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纨绔——墨书白
时间:2019-09-21 07:50:11

  这些粮食带着柳玉茹的话,穿过高山越过大海,终于在半月后到达望都。
  顾九思得知粮食来了,便知道柳玉茹的信来了,大清早亲自出去迎接,黄龙和虎子跟在后面,忙道:“大人慢着点,粮食跑不掉的。”
  顾九思没理会,他一路直奔到了县城门口,看见柳玉茹商队的旗子,冲到了为首的人面前,着急道:“张叔,信呢?”
  带队的张叔是是顾家原来的家仆,柳玉茹挣了钱,便将顾家以前从扬州带到望都的人都找了回来。张叔看着顾九思着急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公子别急,当时情况太匆忙,少夫人买到粮食就带着我们赶紧出了芜城,然后清点了一夜让我们离开,没来得及写。”
  “信没写,口信总有一个吧?”
  顾九思皱着眉头,似有些不高兴。张叔赶紧道:“口信有的。夫人吩咐了三件事。”
  “什么?”顾九思高兴起来,眼睛都亮了,忙道,“夫人是不是想我了?”
  “不是,夫人说,她这次出门时间长,您别太想她,习惯习惯就好了。”
  顾九思听着这话,笑容就僵了。后面虎子和黄龙赶了上来,就看张叔毫无眼色,接着道:“夫人还说,她在外面打听的消息,梁王布防森严,仗一时半会打不完,您得早早为明年做准备。”
  “还有呢?”顾九思失去了笑容,皱起了眉头,但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
  三个吩咐,还有一个,总要关于他了吧?
  “夫人最后还加了一句,”张叔笑着道,“让您找个师父,教您练练字儿,说现在您的字儿虽然规矩了,但还是很难看,让您别当了官,就松懈了读书。”
  顾九思的脸彻底黑了。
  他板着脸,沉默着没说话。张叔感慨道:“公子,夫人真的很关心您啊,这么出门在外,还记挂着您读书的事儿,真是难得一见的贤妻。”
  顾九思默不作声,他双手拢在袖间,看了一眼张叔背后的商队,淡道:“张叔辛苦了,家里备了宴席为您老接风洗尘,我府衙中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顾九思转身就走,看上去似是有些恼怒了。
  张叔愣了愣,心里有些慌,忙同旁边的木南道:“木南,公子这是……”
  “没事儿没事儿。”
  木南摆摆手:“您别担心,这事儿和您没关系,公子是生自个儿的气呢。”
  说着,木南就追着顾九思上去,笑着同顾九思道:“公子,您别走这么快,商队很快要回去了,您好歹留个口信给夫人啊。”
  “我留给她做什么?”顾九思板着脸,冷着声道:“她不想我,我为什么要想她?公事公办就好了。”
  “反正她出了门,一点都不惦记我。”顾九思音调里带了几分委屈,“她心里还有我这个丈夫吗?!”
  柳玉茹这时候正在青州的州府和人谈着生意,她喝着茶,聊着天,一个喷嚏就打了出去。
  对面的商人愣了愣,随后道:“柳老板,您是不是身体不适。”
  柳玉茹有些不好意思,赶忙道:“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觉得鼻子痒。”
  “这么突然打喷嚏,怕是有人想您的。”对面的商户笑着道,“柳老板出来经商,家里人大概一直挂念着吧?”
  听到这话,柳玉茹不由得笑了。
  她蓦地想起顾九思那句朴实无华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心里柔软又温和,声音都忍不住轻了几分。
  “是呢。”她柔声道,“我家里那位,怕是一直挂念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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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九思:老婆写信回来了,疯狂奔跑迎接!!
  黄龙:大人慢点!
  顾九思(眼巴巴):张叔,玉茹想我了吗?
