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撞不算太狠,却也不轻,足以让鹿眠的世界出现数秒的空白,意识的恍惚让她之前建立的冷静自如逐渐瓦解。
直到何雨申的手开始摸上她细腻白皙的脖颈时,鹿眠才开始真正地感受到了恐惧和恶心。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深刻认识到这一点的鹿眠终于恐慌起来,危机感促使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她的心跳和呼吸也随之加快。
要是他的手再向下的话……鹿眠咬牙,等待着反击的时刻。
就在她即将再拼一把的时候。
“喂,我说——”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闯入了一室的剑拔弩张之中,随即,壁灯被谁开启了,刺目的灯光将整个卧室的情况照得一览无余。
这下不论是鹿眠,还是在跨坐在她身上的何雨申,都同时看向了门口。
“就算是情趣……”
不知何时进入房间的高大男人站在玄关处,他一只手还悬停在灯光的开关上,另一手揉着脖子,有气无力地对床上的两人用抱怨的语气道,“也不要那么激烈,可以么?”
“你谁?”何雨申喃喃。
男人置若罔闻,只是打了个哈欠,眼角也随之褶皱起来。他像是刚从睡梦中被闹醒,那嘶哑得如砂纸一样粗糙的声音里满是困倦和不耐:“太激烈的话,很扰民的。”
鹿眠眼中噙着生理性的泪水,明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那个伫立在门口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
“不是。”因为疼痛,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平日里冷淡地声音也柔软得如一汪春水,“请帮帮我。”
鹿眠话音刚落,原本压在她身上的何雨申被人抓住后领,像是丢垃圾一样一把拽到了地上。
失去支持的她软软地瘫坐在了床上,愣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何雨申刚落地,便立刻站起来反击,却被男人一手抓住了手腕。
男人最初的无精打采仿佛只是鹿眠的错觉。现在的他睁开了先前半眯着的眼,工装背心下的每一寸肌肉都蕴含着压倒性的力量。只是一个借力,微微侧身,便带偏了何雨申的方向,在何雨申倾倒的一瞬间踢向了他的小腿。
后者一声惨叫,趴倒在了地上。男人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当即单膝压在了何雨申的后背,手如鹰爪一般将何雨申的双手也拧在了身后。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停顿,电光火石之间,一切便已尘埃落定。
随后,男人看向了呆愣的鹿眠。
四目再次相对。
他的眼神如狩猎的独狼,即便被头发遮挡着,也能窥见里面的尚未收敛干净的凶狠和锐利。
鹿眠呼吸一窒,旋即心脏再次猛烈地跳动起来。
比肾上腺素分泌导致的心跳加速还要来得更加凶猛。
作者有话要说:施工团队风镐声那么响也没把你吵醒,硬说人家动作猛烈把你吵醒了,这里举报有人碰瓷。
这篇文太冷了,冷到我瑟瑟发抖,收藏涨得很慢,留言也是十个出头,我自己都冷哭了……好吧不哭了我先把大叔嫖了我再哭,看数据应该是上不了第一个榜了,我调整一下更新状态,对了文名得尽早定一个,是《朝花夕撷》好还是我的标题党大长名好希望大家可以帮忙决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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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鹿眠其实记不清楚了,那一撞导致的轻微脑震荡使得她的意识一直处于恍惚。直到警察闯进了房内,女警官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鹿眠才回过神。
何雨申一边叫骂着,一边被警察押进了警车里。替她报了案的男人又恢复了先前的懒散,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应付着警察的审问,随着警察一同前往了警局。
而鹿眠最先抵达的地方是医院。女警官陪同她做了个验伤报告,除了头部有些轻微脑震荡外并无大碍,接着她又被领到了警局里的一个单间等待。
警察局内的手续非常繁琐,作为被害者的她也得老实协助他们将笔录完成。
