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头,语气却仍是轻快的:“你是看不见,其实你真的有把我拉出来一些!有媳妇在身边我可□□心了,就算暂时上不来,我也不会掉下去了,如果媳妇不在我就惨了,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贺龄音破涕为笑,软软道:“你不要绞尽脑汁地安慰我了。”
武铮笑道:“骗你是小狗。”
贺龄音气笑了,在她心里武铮很多时候本来就像个小狗,特别爱粘她咬她的小狗。
“你拉着藤条不要放。”她想了想,依旧不放心,又拉起自己这端,“这样我就能知道你的情况。”
如果藤条突然一紧,她就知道武铮在往下沉,那么她就拼命往后拉。
武铮知道她的想法,为了让她安心,便也听话地拉起了自己那端的藤条。
贺龄音总算有了一丝安心感,正松下心来时,忽然灵机一动,摸着地上朝武铮那边挪了几步,给自己这端留出了更多藤条。
然后,她将藤条往自己腰上绕了一圈,紧紧地系了死结。
这样,武铮那边若是下沉,她就可以用自己的体重阻挡他的下沉,比用力气要靠谱得多。若是连她的体重也无法阻挡他的下沉,那么……她便与他一起跌进去吧。
*
林长英带着弟弟林长胜赶来救人时,先看到的便是身上捆着藤条的贺龄音,他们不禁一愣,而后便被她的惊喜声提醒了正事:“你们终于来了!”
她又急又快,但是条理清晰地对他们道:“武铮陷入沼泽了,我用藤条拉着他,但是我力气太小没办法把他拉上来,你们赶紧帮忙将他拉出来。”
说着已经将藤条从自己身上解除,递给了他们。
“嫂子……”林家兄弟这才知道她以藤条缚身的用意,不由得替自家铮爷感动,没想到嫂子对铮爷竟这么好。
武铮已听到这边的话,知道林家兄弟来了,忙道:“你们俩小子可算来了,别废话了,先拉我上来。”
为了抢回媳妇孤身一人追进陷阱,受了肩伤不说还掉进了沼泽,对武铮来说可是够丢人了,不过他眼下也管不着这些丢不丢人了,他得赶紧上来,好好安慰因为他而着急得不行的小媳妇。
两兄弟这才回神,忙拉起藤条。
林长英道:“铮爷,我来喊一二三,喊到‘三’时我跟长胜一起往外拉,你趁机翻身出来。”
说着便与林长胜扎好马步,蓄势待发:“一、二——”
“三”字刚落,便合力狠命往外拉。
同时,贺龄音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惊呼:“啊!”
好在这声惊叫没影响到林家兄弟,他们靠着那一瞬间的蛮力将那头的武铮拉出了沼泽泥泞之地。
武铮本就配合着这一声往上跃,又忽然听到贺龄音的尖叫,顿时心急如焚,一个纵身便跳到了他们面前:“怎么了?!”
贺龄音脸色煞白:“我、我的脚腕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
她方才为了不影响到林家兄弟拉人,便往旁边退了几步,谁知道正在那时,一个什么东西便往她脚间滑过,她还来不及反应那是什么,便感到脚腕被那东西咬了一口,又惊又痛之下,她完全压不住自己的尖叫声。
“快坐下!”武铮顿生冷汗,连忙扶着她就地坐下,一把拉下她的罗袜,便见她左脚脚腕处留下了几个正在往外冒血的小圆口。
从形状上判断,应该是被北疆最常见的野鸡脖子咬了。
林长英、林长胜也在一边看着,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林长胜忙道:“嫂子别怕啊,你是被野鸡脖子咬了。野鸡脖子是一种蛇,虽然有毒,但是因为它在北疆最常见,总有人被咬,所以我们都知道该怎么祛毒了。而且最巧的是,它经常出没的地方就有解毒的草药,我们——”
“废话什么!”他没说完,就被武铮打断。
武铮此时显得隐隐暴怒:“还不快去找解毒的草药!”
