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茹愣了愣,她正想否认,就听顾九思道:“我不在意的……”
“我可以当柳相公,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去赚钱,我帮你赚……你想出门,我让人护着你出……玉茹,”他握着她的手,似是有些难过了,“我不是顾九思了,”他沙哑着声,“可你得是柳玉茹啊。”
柳玉茹静静听着,她心里突然涌现出了那么几分难受。
她听出他音调里的哭腔,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顾九思梦想当的是仁义侠士,驾马踏花,在扬州风风火火傲了十八年。如今无论是国难还是家仇,都逼着他迅速成长。他从没说过苦,也从没喊过不甘愿。家里需要他有担当,他就站起来有担当。可是他心底里,总是记挂着年少时那一份少年轻狂。
他做不到了,他就想要她做到。
他说宠她爱她,就是想给她一方天地,让她尽情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不必忍着让着。
这何尝不是因为,这是因为他最想要的?
柳玉茹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她看着面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面容,忍不住抱紧了他。
“九思,”她开口,声音喑哑,“你是我一辈子的顾九思。”
顾九思拉着她,似乎是困了,他呼吸之间夹杂着酒气,柳玉茹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她看着面前人,探过身去,将唇轻轻贴了上去。
顾九思迷糊着睁了眼,看见面前贴在自己身前的姑娘,她睫毛轻颤,他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他低低叫了一声:“玉茹……”
话开口的时候,他的舌头轻轻触碰在对方的唇上,双方都颤了颤,柳玉茹僵住身子。
两人都没动,顾九思似乎也是被惊到了。片刻后,柳玉茹下意识想退,但刚一动作,却就被顾九思一把揽住了腰。
那一瞬间的触感让他震惊中又夹杂了几分说不出的迷恋。他方才知道有这样的体验。
他揽着她,慢慢收紧了手,加大了力气。他低头去蹭她,一声一声低喃叫她的名字:“玉茹。”
柳玉茹被叫得软了身子,这才感觉他的唇贴了过来,他似在颤抖,柳玉茹僵硬着身子,感觉顾九思在她唇上辗转了片刻,这才试探着将舌头着探过去。
他脑子清醒又迷茫,酒的味道顺着他的舌头窜到柳玉茹的嘴里,酒的味道,若有似无的甜味,湿润软滑的触觉,都刺得两个少年人脑袋发晕。
顾九思忍不住翻过身去,压在柳玉茹身上。
夜雨落在窗外开得正好的海棠花上,海棠在雨中轻轻摇曳。纤细的枝叶似是不堪一折,在风雨里展出万千风情。
顾九思看着柳玉茹似是带了水汽的眼,若有似无嗔怒瞧他一眼,他不由得就笑了。
“得你瞧这么一眼,”他声音喑哑,“无间地狱也去得。”
“我不要你去无间地狱,”柳玉茹揽着他的脖子,红着脸,小声道,“我要你好好陪着我。”
顾九思有些恍惚,他看着身下的人,哽咽了片刻,才道:“好。”
那片刻,哪怕他还醉着,还迷糊着,他却都清楚知道。
这辈子,若是离开了柳玉茹,他谁都不能要了。
经历过这样一个姑娘,哪又能再找得到一个这样好的人?哪怕有了这样好的人,哪儿又能有这样的心?
他低下头去,含着她的唇。
他动作温柔又细致,因许多话,他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只觉得,在这每一次触碰、每一次亲吻、每一次拥抱里,自己那份难以言说的心意,似乎都无言传递过去。
两人折腾到了深夜,等雨停了,两人才迷迷糊糊睡下。
等第二天早上顾九思清醒的时候,他就瞧见整个床乱得不行,柳玉茹睡在他身边,衣衫还乱着。
顾九思脑子懵了一下,吓得往后一退,就整个人滚了下去。
柳玉茹迷糊着睁了眼,撑着自己起身,衣服就顺着滑下去,露出她消瘦莹白的肩头。
顾九思目光不由自主落了上去,柳玉茹打着哈欠道:“郎君怎的摔下去了?”
