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素彩,薇薇,沈姨,还有程鸢。”
“……”
“哦,算上你,还有元恪。”
周宁生数完这些他接触过的女性,侧头看见常舒曼有点鄙视的神色。
他居然因为这种问题被鄙视了……
常舒曼膝盖往前蹭了蹭:“那……我可以亲你吗?”
周宁生觉得她刚刚那两个问题都很奇怪。
这个问题……
他感觉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虽然真的很想点头……
其实这个问题,不是用来回答的。
常舒曼往前贴了贴,两人的嘴唇都很干。
没持续太久,她重新坐回去,抱着膝盖说了一句:“周宁生,你将来一定要带我离开这里。”
-
“周宁生……”
常舒曼坐在餐桌对面,周宁生低垂着眼,用湿巾给她擦手上的化了的雪糕。
“你刚刚有点小帅……”常舒曼咽了口口水。
周宁生发觉到自己的表情太严肃了,他笑了笑,捏了捏常舒曼的手。
“常庆就是个傻逼。”他不在意地骂了一句。
“……”
“老子今天过生日,他妈的敢踹老子媳妇儿。”
“……”
“还有……‘有点小帅’是什么意思?”
常舒曼求生欲极强:“就是超级帅的意思。”
“嗯,这就对了。”
菜上来了,常舒曼没顾上自己肿起来的脸,催着周宁生快吃。今天是C市一模考试,全市统考,下午周宁生还要考数学。
周宁生点了一扎冰的饮料,示意常舒曼坐到他这边来。
常舒曼坐到他右手边,周宁生倒了一杯饮料,轻轻地把玻璃杯在常舒曼脸上贴了贴。
“还疼吗?”
常舒曼摇了摇头,抓过杯子。“我自己来吧,你快吃,下午还要考试。”
周宁生不放心地摸了摸常舒曼的脸。
常舒曼摆手示意没事。
吃饭过程中,常舒曼问了周宁生复读的事。
“今年的高考还没考,你为什么想着复读?”
周宁生筷子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常舒曼。
她眉头微蹙,脸色有点苍白,唯独被常庆打过巴掌的那片透着红色。
“我以前在村里的小学上学,底子不好,学东西学两遍……”
“这是一。”
“……”
“第二,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
“……”
“再就是,沈姨到时候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当年是我把她带来的,等到那时候,我们带她一起回去,回T市。”
……
周宁生复读还是在六中,还是在十四班,当王爱红的学生。
他时不时会想起来,那天中午,在医院门前光秃秃的花坛里,她把嘴唇贴上来,那种很奇异的触感。
她说,想让他带她离开这里。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些伤心的感觉。
其实他们,何其相似。
有天中午她从一中跑来找他,他把她拉到校门口的一个死角,低头使劲吮她的嘴唇。
“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我们都没有家,我们才是一家人。”
常舒曼眼圈有点红。
她抱住了他的脖子。
直到最后常舒曼的肚子叫了一下,周宁生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被弹了脑门以后乖乖地领着她去吃饭。
复读的这一年过得很快。
沈姨手术后恢复了一年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过生日的那天,在出租屋里,周宁生和常舒曼给她的礼物很特别。
是一张机票。
从C市到T市。
沈姨看着那张机票,忽然很感慨。
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七年了。
看机票的时间,差不多是学校专业刚刚确定下的时候。
他们去机场,周先生派司机来送他们,但他本人没露脸。
周宁生没说什么,默默地帮常舒曼和沈姨把行李塞进了后备厢。
周先生没来,但周宁薇来了。
“哥哥——”
“哥哥——”
周宁薇的声音飘进车窗。
周宁生忍不住回头看。
“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以前他是追在后面跑的那个,现在他成了被追逐的那个。
周宁生忍不住把手扣在门把手上。
不知道当年,周延和周素彩回头看见他在追,到底是什么心情。
其实这些现在已经不具任何意义了。
最后看见程鸢一把扯住了周宁薇。
周宁生松了口气。
远远地隔着一段距离,他们拉着周宁薇,都向周宁生示意快走。
周宁生重新坐回车里,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下一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从C市到T市,坐飞机两个半小时左右。
周宁生全程拉着常舒曼的手,十指扣得紧紧的。
他从她这里,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安慰。
-
到T市的第三天,周宁生带常舒曼到了隆昌县。
隆昌县有一片海,虽然有点荒凉,但勉强也能算个景区,有稀稀疏疏的几点游人的影子晃在沙滩上。
两人站在海边,看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海浪卷在他们脚边。
“市区里的那片海好蓝呀,这里的海发绿。”常舒曼认真比较了一下。
周宁生鞋尖踢了踢沙子。“越深的海,颜色越浅。这片海比较深。”
说话间,来了个比较凶猛的浪,猝不及防。
两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了的鞋,又看了看对方。
“既然这样了……那我们……干脆下海玩玩吧。”
十分钟后。
常舒曼拧了拧自己的裙子:“OK,现在湿的不只是一双鞋了。”
她破罐破摔地在沙滩上坐下了,裙子上沾了沙子。
周宁生也跟着坐下。
“你坐下干嘛?你的裤子好好的。”
周宁生不在意地看了看。“没关系,我们这叫共同进退。”
常舒曼轻笑了一下,干脆躺在了沙滩上。
浪花能席卷到的地方,沙子都是湿漉漉的,比干燥的沙地柔软许多。
她躺在这片湿漉漉的沙子上,任由海浪一波一波地卷上来,冲湿了她的裙子。
周宁生也躺下。
一个浪冲上来,卷过两人的身体。
浪潮退下去,又冲上来一个。
常舒曼拎起了裙子上的一截海草,是刚刚那个浪带上来的。
周宁生发觉到,她这么躺着,海水可能会流进耳朵里。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常舒曼的头,示意她抬抬头。
常舒曼听话地把头抬起来,周宁生把手垫在了她的脑袋下。
常舒曼翻了个身,抱住了周宁生。
海边人不多,他们躺在这里,没人注意。
周宁生摸了摸常舒曼被海水沾湿的头发,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唇。
她枕在他手上,闭着眼睛,嘴唇很红。
周宁生又亲了亲。
这个吻带着海水和海风的味道。
两个人在海滩上打完滚以后,不得不面对一个超残酷的问题——鞋湿了,而且……还灌了满鞋沙子。
两人赤着脚,拎着鞋,从沙滩走出来,蹲在路边擦鞋。
水擦不干,里面的细沙也很难搞……
常舒曼一边擦鞋,还一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路,偶尔会有行人好奇地看他们一眼。
“周宁生,你说程鸢叫我们什么?”
