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不小心也对她冷脸相待。
顾宴清紧随几步,视线落在少女很快又雀跃起来的背影上,冷不防在后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梁溪。”
“嗯?”
少女蹦跶着扭头,桃花眼微微弯起,脸上挂着一丝浅笑。
“你在二中不是没有朋友,以后有事找我。”
他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接续道,“老子罩你。”
***
梁溪一路小跑回教室,看到苗思雨还在摇头晃脑地背单词才对自己今天成功逃过一劫有了些许实感。
慢吞吞回到座位上,她从口袋里再次摸出刚才的小纸条。
展开。
除了折痕,只是一张很普通,空白的纸。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自信,这么笃定顾宴清不会拿起来看一眼。
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他对自己的说辞没有产生丝毫怀疑。
心底有一丝丝小小的愧疚在蔓延,但很快被压下一点。
少女趴在桌面上,闭上眼。
——反正也不算骗他嘛。
临时能扯出这么一番说辞还如此逼真,不完全是她傲人的演技。而是这件事本来就真真假假,她只是说了一部分真话又藏掖了一点其他东西。
那天的执勤记录确实没有如实上交。
她回到教室左思右想,最终没抵过开一开后门升华一下友谊的私心,如刚才所说那样,偷偷撕掉了带有顾宴清名字的那页纸。
转而在下一页誊上了年月日,一笔一划写下结论语:无破坏校纪情况,一切正常。
所以说,半真半假的谎言最不容易露馅。
她偷偷撕了一页是真,不想让他扣行为分也是真,只是当时为了有力佐证一下自己所说的话,把假的纸条给拿了出来。
一想通这点,残留着的最后一丝惭愧也抛之脑后。
梁溪趴了一会儿,重新直起身子,目光落在黑黢黢的桌肚里好一阵没动。
她抬起眼皮悄悄看了一眼四周,距离第一节课上课还有几分钟,接水相约上厕所伴随插科打诨的声音络绎不绝,没人注意到她。
少女伸出手臂,在桌肚里摸了一会儿。
先抽出书包。
拉开最中间的夹层,里面有个用来装讲义的文件袋。
但此时,文件袋别有他用,没有发挥它装试卷的实际用途。
文件袋再打开,还有一本黄褐色封皮泛着古老光泽的笔记本。
一层又一层,俄罗斯套娃般揭开神秘面纱。整个笔记本有三分之二还杵在桌肚里,只剩一个底儿暴露在视线中。
梁溪歪着身子挡住所有可能注意到的视线,翻开其中一页。
小姑娘的笔迹,隽秀整齐。
左上角赫然写着:
【姓名:顾yanqing】
后边有一行崭新的笔迹,墨色明显浓重了一些。一条横杠从前拉到后,利落地划掉了原来的拼音,在边上写上了正确汉字——宴清。
中间一副画得无比抽象的火柴人图片,整合在一起就是廉价版的小浣熊水浒英雄卡的版面。
要是再配合边上一些意味不明的代表战斗力、防御力之类的数值一起欣赏的话。
乍一看,中二气息爆棚。
仔细一看,更是铺天盖地无法抵挡。
梁溪伸出手指戳了戳画面上的小人,又往后翻了一页。
那天被她偷偷撕下来的,带着顾宴清亲手写上大名的纸就被完好无损夹在了中间。
脑海里不由自主想到他面色沉静说“老子罩你”的样子,纸面上三个大字似乎都镶嵌散发着金光,梁溪把手按在他的名字上,抿唇偷偷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了各位,
溪妹其实是个中二病
第十章
梁溪从小就觉得自己是生错了性别。
人家玩洋娃娃的时候,她喜欢玩变形金刚和铁胆火车侠;上了学老师让看四大名著,别的小女生讨论林妹妹和宝姐姐哪个更讨喜时,她一个人躲在角落翻一百零八将小图册。
她和程飞扬的友谊并不是因为那一次举着羽毛拍追打孩子王建立的,而是不久之后程飞扬省吃俭用成捆成捆往家搬小浣熊干脆面,给她收集了一套水浒英雄卡牌。
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就成了程飞扬爸爸。
至于那套齐全的英雄卡,成了儿时逢人遍能炫耀的压箱宝物。
大卡小卡、带金闪银闪带钻闪、更过分的是还分南方版北方版,但无论有多少版,排01号的都是及时雨宋江。
不过梁溪当年最喜欢的还是小李广花荣那张,持银弓、骑白马、一身白银铠甲,是少女年少时对未来意中人的最初幻想。
但在遇见顾宴清之后,幻想似乎多了一丝实感。
容貌俊逸、唇红齿白、战力超群,每个标签都完美贴合。
