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纨绔——墨书白
时间:2019-09-21 07:50:11

  顾九思点点头,几句话里,他就听明白了,这件事上,柳玉茹比他想得周全得多。
  经商这事儿,他不比柳玉茹擅长,于是他便看了看柳玉茹在后勤护卫上的安排,犹豫片刻后,他终于道:“沈明你带过去,我再同周大哥那里借几个人,确保万无一失。”
  柳玉茹应声,在保命这事儿上,自然越周到越好。
  “到了扬州,”顾九思斟酌着道,“你别自个儿冒头,让人替着你。”
  “我明白。”
  柳玉茹点头。
  当天夜里,柳玉茹和顾九思睡在床上,顾九思一夜未眠,柳玉茹察觉他辗转,转过身去,从背后揽着他道:“怎么还不睡?”
  “我在想,”顾九思睁着眼,好半天,终于道,“我同你去吧。”
  听得这话,柳玉茹忍不住笑了:“你同我去了,官不做了?”
  “我想想办法。”顾九思琢磨着道,“我去找范大人……”
  “九思,”柳玉茹的声音柔柔响起来,“我以后要去好多地方的。”
  “做生意的,其实最重要的就是每个地方和每个地方信息的不对等。波斯的香料在波斯不过普通物件,到东都来就价值千金。我若是将生意做下去,我日后野心越来越大,不可能一直在家呆着。你陪我去了这一次,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你还有事儿要做,”柳玉茹的手覆在他手背上,劝着道,“你现在刚在官场起步,得了范轩赏识,别为了家里这些事儿功亏一篑。你若是要跟着我去,我便不去了。”
  听得柳玉茹说自个儿不去了,顾九思沉默下去,片刻后,他叹息出声,只能是道:“罢了,就这样吧。”
  第二日顾九思送着柳玉茹出城,说好送到城门口,又说多送一里。只有便是一里再一里,等送出十里远,柳玉茹终于忍无可忍,掀了马车车帘,同顾九思道:“行了,回去吧,别跟着了。”
  顾九思愣了愣,低头道:“哦。”
  柳玉茹瞧见顾九思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有些不忍。她自个儿都不知道,这人以往那么活蹦乱跳不可一世的一人,今个儿就成了个离了自己就不行的。
  她叹了口气,四处张望了一下,同顾九思招了招手。
  顾九思凑过去,柳玉茹捧着顾九思的脸,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亲了一口他的脸,随后道:“若是想我了,便给我写信。”
  说完,她迅速回到马车里,放下帘子,故作沉静道:“行了,走吧。”
  顾九思骑着马,瞧着那商旅队伍远走。他瞧了许久,终于才回了家。
  当天晚上吃饭,苏婉和江柔见着柳玉茹没回来,不由得有些奇怪,苏婉小心翼翼道:“玉茹呢?”
  顾九思这才开口道:“哦,忘了同你们说了,玉茹近来都不会回来了。”
  “你们吵架了?”江柔动作顿了顿,顾九思摇头道,“朝廷有些事儿要玉茹去办,她自个儿先走了。”
  说着,顾九思从怀里掏了一封信递给江柔道:“玉茹让我交给您的,说是她不在的这些时日,店里劳烦您多费心。”
  “朝廷燃给她去做什么?”江柔皱着眉头,不满道,“她一个姑娘,这时候这么乱,能去做些什么?”
  “你不也是只是个女人么?”顾九思下意识反驳,江柔一愣了愣,就听自个儿儿子理直气壮道:“别人能做,她就不行了?没这个道理的。”
  “你这孩子,”江柔忍不住笑了,“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当初是谁哭着闹着不娶的。”
  “小时候不懂事,”顾九思一脸坦然,“长大了,知道什么好了,不行?”
  说着,顾九思摆了摆手,站起身来道:“算了,我同给你们说不清楚,总之玉茹没事儿,你们放心好了。”
  说完,他便往自个儿屋里回去。
  他坐到书房里,屋里冷清清的一个人,他自个儿发了许久的呆,木南端着汤进来,瞧着顾九思的模样,笑着道:“公子在想些什么,这样出神?”
  顾九思听得这话,忙回了神,摇了摇头道:“无事。”
  说着,他翻箱倒柜开始找纸。木南有些奇怪:“公子在找什么?”
  “之前咱们是不是进了一批印了桃花的纸?”
  “是。”木南从柜子里寻来给他,见顾九思拿着纸回了自个儿位置之上,他狐疑瞧着道:“大人是要写信吗?”
  “嗯。”
  木南听了这一声,有些不确定道:“给……夫人?”
  “昂。”
  顾九思认认真真写着信,木南沉默片刻,慢慢提醒:“公子,少夫人今个儿才走的吧?”
