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郡主——岚月夜
时间:2019-09-22 09:00:52

  而且没到两个时辰,就跑回来道歉认错了,许京华一想到这个,就觉心酸。
  与她的心酸相反,刘琰觉得自己挺走运的。
  在长辈们选定太子妃之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谁,还不够走运吗?
  他甚至觉得五叔突然到来,打断了他那句话,都是他的幸运,因为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就说那句话,太唐突了。
  一则京华还在热孝之中,他又没有父母之命、又没有媒妁之言,张口就问这种话,简直是讨打!二来京华对他,恐怕还没有男女之情,就算当时不打他,也定会一口回绝,以后躲着他不见。
  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成的。
  回宫的车上,刘琰分一半神回味刚刚京华从五叔手里拉走他的举动,另一半则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达成所愿。
  父皇说得没错,这事求娘娘是没有用的,还得是京华自己乐意才行,但她心里,八成还有那个姓段的……对啊,姓段。
  刘琰仔细思索了一晚,第二日陪皇上听完政,正想着怎么把话头引到幽州去,皇上就问他:“你那疑难,可解了没有?”
  刘琰脸一热,“……解了。”
  皇上大笑:“解了就好。”
  刘琰等皇上笑完,顺势道:“父皇,去幽州给遂宁郡王妃迁骸骨的人,方便通信么?京华他们父女当时进京走得急,有个世交家的兄长,没来得及打招呼。”
  “世交?他们在怀戎还有世交么?”
  “是遂宁郡王妃好友之子。听京华说,也是个身世坎坷的,从小就没了父亲,后来母亲也去世了,比遂宁王妃还早去一年,幸得后来有个叔父照顾,但因放牧须逐水草而居,京华进京前,便没能道别。”
  皇上只当他是要哄许京华高兴,就说:“可以通信,你让京华写好信拿来,交给徐若诚就是。不过信只能送到怀戎县城,草原上,他们还去不了。”
  刘琰道:“那就把信送到怀戎将军府吧。她这个好友也姓段,是段翱的侄儿,叫段弘英,如今应当就在段翱亲弟弟段擒的帐下。”
  皇上双眼一眯:“你是说,京华要找的这个人,是段勇的孙子?”
  “是。”
  作者有话要说:  谁能想到0点的时候已经有2300字,我却又花了两小时才写完呢?
  以后要是0点还没更新,大家千万别等了,早上起来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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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宋先生出马
  许京华觉得自己在坐牢,许府是她的牢房,青梅是看守她的狱卒,齐王叔父,是牢头。
  他们把话说得再好听,有再多苦衷,再多道理,也掩饰不了他们正在收紧牢笼,想把她彻底关在这府里的打算。
  她在这京城里,唯一年龄相近、能说上话的人,就是刘琰,他们让她和刘琰避嫌,跟把她关起来不让她见人,有什么分别?
  许京华想想就觉得可笑,那时还说什么,怕宫里闷着她,让她回府住,自己家里自在些,可这是家吗?这府里随便一个人,都比她做得了主!
  “发什么呆呢?笔都让你摁秃了!”
  宋老先生的声音忽然传来,许京华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手中毛笔直接按在纸面上,涂了一大团墨,笔尖的毛也给戳得七倒八歪的,忙放到砚台边上重新捋顺。
  “你这一上午就心不在焉的,到底有什么事啊?后来太子殿下不是回来找你赔礼了吗?”
  “先生怎么知道他是来赔礼的?”
  “不是赔礼,难道是再来吵一架的么?”宋怀信摇着蒲扇在许京华对面坐下。
  许京华自顾收拾毁了的那张纸,也不看他,“我还想问先生呢,您教我读书识字罢了,怎么还当起我的家,赶我的客人?书里有这种我不知道的道理吗?”
  “你的客人?你说谁?太子殿下?”
  许京华终于抬头看了老先生一眼,给他一个“你明知故问”的眼神。
  老先生却摇摇扇子,不解道:“殿下不是来找我求解疑难的么?我虽然老了,但还没糊涂,昨日我和殿下说话,也是在我院里说的吧?”
  “……”把这茬给忘了!
  宋老先生得理不饶人,接着又说:“我想殿下出宫往贵府来,打的旗号,也不会是拜访郡主你吧?”