林长胜被他吓了一跳,这么多年了,只要在一个时辰内救助及时,就没几个被野鸡脖子咬死的人,何况他说完本来就要去找的,也不知道平时温和的铮爷怎么这么大火气。
“是,我们马上去!”林长英悄悄拉了林长胜一把,将他带去寻找草药。
长胜还是年轻不懂事,不知道什么叫关心则乱,这个时候的铮爷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对,你别怕,很多人被咬过,我也处理过很多人的伤,最后都没事了。”武铮一边将自己衣服上的带子粗.暴地扯断一根下来,在贺龄音的伤口上方用力地捆了一个结,避免毒血上流,一边状似轻松地絮絮叨叨,不知是在安慰贺龄音,还是在安慰自己。
然而脑门上的汗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很紧张,很担心。
害得本来听了林长胜的话已经松了一口气的贺龄音再度担心了起来。
长胜小将军不是说、不是说不要紧的么……
武铮给她脚腕上面捆好之后,又在附近摸索着找他之前掉落的剑,好在很快就找到了。
“有点疼,稍微忍着些。”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剑尖在贺龄音那被毒牙咬过的每一个圆口处都划了个十字,让毒血能更快地流出来。
然后,他扔了剑,忽然伏下上身,张嘴含住了她的伤处,用力地往外吸允毒血。
“武铮!”贺龄音惊叫。
武铮扣着她的脚腕,她根本动不了,只能看到武铮一口一口地吸出她的毒血,一口一口地吐在旁边。
不多时,林家兄弟也寻来了草药。
针对野鸡脖子咬伤的有两种特效草药,一种用以内服,一种用以外敷,他们都找来了。
武铮取过内服的草药,这时候来不及慢吞吞煎药了,他扔进自己嘴里,囫囵嚼碎了,嘴对嘴地渡进了仍在吃惊的贺龄音嘴里。
“咽下去。”他在她耳边命令。
这草药苦得她舌尖都麻了,可是被他渡进来的时候,她竟尝出了一点甜,凭着这股由他给的甜,在他急切的目光下,她赶紧皱着眉头将草药都吞下去了。
武铮松了一口气,又把外敷的草药扔进嘴里嚼,嚼成烂泥状了才吐出来,给贺龄音抹在伤处,而后将她罗袜穿好,用带子将药草固定。
贺龄音见他神色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这才敢说话:“你别担心了,你不是说很多人被咬了都没事么……”
武铮却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贺龄音诚实道:“被咬的地方有点疼有点麻,但是身上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反应。”
武铮眉头渐展,左手勾着她的脑袋将她摁进怀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的确有很多人被咬了也没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害怕你是万一。”
贺龄音心神一震,一时说不出话来,便乖顺地依偎着他。一股很大的泥土味钻进她的鼻间,令她忽然想起了他的肩膀受伤了,还长时间浸在沼泽里,连忙从他怀里挣起来,伸手去看他的伤:“受伤的肩膀是不是都沉在沼泽里了?伤处碰到泥土没问题吗?”
她仔细一看,武铮整个背都被一层泥土覆盖了,伤口处也是。
“没事,这层泥反而给我止血了。”武铮一边说着,眼睛忽然一利,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的手——”
他立刻明白了,一定是刚刚用藤条拉自己的时候刮伤了。
武铮摊开自己的双掌,他皮糙肉厚,一点握过藤条的痕迹也没有,因此他也就忘了,他媳妇是个多娇贵的人,那么用力地去拉粗糙的藤条,肯定会被刮伤的……
林长胜忙插话道:“不止呢!铮爷你是没看到,我们来的时候,看见嫂子把藤条捆在了自己腰间,看来准备赔上这条命救你呢!”
第64章 诚意
武铮双眸一震,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贺龄音想去握他的手,又怕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刺激到他,便背过手去,浅笑道:“刚刚没注意被割了一下,并不是很疼,真的。我其实想把那个藤条捆在树上的,可是附近没有树……所以只好捆在身上了。我知道你不会沉下去的,所以我也不会有事……”
“对不起。”他声音紧促。
“我不要听对不起。”贺龄音垂头撇过脸去,看着旁边地上他刚刚不顾一切给自己吸出来的毒血。
他哪有对不起她。
林长英看着这可怕的氛围,瞪了自家弟弟一眼,忙道:“我们赶紧先出去吧,鬼雾林太阴冷了,而且时不时有毒虫猛兽经过,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经他一提醒,武铮身形一动,半跪着去捞坐着的贺龄音,似乎想要抱她出去。
贺龄音赶紧躲开,急道:“你肩上有伤!”
她连忙站起来:“我自己可以走的。”
虽然脚腕处犹有痛意,但是跟以前脚腕脱臼还是不同,走路是没问题的。
“不行,你还不能走路。”武铮道,“毒血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清理干净,走动的时候会将残存的毒血往全身带去的。”
林长英走上前:“没事,我可以背嫂子。铮爷现在身体虚弱,也别走了,让长胜背你。”
一旁的林长胜耳朵一抖,不由得露出了苦瓜脸,他哥可真是奸诈,把轻松的自己揽去,却差使他干重活!
