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纨绔——墨书白
时间:2019-09-21 07:50:11

  “若上下联手,要杀两位朝廷正三品以上尚书,他们会用刺杀的手段吗?是怕陛下不砍他们脑袋吗?陛下,”沈明叩首下去,“如今永州怕是岌岌可危了,臣来已经花了三天,若再耽搁,怕是来不及了。”
  “大夏新朝初建,”范轩摸着手边的玉玺,慢慢道,“朕不能乱了法纪,没有你一个罪人,说一番就发兵的道理。若今日我无凭无据发兵永州,其他各州,怕是心中难安,空有生变。”
  “陛下!”
  “陛下,”江河突然出声,范轩转头看了过去,江河上前一步,恭敬道,“陛下之前已经赐九思调司州兵马的令牌,此番不如微臣领着小叶大人一起过去,纠察两州官员,考核今年两州官员情况。”
  大夏传承了大荣大部分制度,其中包括了每年的官员考核,官员下一年的俸禄与升迁,和考核息息相关。他拿了这个权利,等于就能握住司州一大批官员明年升迁和俸禄的管辖权,一到司州,便会直接多了一大半友军。
  他一贯没个正经,区分叶世安和叶青文,也就是小叶大人和叶大人,范轩听习惯了,也没搭理。
  江河见范轩想着他的提议不说话,江河便接着道:“顺便,若是永州真的出了岔子,朝廷也不能坐视不管,以防这乱子闹得太大。一座城闹事,也不必大动干戈,速战速决后立刻重新扶着人起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你的速战速决,”范轩思索着道,“要多少人,打多长时间?”
  “五千人,一日。”
  江河果断开口,他笑了笑:“不怕陛下笑话,以小侄的能力,若有五千兵力,取下荥阳,也不过一日。若能一日取下荥阳,治好荥阳旧疾,陛下,”江河慢慢躬身,眼神意味深长,“大夏新朝初建,这才是真正,有了国威。”
  听到这话,范轩眼神中顿时有冷光汇聚。
  “你说得对。”
  范轩点点头:“大夏不能学着大荣的样子。”
  他也曾经是节度使,他再清楚不过大荣是如何倾覆。
  江河见话说到份上,也不说话了。
  范轩迅速拟旨,让江河立刻出发。江河接了圣旨应下来后,范轩才终于看向沈明。
  “至于你——”
  范轩看着沈明,皱起眉头,沈明跪在地上,得了江河去司州管这事儿的消息,他总算是放心了。
  江河去司州,证据他给齐了,一切他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不是他能管的了。
  他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余下是悬崖还是长路,都没了所谓。
  他静静跪在地上,许久后,范轩终于道:“先收押天牢,等永州事结束,与永州的案子一并办理。”
  听到这话,沈明愣了愣,江河忙道:“谢恩。”
  “谢陛下恩典!”
  沈明立刻叩首。
  等沈明同江河一起出了大殿,江河使唤叶世安去准备出行的事宜,沈明被抬着坐在软轿上,江河走在他旁边,抬扇遮着阳光,笑着道:“陛下有心赦你,你怕是死不了了。”
  沈明笑起来,看上去有几分傻气。
  江河勾了勾嘴角:“活下来了,以后可要好好珍惜,找个机会,去叶家提亲吧。”
  沈明愣了愣,片刻后,他忙道:“我……我还差得远。”
  江河挑了挑眉,沈明看着江河,他似乎是忍了片刻,才终于道:“其实,叶韵心里没我。”
  江河有些意外,沈明接着道:“她……她该当是……是喜欢你这样的。”
  这话把江河说愣了,片刻后,他笑出声来,却是道:“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
  “年轻小姑娘喜欢我这样的,”江河张开扇子,挡住自己半张脸,笑弯了那双漂亮的眼,“那再正常不过了。”
  沈明没说话,江河的话让他不太好受,片刻后,他终于道:“她是很好的姑娘,不会随随便便对人动心。她看你的眼神,我明了的。”
  “所以说啊,”江河看着沈明,眼里带了几分怀念,“你们是年轻人。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他潇洒、俊朗、温柔、有能力,或者是她美貌、出身高贵、知情知趣……人都倾慕优秀的人,可这种喜欢,只是倾慕,只是一时心动而已。可是若完完整整知道一个人的好与不好,接纳他的一切,还喜欢着,这就太难了。”
  “你们还年轻。”江河神色里带了几分温柔,“她不是对你全然无意,你也无需自恋自卑,沈明,人最难之事,贵在真心。”
  沈明没有说话,江河正要再劝,就听他道:“她对你有几分喜欢,那都是真心。未来她会不会喜欢你,会不会喜欢别人,我不知道。可如今她喜欢你,深与浅,那都得她来评价。你或许不喜欢她,但还望尊重这份感情。”
  “这世上,”沈明看着他,神色明亮又认真,“所有人都可以为我和她说情,独你不能。纵然我当感激你,可你这样做,她会难过。”
  江河没有说话,他看着这个少年,他似乎像一把质朴的刀,没有任何雕琢,沉默无声且不求任何回报的,护在那个叫叶韵的小姑娘身前。
  所有人都说他傻他不知世事,可江河却在这一刻明确感知到,他用了多大的心力,在细腻又温柔的守护着那个人。
  他手中握扇,抬起手来,恭敬鞠了一躬。
  “是我不是,”他认真道,“烦请见谅。”
  沈明摇摇头:“这礼我受不得。”
  江河笑了笑:“你去永州一趟,到长大不少。”
  “有了牵挂的人事,”沈明苦笑,“便不能再糊涂着过了。”
  话说完,两人已经走到宫门前,叶世安带着侍从和马停在门口,同江河道:“我从宫中拿几套和咱们身材相仿的衣服,官印文牒银两都置办好了,剩下的我已通知了让他们之后带过来,事出紧急,我们先启程吧?”