  顾九思笔尖顿了顿,似是被人窥探到心事。
  他忍不住抬头瞪了木南一样,怒道:“就你话多!”
  这封信是在柳玉茹离开那天写的,却是在柳玉茹下榻第一个城市当天到。
  柳玉茹落脚的第一个城市,是沧州的芜城。
  她当初路过沧州时,记忆里就是绵延的黄沙,干裂的土地。而芜城是沧州的州府,与柳玉茹记忆中截然不同。
  芜城建得很大,城墙很高,周边一望无际全是平原,外面青草依依。与望都并没有太大差别。
  沈明对于沧州比她熟悉得多,于是他们一个商队都是跟着沈明,由沈明交涉着进入了沧州。
  这一次顾九思给柳玉茹准备了一个假文牒。他如今当着望都县令,虽然是个八品小官,却也是个官,弄一个假文牒,对他来说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柳玉茹和沈明等人拿着假文牒入了城,随后找了一家客栈下榻。柳玉茹一入城,就开始四处打量物价,瞧着所有人的服饰言谈。
  对于柳玉茹而言,这些行走过的人,其实都许多行走的银子,他们每个人值多少钱,在柳玉茹心中明码标价。
  穿着、举止、谈吐,绝大多数都会彰显出这个人的生活习惯,知道了对方的生活习惯,自然会猜出对方的收入水平。
  所有人都觉得,柳玉茹对于数字有种天生的敏感。
  每个人都知道高卖低买会赚钱,可最难的一步,就是确定什么时候算高卖,什么时候算低买。
  而柳玉茹面对这种问题,总是仿佛是有预知能力一般,她总能揣测出最合适的价格。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偶然,可柳玉茹却慢慢察觉,这或许和她从年幼时就爱看别人脸色,关注周遭,不无关系。
  她有一套揣摩价格的法子,基本就是以小见大,这种事儿谁都学不来,所以只能她亲自走一趟。
  她打听到了晚上,进入了房里,顾九思派来的信使,也差不多就到了。
  柳玉茹接着顾九思的信,还是有些诧异的,她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所以信来得特别快。于是她忙开了信,就看见信上第一页,就写了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瞧了日期,发现是她出来那日写的,也就是说,她前脚才出门,顾九思就开始琢磨她回来的事儿了。
  她哭笑不得,翻开了第二页,就看见顾九思那算不上好看,只能算是规规矩矩的字落在纸页上:
  千重山,万重山,山高水远人未还,相思枫叶丹。
 
 
第63章 
  柳玉茹瞧着信,不由得笑了。看第一句时, 她还想着, 顾九思果然还是朴实, 要不再给他请个诗词的老师, 免得想表达感情了,就只会说大白话:
  我想你了。
  我很高兴。
  哈哈哈哈哈哈。
  这样以后往上升迁,怕是要被人瞧不起的。好在第二页就转了话风,终于有了几分读书人的酸调子。
  柳玉茹瞧着信,她想了想,决定等事儿做完了,有什么报告的, 再同顾九思去商议。
  她停留在芜城, 第一日先去打探消息, 她几乎走访了所有粮店和胭脂店, 胭脂店里大多放着花容的货, 价格有高有低, 真假掺和着卖。
  柳玉茹花了一天时间, 差不多摸清了芜城的底。粮价是差不多的价格, 没有太大波动,而胭脂铺良莠不齐,有一家谢氏香的铺子, 在芜城颇有名望,无论是价位装修,都与花容贴近, 而且里面的货全是真品,柳玉茹问过,这些都是他们老板从望都亲自带回来的,因此价格要高上许多。
  柳玉茹心里差不多有了主意。
  这一次主要是来买粮,次要是搞清楚各地花容销售的情况,看适不适合用代理售卖这种方法来买货。如何适合的话,她再在当地挑选出合适的代理人选,等回了望都,组一队人过来谈这事儿。因此她也没出面和谢氏香细谈,差不多了解了情况,就回了客栈。
  等到第二日,柳玉茹便吩咐下去,将商队里的人全都扮成商人,去芜城各大粮商买粮。速度要快,而且都放下话来,要买更多。
  安排好的人下去,柳玉茹就在茶馆里坐着喝茶,打听着周边的信息。
  等夜里回来,所有人已经买得了一千石粮食,而且城中粮商都答应,会从各地调粮。
  柳玉茹看着外面的景象,一言不发,沈明看了柳玉茹一眼,不由得道:“你瞧什么呢?”
