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在现实中跟自己八字不合,每次见面都冷嘲热讽,穿越回了古代后,就跟被洗脑了似的,摆出副从小就暗恋自己的德行,狂热而死皮赖脸的追求。
他……到底是不是申远?说是,他又是在对自己打着什么鬼主意?
一时间,笑娘盯看着呼呼大睡的俊美青年,恨不得一盆凉水下去,烙铁皮鞭斥候,将他隐藏的前情尽数审问个明白。
待到了郡王府,笑娘下马车时,被迎面的冷风一吹,觉得脚步都是软的。她静看着侍卫们将郡王抬入新房,然后也举步入了房门。
待得侍女们替郡王除鞋去袜,擦洗了一番后,便被笑娘挥手退了下去。
笑娘立在了床边,静看了好一会,才单手轻轻拍着他的脸,轻声唤到:“申远,要不要喝水?”
她嘴里唤得温柔,可是那眼神里透着凶光,不像是给夫君奉茶,倒像是“敢答应,就给你喂毒药”的样子!
霍随风被她唤着,倒是半睁开了眼,看着笑娘,好半天也不说话。
笑娘面上带着微笑,依旧重复道:“申远,不认得我了?我是谁?”
第122章
郡王的眼底醉意犹在,却并没有言语,而是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可是笑娘却不肯让他就此混沌睡去,只跪坐在他身旁,用手轻拍他的脸颊道:“说啊,我是谁?”
霍随风伸出大掌握住了她的手,终于张嘴沙哑道:“你自然是我的娘子,还能是谁,快解了衣服挨着我睡。”
笑娘却甩了他的手冷冷道:“别装了,你方才可是叫我笑笑了……”
小郡王这次倒睁开了眼,嘴角微微翘起道:“老早便想这么叫了,可是你还没有入门,我这么叫,恐怕显得不端正,如今你是我娘子了,我自是笑笑心肝随便叫,你若喜欢,也可叫我风郎才显亲近……那个申远是何人?”
小郡王前半段说得柔情蜜意,可是提起不相干的男人名字时,却面容一整,眼露肃杀。
这次轮到笑娘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道:“也是我给你新起的爱称,子之燕居,申申如也。申乃舒缓之意,而远则是漫漫。连在一起,便是天长日久的舒适……”
这话显然是胡扯的意味甚浓,可是霍随风却点了点头道:“好名字,我的确会叫你天长日久的舒适,以后‘申远’便是娘子独唤为夫的爱称了,可要常叫……”
笑娘心里此时有股子说不出的别扭。说到底,霍随风乃是穿越人士,也是她心内一时的猜测。而且他若为了显得亲昵,将笑娘唤成笑笑也无可厚非。
那他这句究竟是不是失语,便成了悬案。
高堂拜过,婚礼也举行了。从此在这古代,霍随风就成了她褚笑娘的天。总不能因为哥没头没脑的“笑笑”就跟他闹掰扯了吧。
霍随风被笑娘这么一折腾倒是醒了酒,少不得撂下帐子要好好疼爱自己的新婚妻子一番。
可是笑娘不知怎么的,看着他那张影帝的脸,别扭极了,总有一种被关系不太好的熟人骗睡了的感觉。
当下只推着挨过来的他,说自己不舒服,又嫌弃他身上的酒味浓,不让他碰。
许是酒劲还没过,霍随风倒是没有如一般的少年郎那般急色勉强。只让笑娘换了舒适的睡衣,然后两人挨在一处,盖棉被聊了会天儿,在笑娘的忐忑里,霍随风不知什么时候再次酣然入睡——伴着帷幔外的红烛可以看到,俊美的男子睫毛弯长,高挺的鼻尖紧挨着笑娘的脸,看起来是温良无害的样子。
笑娘紧盯了一会,总是熬不住困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慢慢合拢上眼,终于睡着过去了。
不过就在她沉入梦乡时,男人的眼儿却慢慢睁开了,眼里透出的精光却没有半丝睡意。
他伸出长指,轻轻抚摸着笑娘娇嫩的面颊,借着倾洒的月辉,凝视着臂弯里的女人。
这一夜,也不知是不是心绪烦乱的缘故,梦境也支离破碎。
一时是她初遇随风,扭着他在巷子里打,他恶狠狠瞪着自己的样子;一时是她面试着刚刚来到公司的申远,他紧盯着自己看的情形。
两者虽然年龄悬殊,相貌也不尽相同,可是那眼神却是说不出的相似,都是深入骨髓,让人心里透着不舒服。
就这么混乱疲乏地睡了一夜,笑娘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并未急着睁眼,而是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姿态后,才往身旁望去。
这一望才发现,身边空空如也,霍随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了。
新婚头一天,她不好赖床,连忙起身。
寒烟带着两个小丫头一早就在廊下备了热水,用炭炉子烘着温度,听见屋里传来动静,便用铜盆打水,端进屋子里来,烫了帕子递给了笑娘。
笑娘烫了烫脸,问道:“郡王呢?”
