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湛低头抿了一口茶,目光中透着些冷:“不去了,先将他关几日再说。”
傅翌连声应下,却迟迟不曾退去,略微抬头瞧着祁湛,瞧着颇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意思。
祁湛微微皱眉,问道:“还有事?”
傅翌点了点头,斟酌着语句,说道:“嵬名云钦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是向那阁楼跑的……”
祁湛目光由冷转为幽寒,没有接话,示意傅翌说下去。
接下来的话傅翌就有些难以启齿了,他眼睛闭上又睁开,吸了好大一口气,才一股脑儿的将嵬名云钦被抓时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说世子妃怀孕了,大夫交待过头几个月不可行夫妻之事,世子可别久旱逢甘霖,控制不住,伤害了自己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额……昨天和老公吵架了,吵的昏天暗地,他一激动不小心碰到了我的笔记本,我的笔记本就暴毙了,所以更新就晚了点,已经让他跪搓衣板了……
第101章
祁湛拿着夏云买来的橘子回了房间。
他的面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 可楚妧还是注意到, 他的眼神比出去时冷了许多, 似乎是遇到了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
就连剥橘子的动作也有一丝丝僵硬。
楚妧没有说话, 只是偏头瞧着他。
些许橘子汁水沾染到祁湛指尖上, 他微微皱眉, 眼底的冷色又深了几分,静静地掰了一瓣橘子, 向楚妧嘴边递了过去。
楚妧乖巧的张开嘴, 将那瓣橘子吃下, 雪白的双颊一鼓一鼓的, 小巧的鼻尖也跟着一阵翕动,那神态像极了正在吃草的兔子。
瞧着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祁湛看了看手中的橘子,又看了看楚妧,再次掰了一瓣橘子过去。
楚妧依旧乖巧的吃下, 黑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很酸?”祁湛问。
楚妧摇了摇头,微笑着道:“不酸, 我很喜欢这种味道。”
祁湛微微敛眸, 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喂楚妧吃橘子。
一个橘子喂完, 他又剥了一个。
楚妧半眯着眼吃下, 饱满的唇瓣被沁出的汁水染湿, 带着些许暖橘色的光泽,在一片鲜红中显得尤为好看。
祁湛又鬼使神差的剥了第三个,楚妧已经有些吃不下了。
直到祁湛的手拿向第四个橙子时, 楚妧才连忙阻止了他,抓着他的衣袖道:“不要不要了,我吃饱啦。”
祁湛目光闪了闪,修长的指尖缓缓覆上楚妧的唇瓣,轻轻在她唇瓣的水渍上摩挲了两下。
很软。
他眼睫一颤,忽地问她:“甜么?”
“甜。”楚妧道。
“嗯?那我尝尝。”
楚妧一愣,正准备将桌子上的橘子递给他时,手腕却忽然被人扣住了。
紧接着,她就被一股强横的力道拉到了怀里,一片阴影从眼前缓缓坠下,唇瓣覆上了一片冰凉。
他的动作很轻,柔软舌尖一点点从她唇瓣上擦过,将橘子的汁水带入腹中,就好像真的在品尝她的味道一般。
很是甘甜。
然而那橘子却是酸的。
祁湛微睁开眼,看着她面颊上透出的绯红,忽地笑了一下,问道:“不是甜的么?怎么这般酸?”
“酸吗?”
楚妧也睁开了眼睛,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动作飞快的凑到祁湛唇边,小鸟扑食似的在他唇瓣上轻轻啄了一口,微笑道:“不酸呀,明明是甜的。”
她娇软的语声还带着些许变调的颤音,唇瓣上稍纵即逝的柔软让祁湛呼吸一滞,竟呆了半晌,才道:“嗯,是甜的。”
楚妧又笑了笑,拿着手帕细细把他指尖上的汁水擦干,祁湛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再提不起一点儿气来。
他在楚妧的面颊上轻轻捏了两下,柔声道:“你这几天先委屈一下,不要出临华院,可好?”
楚妧想起祁湛暗卫的事,忙问道:“是因为王爷和皇上的缘故么?他们等我回来了,就要开始清算你了么?”
“嗯。”祁湛应了一声,淡淡道:“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你皇兄。”
“皇兄?我皇兄怎么了?”楚妧问。
“你皇兄暗中派了使臣过来,很可能是要接你回去的……”祁湛垂眸凝视着楚妧的眼睛,轻声问:“你想回去吗?”