鹿眠如实交待了何雨申和自己的关系,提供了学校的联系方式,明确表示了自己并未允许何雨申进入自己家中。
当他们询问她跟“林城”是什么关系时,她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这就是那个出手救了她的男人的名字。
鹿眠摇了摇头,说两人只是邻里关系。末了,出于担忧何雨申指控对方人身伤害,又补充了一句林城是在自己出口求救之后动的手。
警察在处理这类案件时似乎有些避讳,因为现场证据并不充分,为了防止诬告,要求她将所有可以回忆的细节尽可能叙述清楚。
于是她又告知了他们楼道内监控器的存在,最后又忽然想起,自己在刚遇上何雨申的时候,就在包中翻找手机的同时,将录音笔一齐打开了。
这下物证确凿,女警官瞬间信誓旦旦地和她保证一定会想办法还她一个公道,开着警车送她回到了家中,走之前千叮万嘱一定要她注意安全,又告知了接下来几日还需要她配合的流程,就离开了。
神经紧绷了一夜的鹿眠回到了家中,环视了一圈凌乱的房间,更是头痛欲裂。
本身就够乱了,经过之前那番扭打争执,就连她最近好不容易自己动手拼好的小茶几都被碰断了一个支脚。
警方只是进行了取证,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包括她被摔碎的手机。鹿眠将其拾起,屏幕上是一连串来自向明矾的简讯。
由于向明矾只收到了前一条消息,她的回复显然不在状态:
向明矾:【啥,何雨申?!他去找你了?!】
向明矾:【什么叫有点“奇怪”,人家对你的照顾和好感是个人都看出来好吗!】
向明矾:【我之前都说了他对你有点意思了。】
向明矾:【好好把握!祝你早日喜脱母胎solo!】
向明矾:【干嘛不回我讯息!】
向明矾:【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人呢?和何学长亲亲密密去了?】
向明矾:【(表情奸笑)】
明知向明矾不知情,不能怪罪她,但是看到这一连串不过脑子的回复,鹿眠心情更加糟糕了,随手就把手机扔到一旁。
此时已经将近凌晨六点了,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学校方面、房东方面、邻里亲友方面的诘难,她就烦躁起来。是否起诉何雨申,也是个问题。若是这件事情被自己远在另一个城市的妈妈知道了,严重程度将会雪上加霜。
她走进浴室里,刚想打开花洒冲洗一身的疲惫,又想起了隔壁情侣对自己的抱怨,犹豫片刻后,将花洒挂了回去。
转身在洗手台处装了一盆水,静静地擦完身体后,换上了睡裙。
结果一看到床上那褶皱凌乱的被单,不久前的事迹再次在她脑海里回放起来。鹿眠搓了搓手臂,那份恶心和后怕竟然冲淡了疲惫,这下她现在连躺回那张床上休息睡觉的欲望都没有了。
偏巧不巧,肚子这时候竟然也因为饥饿咕噜大叫起来。
厨房的案台上只剩下最后一片吐司,连烤都不用烤,早就成了面包干。
这种东西,鹿眠以往连碰都不会碰,此时却没有多少犹豫,就拿起来就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用牙齿用力碾碎每一片碎屑。
她大力吞咽着嘴里的食物,果不其然被噎住了。
连忙喝了几口水,软化掉卡在喉咙里的面包干。
诸事不顺,连食物都和她做对。
鹿眠凝视着手里的剩下的一小块吐司,深深地叹了口气
落地窗处传来了她早已习惯的声音。
“笃、笃,笃笃笃——”
她看了一眼钟表,定时定点,正好七点准。
于是捻着最后一块面包,打开了落地窗。
凉风立刻灌进了室内,也冲散了些许她满心的愤懑和抑郁。
落地窗外的“阳台”说是阳台,但实际上只是一个不足一平的落脚地。鹿眠没有像以往那样放下食物就走,她实在是闷得难受,干脆走到阳台上吹风。
她看着不远处到处乱窜的麻雀,将最后一小块面包干放到了自己杂乱的头发上,接着就这样,静静地背靠着窗户,抱着膝盖坐了下来,彻底放空了思绪。
野鸟不亲人,可将近一个月的喂养让它们产生了早上来这里觅食的习惯。起初碍于鹿眠的存在,还站在栏杆上左右跳跃进行试探,待发现鹿眠真如木头人般一动不动后,其中一只胆大的扑着翅膀,停在了她的头上,啄起了面包。
太滑稽了。
鹿眠想。
自己真是太可笑了。
孤单无助到竟然要寻求这些小东西的安慰。
一直以来都强行压抑在心底的软弱化作了泪水,几乎是立刻便盈满了眼眶。
但是鹿眠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任何改变。
她想起了以前。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路上跌倒的时候,母亲会一脸严厉地斥责她走路不留心脚下,父亲则会一脸心疼地抱起她,吹着她的伤口,轻轻拍着她的头顶,哄她别哭。
现在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什么事情都那么难做?