  许京华:“……”
  见她无言以对,宋怀信哼一声,拿蒲扇在许京华头顶轻轻一拍,“又横冲直撞,不是跟你说过要智取么?”
  许京华愣了愣。
  “你现在想想,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教你读书识字罢了?你是不是想骂,我一个穷教书先生瞎管闲事?”
  “没有没有没有,先生你误会了,我一时忘了……”
  “一时忘了?不对吧,我看你这像迁怒!”宋老先生又哼一声,“齐王殿下连我同太子殿下说过什么都知道,还特意来谢我……”
  许京华心里那团将要被浇熄的怒火,腾一下又烧起来,“是青梅陪他来的吧?怎么?一个狱卒还不够,还要先生你一起看守我是吗?”
  宋怀信摇扇子的手一顿,“怎么又夹枪带棍的?一会儿你把智取两个字给我写一百遍!”
  “……”一百遍是要把手写废啊!
  许京华麻溜服软,站起来向宋怀信行了个礼,道:“学生愚钝,不知如何智取,还请先生教我。”
  “哼!”宋怀信也站起来,转身走到北侧竹席上坐下,拿蒲扇虚点一点旁边茶炉。
  这老先生规矩多,偏厅作为学堂,是不许婢女们进来的。许京华平常来上课,也不带翠娥她们,研墨洗笔等事,都自己动手,连喝水也是带着水壶,自己喝自己倒。
  宋老先生爱喝茶,在东北角那儿安了个小茶炉,填上炭,随时坐着水壶,口渴就现冲一杯清茶。
  许京华见了老先生的动作,忙快步过去,倒掉壶中烧开过的残水,另注入一壶冷的,扇起炉火来,把水烧开,给老先生沏了一杯新茶,双手奉上。
  “你先跟我说说,你最后想取的是什么?”
  许京华一愣:“啊?”
  “你最终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许京华毫不犹豫:“自己当家做主。”
  宋怀信吹吹茶水,慢慢啜饮一口,放下杯,道:“你还真敢说这话——这话再不要对旁人说了。”
  “为啥?”
  “因为你是个女子。”宋怀信摇起蒲扇,“从来都是男人当家做主,你听说过谁家是女子做主的?”
  “我们家没有男人啊!姓许的就我自己一个,我还不能做自己的主吗?”
  “不能。你还有祖母和叔父呢!”
  许京华有点不服气,但老先生正瞪着她,她想起“智取”,默默咽下了“他们都不姓许”几个字。
  “你不用不服气,我没说你不对,只是告诉你,不用把心里想的什么,全都嚷出来,这样人家不就有防备了么?你当初要是事先跟齐王殿下说,你想回幽州,还能顺利溜出京去吗?”
  “这两件事不一样吧?”
  “没什么不一样。咱们回头理一理——为何昨日齐王殿下来得那么及时?”
  “青梅通风报信。”
  “青梅一个婢女,为何敢不告诉你,就打发人去请齐王?”
  “因为她是太后娘娘借给我管家的。”
  这个宋怀信还真不知道,“借的?那就是说,她以后还是要回太后身边的。”
  许京华点点头:“对。其实昨晚我越想越生气,有一瞬想把她立即就送回给娘娘的,但又觉得,那样好像不太好看。”
  “岂止是不好看,你把她送走,这个家,你自己管得了吗?”
  “有什么管不了的?”
  宋怀信笑了笑,“那我考考你,这家里上上下下,现在有多少人口?”
  这个难不倒许京华,“算上护院一共二十八口。”
  “那这二十八口人,哪些是许府自己买的,哪些是宫里和齐王府暂借的?许府自己买的那些,是有年限的活契,还是不得赎身的死契?他们原是哪里人?因何卖身?有何长处?”
  这一串问题,只有第一个,许京华能勉强答上来。
  宋怀信还没问完,他端起茶一口饮尽,接着问:“下人们一季发几套衣裳,逢节日怎么赏赐,每人月例多少?二十八口人,一天要耗费多少柴米油盐……”
  许京华脑子嗡一下,忙打断了说:“如果把人都退回去,就没有这么多了。之前是因为闹盗贼,叔父加派了几个护院来,现在城中查宵禁这么严,也没有盗贼了,齐王府的人都撤回去,加上青梅,也就剩二十口。”
  “二十个跟二十八个,又有什么分别?我方才说的那些,还一样是要管。而且家务事没有你亲力亲为的道理,你把青梅送回去,现在府中有人能接过管家的职责么?”