梁溪自认画功很一般,但还是很认真地给【顾宴清】的卡片设计了动作,连带着战斗、防御各方面数值也心甘情愿地比小李广花荣还提高了那么一点儿。
暂且就让他超越一百零八将位居第一吧。
中二少女如是想道。
***
执勤的那一周,梁溪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顾宴清身上。
他俨然成了自己在二中无聊生活中的唯一一点光亮。
这么一观察,就发现他每天都会在迟到前一分钟,掐着7:59的点出现,并且总是垮着校服自带一副生人勿进的气场。
一贯独来独往,如今想起来,细数他身边有其他人在场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并且不是在打架,就是去打架的路上。
第一次在医务室,带小弟抹红花油。
第二次、第三次都在校外小巷子里,秉持着不管你们多少人,我都单挑的坚定立场。
极具冷漠和暴躁两面性的大佬。
但大佬竟然非常贴心地对她说,“有事找我,老子罩你。”
梁溪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对着镜子掐了一把大腿,真实的痛感嗖一下传遍全身。
是真的,没错。
痛过之后又陷入了苦恼。
自打从纪律委员的官位上退下来那一刻,就好像一下子掐断了所有和顾宴清“偶遇”的机会。骤然又回到刚开学时,能不能相遇只能靠缘分的日子。
时间要是长了,好久没在他面前刷脸,大佬把承诺给忘了怎么办。
这缘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次降临在她头上。
梁溪丧气地想了一会儿,突然一下子又活了过来。
顾宴清能每天准点准刻掐着7:59出现,她也掐着点一起不就行了?还怕见不着?
她向来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行动派,为了确保能“偶遇”,提前了起码十分钟,七点四十五就出现在了校门附近,守株待兔。
十分钟后,兔子非常准时地出现在了拐角。眉宇间带着一抹漠然,一如既往只他一人。
躲在树荫底下的少女掐着表啧了一声,这可怕的生物钟。
她背靠着树干深吸一口气,默默数秒。
十、九、八、七……
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少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树干后走出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熟练地切换频道,惊讶中带一点儿欣喜:“咦?学长?这么巧啊!”
顾宴清似乎在想心事,有些心不在焉。
在她骤然出现的那一刻,脸上还猝不及防出现了一丁点儿失措。随后眼底闪过奇异的光芒,但很快就收了回去,快得梁溪自以为出现了幻觉。
突然间,他心情像是突然明朗了一下,嘴角极其难得地牵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是挺巧。”
梁溪: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是怎么回事儿?
巧合虽是刻意,但她不想让对方看出来。这会儿顾宴清怎么说,她都觉得莫名心慌。
“就,那个——我今天起晚了,一不小心快迟到了。所以……”
“那更巧,我也起晚了。”
“……”
那您可真是每天都掐着点起晚呢。
两人像平时那样,一左一右沿着梧桐大道往教学楼走。
这个时间校园里还在赶路的学生并不多,像他俩这样脚步不紧不慢的更少。
养眼的一对走在一起很自然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只不过一方面赶着去上早读,另一方面虽然人家是长得好看了点,但也不至于立马在全校一千多号人里边精准对号入座。
充其量就是看到的一瞬间,忍不住惊叹一声:卧槽,狗男……啊,不是,俊男靓女。
这条梧桐大道似乎有魔力,梁溪不算会找话题的主儿,顾宴清就更不是了。
但凑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走完这条路,总有一种神交已久精神互通的错觉。
和大佬的交情又得到了质的升华,梁溪神清气爽地站在分岔路口,脑子里却在想着明天再偶遇一次会不会显得太过刻意。
要不,还是一天隔一天好了。
她这边在胡思乱想,没注意到顾宴清手里的动作。
等反应过来,面前突然多了个铁盒。
他手掌平摊向上,托着盒子再次往上抬了一点,嘴角抿成一条线。
梁溪茫然地盯着盒子看了一会儿,“啊?”