  张叔:不想,她很快乐。
  顾九思笑容逐渐消失,继而变态。
 
 
第64章 
  顾九思说归说,最后商队回去的时候, 还是老老实实交了一封信过去。
  那信十分厚实, 放在手里沉甸甸的, 交在商队手里时, 所有人都笑了,顾九思板着脸,面对所有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已经习惯了。
  柳玉茹接到信时,刚刚离开青州州府,正往下一个城市行去。青州比沧州富饶得多,三十万担粮食, 她差不多已经凑足了十五万。
  这时候, 沧州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粮食的减少, 粮价突然涨了起来。但所有人并没有发现这些事的关联性, 有些聪明人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似乎是有人刻意布局, 但对于当时的大多数人而言, 也不过就是觉得, 战乱了, 粮食又涨价了,仅此而已。
  而青州甚至还未察觉这一切,柳玉茹似乎只是偶然经过, 偶然遇到了粮价的起伏,然后又偶然离开。
  她不过是一家想要开胭脂铺分店的老板,谁都想不到, 这青沧两州这样大手笔的粮价起伏,会和这个说话时笑得温柔甚至带了几分腼腆的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大家都关注着幽州与梁王的占据。范轩领着人攻打梁王之后,并州和凉州也少量出兵骚扰有了动作。然而梁王早有对策,一时竟也没攻打下来,于是双方僵持着,梁王以皇帝之命下了对范轩的“讨贼令”,而范轩则是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伐梁贼文”。
  这篇檄文并非文采飞扬,但对仗工整,大气磅礴,用词尖锐甚至有那么点刻薄,据闻梁王看到的时候,在大殿里吐了血。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得。
  大家关注这些事儿,给了柳玉茹充分的发挥空间。于是柳玉茹整夜整夜忙得昏天暗地。
  柳玉茹接到信那天,她赶了一天的路,她有些疲惫,脑子嗡嗡的,什么都没想,就坐在床上,看顾九思给她的信。
  这次的信没有上次轻佻了,沉稳了许多。
  他先是告诉她,这次那篇《讨梁贼文》的檄文是他写的,说他有好好读书,让她不要担心。
  随后他就写了家里的事,写了苏婉如何,江柔如何,写了她的店铺,甚至写了周烨和秦婉之。
  他写了自个儿在望都的改革,说他如何整顿了城中地痞,安置流民。他说他开拓了好多荒地,让那些流民在那里耕种。每一个人都能领到地,第一年缴纳产粮七成,随后逐年递减,等到第十年,就归属他们。而流民第一年购买米粮和生活的钱,就从幽州债的钱里出来,等明年的他们开始交纳粮食,就是幽州债的收入。他说他算过了,这样一来,幽州债的利息就彻底抵上了。
  他说了许多,大多是他的政事儿。他还说了一些细节,他说他自己跟着那些农名下地一起开荒,挥舞锄头的时候被所有人笑话。
  说原来种水稻的泥里有虫子,趴在他脚上还会吸血,吓了他一大跳。
  柳玉茹静静看着,她蜷缩在床上,看着这人的话,脑海里居然就能勾勒出他做这些事儿的样子。
  她想他大概是黑了一些,也应该会再长高些,说话做事,应当沉稳了许多。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跟着百姓去田里种地的模样,想一想,就觉得这个男人,越发窝在了心里。
  她瞧着他的信,慢慢有了困意,等到了最后,她才看到他最后一句话。
  “幽州债的利息我已经解决,三十万石也已过半,剩下的我可以从北梁买来。你莫担心,早些回来。”
  柳玉茹愣了愣,那一瞬间,她脑海中突然闪现了一个极为荒唐的想法。
  他这么拼命安置流民、用幽州债赚钱,填补幽州债的利息,甚至亲自和北梁交易,是不是都是……
  想她不要太担心。
  他想着她远走各地,是为了给他收粮,为了解决他的燃眉之急,于是他自个儿想了所有办法,让她不用操心。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自作多情,还是就是事实,然而看着纸上的字,她还是觉得有种温暖涌上来。
  她忍不住将纸页贴在胸口,深深呼了一口气。
  这是她这一辈子,头一次遇到的,对她这么好的人。
  过去对她这样好的人,只有苏婉。只是苏婉身为母亲,虽然有心,但的确性子太懦弱了些,根本帮不了她太多。大多数时候,是她帮着苏婉,为她顶天立地。
  她习惯了做别人的依靠,习惯了立若参天大树。而这个人,却是头一个,努力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她心中感动无以复加,在暗夜之中,她突然就特别想念顾九思。
  然而天南海北不见,她没有办法,只能站起身来,坐到了桌边,她犹豫了很久,想写点什么给他,却又怕对方窥探到自己的心意,觉得太不矜持,太过轻浮。
  于是她捏着笔,琢磨了又琢磨,才开始给他写信。
  她将自己身边的事儿一一描述了,等写完了,发现事无巨细,也不知该写些什么了。
  第二天早上,她将信交给了要带着粮食回去的商队。张叔拿了信愣了愣,发现柳玉茹给他的信,也是沉甸甸的一沓。
  柳玉茹看见张叔的诧异,她有些脸红。
  她故作镇定扭过头去,将发丝撂到耳后,轻咳了一声道:“张叔,路上小心。”
  张叔回过神来,笑呵呵道:“少夫人放心吧,信一定带到的。”
  柳玉茹又吩咐了几句,这才回了望都。
  信就这么一来一回,两人借着商队往来,慢慢就熬过了秋天,又熬过了深冬。
  柳玉茹在一月终于到了扬州,这时候三十万石粮食已经差不多都到手了二十七万,甚至于她还额外多赚了五十万两。
  八百万本金出来,不过四个月,就赚了二十七万石粮食和五十万两白银,这样的能力,让整个商队都叹为观止。
  柳玉茹到达扬州,印红瞧着扬州的城楼,不由得有些不安,她小心翼翼道:“少夫人,如今钱粮都差不多了,要不咱们收手回去吧?”