在眼泪即将滴落的那一刹那。
“喂。”
咫尺之遥,一道声音响起。
她几乎是立刻高仰起头颅,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飞鸟随着她的动作,扑腾着翅膀当即飞离,连带着剩下的那一小块面包也滑落在地。
用高傲掩藏住所有脆弱,鹿眠悠悠地转向了发出这声叫唤的男人。
两个人的阳台之间不过一米半之遥,那不修边幅的男人不知何时也站在他自己公寓的阳台上,嘴里叼着根烟,俯视着隔了两道铁栏的鹿眠。
他似乎刚归家不久,一身衣服还没换掉,神情一如初见时的颓丧疲倦,眼底的乌青似乎更加严重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冒腾着热气的塑料袋,水雾让鹿眠看不清楚里面装了什么。
“我说怎么最近早上这附近的鸟越来越吵,原来是有人在喂。”
鹿眠微微睁大了眼,她没有想到男人会以这样的开场白打破了尴尬。
“嗯。”这反倒让她无措起来,随即垂眸,低声顺着话题道,“吵到您了吗?”
“林城,我的名字,不需要敬称。”男人说。
鹿眠顿了顿,她早就从警员那里知道了男人的名字,可从本人口中得知的感觉终究有些不同。
“鹿眠。”她报上自己的名字,犹豫了一瞬,接着道,“那么,林先生,吵到你了么?”她眸光明亮,直视着对方,“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困扰?”
一语双关。
两人素不相识,她害对方身陷是非争端,又让他在警局耗费了整整一夜,接下来还指不定需要他作为人证继续提供证明……
“没有。”男人瞥了一眼如同一只弃猫的她,一脸无所谓,语气懒散无力,用冷漠的口吻说出了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是大事,不要多想。”
同样一语双关。
他们之间莫名其妙产生了一股默契,也没提先前发生的事情。
“这个给你,接着。”
鹿眠刚闻声抬头,就看见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顺着抛物线落向自己的怀里。
她只是反射性摊开手,就稳稳地接住了它。
是一个温热的包子。
“回来的路上,顺手在早餐铺买的。”林城把香烟碾灭,自己掏出了另一个包子先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吃完就睡吧,小姑娘。”
鹿眠看着手中的食物,眼眶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开始湿润起来了。
她从小就对自己的魅力有着相当深刻的认识,这幅姿容给她带来过无数便利,自然也带来了相应的恶意。
容貌对于她而言是一把双刃剑,她不排斥它所产生的红利,同时也比别人多出一份警惕之心。
这份警惕心对于一个被家人庇护的女孩是够用的,对于一个独居在外的单身女人却是不够的。
鹿眠自以为自己聪明机敏,总能找到办法脱身,直到今天被一个力量彻底超过自己的男性压倒在床上的时候,她才知道,过去的自己还是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以致思考事情都太过天真和理所当然。
她清楚绝大部分男人对她的产生的绮念。
因为美丽,所以心生喜爱。
因为喜爱,所以想要占有。
花开堪折直须折,没有人考虑过花的心情。
但是……她抿了抿嘴唇,侧目望向自己这位古怪的邻居。他的脸上有被岁月摧残的痕迹,无论是眼角的细纹还是嘴角微垂的皮肉都昭示着他已不再年轻,就是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谜团的男人,不久之前出手救了她。
此时的他像一只累极了的老猫,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手里的包子,连肉汁展湿了下巴的胡渣也浑然不觉,那点头的频率仿佛随时会晕睡过去。
明明自始至终,无论是态度还是话语都保持着疏离,但是每一个行为下都有着相当温暖的人情味。
鹿眠突然意识到了,这个萍水相逢,自初次见面至今仅仅一天的男人,真的只是单纯地朝她伸出了手。
纯粹的善意,没有半分对花的觊觎,只是在暴雨时碰巧经过了小道,就顺手将差点被雨滴击散的花朵遮挡在了自己的伞下。
仅此而已。
鹿眠咬了一口被内馅的肉汁浸泡得湿润软糯面皮,心脏忽然再度快如擂鼓地在胸腔下疯狂撞击起来。
人在遭遇危险感到害怕时身体会下意识进入“战斗或逃跑反应”,心跳和血流都会加快是正常现象。
但是,但是——
鹿眠将手按在胸口上,感受着那份跃动。
都过了那么久了,这种反应怎么还没消退?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想快点走起,女主是实力行动派,一旦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就会去确认,一旦确认完毕就会立刻a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