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将药送了进去,又给皇帝把了一次脉。
程紫玉听到御医和于公公跪地磕头,求请皇帝先吃点东西再回后殿休息。
“朕服了药,无妨。”
皇帝再次拒了。
出来的御医看都没看程紫玉一眼,只默默继续去了一边熬药。
程紫玉轻声叫了他一声,他竟然没听见。
所以,皇帝病得很严重了?
程紫玉听到皇帝和于公公正在说话。
皇帝问话,由于涉了政,于公公不愿答。
“朕赐你无罪。你但说无妨,朕只听听你的想法。”
“奴才愚钝,但觉得皇上还是保重龙体,万事放宽了心。李将军不在,但白将军离京只有不到五百里,不管如何,皇上还有白将军这一最后保障。”
“这一点朕也想到了。白恒此刻在五百里外倒也好,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不行,朕便召他回来……”
两人刚开始说话,却是又有兵士带来了一道急奏。
怕什么来什么。
说三日前,将江南各项工作交付出去,正打算回京的朱常哲遭遇了一轮刺杀。来势汹汹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哲王身边足有百多人,可依旧落了下风。哲王当场被刺了一剑,血洒了满地,最后靠死士不要命地保护,才勉强骑马逃离。
之后,哲王便失踪了。
从哲王亲卫到当地官兵再到御史带去的皇帝亲兵,他们第一时间组织了千余人,将周围百里翻了个底朝天。
两天前,他们终于在事发地三十里外的山区找到了线索。
没有找到哲王人,只找到了哲王的坐骑。
那匹千里马被射杀在了一山谷,地上有大量血迹和马蹄印。
应该是哲王与追兵在此地交战过。
从地上的马蹄印来判断,追兵足有百余人。
而与黑衣人交战逃离时,护送哲王逃离的死士只有不到十个。
所以敌我力量悬殊。
因此,事态怕不容乐观。
奏折上表示,他们会尽全力继续寻找哲王下落……
程紫玉听着连抽好几口冷气,叫她双腿直发软。
她很清楚,报信人说不容乐观,很有可能已是修饰后的说法,真实状况或者还要糟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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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无更,明天补更。江南地区高温预警,今日下午在外边办事,下班就不行了。恶心难受只想吐,写了一千字实在写不下去。等我缓缓今晚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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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章 一个时辰(万更)
刺杀?
还是这个时候的刺杀?
明摆着,只能是朱常珏的动作。
这个时候不动手,等朱常哲回京了,他们还杀得了?此刻朱常哲万人唾弃,可不是最该死之时?
由于是皇帝召回,朱常哲也就不可能大摇大摆大规模,只能选择轻车简装赶紧走。越是仓促,他们成功刺杀的机会才越大。
朱常珏,再一次的算无遗漏。
应该说朱常哲被逼无奈的一步步也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好处太多了。
朱常珏此刻动了手,便是顺应民意,为民除害。他只要稍加运作,这便将再次将成为他的一个功绩。
朱常哲是皇帝召回,死在半路上,皇帝一定会自责内疚。没有了费心栽培的接班人,这可不是朱常珏对皇帝最好的报复?
而康安伯那里……若知此生为之努力的目标和动力没了,那他做的所有事便都没有意义了。
外孙没了,皇位必当旁落,不管谁做皇帝,都会趁着这次对他的诬陷大发作,他不但将一无所有,很有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哪怕只是为了他的兵权,为了他在沿海的控制力,新皇都一定不会放过他。那么他走投无路时,要么一死证清白,要么便只有叛出大周一条路。
这正是朱常珏的手段啊!康安伯不是傻子,一定会想到这些!不管他怎么选择,有一点是一定的。便是康安伯绝对不可能再这么傻乎乎为大周效力,为大周在腥风血雨里杀敌。为保自己和家族命,他要么退,要么叛,而那才是朱常珏要的!
没了康安伯的江南和沿海,可不是朱常珏的天下?他只要动作足够快,说不定能快速打下属于他的一片江山!
哪怕就基于这几点,朱常哲都必须要死!
天意吗?
她可一直都还在等着朱常哲做出一定应对的。
可如此这般,即便朱常哲在刺杀里能免于一死,也很难逃回京吧?而且来报说他中了一剑,流了一地的血。那么身受重伤的他纵能逃出生天,能做的也只能躲吧?
