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八妹上头七个姐姐,也是受尽宠爱长大的,看不上乡下人。而且一想到父亲让她成亲的理由,她就十分反感!
她不想生孩子!姐姐们生孩子痛得死去活来,差点没命!父亲还非要她生儿子,要知道大姐可是生到第五胎才生出的儿子,差点就被休了!
张老爷道:“听说那李家村的妇人,从来只生男孩,不生女孩!你招个他们村子的,一定会一举得男,就不用像你姐姐她们那么辛苦了。”
张八妹闻言好奇:“他们村子不生女孩?那生孩子的妇人哪里来的?”
“从外村娶回去的啊!”
“哦……”张八妹顿时悻悻。
最后,她当然无法与张老爷作对,真的从李家村那群男人里挑了一个。好的是,张老爷心疼她,让她躲在帘子后偷偷地看、自己挑了个顺眼的。
裴义淳:“……”这也太不规矩了!
不过,将来他若有女儿,倒是可以用这法子。自己的闺女,总不能委屈了她。
他继续往下看——
被张八妹挑中的男人叫李丰,李丰穷归穷,却不想入赘。
他们村的人在城中逗留了些时日,李家村的神奇之处都传开了,好多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们;他们村子里虽然遭了灾,但只要来年风调雨顺,一切又会好起来,到时候就可以回去了,甚至还能在这里娶到老婆回去,没必要入赘。
张老爷见他不同意,当然不肯放弃,就许诺他,等张八妹生下男孩让他们和离,到时候再给他许多钱财,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尽可以回李家村另行娶妻。
李丰想了想,觉得这买卖划算……
裴义淳:……?!
裴义淳这抠门精看不下去了!
他是最喜欢做划算买卖的,但这一刻,他觉得“划算”二字好刺眼,以后再也不想说着两个字了,想都不要去想!
这张老头简直有病!倒贴嫁女就算了,还要把闺女送给人白白糟蹋?就为了香火?虽然香火很重要,但换了他,这种时候就宁愿不继承香火了!
裴义淳心里堵得慌,起身挂好蚊帐,去喝了两口茶,回头继续看。
却说张八妹和李丰成亲后,不到两月就怀上了。张老爷欢喜不已,给整个李家村的人都封了红包。
来年,张八妹却没生出儿子,这可把李家村整个村的面子都丢掉了!
不是说他们村只生男孩,不生女孩吗?这是骗人啊!
李家村当然不肯承认他们是骗子。
裴义淳咬指甲:莫非孩子不是李丰的?但也没说张八妹与别人有染啊……
余慧心的脑洞哪是他跟得上的,他揭过这页稿子,李丰打算带张八妹跟随李家村的人回李家村去了。
他们觉得不是他们李姓男儿的问题,是李家村外面的风水不好!到了他们李家村,张八妹肯定能生出儿子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上路了,张老爷和张夫人也跟着一起去。
然而,李家村这群人离家不到两载,却有点忘了回去的路了。走了大半个月,突然迷失在山间,说着要到了要到了,在山里转悠了两天,还没到。
终于在一天傍晚,准备露宿时,听到一阵流水声。
李家村的人一喜,循着声音跑过去看了看,叫道:“找到了找到了……我们村子后面就有条溪,顺着这溪流走,很快就能到!”
张家人听了,都高兴起来。他们连日餐风露宿,有些受不了,到了李家村,就有房子住、床铺睡了。
一行人再次上路,张八妹抱着不足百天的女儿,神情疲惫。走了一阵,溪水近在眼前。她想,她等下得喝口水,洗把脸……
突然,一阵哭声传来。她以为自己女儿在哭,低头一看,孩子睡得正香呢。
“别让孩子哭了!”李丰回头骂她,“天都黑了,哭得怪瘆人的!”
“是啊是啊……”李家村那群人附和,“你快哄哄。”
“不是她。”张八妹嗫嚅道。
这时,哭声又传来,更加清晰。众人猛地看去,就见一块石头后面,蹲着个女童。
“你——”前头的人倒抽口气,“你是哪家的娃儿?”
女童晃悠悠地站起来,边哭边抹泪:“我走丢了……呜呜……爹爹……阿娘……”
“娃娃莫哭了。”张夫人走过去,温柔地问,“你住哪里呀?怎么走丢的?”