“我……我……”
顾九思撑着自己没跑,外面木南和印红听得声音,知道他们起了,就准备进来,顾九思大吼了一声:“都别进来!”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了,柳玉茹也清醒了几分。
顾九思盯着柳玉茹,他又打量了几眼,这才确认,柳玉茹衣服乱归乱,还是在的。
顾九思脑子里浮现出些片段来,他红了脸,确认了几遍,心里才舒了口气,他转过头去,艰难道:“我……我……”
“郎君昨夜醉了。”柳玉茹知道顾九思是要说什么,她低着头,红了脸,小声开口。
顾九思连忙点头:“对对对,我醉了。”
说完这话,两人就沉默下去,没有人开口。
顾九思看见柳玉茹手撑着自己坐在床上,似乎是有些难堪,她红着脸,一直看着窗外,过了好半天,顾九思慢慢冷静下来,他突然觉得,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酒壮人胆,他也不过就是,往前走了一步而已。
他轻咳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瞧着柳玉茹道:“你……你没生气吧?”
柳玉茹低着头,摇了摇头。顾九思努力回忆着昨晚说的话,他坐到柳玉茹身边去,低着头道:“你没生气就好……咱们俩是夫妻,许多事都是早晚的。”
柳玉茹低低应了一声,脸红得不行。
顾九思咬了咬牙,回身将柳玉茹一把揽到了怀里。
柳玉茹将惊叫声吞下去,怕外面人听见,顾九思抱着她,感觉她更是害羞,这才镇定了几分,他慢慢道:“昨个儿是我孟浪,但是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做的事儿,也是想做的。”
“嗯。”
柳玉茹红着脸,小声道:“我知道。”
“玉茹,”他抱着她,认真道,“咱们虽然成了婚,可我不想是因为成婚,我们才在一起。我们慢慢来,我若着急唐突了你,你不舒服,便告诉我,我会改,好不好?”
“哪里会唐突?”柳玉茹低着声,“郎君想做什么,那就做就是了。”
顾九思听着这话,低笑:“我做了,你心里不乐意,又记挂上我。你向来是个小骗子,你当我又不知道?”
“我才没有……”
柳玉茹急急否认,顾九思笑出声来,却也没多说什么反驳她,应声道:“好好好,不是小骗子。你就是自个儿都不知道自个儿想要什么,行了吧?”
“我……”
“玉茹,”顾九思抱着她,认真道,“别解释,也别多说。许多事儿是说不出口的,你我心里明白就好。”
柳玉茹沉默下来,顾九思平静道:“你过往的日子我知道,你骗得了自己一时,可骗不了自个儿一辈子。我不急,咱们俩就好好过日子,你始终是顾夫人,只是我们每往前走一步,就是咱们感情更好一分,好不好?”
柳玉茹也没多说,点了点头。顾九思给她捋了发,这才笑着叫人进来。
大家看了小夫妻一样,抿唇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两人洗漱。
柳玉茹从镜子里看见顾九思穿上官袍,她垂下眼眸,顾九思正要往外走去,她突然道:“九思。”
顾九思顿住步子,随即就听的柳玉茹开口:“我去替你买粮。”
顾九思愣了愣,她站起身来,看着顾九思,眼神认真:“你不用再重新凑幽州债,你将现在已有的钱交我手里,我就拿这个本钱出去,回来时候,必多给你带三十万石粮食回来。”
顾九思呆呆瞧着她,柳玉茹却是笑了。
“你不是说要我当柳玉茹吗?”她神色平静,“若不是想着规矩,想着你,其实柳玉茹骨子里,就是这么个人。”
爱钱爱折腾,敢八百万立军令状,愿为爱人和自个儿的事业跋涉千里,也无惧风雨的人。
第62章
顾九思听着这话,整个人有些懵, 他忙道:“我自个儿有办法, 你若是为了我……”
“我不是为着你。”
柳玉茹坐下来, 同顾九思商量着道:“在商言商, 若你不是我夫君,我早就上门同你谈这笔生意了。顾大人,”柳玉茹瞧着他,认真道,“你现在持着这么多钱,总要找个人打理的。你在官场上的确擅长,可是经商一事, 你却未必有这份能耐。数你能用的人, 大多没有这个才干, 有这个才干的, 你也不能放心。何不就让我去, 你付我一部分佣金, 大家一起赚钱呢?”
顾九思听着, 他看着面前柳玉茹认真的神色, 片刻后,他轻轻笑开:“你要多少?”
“你给我本金,盈利的百分之十, 尽归我所有。”
“那要是亏了呢?”