  江河点了点头,两人同沈明告别之后,便驾马疾行出城。
  沈明靠在软轿上,扬起头来,便见蓝天碧蓝如洗,一片澄澈明净。
  而后他听到有人叫他:“沈明。”
  他转过头去,看见叶韵站在不远处,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神色有些紧张。沈明静静看着她,片刻后,他突然勾起嘴角,笑着道:“红豆糕做了吗?”
  叶韵愣了愣,片刻后,她也笑起来:“你这人,是不是就只会从我这里捞吃的了?”
  “回去吧。”她说着,放软了声调,“我回去给你做。”
 
 
第146章 
  顾九思领着徐罗去了司州,他隐藏了身份, 带着徐罗去了城里柳玉茹开的铺子。
  徐罗拿了柳通商行的令牌叫了管事出来。
  顾九思之前吩咐来司州的人, 是给了他两个令牌, 一个用来调司州的军马, 另一个令牌是柳玉茹的,用来在危急时调动柳玉茹在司州所有商铺。顾九思让人一入城先到柳玉茹的铺子打个招呼,也算有个知情人。他本也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如今真的有了用处。
  “之前的确有人拿着柳夫人的令牌来了花容,还让我们准备了客房,说夜里要留宿。”司州的管事恭敬道,“可这位公子白日来了, 去了官府之后, 就再没回来。我们以为他是临时改了主意, 回了永州……”
  顾九思听到这话, 哪里还有不明白?
  人是到了司州, 还去了官府, 可却不见了, 司州迟迟不发兵, 明显这人,怕已经是没了。
  顾九思知道司州再留不得,他深吸一口气, 站起来道:“你好好经营,当没见过我,什么事儿都别说别问, 如果有一个叫江河的人来了,你让他在永州城郊外的密林里放一个信号弹。”
  管事连连应下,顾九思走出门来,领着徐罗回了林子。
  徐罗跟在顾九思身后,有担心道:“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明日随我去买纸笔,还有风筝和孔明灯。”
  “买这些做什么?”
  徐罗有些茫然,顾九思平静道:“若是真的走到绝路,只能同他们拼了。”
  徐罗还是不明白,顾九思嘲讽一声:“干这么大的事儿,你以为只有王家一家人在后面就能干出来吗?这么多人一起干这种抄家的事儿,你以为他们不怕?”
  “一群乌合之众,”顾九思冷着声,“自己一伙人怕都闹不清楚,更何况他们把持荥阳这么久,多的是人想取而代之了。”
  徐罗感觉自己似乎是懂了,又觉得不明白,他想了想:“所以这和风筝有什么关系?”