“哦,她瞎取的名,叫啥‘真香夫妇’。”
常舒曼看着自己已经无法抢救的鞋,弱弱地说了一句:“我觉得我们应该是‘卑微夫妇’,我们现在真的好卑微啊……蹲在这里擦鞋,问题是还没什么鸟用……”
“有道理……”
十几分钟后,两人放弃,勉强穿上了灌满细沙的湿鞋,开始思考下面去哪儿。
周宁生忽然来了句:“想不想……跟我回周家村看看?”
-
从隆昌县到周家村,车程两小时,主要是因为山区弯弯绕绕的路太多。
两人上车的时候,司机很嫌弃地看了一眼这对湿漉漉的乘客,但也没说什么。
周宁生和常舒曼并排坐在后排。周宁生把手伸过去,常舒曼抓住了他的手。
两人的手扣在一起,一直到周家村。
下车以后,周宁生有点感慨地指了指村东头的一片。
“小时候,我经常被我爷爷骗。他骗我说我爸爸妈妈‘今天’回来,然后我傻逼兮兮地每天牵着羊,站在这里等着。”
周家村以前的路都是纯天然土路,周延和周素彩闯出名堂来以后,回村把村里的路都修成了沥青的。为村里做贡献是真,为了显摆也是真。
路边还立着一个牌子,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周宁生拉着常舒曼的手,走到那块牌子前。
周延
周素彩
两人的名字并列其上。
周宁生很讽刺地笑了一声,而后在那块牌子上踹了一脚。
常舒曼安抚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宁生笑了笑。
“我已经没感觉了,我现在只是觉得他俩的名字摆在一块,显得特别傻逼。”
又走了几步,周宁生说:“我带你去我以前和我爷爷住过的地方看看吧。”
……
这几年,村里并没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周宁生循着记忆,找到了很多路。
在周老爷子家门前,他站了很久,最后也没进去。
别人家都没变,只有他爷爷家变了。
院里的杂草,已经过膝了。
两人又走了很久,周宁生指了指一片墓地,周家村的人死后都埋在这里。
“害怕吗?”
常舒曼摇了摇头。
两人轻手轻脚地进去,周宁生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周老太太的坟。
“我从来没见过我奶奶,她在我爸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是我爷爷跟我说,她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女人。”
周宁生指了指一个坟头。“我奶奶就在这里。”
“奶奶,我回来了,我带着媳妇来看你一眼。”
坟前的草晃了晃。
常舒曼指了指旁边空着的一片,向周宁生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周宁生神色黯了黯。
“这片,是预留给我爷爷的。我爷爷原本应该埋在我奶奶旁边的……现在他们俩,一个在这里,一个在C市。”
常舒曼后悔没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再说这片空地,好好想想就能知道,肯定是夫妻挨在一起的,是留给他爷爷的。
离开墓葬区以后,周宁生和常舒曼手拉手,漫无目的地沿着村里的路走。
常舒曼低头在手机上找了一首应景的歌,外放出来。
——
“蓝蓝的天空。”
“清清的湖水,哎耶。”
“绿绿的草原。”
“这是我的家,哎耶。”
听了几句周宁生就忍不住笑了。
——
“奔驰的骏马。”
“洁白的羊群,哎耶。”
“还有你姑娘。”
“这是我的家,哎耶。”
“我爱你——”
“我的家——”
“我的家——”
“我的天堂——”
放了一段腾格尔的《天堂》,常舒曼关了外放。
周宁生正挑着眉,侧头看她。“我感觉……你怎么傻乎乎的?”
常舒曼瘪了瘪嘴。“我还不是为了让你高兴点。”
周宁生笑了笑:“我现在,是挺高兴的。”
常舒曼高调地外放了段超大声的《天堂》,沿路的村民纷纷看向这边。
有些眼尖的觉得周宁生很眼熟。
周宁生上前打招呼:“翠花姨。春琴姨。还有……芳林姨。”
那几个妇女原本聚在一起聊天,后来觉得周宁生眼熟,盯着他直勾勾地看。
却没想到,这小伙子真的是周宁生。
“我的天呀!宁生!你回来啦!来来来,让我瞅瞅,哎呦!”
这些都是小时候对他特别好的阿姨。
她们问起周老爷子,周宁生如实回答。
听到周老爷子早就去世的消息,她们有些伤感。
伤感过后,话题莫名被引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宁生,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你吃我的奶长大的,算我半个儿子呢!”翠花姨语出惊人。
“……”
“拉倒吧,当时我的奶水比你多,而且比你浓,宁生明明也吃了我的奶,也是我儿子!”春琴姨不服输地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