“若是亏了,”柳玉茹答得认真,“亏多少, 我补多少。一时补不上,就拿一辈子补。”
顾九思沉默了,许久后,他苦笑道:“柳玉茹,没你这么做生意的。谁都不敢说自个儿一定能赚,你这样立军令状,有点傻。”
“我也不是瞧着谁都傻,”柳玉茹笑了笑,“只是因着你是我相公,这钱出了事儿,你得负这个责,我得给你安排条路。”
顾九思听着这话,忍不住弯了嘴角,但他轻咳了一声,却是道:“既然我是你相公,那这事儿我就得从私人角度管一下你。你要出去,我不拦着,可是你得给我说明白,你要怎么出去,什么计划,怎么个行程路线,我得确保你出去没事儿,我才能让你过去。”
“玉茹,”他抬手摸着她的发,柔声道,“你别觉得我管着你,只是这一点上,我的确让不得步。”
“我怎么会觉得你管着我。”柳玉茹笑了笑,“这么多钱交我手里,若无是个自个儿的命都保全不了的,你怎么又能放心?”
“你先去县衙吧,”柳玉茹抬手给他理了理衣衫:“我会把我的打算都写清楚给你。你也不用想着我是你夫人,你若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就将钱交给我,我来操作。若觉得不行,那就罢了。”
顾九思应了声,笑了笑道:“那我先走了。”
两人说完,顾九思便自个儿出了门。
他走在路上,木南跟在后面,见没了柳玉茹的影子,木南有些不安道:“公子,你真打算让少夫人自个儿一个人出去啊?”
“不然呢?”
顾九思有些无奈:“我还能拦着不成?”
“少夫人一个女子……”木南斟酌着道,“她自个儿一人出去,终究还是有些不妥当吧?”
“她若能安排好,我不会拦她。若安排不好,我自然也会劝阻。但她终究是个人,”顾九思瞧了木南一眼,却是道,“你说若你我选了一条路,别人都说不好,逼着你不能做,你我如何作想?”
“凡事都逼着我,”顾九思认真道,“便是我父母,我也是容不得的。我宁愿不要这份为我好,也不想处处受人牵制。”
“那若是少夫人安排不好,又要执意出行呢?”
木南接着询问,顾九思苦笑起来。
“我又能怎么办?”他叹息出声,“只能想办法,跟着她去了。”
好在柳玉茹比他们所料的,都要优秀太多。
柳玉茹想了几晚上,终于将整个行程安排写清楚,交给了顾九思。
她详细打听了如今各州的情况,将此行目标城市都列举了一番,根据各城市的情况,最后准备了一只护卫队伍。
她甚至将所有开支预算都列了出来,又将整个行程打算如何买粮写清楚,甚至连预期的收益都分析了一番。顾九思看了,不由得有些感慨,其实在此之前,他都没想到柳玉茹能做得这样好。
她整一条路线,几乎将所有危险区域都规避了开去,留下的都是目前比较平稳的城市。路线相对来说并没有什么危险。而她护卫的人员安排,也足以让她解决几乎她所有能想象的危机。
而她买粮的法子,更是别具一格,让顾九思想都没想到。
柳玉茹在反复买卖幽州债的过程里,对市场有了诸多了解。她开始明白一些市场的基本原则,如果有人大量收购幽州债,货少又同时加价时,所有人都会拼命想要收购幽州债,幽州债的价格便会随之涨高;若是有人大量卖出幽州债,市面同时涌现出许多幽州债,价格就会自然降低。
人们对一件商品的“感觉”,是这个价格涨落的关键。
所以柳玉茹的计划中,她会先到一个小城,这个小城要满足三个要求:
第一不大不小,刚好是他们金额可操控范围内;
第二粮食价格在一个中等乃至低位,总之绝不是高位;
第三政府管控力度低,不会过分干预市场。
而后柳玉茹会先在一夜之间不问价格收购所有粮食,并表示会继续购买,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开始购买粮食,以图卖给柳玉茹卖个高价,等所有人从各地开始买粮屯粮时候,柳玉茹再将原先的粮食慢慢流入市场上,将这低买高卖的价格赚一个价差。这时候粮食价格会逐步回落,等回落到正常位置乃至低位后,她再买走市面上的六到七成。
顾九思看得明白,柳玉茹这个手段,和如今城中富商炒幽州债的手法如出一辙,都是先将价格炒高,再暗中在高位卖出去,接着等价格回落,再出手继续买入。
“这样的话,不如你从望都带点粮食,”顾九思看了柳玉茹的法子,琢磨着道,“你在粮食回落在正常价格后,直接五万石砸下去,粮价必然暴跌,这时候你再全部买回来,不是更好?”
“不行。”柳玉茹摇摇头,果断道:“这样一来,动静太大,一定会惊动官府。我之所以在价格调整后,也只买六到七成粮食,就是不想让这个粮食短时间就影响到民生,这样一来,官府就以为这是战乱时自然现象,不会有太多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