女童往溪流的方向一指:“在那边。”
“那……那我们帮帮她?”张夫人问众人。
李家村的一名老头道:“我们还得回李家村,谁知道她住哪里!”
“李家村?”女童惊道,“李家村不在这里呀!那里可远,这里叫美人涧,没个七八天时间,到不了李家村的。”
李家村众人一惊,他们居然走错了?他们在山里迷了两天路,走错方向也情有可原。
女童眼巴巴地望着他们:“我家近……要不你们去歇歇?”
刚刚完全不想管她的李家村男人顿时笑起来,纷纷点头:“好好好……”
女童盯着其中一个老头,那老头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干脆伸手去牵他:“我牵着你吧?山路难走,你别摔了。”
“谢谢老翁。”女童笑起来,将手给他。
老头惊了下:“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啊?”
女童顿时眼泪汪汪:“我冷……好冷……水里冷……”
“水?你掉水里了?”
“嗯……好久了,衣服都干了。老翁你看,这是我娘给我做的,好看吗?”
大家这才发现她穿着一件破旧的花布衣裳,因为她脸蛋极其干净漂亮,他们刚才居然没注意到她穿得怎样。
“好看好看……”牵着他的老头眼神不大好,只能如此回答。
女童突然撒娇:“我累,你可以抱我吗?”
老头无法拒绝这么可怜、乖顺的孩子,伸手将她抱起来。
一行人顺着她指的路走,她高兴地说:“我家就在前头,姨姨和姐姐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越过山涧,一行人进到一座村子。
此时村子里家家户户点起了灯,他们走到村口,几名年轻女子打着灯笼站在那里,看到女童,喜极而泣:“你可算回来了——”
张家众人和李家村的人都呆住了。
月光下,这群女子美艳不可方物。
接下来的发展,十分奇特。
大家在村里住了一夜,第二天起床发现桌上放着热腾腾的饭菜,他们连日来穿得臭臭的衣服都被村子里的女人拿去洗了,还另给他们准备了干净的衣裳,都是崭新的、缝制得非常漂亮,甚至看不出针脚。
而这个村子里,居然只有女人,没有男人,而且大多年轻貌美、没有成婚。
她们说:“前几年遭了灾,父兄们都出去讨生活了。我们留在这里,没个当家人,也不敢出去……怕被劫了道。”
李丰和村子里一个姑娘看对了眼,张八妹甚至撞见他们在竹林里野合。
余慧心在这里写了一段肉,但裴义淳完全没法去在意,因为故事进行到这里,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在县城的时候,故事有模有样,处处经得起推敲;到了美人涧,就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写的时候没思索好、留下了漏洞……
不过,她字里行间都透着诡异,让他身上冒起鸡皮疙瘩。
李家村的男人仿佛着了魔,村子里的女人建议他们留下来、别回李家村了,不如把这里当李家村,她们反正没男人,就给他们做娘子。
他们纷纷答应,当即操办起婚事来。
张八妹自然不答应,想拦住李丰。那群女人就将她和张夫人以及她的孩子撵出了村子,撵到了他们当初遇到那个女童的地方。
张老爷也没出来,他也打算留在新的李家村了。
张八妹和张夫人在野外待了一夜,四下漆黑,不敢乱走,也不敢睡觉,一直哭,哭到最后睡着了。
第二日,不知什么时辰,被人摇醒,睁开眼看见几个挎着篮子的农妇。
农妇说,他们是李家村的。
“李家村不远,半个时辰就到。”
“这里哪里有村子?还尽是女人?你们说什么胡话,莫不是撞鬼了!”
张八妹浑身哆嗦,说起前几日的遭遇,说在哪里哪里碰见一个女童,她带他们去的。
她话音一落,一个老妇突然冲到那块石头边上:“是不是这里?是不是这里?!”
得到答案,老妇抱着石头大哭:“是我的闺女啊——”
她的闺女一生下来就溺死了,然后被埋在这里,让过路的人踩踏,让她下辈子不敢在投胎到李家村。她不想闺女被人踩,费了老大的力气弄了快石头挡在旁边,过路的人只能绕着走。
张八妹和张夫人听了她的话,快吓傻了。
那群妇人说,今天是七月半,她们来祭拜女儿的,然后带着她们往前走。
张八妹发现,这好像是那日女童带他们走的路,最后到的地方好像也是那个村子;她再在心中一算,他们遇到女童那天就是七月半前一天,怎么在村子里待了一阵还是七月半……
而眼前,哪有什么村子,只有一堆土包,还有横尸满地的男人们。
那群妇人顿时哭嚎起来,像高兴,又像疯了,嘴里嚷道:“报应!报应!”