当地官府在全力寻找他,朱常珏难道不是吗?
眼下形势这般紧张,几乎瞬息万变,他若暂时回不来,那么便等同于已经废了吧?
程紫玉担心之余,头又疼了起来。
朱常哲是她和家族今生自我保全的最好选择,朱常哲若出事,那么今生,她很可能还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皇帝下了命,让暂时封锁这个消息,也没有招来任何朝臣商议。
哲王出事,京城一定不能漏出风声,江南也一样。否则乱子便更大了。
里间皇帝再次咳起,有內侍走出,说皇上服了药累极,要先休息一会儿,请程紫玉先回去,有什么话晚些再说……
內侍口吻很坚持,程紫玉想着皇帝定是在悲恸之中,便点头往外退。
行至门外,她还是停住了脚步。
刚因着朱常哲的事,她那些胡乱涂画的纸忘了撕毁。虽然她写的很凌乱模糊,一般人肯定看不懂,可她还是不愿将那些疑问留下。
她要回去。
“奴才给您拿吧。”那公公一脸谄媚巴结,二话不说就回头去收拾程紫玉刚留下的纸。
到底是皇帝身前服侍的,很懂避嫌。
目光一点都没有流连纸面,动作麻利收拾起来。
而程紫玉却偏就脑中一闪,有个想法突至。
一瞬间,如云开雾散,她好像明白了。那位公公手中抓的那些她罗列出又想不明白的问题,好像有一个答案套上去后,似乎可以完美将她所有的疑问全都解答!
手指勾了勾鬓边发,她便抬步走回了御书房。既然想到了,自然不能走。
不论如何,哪怕在这儿等,也得见皇帝一眼。
那公公一愣。
“郡主,您的手书已经整理好了,还请回吧。”公公压低声音到:“皇上要休息了,此刻是休息时间,您在这儿多有不便。”
“我的耳坠丢了。”程紫玉指了指自己左耳,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劳烦公公,带人帮我找一找。”
她只右耳戴了一猫眼耳坠,左耳空空荡荡。
丢了?
“不如郡主先回,奴才立马命人去找。找到了给您送去。”
“不好,那是太后娘娘赏的,丢了是大罪。您放心,我一定小声,不会惊动了里边。”
那公公只得蹑手蹑脚开始找了起来……
里间,正传来了一声跪地的闷响和于公公带了哭腔的无助之音。
“皇上,哲王殿下会不会……凶多吉少?”
皇帝本就有此担虑,此刻被一问,再次咳了起来。
于公公赶紧请罪又帮着顺气。
皇帝示意无碍,让他继续说。
于公公言语苍凉。
“眼下有能力在江南地界上对哲王堂而皇之出手,且有这个动机的,应该非珏王莫属。而哲王此刻状况无非三种。第一,哲王福大命大。
可……若哲王无恙,必会想方设法送信,求助或在官府现身。可都没有。对方以百打十,应该是……轻而易举。而咱们以千寻十,方圆百里都无收获,这……”这岂不是明摆着?
“老奴觉得,哲王要么被擒,要么便被……可对方既然下手狠辣,哲王殒命对他们又利益颇多,只怕他们对哲王并不会留情掳劫,老奴只恐哲王已遭了不测……”
皇帝没有反驳。
里间只传来了于公公咚咚咚地叩地声。
程紫玉原打算请示求见,可此刻也跟着于公公的呜咽生出了焦躁,使得心头没法静下。
于公公的意思,她和皇帝都明白,无非是要皇帝赶紧准备,万一哲王真没了,这把龙椅该交给谁?总要有个准备……
皇帝一声重重的叹息传入了耳间。
“若老五回不来,朕是不是只能选太子了?可朕不愿!”
“皇上忘了,还有几位小皇子呢!”
“朕等不了他们长大了。那个逆子也不会给他们长大的机会。”
皇帝再次一叹,可惜李纯不在。也不知他的身子能不能拖到李纯回来?
谁都不知,这才是他一定要将李纯救回来的原因之一。他不得不抱一侥幸心理。那家伙虽看不上这把龙椅,可等自己最后时刻最后一求时,等朝廷岌岌可危时,等他不得不接手时,等他为了他和他妻族的生存不得不时,或许他也就推辞不了了吧?
可自己的身子,最近垮得很厉害啊……
“那……安王呢?”于公公也是烦恼得很。真就没人可选了?