楚妧虽然一穿越过来就遇到了祁湛,可在大靖的那一个多月里,楚衡对她确实不错,倒也培养出了兄妹之情,想到可以回家,楚妧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期待的。
她抬头看着祁湛。
他的神色虽无太大变化,可薄薄的唇却抿紧了许多。
他是不想让她走的。
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祁湛还暂时无法离开大邺,如果她跟使臣回去,那两人不知道又要分开多久。
楚妧眨了眨眼睛,忽地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我先不走,等你把大邺的事情忙完了,再抽空陪我一起回去看皇兄,好不好?”
祁湛将她的手握紧了些:“好。”
*
嵬名云钦早就料到了祁湛不会第一时间来见他。
这就跟当初楚妧失踪时,他趁机磋磨祁湛的性子是一个道理。
毕竟在对手难以忍耐的时候去谈判才更有胜算。
所以他最后说的那番话,虽然也有几分担心楚妧身体的缘故在里面,但更多的,还是为了激怒祁湛,毕竟祁湛对楚妧的在乎他是全程看在眼里的。
可他小看了祁湛的定力。
他没有等来祁湛不说,反而连每天的饭食也没了。
现在他被单独关在一间暗室里,四周黑漆漆的看不见光,三日下来,除了送水的小厮,再见不到任何人。
嵬名云钦被关的毫无想法,侧身躺在一旁的草席上休身养息。
转角处的暗门被打开,通向室外的楼梯上亮起了一盏微弱的灯火,似乎有人从那楼梯上走了下来。
嵬名云钦以为是送水来的小厮,依旧半闭着眼睛,没有出声。
可紧接着,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是归鹤楼八宝鸭的味道。
嵬名云钦瞬间就睁开了眼,一个轱辘从草席上坐了起来。
祁湛正坐在暗室正中的椅子上,神情淡漠的瞧着他,手边的食盒半开着,里面的八宝鸭正冒着腾腾热气。
见嵬名云钦起来了,祁湛嗓音冷淡的问:“饿么?”
嵬名云钦也不隐瞒,简单干脆的回答道:“饿。”
祁湛略微抬手,示意身旁小厮将八宝鸭端过去,可嵬名云钦却没有接,道:“我三天不曾吃饭了,若食鱼肉恐伤肠胃,还是来碗白米粥罢。”
他的语声十分自然,说的话也一点儿也不客气。
祁湛面色未有丝毫变化,忽地一抬手,对身旁的小厮吩咐道:“去做。”
小厮连忙应下,将八宝鸭收进食盒里,半弯着腰退出去了。
嵬名云钦的眼睛紧跟着小厮的步伐,目光中竟透出一丝不舍,过了半晌,才转过眼来瞧着祁湛,问道:“野利荣他们几个如何?”
祁湛道:“在隔壁间,与你一样。”
嵬名云钦微微皱眉,道:“我当初可没饿着世子妃。”
祁湛笑了一下,并不答话,冷白的肤色在烛光的照耀下格外瘆人,周围的空气也因为这声短促的笑声而静了下来。
他道:“昨日传回来的书信上说,北高二皇子带领六十万大军亲征,首战告捷,大邺士兵连退三十里,死伤无数……你说,向来将寡兵微的二皇子怎会有如神助,凭空多出了三十万大军?”
嵬名云钦身体一僵,先前轻松的神情消失无踪,连带着目光也锐利起来,冷冷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么?”祁湛漠然地看着嵬名云钦,淡淡道:“我听说,似乎是你母妃……”
嵬名云钦抬头看向祁湛,语声已是按耐不住的急切:“我母妃如何了?”
祁湛微微敛眸,忽地又笑了笑,嗓音平静道:“我不知道。”
嵬名云钦的手指霍然收紧,锐利眸底因为急切而染上了腥红:“如何你才肯放人?”
祁湛也不答话,反问道:“听闻北高二皇子将在三月廿一登基,六皇子现在回去还有用么?”
嵬名云钦咬着牙,过了半晌才从齿缝间吐出一个字:“有。”
祁湛微微挑眉:“这么说,六皇子还留了后手?”
嵬名云钦也不隐瞒,道:“对。”
祁湛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淡淡道:“你明日便可走,不过走之前,你要留下一样东西。”
说着,他就将一把雕工精美的镂金匕首扔了过去,指了指嵬名云钦的左手。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可嵬名云钦却不得不按他的意思去办。
他放自己回去的代价,只是一只手?
