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惊,她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他心虚道:“没问什么。”
余慧心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
裴义淳:!!!
她有些烦恼:“阿娘好像……盼着我快点怀上。刚刚太医没说,看来这次是没怀上的。”
“呃……”裴义淳赶紧坐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道,“我刚刚问了,刚怀上的时候是把不出脉来的。少说也要一个月才行,一般都要两个月。说不定你已经怀上了,只是时间太短,脉象上看不出来。”
余慧心笑看着他:“你想要孩子么?”
裴义淳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我说一句话,你不要生气。”
“什么话?”
“我……我不想这么早要孩子。”
“为什么?”余慧心惊讶不已。
“我就觉得,我们俩现在挺好的,可以晚两年再要。有了孩子,多占我们心神?我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事事想着你了。”
余慧心一笑:“可这孩子,也不是你说晚点就晚点的呀!”
“哎……也是!”裴义淳苦恼。就算要他节制,也不能一个月节制三十天吧?只要有一天,那都可能怀上!所以节制什么的……可以稍稍稍稍地节制一点点,但没必要矫枉过正。
余慧心暗笑。就不告诉他,自己想晚点,的确是可以晚点的。她上个月就在算排卵期,到了那两天就推脱身子累,没让他碰。
不过……她上辈子没这经验,算这东西还是因为写文需要去百度了一下,所以对自己的算法不是很有信心,只能先用着。要是避孕成功,就当算对了、有效果吧。
晚上,裴义淳到底是被太医的话影响了,有贼心,没贼胆,就怕余慧心肚子里已经揣着孩子,自己一个不节制就伤到了。
余慧心见他在旁边磨磨蹭蹭,如狼似虎地看着自己,明显想那啥,却又可怜巴巴地不敢扑上来……
自己身上难道有刺么?让他想吃都不敢下嘴?
余慧心侧躺着盯着他:“六郎,你今儿怎么了?”
裴义淳朝她靠去,小心翼翼地搂着她,小声道:“太医说,刚怀上的时候要小心。我怕你现在怀上了,只是脉象上看不出来……”
“所以你就不敢碰我了?”
“……”娘子怎么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他会脸红的啊!
余慧心小声道:“怀没怀上,我自己知道。”
“那现在……”
“没有。”她不好意思地对他摇头,眼里仿佛有邀请。
裴义淳顿时热血上脑:“那、那……那你有的时候,可要告诉我。”
余慧心红着脸,羞得不敢吭声了,抬起手勾住了他脖子。
裴义淳脑子里轰地一声,急切地搂着她吻了上去,一边想:就她这样,他哪里节制得了啊?
……
余家比裴家晚几天到北山,一落脚就让人到裴家报信,裴义淳紧跟着带余慧心赶过去。
除了段氏,其他人都到了。
余慧心问陈氏:“阿娘怎么没来?”
陈氏道:“阿墙和离了,现在住在家中。她孩子太小,不好奔波,阿娘就留下照看她。”
“哦……”余慧心点点头,想到那天阿墙说的话,问,“阿墙还好吧?她那男人……同意和离,就没什么要求?”
陈氏嘲讽道:“知道咱们家有钱,自然要敲一竹杠!”
“一竹杠换来清静也挺好的。”
“是呀。阿墙说和离,他没一点舍不得,就惦记钱了,想来平常也是这么个人,阿墙没和我们说罢了。”
余慧心皱眉:“谁给阿墙做的媒?”
都说三岁看八十,那男人什么脾性,他周围的人肯定清楚,媒人心里也有数……
说到这,她突然想到阿墙在张家的处境。虽然是张家人,但亲爹亲娘不在,还不是寄人篱下?张家养阿墙几年,轮到她婚事上头,自然尽可能地换好处。只要聘礼到位,哪会帮她打听对方的人品。
余慧心轻轻一叹,觉得这事八卦下去不好,赶紧转口:“罢了,都不干她的事了。将来她在家中,倒是辛苦嫂子一些。”
陈氏微笑:“我看她挺乖的,说不定能帮衬着阿娘,我哪有什么辛苦的?”