  柳玉茹静静看着扬州城,她瞧着这个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她静静看了许久,却是道:“来都来了,不带点东西走,岂不是白来一趟?”
  “况且,”柳玉茹笑了笑,平和道,“还差着粮食呢。”
  说着,柳玉茹就吩咐了沈明道:“沈明,走吧。”
  柳玉茹进了城,她这次没有轻举妄动,她文牒上的假身份叫柳雪,她故作脸上有疤痕,带了帷帽,四处看了看。
  扬州城的商户明显是换了批人,除了一些不赚钱的小生意,赚钱的生意大多都换了老板。原来她家的商铺也换了人,她让沈明去打听,才知道顾家逃了之后,柳家因着受了牵连,柳宣将家产全都充给了王善泉,这才捡了条命,带着一家老小出了扬州,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柳玉茹听得这个消息,她瞧见商铺里打着算盘的人,还是她家的老账房,她犹豫了片刻,让沈明给老账房去对面买了一壶酒送过去,便领着沈明走了。
  沈明看着柳玉茹在城中游走,同柳玉茹道:“你这是在找个什么?”
  “王善泉和普通官家不一样,”柳玉茹平淡道,“这人没有底线,手段毒辣,咱们要早做防备才好,在扬州行事,首先要把出逃的路给规划出来。”
  说着,柳玉茹停在三德赌坊前,她朝着沈明扬了扬下巴,同沈明道:“你去里面,放一百两银子在桌上,说要同老板赌。他们会让你进后院,到时候你说你家主人要见他,让他到隔壁酒楼找我。”
  沈明愣了愣:“你跑到这儿来赌钱?”
  柳玉茹有些无奈,她用扇子拍了沈明一下,不满道:“去。”
  沈明撇撇嘴,往里面去了。
  柳玉茹去了对面酒楼,包了一间房,坐在窗台边上,静静瞧着赌场外面。
  没多久,赌场外一阵喧闹,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许多人簇拥上去,叫着“洛公子”。
  她寻声朝着马车看过去,就见马车里探出一只手搭在侍从手上,随后一个长得十分秀气的男人从马车里探出身子。
  他穿着一身湛蓝色的袍子,五官来看也十分精致俊美,面上带笑,手中提着一把纸扇。从整体来看,似是个普通书生,但他眉宇之间却带着股说不出的邪气,怎么看,都让不能让人单纯将他与一个“书生”联系。
  旁边人都殷勤伺候着他进去,对方神色慵懒走进去。到了门口时,他顿了顿步子,朝着柳玉茹的方向看了过来。
  柳玉茹惊觉此人敏锐,但她也没躲,就凭栏而望,似是哪家小姐出游,随意打量着周遭。
  对方静静注视着她,过了片刻后,他板着脸,转过身去,似是不大开心一般,进了赌场。
  这人进了赌场后,柳玉茹让印红将小二叫了进来,同小二打听着道:“你可知城中有位洛公子?”
  小二得了这话便笑了:“洛公子原名洛子商,是节度使王大人的幕僚,如今扬州城半个归他管,这有谁不知道呢?”
  柳玉茹有些诧异,但她也立刻明白,一个这样年轻的人,能悄无声息成为王善泉手下第一红人,接管半个扬州,这绝非等闲之辈,她抓着小二,立刻将这洛子商的消息打听了一遍。
  但这洛子商来得突然,所有人只知道,他是在顾家倒之后出现的,就是他代替王家组织了整个扬州城商家的清洗,他在扬州说一不二,王善泉对他几乎言听计从。然而这个洛子商从哪儿来,过去做什么,哪里人,所有人都一无所知。
  柳玉茹心里有些发沉,她直觉觉得,这个洛子商,或许和顾家的关系,千丝万缕。
  她抓着小二又问了一会儿,基本摸清了扬州的情况。这时候,沈明便领着杨龙思走了进来。
  杨龙思看着柳玉茹,面前女子一身水蓝色长衫,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身段,只能看得出是位身高中等、颇为清瘦的女子。
  他朝着柳玉茹点了点头:“柳小姐。”
  柳玉茹抬手,刻意压低了声音,同杨龙思恭敬道:“杨先生请。”
  杨龙思坐到柳玉茹对面,开门见山道:“不知小姐请我过来,有何贵干?”
  “妾身听闻,扬州有白天的官,也有夜里的神,扬州白日官府管,夜里龙爷管,不知这话可说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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