不过既然是铮爷,再重那也是心甘情愿的……他乖乖点头,也走上前来。
武铮嗤地一笑:“用不着你们。”
朝贺龄音伸出左手去:“我单手就能抱起你。”
还没等她反应,便以不容抗拒的蛮横之力,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另一只已经稍微有了知觉的右手将她小腿捞起,虚扶着她的腿弯,大步往外走去。
贺龄音本想阻止,可是已被他捞入怀中,再乱动恐怕就会伤到他的伤处,也知道他打定主意就不会改,于是便不敢挣扎,连呼吸都放轻了很多,好像这样能使自己变轻一些似的。
“铮爷你慢些,小心沼泽!”林家兄弟快步挪到他前头,自告奋勇,“我们在前面探路,慢些走。”
武铮放缓步子,慢慢与林家兄弟拉开几步之距,低头朝贺龄音道:“我之前问过你,在我身边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危险和意外,你看,我们刚回北疆,危险就来了,你——”
贺龄音毫不犹豫地打断他:“那你还记得我的回答吗,我说过我可以!今天遇到这些事,我的答案依旧是:我可以。”
她是当真生气了,小脸蛋气得涨红,秀眉也蹙紧了:“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也别再问了。你分明说过只问那一次了,要是再问,那我就生气了。是真的生气了。”
武铮明白她的意思,心里又甜又暖,逸出一声叹息:“怎么遇到你我就磨磨唧唧不像个男人了。”
他低头亲了一下贺龄音的额头,又拿自己的额头去蹭她:“好!以后再不问了,再问我就是小狗。”
贺龄音噗嗤一声笑了,哼,又是小狗!不过,狗也有很多种,在武铮心里的小狗一定是那种长大后威武盖世的大狼狗,那这誓言还有什么威慑力。
她抿抿唇,眼角上挑,笑意盎然:“换一个,你要是再纠结这些事,那你就是……就是小兔子,只能被人捏扁搓圆的小兔子。”
“啊?”武铮不可思议地瞪着她,“我堂堂震北大将军——”
“算了,没诚意。”贺龄音脸一拉,闭上了眼睛。
“别!”武铮左手抱在她腋下,往那附近捏了一把,成功地让她脸色绯红地睁开眼睛,怒瞪着他。
武铮视死如归:“好,我要是再说这些惹你生气的话,我武铮就变成一只……一只兔子。”
这样的话从这般神色的武铮嘴里说出来,贺龄音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走在前头的两兄弟也暗自捂嘴忍笑。
武铮:“……”
能怎么办,自己挑的媳妇,只能宠着了……
*
他们离出口不远,很快就走了出去。
赫连部落的人早已溜走了,没正面撞上前来营救的北漠大军,此时北漠大军列队等在外面,猎风也不知何时已出了去,此刻乖巧地与大军一起等候在外。
“快放下我吧。”贺龄音一直挂心着他的伤口,现在出来了可以骑马归营,她是绝对不要武铮再负伤抱她回去了。
武铮“嗯”了一声,却没有放下她,而是直接将她身子一托,托上了猎风背上,自己随后也跃身上来,发号施令:“回营!”
一干人先回了军营,武铮带着贺龄音直入主营,林长英、林长胜则赶紧去找军营大夫,风驭、戚涯各有要事在身走不开,只有钱丰听闻他们受伤,马上随军营大夫一起赶了过来。
军营里长驻十人不等的军医队伍,这会儿只有张大夫和李大夫有空,被林长英一并带了过来。
武铮主要是肩伤,贺龄音则是掌心之伤和去除残存毒血。
这些对军中大夫来说,是常见问题,他们极有经验,而且经过初步查看,问题都不大,于是马上开始忙活起来。
武铮听从张大夫的吩咐趴下身体,准备清理伤口取箭头,眼睛却一直盯着给贺龄音清理手心伤口的李大夫:“轻点!”
张大夫一震,忙道:“是,老朽一定轻点。”
“不是说你。”武铮皱眉摇头,“我是说——”
“是说你。”贺龄音柔声开口,面色郑重,“张大夫,请一点要轻点,给将军减少痛楚。还有要及时止血,他已经流过很多血了,不能再流了。”
她顿了一下,勉强启唇:“请问……这伤能复原吗?我的意思是,将军是习武之人,他的手是要握着兵器上战场的。”
张大夫身为军中大夫,岂能不知其中利害,忙道:“老朽已经仔细诊断过了,将军的伤没有伤及骨骼和经络,只要清除烂肉,让新肉重新愈合,便与从前无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