“他……”
皇帝有些一言难尽。
说他没用吧,可他最近还真就立了不少战功,从白恒到自己的暗人再到自己派去的御医,没有一个说他不好的。自己派去西北的內侍回来也说他在军里很努力,风评又好,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表现……
可只要一想到,他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毛病,眼高手低的毛病,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的毛病,皇帝就实在看不上眼。
还有那几万两……那怎么逼也没有个所以然,上次还整了人命,弄出千机盒笑话的那几万两……皇帝一想就厌恶。
“做事不行可以锻炼,性子有瑕可以引导,昭妃没了,安王在边疆磨砺了快一年,小家子气应该也没了吧?那几万两银子,说不定被安王带在了身边也不一定。”于公公叹到:“老奴主要是觉得安王身边有个白将军指点着,倒是可以信赖的。”
皇帝沉默了两息,回到:“再说吧……”
外间,內侍已经找了好几圈,压根没找到东西。
“郡主再找找,会不会是掉在了衣兜或是衣袖里?老奴可以确认,郡主的耳坠不在御书房。”
那公公也不是笨蛋,几乎已经确定程紫玉应该是故意赖着不走。
“郡主请回吧。”內侍做了个请的手势。“您可不便一直在这儿待着。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
那內侍说完,门外两个公公也来请她,三个內侍各围了一方,只剩了她出去的路。
程紫玉却是面色突变,刚刚还平和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一把推开了其中一人。
“锦溪求见皇上。”她扬声就冲里间喊来。“皇上,锦溪有话说。”
里边突然一静。
程紫玉却知道,里边两人一个是惊讶于她还没走,另一个则是忘记了她一直在外边。
“回去吧。朕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皇帝的声音里透露着疲累和厌烦,不知是因为心情不好还是因着程紫玉这不合规矩的求见。
“皇上,我这儿有枚玉。是李纯给我的。据说,是对您很重要的玉。锦溪想请皇上看一看。”
“什么玉?”
“上边有字的玉。”
“进来!”
程紫玉终于进了里间。
皇帝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
“玉呢?”
程紫玉从贴身的荷包里拿了枚玉佩递到了皇帝手中。
这玉,便是当日皇帝送给李纯生母的定情物。皇帝一直不肯收回,听李纯的意思,这东西留着是纪念,拿出来便是可提要求的信物。
李纯离京前,坚持将这枚玉留给了程紫玉防身。
先前在李氏坟前程紫玉没肯收,但这一次,为了让李纯安心,她收下了。只是不想,还真就用上了。
“快二十年了,他都没让这玉在朕眼前出现过。没想到,他把玉给了你。”皇帝紧紧握住了这枚有他名中字的玉佩。他更没想到,昨日程紫玉状况危急时没拿出玉来,今日反而……
“李纯看重你,是你的福气。朕会尽力照应你,满足你的要求。你是要朕全力营救李纯吗?你放心,朕不会让他有事……”
程紫玉不敢开口打断皇帝,只能摇了摇头。
“那你要什么?你直说吧!”
程紫玉磕头:“锦溪需要一个时辰。”
“什么?朕没听清。”
“锦溪需要一个时辰与您说话。这一个时辰,需要绝对私密,需要没有外人进出,需要皇上不见任何其他人。需要皇上的耐性和信任。”
皇帝眯起了眼,于公公则轻声道:
“郡主,您这要求往日里倒是不算什么。但今日怕不太妥当。这个时候,进出御书房的消息不少。今日事务繁杂,皇上都没回养心殿休息,到这会儿还空着肚子,就是为了处理政务。朝臣们也是来来往往,朝局事宜瞬息多变,一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皇上怕真就抽不出来呢。郡主……不如选别的?”
程紫玉抬眼看向皇上。
“皇上,李纯说了,让我有困难就拿了玉佩来找您。他说不管我提什么,皇上都会答应的。此为一。第二,我有把握不让皇上后悔。第三,皇上昨日不是说愿意听我一言吗?第四,于公公,此刻,皇上还没发话,您僭越了。”
于公公一愣,只得赶紧跪下请罪。
程紫玉这才看向于公公。
“我知道您关心皇上,所以您放心,我说的私密环境,不包括您,您可以留下。正好,我也有事请教您。”
于公公面色又是一突,只觉程紫玉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