“嫂子说得是。”
余慧心打算将阿墙抛到脑后,但对方却时不时出现在她脑海里,搞得她心情沉重。
阿墙那天说——她婆家嫌她没给家里续香火,要她马上怀个男胎——余慧心想到此就身上发寒。
在有些人眼中,儿子传宗接代、极其重要,女儿是无所谓的存在。
她的灵魂来到这里,躯体应该死在电脑前了。
她的父母不会太伤心吧?毕竟她只是女儿,而且留下了足够他们余生所需的财产。如果出事的是弟弟,哪怕他只会给家里带来麻烦,对他们来说也是不一样的。
她老早就知道,十来岁的时候就知道——家里的一切都是弟弟的,特别是那座房子,她一块砖头都得不到,只能靠她自己!
其实她的家庭很和睦,父母对她很好。但小时候弟弟撕了她的作业本,她急得在弟弟手上打了一下,妈妈就不问青红皂白地骂了她一顿。
那一刻她醒悟到——她是比不上弟弟的。
她知道她的父母重男轻女,但她从没指责过他们偏心,更不向他们诉说自己的委屈。而他们的偏心并不明显,所以……他们觉得他们是公平的吧?
但小时候的记忆太深刻,她永远无法忘记。那像一个标志,在证明着什么。
此刻,她心中的委屈无限放大,让她愤怒、悲伤……
她强撑着笑脸,度过了在余家的时间。上了回裴府的马车,才敢露出疲惫。
“怎么了?”裴义淳刚刚就觉得她不对劲,以为自己想多了。现在一看,担心不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靠在他肩上,合上双眼。
从前回想起父母,她只想到他们的好,觉得对不起他们。现在,她却只想到他们的不好,心中尽是委屈!
“累了么?”裴义淳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是不是中暑了?回家让太医看看。”
余慧心难受得不想说话,过了会儿才问:“将来我们有孩子,你是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嗯……”裴义淳认真地想了想,“都要!”
余慧心:“……”
她无奈地叹气,笑自己无病呻.吟。她和他探讨什么男女平等?古人的思想是多子多孙多福,裴家又不是养不起,一胎不管男女,最好都再生几个。
不过,她还是想发泄,想报复这个世界!
她想起上辈子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你家儿媳土里埋,已有二十载。
说的是有些人为了生儿子堕掉女胎,或者将生下来的女婴杀害,导致二三十年后男女比例失调、男人娶妻困难,又因此激发出一系列男女矛盾的事。
当时看到这句话,她就有了一些灵感。只是那时的现实远比文字深刻,她觉得自己的文字是苍白无力的,并没有将灵感转换为文字的想法。
现在,有了。
第120章
时间到了七夕,这是余慧心在裴家过的第一个生日,安阳极其重视,亲自操办,请了不少客人。
段氏怕人闲言碎语,也从京城赶了过来,和陈氏一起坐在席上。
余慧心现在基本分得清席上的人是什么出身、家族有什么来历、与哪家有恩怨了,虽然大家还不大看得起她,但她假装不明白,笑笑就过去了。
裴义淳在前头招待男宾,开席时李二问:“少章呢?还没到?”
裴义淳略微一顿,如常地道:“他有公务,刚刚走了。”
来北山那日,韩少章虽然和裴五闹了一场,但还是和裴家一道过来,外人并不知道他和裴五之间出了问题。但今天裴五过来,他根本没送,也不知是上次的事两人还没和解,还是又闹了新的。
裴义淳只得帮忙搪塞过去,端起杯子向众人敬酒。
他在国子监的一位同窗道:“前几日圣上赐了你两坛好酒,你居然不请我们喝?让我们喝这水酒?”
有人笑道:“你怕是忘了清虚的脾气了,他哪舍得拿好东西招待我们?你再说话,小心水酒也没了,给你水喝!”
裴义淳:“……”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我真给你们水喝信不信?
李二道:“清虚,今日可是你娘子生日,你大舅子还在这里呢,你大方点!”
余天瑞立即道:“这酒就挺好喝的!”
众人不理他,对裴义淳道:“你都成亲了,再那么抠门,小心你娘子嫌弃你!”
“我娘子才不会嫌我!”裴义淳急道,“御酒就那么一点,我母亲拿去招待你们母亲娘子去了,叫我们不要多喝酒,免得误事!”
“什么?!”突然有人急了,“可别把我娘子喝醉了!”
李二笑:“喝醉了不是正好?”