寒烟轻声道:“京城里来了急召,乃是半夜就到了。府里的想着郡王新婚,未敢打扰,可是不知急召为何,又恐怕耽搁了大事,所以四更天的时候,修竹给我递话,让我进屋传话给郡王。郡王听了便起身去了书房,只是那时您睡得正熟,未敢打扰。”
笑娘向来觉沉,并不知道寒烟半夜来唤郡王。而这急召上为何事,还真叫人纳闷。
等她起身,去厅堂叫人备饭时,也只有母亲过来吃饭,而父亲褚慎也在霍随风的书房里。
胡氏略有些不放心,轻声道:“该不会是万岁叫你父亲返京有差事吧?他身上的旧伤太多,可得将养……”
笑娘宽慰母亲:“想来应该不是爹爹的事情,你我在这猜测,也猜不出什么头绪,且先吃饭,我命厨下剔除了蟹肉,加了姜丝腌渍祛寒,熬煮了稀粥,一会下面保温的炭炉,端给他们吃。”
只是娘俩刚吃完饭,那翁婿二人便也从书房里转出来了。
只是二人都是一脸的凝重,却不想告知这母女二人。
随风还好,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是褚慎却是眼里溢满焦虑急切,这可不像看淡名利的褚家老爷。
笑娘觉得有蹊跷,私下里逼问随风。随风这时终于吐露了实情。
原来京城出大乱子了。
半个月前,万岁爷竟然一夜驾崩,新帝乃是太子的稚子,在太子妃的娘家扶持下匆忙上位。
可是就在这时,南夷突然出兵犯难,只花了五日的功夫,攻开了边界城池,沿着水路乘风破浪,奇袭京城。
这样的惨变,真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京城的御林军有大部分都是褚慎培养出来的精干。也算是尽忠职守,战死城头,为京城里的皇亲贵胄们争取了时间,一路仓惶逃出了京城。
先帝也一直有些重文轻武,因为忌惮兵变,除了驻守京城的部队外,大批部队皆是镇守边疆,不得皇令不允许擅离领地。
所以南夷的部队这才趁机钻了先帝驾崩的空子,沿着水路血洗皇城。
当笑娘听闻时,心里一阵的紧缩。这样的惨变,在原书里也是有的,叫南夷乱京都。
可是却是在霍随风一统漠北之后的事情了。
而现在霍随风不过是跟霍山分而治之,可是京城之变却提前来到了。
虽然京城的储君之争的结果,与原书大不相同。
可接下来的事情,若是没有意外,便该跟原书中一般,新帝在逃亡途中被劫掳。臣子们也闹起了内讧。
而萧家此时力举了先帝一位不甚得宠的儿子,在干西之地手握重兵自立朝廷,一时间大秦内乱不断,霍随风趁机救下了被劫持的幼帝,拨乱反正。
霍随风和萧月河各自挟天子以令诸侯,随即大秦天下陷入了二王争霸的内乱之中。
而到了这时,也是《养帝》这本书的男主称霸天下的阶段,战争戏一场连着一场。吴笑笑当时还在剧本上看到了制片人的批注:此处请缩减剧情,节约成本。
笑娘默默吸了一口气,只能暗自庆幸父母为了参加她的婚礼,特意赶来了漠北。
可是她的幼弟幼妹,还有乔伊一家子可都在京城里呢。眼下兵荒马乱,也不知他们都如何了。
也难怪父亲褚慎满脸抑制不住的焦虑。
可是随风却道:“我昨夜便飞鸽传书,命在京城附近的暗探找寻晟哥和歆儿,还有乔伊一家子的下落。如今漠北距离京城甚远,我们就算现在赶回去去无济于事。岳母心里是装不下事情的,你却先不要跟母亲说。我和父亲准备一会,到连接漠北和关内的含山去,那里已经有先到了一部分逃难的难民,且看看他们可有京城里的消息。只是来回也是半个月的路程,你且在家里安心等待,不可自乱了阵脚。”
说到这,他突然紧紧抱住了笑娘,贴着她的耳道:“昨夜怜惜你,没想到却让我平白多憋些时日,待我将弟弟妹妹们都安全接回,你可要补偿着我……”
说完,也不待笑娘回答,他便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去。
笑娘呆呆看着他的背影,知道,偏居一隅的安乐,终究是过去了,大秦的天要变了,倾巢之下无完卵,也不知有多少人家会就此支离破碎。
只是这京城之变的消息,不光是崇正郡王一家知道。继承了漠北王封号的霍山也接了密探的飞鸽传书。
于是新任的漠北王崔氏,在霍随风走了几日后,便亲自登门拜访,顺便要在这新妇的嘴里探听些消息。
笑娘心知这位崔氏可不像她表面看上去那么随和无害。这位的心狠手辣,她自叹弗如。
所以虽然瓜果糕饼俱全的盛情接待,却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半个字都不吐。
崔氏问得再深些,笑娘便轻描淡写道:“魑魅魍魉岂会长久?大秦天子乃天顾庇佑的人家,岂会因为小小的南夷就倾覆天下?那不是闹了大笑?我们漠北偏远,有些消息经过重山万水就变了模样,将个老鼠传成大象也不奇怪。”
崔氏听了,自然也是轻笑地附和道:“那倒也是……还是县主您看的通透……不过那位公孙神女曾经在我夫君囚禁她时,写了个类似烧饼歌一类的演词出来,里面也预言了这次南夷之乱,若是真的,跟她说得倒是一模一样呢。”
第123章
公孙琴还真是个才女,没想到还效仿刘伯温写下个预言的演词。
笑娘当然知道公孙琴写下的差不多都能应验,可她特意留给霍山的用意,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笑娘暗自叹息了一口气,女人若是因爱生恨,就算清高若仙子般的人物,使坏起来也甚是可怕。
可是面上,她还要应付着崔氏,只笑着道:“若真是这般,那位公孙姑娘真可算是个人物……”
崔氏冷笑:“旁门左道,登不得大雅之堂,若留着这等子祸水,只怕她随便指着哪个不顺眼的,就成世人眼里的妖孽了!”
