抿了抿唇,向武芫歉道:“阿芫,你想吃什么呀?我们买了带回来给你。”
武芫拍手笑:“好哇,你们果真夫妻一伙!也罢,我才不凑这个热闹。我自有我的去处,哼!你们快些去吧。”
两人便别了武芫出了武府,由于正街离得不远,两人没有骑马,也没有坐马车,慢悠悠地徒步向最热闹的正街走去。
这于从前的贺龄音来说,是无法想象的。以前每次出门她都是乘坐马车,到了地方才下车的。不过在北疆那段时间,她已经习惯走在街头了,因而此刻与武铮一起并肩走着,也没觉出什么不对。
正街早已张灯结彩,四处亮如白昼。街道上热热闹闹,人潮如梭。
以前贺龄音跟其他贵女来逛夜市,都是在临街雅阁里坐着往下静观,而这次武铮直接牵着她的手没入了人群之中。
她一边跟着武铮往前走,一边不由自主地看着两人相牵的手。
虽说在北疆的夜市里,两人也曾这样,武铮说要走在大街上才能真实地感受到这股热闹,又怕她跟丢了或被别人撞到,因此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过因着北疆的民风本就开放,她也就少了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那时候便只是感到有些羞赧而已。
而回了铎都,她的性子就自主地拘起了一些,因而此刻被他握住双手,行走在百姓之间,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好像失了一个女子该有的典范似的。
不过……因为牵着她的人是武铮,她好像也没那么在乎周围的目光了。
她夫君带着她逛街呢……管旁人何事。
紧张感很快就消失了,贺龄音便开始被街道两边进行表演的卖艺人吸引住,他们有表演摔跤的,有举重的,有爬杆的,有吞刀的,有吐火的,各个节目精彩异常,简直叫她目不暇接。
铎都的表演与北疆的不同,北疆虽也有这些杂耍表演,但表演的类目略有区别,表演的方式也更为粗犷,卖艺人的风格更是大相径庭。
在北疆,贺龄音看的是新奇,而此刻在铎都,她看的却是熟悉。
毕竟她人生的前十八年,都在铎都度过的,夜市也不知来过多少次了。
她心念一动,忽地看向武铮:“武铮,你以前也会来逛夜市吗?”
武铮道:“会啊,阿芫尤其喜欢逛夜市,所以我经常带她来玩。”
那应该是他十七岁以前的事儿了吧?
贺龄音心里一估摸,她九岁以前也经常被父兄带着来逛街。
说不定……她和武铮也见过呢。
也许某个秋夜,她牵着兄长的手,而他牵着他的妹妹,在各自的嬉笑声中擦肩而过。
谁能想到,如今竟是他们牵上了手。
*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射箭的摊子前面。
在北漠,尖头类的羽箭都是官造官管,普通百姓不得私藏和使用,所以这家摊子实际上使用的是钝头“箭”,只是捡了羽箭的样式,却根本伤不了人,权当游戏之物。
这会儿,小贩正在向围观的众人解释游戏规则——
他在二十米外设了一个很小的靶子,靶子上面用毛笔划分出不同区域,每个区域代表一件奖赏之物,外圈代表无奖赏。一串铜板可获得一次射箭的机会,将钝头沾上石灰粉,站在此处向二十米远的靶子射.出,射.到哪个区域,便可获得相应的奖赏,射.到外圈便没有奖赏。
这个游戏颇为新奇,贺龄音不曾见过,因而晃了晃武铮的手,让他停下来。
她驻足听完了店家的介绍,好奇问道:“如果每个区域都射中了,是不是可以将你的奖赏之物全收了?”
小贩闻声一看,竟是一个娇柔的小姑娘在问他,因而不屑一笑:“姑娘,看你柔柔弱弱,怕是连弓都拉不开,去那边看一看胭脂水粉吧,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贺龄音顿时双颊涨红,又气又窘迫。她只是问问而已,没想到这小贩竟然如此瞧不起她,可是小贩说得却也没错,她的确连弓都拉不开,因此想反驳都不知如何开口。
“她可以。”武铮冷下脸,声音也冷冷的。
武铮方才一直护在贺龄音身后,防止后面的人推搡到她,因而小贩之前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此时小贩见他开口,以为是他准备上前试试。
这人高马大的武铮一看就是射箭的行家,小贩有些虚了。
但是,他的靶子设在二十米外,靶面又极小,平时出来摆摊,一晚上能有一个人射中一块区域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