那人跳起来想打李二,裴义淳连忙将两人拉住,劝起酒来。
这顿席吃到申时才散,宾主尽欢。
大部分客人都走了。今日七夕,晚上要拜月,女人们还要乞巧,都得回去做准备。
余慧心的娘家人暂时没走,裴义淳送老丈人和大舅子去客房小憩,然后去上房看安阳。安阳吃了酒,也歇下了。
裴义淳便回自己房间,没看到余慧心,正要问,墨菊给他送茶水来,道:“少夫人去客房看老夫人她们了。这是她特地叫奴婢准备的,怕少爷醉了酒,好醒酒。”
“好。”裴义淳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略有些甜,像蜜水。他本来就口干,干脆一口气喝光了。
墨菊吓了一跳:“少爷还要吗?”
“上壶茶吧。”裴义淳身上沾了酒,回房去换衣服。
他随手打开一个箱笼翻了翻,好像都是余慧心的衣服,正要关上,摸到一卷纸,疑惑地拉出来,发现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他随意翻了两下,好像是小说,娘子新写的?
他马上回到开头,见写着“美人涧”三个字,顿时一愣。
“美人涧?”这名字看着……怎么不太正经呢?而且这篇是用白话写的,她这些日子学的好像没用上。
白话写的不正经的东西……他不由想起那个富贵闲人来……
呃……
裴义淳当然不会联想到自己的娘子等于富贵闲人。在他的想法里,他娘子再厉害,也不会那么夸张。但他有点怀疑——娘子是不是看过富贵闲人那些未删减的书,毕竟就是她书肆里印的,她看到太正常了!
会不会她看过之后,在学?
如果真是那样,他得好好和她说道说道!
裴义淳正要开始看《美人涧》,外面传来墨菊的声音:“少爷,奴婢送茶来了。”
裴义淳吓一跳,马上将稿子扔回箱子,啪地一声合上盖子,回头道:“端进来吧!”
墨菊这才进来,见他站在箱架前,疑惑:“少爷,你要换衣服?”
“嗯……”裴义淳有点做贼心虚。
墨菊年纪小、心眼实,没察觉到他的异常,指着另一口箱子道:“少爷,你的衣服好像在那里,这里面只装了少夫人的衣服。”
“哦……”裴义淳赶紧走向自己的箱子。
墨菊本想去帮忙,又怕有勾引男主人之嫌,犹豫了下倒了杯茶就出去了。反正她身子矮,那箱子放得高,她也不一定够得上。
裴义淳见她出去了,快速拿了件衣服出来,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剐掉,一边穿一边去开余慧心的箱子。
将稿子拿出来,他跑向床铺、放下床帐,偷偷瞅了眼门外,躲到蚊帐后看起来。
【岭南某县,有位张姓老爷,先后娶了五位夫人,统共得了八位千金,无一男孩。】
裴义淳想,这张老爷也太惨了,周遭的人肯定都会笑话他。只是他先后娶了五位夫人,莫不是为了生男孩才不停地娶?也不知新夫人过门时,“老”夫人如何处置,可别有什么内情。
他脑洞也挺大。
余慧心写的小说,他都看过。他娘子向来不走寻常路,故事写着写着就要打官司,好几个故事里都打了。他还挺喜欢看打官司的,觉得张家也要打了,就是那五个夫人,搞不好某一个因为张老爷想娶新夫人生儿子,她不同意,就被张老爷谋害了!
他带着这份期待看下去,结果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余慧心笔锋一转,张老爷头七个女儿都嫁了,而且都生出了男孩——虽然有些努力了好几胎。
张老爷就想,看样子我张家的人也不是不能生儿子,只是我运气差点罢了。于是他打算给张八妹招赘,让张八妹为张家续香火。
恰这时,附近的村子遭了灾,很多村民逃荒到县城。其中有一群李家村来的,全是男人,还都是青壮年。
张老爷手上有生意,雇了这群男人当苦力,无意间听说一件奇事——李家村三十多年来,出生的婴儿全是男孩,无一例外!
裴义淳看到此处懵住了,还有这么神奇的事?难道那个村子的水土有特别之处?
其实这种村子,余慧心上辈子看到媒体报道过。受过科学教育的人都知道,只生男孩是不可能的,要造就这种景象,需要人为操作、蒙骗世人。
但这个年代,饶是裴义淳这种“知识分子”也不会怀疑,张老爷就更觉得神奇了,想给小女儿从那群李家村的男人里挑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