  许京华认真思索片刻,沮丧地摇摇头:“没有。”
  “那你能不能把青梅收为己用呢?”老先生循循善诱。
  “她有太后娘娘撑腰,怎么会听我的?”
  “你才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女,怎么总把太后娘娘推到对面去?难道在娘娘心里,你还比不过一个青梅?”
  “不是这么比的。这次的事,看起来和娘娘没什么关系,但青梅不可能自作主张,还是因为娘娘同他们是一个态度,她才会直接叫人去请叔父来。”
  宋怀信摇摇头:“不一定。也可能是青梅怕出什么岔子,她承担不起,才要齐王殿下来压阵。下人想事情,同你不一样,尤其宫里出来的,他们首要想的,不是有功,而是无过。”
  “昨天能出什么岔子?太子殿下又不是来闹事的!他也不是会闹事的人啊!”
  宋怀信哼道:“太子殿下是不会,你就不好说了,是谁一声不吭就从白马寺跑了?”
  许京华:“……”
  她拎起水壶,给宋先生续了杯茶,有点寻思过味来,“您的意思是,娘娘、叔父、青梅,这三个人也许各有各的想法,并不都是想看管着我。”
  “你总把自己当犯人,还怎么当家做主?没听说过犯人在监牢当家的!”这学生太不开窍,宋老先生只得把话往直白了说,“咱们暂且先不说娘娘和齐王殿下,只说青梅。”
  许京华今天穿的百褶裙,她把裙摆抻开,盘起腿来,在竹席上坐好,认真听讲。
  宋老先生见着这一幕,差点把茶水呛鼻孔里去,“你瞧瞧,就你这做派,青梅不对你如临大敌才怪!”
  “我怎么了?”许京华低头看看,“挺端正的啊!”
  “……”老先生叹口气,语重心长,“你呀,太与众不同了。这京里富贵人家的小姐,没有一个会像你这样坐着,更没有一个,会像你那样胆大,说走就走。你不要嫌我总提这件事,在青梅那里,这一定是个无法忘怀的教训,让她对你始终不敢掉以轻心。”
  “那我都回来了,还能走第二次吗?”
  宋怀信道:“所以你要常跟她谈,不要有事情才找她。我今日教你的第一点,就是不要忽视下人,而是像结交友朋一样,多同他们谈天——其实他们知道的事情,有时候比我们多得多,肯不肯跟你说,要看你能不能让她们信任。”
  说到这儿,老先生喝了口茶,“青梅是太后派来的不假,但太后是让她来帮你管家的,并不是和你打擂台的。你觉得她昨日那样做,令你不快,可以把她找来,说说你的想法——只别说什么监牢犯人的。”
  许京华困惑:“那要怎么说?”
  “说说你的困境,在京中一个朋友没有,还让你和太子殿下避嫌,那岂不是只能同我一个糟老头说话?还有学业上遇到的困难,背书写字的辛苦,都可以同她说。再让她教教你家里面这些事情怎么管,让她知道,你是想好好融入京城,像其他贵女一样过日子的。”
  “可是……”
  “没有可是,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以后都要这么说!一只黑山羊,进了白山羊群里,想不被人一眼发现,紧盯不放,就得把自己的毛也弄成白的!”
  “但我想要的是当家做主,自己想干什么干什么,要是学那些贵女,不就自己把自己关起来了吗?”
  宋怀信忍不住拿蒲扇又拍了许京华一记:“我又没让你真学!我是让你假装学,这你都不会吗?”
  许京华眼睛一亮,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先生高见!”
  “别的是假装学,但家务事你真得自己学起来,要当家做主,没有管家的本事不成。”
  “我都听先生的!”许京华喜滋滋,“回去我就找青梅,和她做个好姐妹。”
  宋怀信皱巴巴的老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这就对了。再去见见齐王殿下……”
  许京华摸索到了先生教的精髓:“道歉哄人就是不改?”
  “咳咳,不是不改,是没法改。不过齐王殿下一定会说,要给你介绍些闺秀做朋友,你也都答应,多认识些闺秀没坏处,不要小瞧闺中少女,她们有一些是很有见识的。”
  “好嘞!那我午后就去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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