  “半年之前,”柳玉茹笑着回头,慢慢道,“我曾来过沧州。”
  沈明点点头:“我听说过。”
  “那时候到处都是流民。”
  柳玉茹叹了口气:“我和九思被关在城门外,亲眼看到有人杀人多财,乃至易子相食。如今芜城里也有流民,可你瞧瞧,同样是沧州,芜城的富商,却还能调粮来卖给我们。”
  “所以我说,”沈明冷着脸,“这些富商狗官狼狈为奸,都该杀。”
  “沈明,”柳玉茹摇摇头,“你若是为一人仇怨,那自然可以快意恩仇。可是若你想着的是一批人,乃至一国,那就得往更高处去走。你以为九思喜欢当官吗?”
  柳玉茹苦笑:“不也是为着,想让更多的人过好一点?”
  沈明没说话,这些时日,越了解这对夫妇,他便越是明白,自个儿过往对着许多人的认知就是偏见。
  但他也不说话,柳玉茹喝了口茶,平淡道:“明日再去买粮。”
  柳玉茹每日都让人出去,不断加价买粮食。无论价格如何往上,柳玉茹都照收不误。
  如此不足四日,城中突然就掀起了买粮的热潮,家家户户都去各处收粮,过来换银子。而这时柳玉茹又让人将钱联络了当地的钱庄,拿了一部分钱出去房贷。
  柳玉茹不要肉、不要菜,只要粟米和面,于是一时之间,这两样东西的价格,却是比其他食物贵上很多。芜城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闻风而动,做起买粮的生意来。
  粮食少,价格自然就水涨船高。大多数人其实不明白这粮食是怎么涨起来的,而却也发现,哪怕不卖给柳玉茹,城中也有人高价收粮,于是也放心大胆开始收粮食。
  柳玉茹趁着大家四处买粮的劲头,又将之前买的粮食,悄悄小量多次投放到了市面上。
  大家逐渐发现粮食多起来,但是许多人还是疯狂买入囤积了许多。
  柳玉茹算着时间,同所有人道:“粮食暂时不收了。就这样吧。”
  柳玉茹停止了收粮,而许多人为了赚钱在高位收购了很多粮食,粮食一时之间没了去处,尤其是做生意的人,自己流动断了,自然就慌了。
  首先有人开始将粮食降价出卖,于是粮价开始迅速往下跌下去,整个城里收粮的人开始害怕起来,柳玉茹看着价格一路往下,甚至跌破了最初他们来到芜城的价格,这时候下属芸芸来询问柳玉茹道:“夫人,是不是该出手了。”
  柳玉茹瞧着外面的人的神色,她抿了口茶,今日先买一千石。
  柳玉茹让入手的数量,一直小于每日出手的数量。
  没有人知道柳玉茹是如何计算这些价格的,柳玉茹每天都游走在茶楼酒肆,看上去完全不在乎这些事儿的模样。
  大伙儿看着粮价一跌再跌,心里都有些慌,芸芸忍不住道:“夫人,粮价再跌下去,官府怕是就要参与了。”
  柳玉茹瞧着人,点点头,却是道:“再等一日。”
  夜里柳玉茹回去瞧账本,看着之前他们放贷出去的钱,算着这些利息,应当已经到了一个商人平衡的极限。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日,市面便有人坐地卖粮,也有人对钱庄提议,用粮食等物品抵债。
  柳玉茹让沈明去同钱庄打招呼,她放出去的钱,都可以用粮食抵债。
  她给了一个价格,这个价格,恰恰比市面稍高一点点。
  而后柳玉茹又让人出去收粮,这时候屯粮的人在贷款的紧逼下早已开始抛售,柳玉茹不买空,每家买五成,这样下来,不过一日,柳玉茹就买足了芜城的目标。
  她也没耽搁,让人装了粮食,便立刻出城,毫不犹豫让人把粮食直接送回望都。
  芜城购了五万石,柳玉茹算了距离,如果走陆路粮食损耗巨大,芜城离海的距离不算太远,她干脆让人从陆路绕海运,然后给顾九思送了回去。
  送回去时,印红提醒柳玉茹道:“夫人,之前姑爷给您写了信,您也带个话啊。”
  柳玉茹清点粮食清点了一夜,脑袋有些懵,听了这话,她才反应过来,忙同回去的人道:“给大人带个话,说让他别太想我,这次我出门时间长,他习惯习惯就好了。还有,让大人记得,我打听了消息,梁王布防森严,这仗一时半会儿打不完,让他为明年早做准备。”
  听得这话,沈明憋了笑。印红也有些无奈,忙劝道:“夫人,再多说几句。”
  柳玉茹想了想,这才想起来:“哦,还有,让大人找个师父,多练练字。他那字如今规矩是规矩了,还是难看得很,别当了官,就松懈了读书。”
  印红:“……”
  沈明在旁边哈哈大笑。
  芸芸满脸无奈。
  柳玉茹也顾不得旁人想什么,摆了摆手,便让人去了,而后她往马车里一钻,倒在马车上,说了句:“时间紧急,赶紧赶路吧。”
  说完便直接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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