张八妹后来才知道,李家村并不是只生男孩的,也会生女儿,还不少。只是女孩一出生就会被杀死,然后埋到这山涧旁的荒地里,无人知晓。时间一长,李家村就是只生男孩、不生女孩的神奇村子了。
第121章
余慧心走进房间,见裴义淳拎着两张纸坐在床上、一脸冥思苦想。他的身边,还散落着无数这样的纸。
余慧心正疑惑他在干什么,他突然看过来,明显地一惊,脸色极不自然,可以说是肉眼可见地心虚。
余慧心:???
他在干什么?难道背着自己在看小黄文?
她走过去,拿起落在床边上的一张纸,看清上面写的什么,顿时有点懵。
这是她新写的故事,完全背着他写的,不是藏进箱子里了吗,怎么被他发现了?
余慧心想到里面的内容有些仇男,怕他和自己观点不一样,吵起来。而且学了两个月文言文创作,她又倒回去了,他不会骂她吧?
想到他在学术上严肃的样子,她不由得腿一软。
裴义淳马上扑过来,将她抱个满怀:“醉了?”
余慧心席间喝了几杯酒,身上有味道,再加上这身子喝酒上脸,脸是红的,看起来有股迷人的醉态。
她摇头:“没醉。”
这年代的酿酒技术低下,酒精浓度极低,根本不会醉人,喝多了只会胀肚子。
她撑着他身子站好,心虚地往纸上瞟了一眼:“我……我没有哪个字用错吧?我、我学那富贵闲人写的,不用咬文嚼字,应该不会用错……”
“……没错。”裴义淳抱着她坐在床上,见她颈边的头发有些松、掉了几缕在衣领下,伸手给她拨出来,“我让丫头打水来给你洗脸?你重新梳个头、换身衣服——要不要小憩一会儿?”
余慧心不自在地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这簪子还是清早他亲自给她戴上的,“我先洗脸吧。”
裴义淳下床去,见稿纸乱着,想整理。
余慧心道:“我自己来。”
他便去吩咐丫鬟打水了。
余慧心惴惴不安地将稿纸理好。这是初稿,誊抄后要烧掉的。为了方便自己整理,她在边角上用阿拉伯数字标注了页码。
她顺着页码理好,裴义淳回来,指着面上的“1”问:“这是什么?每张纸上都有,还不一样。”
“呃……我随手画的,方便自己排顺序。”
裴义淳疑惑地看着她。
她故作茫然:“怎么了?”
他顿了顿,没好气地样子:“等下和你理论!”
余慧心:……?!还要理论?
过了会,她洗了脸,松了发髻,脱下穿了大半天的衣服,换上睡衣,和他并排躺在床上。
天有些热,平常这时候都有丫鬟来打扇,刚刚裴义淳打算和她说事,让丫鬟出去了。此时,他拿着她的团扇,对着她慢慢地扇着。
余慧心看向他,眼神楚楚可怜。
“不睡?”他问。
余慧心翻身侧躺,往他怀里钻。
他倒吸一口气,伸手握住她腰身,气息有些不稳:“大白天的……你别招我。”
余慧心偷偷一笑,抬头故意道:“就招你怎么了?”
他眼神一暗:“那你等会儿别躲!”
余慧心吓得赶紧退开。
裴义淳咬牙,隐隐有些失望,谴责道:“你看你,就是故意招惹我!”
余慧心闭上眼,不吭声了。
她每天下午都要小睡一会儿,一般两刻钟上下,不到半个时辰。裴义淳习惯了,见她闭上眼就知道她困了,慢慢给她打着扇,渐渐地自己也睡了。
不到半个时辰,余慧心醒了过来,裴义淳跟着转醒。下午其实都睡不沉,更像是闭目养神。反正余慧心从来没睡着过,处在一种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状态,但养精蓄锐的效果极好——不眯这会儿,下午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眯上这一会儿,就像是原地满血复活。
她要下床,裴义淳拉住她:“我们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