  顾九思直接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徐罗点了点头,他觉得顾九思高深莫测,自己怕是不能理解大人深意了。
  顾九思和徐罗领着人夜里歇在了山林里,王树生没想到顾九思是从山林里逃的,又回了山林,他猜想他一个人,必定是要找个落脚的地方,甚至就直接逃往东都或者司州,于是他让人从周边的客栈、村子挨家挨户搜起。
  而柳玉茹等人在府衙里安安稳稳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起来,柳玉茹便去清点府衙里的物资。
  府衙如今有三百多人在里面,首先要考虑的就是粮食的问题,好在准备给河工那些粮食,仓库放不下,于是府衙挪了两间屋子用来存放粮食,这样一来,粮食的问题便解决了。
  府衙内院有水井,柳玉茹又带着人去拆了几个偏房,劈成了柴火放在院子里,于是水和火的问题也都解决了。
  柳玉茹解决后勤,洛子商和李玉昌就去清点了府衙里存放着的兵器数量,两人商量着,花了一整天时间,以内院为中心,一层一层布防设置机关出去。
  这一夜谁都睡不着。
  顾九思在外面躲着王树生追杀,王树生四处找着顾九思,江河领着叶世安披星戴月奔向司州,而柳玉茹自个儿站在庭院枫树下,一直看着月亮。
  白日忙活了一整日,印红有些撑不住了,她站在长廊上等着柳玉茹,终于道:“夫人,回去睡吧,折腾一天了,您不累吗?”
  “你先回去睡吧。”柳玉茹平淡道,“我再待一会儿。”
  印红撑不住了,应了声,便回去睡下。柳玉茹待在院子里,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有人突然道:“睡不着啊?”
  柳玉茹回过头去,便见洛子商站在长廊上,歪头瞧着她。
  柳玉茹轻轻笑了:“洛大人。”
  洛子商点了点头,撩起衣摆,坐在了长廊上:“不知活不活得过明日,心中害怕?”
  “洛大人,”柳玉茹轻叹出声,“凡事心知肚明就好,何必都说出来呢?”
  说着,她放低了声音:“人心时时刻刻被人看穿,是会害怕的。”
  “柳老板说的是,”洛子商点了点头,“可惜了,我瞧着柳老板害怕,就觉得有意思的很。”
  这话把柳玉茹哽住,她也没有搭理。洛子商循着她的视线往上看过去,有些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以往九思心里烦,就会站在这儿看看,我便学学他。”
  “柳老板烦什么呢?”洛子商撑着下巴,笑着看着柳玉茹,柳玉茹将目光落到洛子商脸上:“洛大人不怕吗?”
  洛子商没说话,他抬了抬手,示意柳玉茹继续说。柳玉茹走到洛子商长廊旁边的柱子边上,与洛子商隔着柱子坐下,慢慢道:“他们之所以不对我们动手,一来是当时我唬住了他们,说自个儿在外面留了人和口供,他们若不让我进去,我便点了信号弹,到时候九思和我的供词一起出现在东都,我们若是死了,他们就完了。”
  “他们终究还是怕,如今还想着伪装成暴民,留着余地。今日就算陛下领人打进来了,也都是暴民做的事儿,与他们没有关系。而我们也没什么伤亡,也就不会深究。这是他们给自己留的后路。”
  “可若他们不要这条后路了呢?”
  柳玉茹转头看向洛子商,紧皱着眉头:“当日我说我留供词在外,唬住了下面那些小的,可给他们这几日时间,他们怕是反应过来了。我拿我自个儿是王树生想过,王家是这个案子里牵扯最深的,按着王思远给出来的名单,还有秦楠和傅宝元的证据,王家几乎一个都跑不了。他们就算不暴乱,等九思从司州带兵过来,就以他们做过的事儿,也是要完蛋的。再加上王思远惨死,王树生又如何咽下这口气?”
  “我若是王树生……”
  “我若是王树生,”洛子商接了口,笑着道,“最好的路,便是能利用暴乱一举干掉李玉昌、顾九思,这两人一死,其他人不足为惧,洛子商有洛子商的打算,能谈就联手,不能谈再杀。等朝廷来了,都推脱到暴民身上,这事儿就完了。”
  “如今顾九思跑了,”洛子商撑着下巴,笑意盈盈看向前方,“要么就是抓到顾九思,一切按照之前的计划办。就算查出暴民的事与他们有关,人也死了,也算是同归于尽,而且四个大家族联手,说不定还有周旋的余地。要么就等顾九思领着大军回来,到时候顾九思按着律法办事儿,他们也活不了。所以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撕破脸?”
  “同归于尽尚能挣扎,做人案上鱼肉,滋味可就不太美妙了。”
  洛子商说着,让柳玉茹心沉了下去。
  柳玉茹静静听着,片刻后,她轻笑了一声:“洛大人如此说风凉话,也不过是因为,您身后站着扬州,关键时刻您还有谈判的资本罢了。”
  “无论如何,”柳玉茹叹了口气,“您终归是有路的。”
  洛子商没说话,他静静看着柳玉茹。柳玉茹垂着头,听洛子商道:“那你怕吗?”
  柳玉茹转头看他,艰难笑了笑:“怎么会不怕呢?”
  “我若说救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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