嵬名云钦看着自己的左手,微微皱眉。
疼倒是不怕的,可少了一只手,做事总归是不大方便的。
祁湛既然打算放了他,那就是有与他合作的打算,毕竟大邺现在也不安生,以后多多少少还是需要他的帮助的。
可若只是为了解恨,明明有更好的法子,又何必要他一只手?
嵬名云钦有些不解,低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终于按耐不住,望向祁湛,问道:“你要我手干嘛?”
话一出,他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冷了三分。
祁湛淡漠的神情也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有些烦躁的用手揉了揉额角,冷声道:“我没要你手。”
嵬名云钦更疑惑了,“那你要什么?”
祁湛还未答话,就见小厮端着白米粥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看了嵬名云钦一眼,似乎是不想再与他交流一句,只是对着小厮吩咐道:“算了,交给傅翌处理罢。”
说完他便拂袖而起,径直从暗室里走了出去,只留下了嵬名云钦望着那把匕首怔怔出神。
半个时辰后,傅翌推开暗门走了进来。
嵬名云钦看看匕首,又看看傅翌,问道:“他要我留下什么?”
傅翌十分意外:“你到现在都不知道?”
嵬名云钦神色真诚的点了点头。
傅翌似乎有些无奈,走到嵬名云钦面前,将他的袖口卷微微起一点儿,用手指了指他手腕处那道淡青色的咬痕。
嵬名云钦一呆,过了半晌才笑道:“原来是这个啊。”
第102章
第二日凌晨, 嵬名云钦一行人就离开了怀王府。
虽说楚妧被救回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 目前的城门还是半开状态, 并不好出城, 可在傅翌的护送下, 一切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马车在颠簸中渐行渐远, 野利荣掀开车帘,从窗口向外望了一眼, 车外已不见行人, 偶尔可见几棵光秃秃的树从眼前飞驰而过, 枝桠上零星的几点嫩叶映着微亮的天, 倒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世子居然真的就这么放我们走了?”野利荣看向身旁的的嵬名云钦,一脸的不可置信,叹道:“而且他还送了我们两辆马车和四匹马?”
嵬名云钦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野利荣察觉到嵬名云钦情绪的不对劲, 忙住了嘴,可没过一会儿, 他又实在按耐不住, 低声问道:“少主答应世子什么了?他怎么……怎么这么容易就把我们放了?”
嵬名云钦道:“我什么都没答应他。”
野利荣不确定的问:“世子什么要求也没提?”
“嗯。”
野利荣一脸的不可置信。
可嵬名云钦已不再说话,转头看向别处去了。
除却要他把手腕上的咬痕处理掉外, 祁湛确实什么要求都没有向他提。
他本以为在离开大邺之前, 祁湛多多少少会再与他见一面的。
可直到他坐上了马车, 出了城门,也没见上祁湛一面。
嵬名云钦与自己母妃齐氏感情深厚,在离开北高之前, 曾将手中兵符交与了母妃保管,他母妃办事谨慎,断不会让兵符出了岔子。
而如今自己手上三十万大军到了二皇子手里,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母妃有危险了。
在昨天那种十万火急的情况下,无论祁湛提什么要求,嵬名云钦都是会答应的。
而且自己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可祁湛偏偏什么都没有说,不但放了自己不说,还送了自己回程的车马,让自己记得他的恩情,这样祁湛日后若有了危险,自己就不得不出手相助。
他对自己的性格拿捏的很准。
这可比他当初在归鹤楼威胁祁湛要高明的多了。
与祁湛相比,嵬名云钦觉得当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这感觉实在是难受的很。
就跟打了一场败仗似的,让嵬名云钦半天也找不到平衡点。
他烦躁的摇了摇头,拿起一旁的水壶正要喝水,一抬手,却看到了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那处伤痕。
先前的牙印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纵横交错的划痕,瞧着倒有些血淋淋的。
嵬名云钦心绪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向自己的袖口摸去,没过一会儿,就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只珐琅彩的耳坠来。
这是当日给祁湛写信时,偷偷从楚妧那拿的。
他当时只捎了一只过去,另一只就一直放在身上,忘了还给楚妧。
嵬名云钦看着掌心中的坠子,唇角笑容扩大。
哼,最后还不是让他留下了楚妧的东西。
*
大邺两年以来,还从未在战事上有过如此惨败。
养心殿的太监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出,深怕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恼了祁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