笑娘心内再次向崔氏鞠躬,漠北夫人真是看人神准,当机立断。公孙琴若是长得丑些,这位崔夫人说不定乃能容得她。可惜公孙姑娘既标志,又有奇才,就算写出十首烧饼歌也是无用。
崔氏眼里不容沙子,自然不会让夫君身边留下这等人物。
可是那一本子的演词在霍山的手里,却以是遗患,能让霍山占得先机待霍随风回来时,她必定要与他提醒一番。
崔氏说了半天,却没有在笑娘的嘴里套到半点风声。几次接触,她也发现这位县主是个嘴严的闷口葫芦,所以她便不再说政事,只让身边的侍女将准备好的两包肚兜虎头鞋一类的小儿衣物呈递过来。
“虽则你刚新婚,我备这些还早,只不过我头胎乃是男孩,这里面有些是我家哥儿小时之物,如今给你带了,实在是想给你蓄些喜气,让你也一举得男。还望县主不要嫌弃。”
说实在的,霍随风大婚,这霍山夫妻俩的贺礼就算不得丰厚。
毕竟他俩都是霍家本家,今日崔氏作为堂嫂子第一次蹬新人的房门,备些金镯玉钗一类的总是要用的。
可霍婶子偏另辟蹊径,备了一包子小儿的旧衣服来。这等做派就是乡野里妯娌之间拉关系以示亲近的套路。
霍氏出身不高,跟霍山一般,苦日子过惯了,无甚王府显贵的做派,行事有时难免带了乡野气息。夫妻俩都是过日子的好手,奉行节俭。
据说霍山在军中时,外着铁甲,里面穿的却是带补丁的内衫。别人问起,他说铁甲磨衣料,穿些旧衫就好,免得将衣磨坏了。
当时此事引为笑谈,还让霍岩雷好顿光火,觉得自己这儿子乃是天生的乞丐种儿,专门给他的王府丢人现眼的。
所以笑娘觉得,就算那公孙琴真有心勾搭霍山的话,崔氏大可不必担心。
那位公孙姑娘甚会保养,在郡王府上寄住的时候,三五不时要喝燕窝。只怕到霍山真遇到这么位红颜,未等色衰爱弛,只几顿燕窝喝下来,便要喝得新任漠北王心肝疼,尽失了宠爱。
笑娘遇到铁公鸡的亲戚,也只能客客气气,含笑谢过霍氏费心了,便将那几包衣物收下了。
待霍氏走后,笑娘又让寒烟着小厮去街面打听一下,街市里的情况。
那些小厮很快回来了,只说街市并无异状,只是做买卖的要较比以往多些。
笑娘微微一皱眉:“那些多出的商贩是从何处而来?”
小厮连忙回话:“听闻是从漠北王的城门前回转的,漠北王霍山的辖地,三日前就关闭了城门,说是郡城附近有时疫爆发,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全,除了拿着特殊令牌的油粮商贾可以进城送货外,其他的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商贩们不能入城,便来了我们的郡县内摆摊。”
笑娘心内冷笑,霍山真是过日子的好手,大批的难民还没有涌入,他便早早寻了关闭城门的借口。
毕竟城门并不是难民来时才关,谁也挑拣不出错处。躲避战乱的难民便要大量涌入崇正郡王霍随风的辖地。
到时候,霍随风再下令关闭城池,可就要背负上置百姓生死不顾的骂名了。
可若是任凭难民涌入,郡县就这么多大,粮食甚至用水都要成问题,更别提地方的治安太平了。
笑娘微微叹了一口气,决定将这些事情一并写给霍随风,让他作主意便是了。
可是这难民的涌来,却比想象还快。
不过这第一批到的,却是在京城里跟褚慎一家交好的官宦家眷。
卓将军一家便是第一批到达漠北的人家。
卓将军自从宫变失宠后,便一直半赋闲在家,平日里做的也是些整理文书的闲差。他天生是个机灵的,当初南夷开始兴兵造反时,别人都觉得乌合之众,难以对大秦造成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