还在上高中的小姑娘新陈代谢好,对发胖还没什么实感,都挺喜欢吃糖。就她们六班,梁溪经常看到纸篓里丢着各种花里胡哨的糖纸,大多都是校门口小卖部买的。
有怡口莲、有阿尔卑斯奶糖、真知棒、还有大白兔、旺仔、大大泡泡糖。
安然躺在顾宴清手掌的这一大盒德国嘉云糖算是挺与众不同的了,特别是拿在他手里,又提升了一档逼格。
但,大佬和水果糖共存的违和感,让她有点摸不准意思。
至于这盒糖的由来,顾宴清自然是没脸说,他没收的小说里,软妹爱吃糖的梗百发百中。
上次,他没控制住情绪,对她冷了脸。
这盒道歉的糖,在身边已经放了好几天,一直没找着机会送出去。
现在——
顾宴清放软了语气,由于第一次哄女孩子,还不太适应:“吃吗?”
梁溪:!
这突飞猛进的友谊已经发展到给她买糖吃的地步了吗?这么快的吗?
梁溪伸出试探的小手手,摆出感恩戴德的表情从他手里拿过铁盒子,用力一拧,里边五颜六色漂亮的水果糖裹上了一层白色的糖霜,层层叠叠挤在一起。
手指悬空半天,她犹豫着挑了个类似西柚的颜色,含进嘴里,真挚地道谢:“谢谢。”
等道完谢,铁盒又被严丝缝合拧上回到了顾宴清手里。
顾宴清实在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落下了小气巴拉的印象,给人送糖吃还带只送一颗的,末了轻叹一声:“都是给你的。”
刚刚还在感叹友谊的少女这会儿脸上惊喜的神情更显眼了,伸着两只小手接过的动作让人严重怀疑她是不是回去得把这盒糖给供起来。
他盯着她嘴角残留的可疑白色粉末,无端又是一声老父亲般的叹息:“记得吃。”
梁溪收起糖盒子,见他视线在自己嘴角聚焦,下意识伸出舌尖抵了一下,再抬眼,顾宴清已经别开了视线。
她想着朋友之间有来有往,人家送她糖吃,她也得投桃报李一下。
全身上下拍了一遍,什么送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
“学长,你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他顿了一下,蹙眉道,“你还没吃?”
“吃了吃了!”梁溪捣蒜似的点头,“我是说明天。明天早上我给你带饭团,好吗?特别好吃!料也特别足!”
——我家阿姨做的。
后半句还在嗓子眼没说出去,就听顾宴清低声应承:“好啊。”
不像平时简简单单一个好字,还带了尾音,听着还挺愉悦。
她眼底带笑,立即比了个ok的姿势:“那明天见!”
***
算起来,每次见顾宴清都是或真或假的偶遇。
第一次两边说好了要见面,四舍五入跟约会一样。
梁溪隔天起了个大早,叼着袋牛奶在厨房盯着王阿姨做饭团,往第二个里边加料的时候还忍不住再三提醒:“阿姨,多一点。那半截油条也塞进去嘛!”
王阿姨忍俊不禁:“你这同学胃口可算不错。”
另一边,顾宅。
顾宴清比平时早了半小时出现在楼下,刚准备出门,就被顾承光在后面叫住了。
“仔,不吃早餐?”
“不了,去学校吃。”
顾承光推了下眼镜,慢条斯理道:“那正好,今天顺路过去。一会儿爸送你。”
“……”
顾宴清回头扫了一眼一边看报一边用勺羹轻轻搅动清粥的父亲,扶着额角断然拒绝,“我还是自己去吧,今天有事。”
顾承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血来潮想送他去学校就死活不让先走。没多会儿在催促下也从餐桌前挪动身影,又是系领带又是上楼取印章,来回折腾了十几分钟。
好在他今天已经提前了不少时间,也不算太耽误事。
原定七点四十前也能到学校,只是没想到路上又难得一遇地碰上了前面车祸拥堵。
明明只是电动车突然拐弯和直行的小轿车稍微剐蹭了一下,没什么大事,拍个照就能挪到路边去处理的小状况,碰上了两个纠缠得难解难分的车主。非得在马路中间争出个你对我错来。
后边一溜儿汽车鸣了会笛深觉无奈,有人开始掉头换路走。
结果前前后后就这么都堵了起来。
顾宴清坐在车里几次生出了下车徒步去学校的想法,看着中控盘上的时间不经意间就跳到了八点整,又在堵塞不前的状况下跳到了八点十分。
他眼皮跳得厉害,伸出手指扶住眼角,面向同样在后座满脸无奈的顾承光幽幽出声:“爸,上次被我妈驳回的提议,我选择站你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