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眼珠子一转,软软地唤了一声“殿下。”
然而这下角色对调,变成了他不搭理她了,任她怎么叫唤,豫王殿下也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老神在在地品着茶。
阮盈沐只好在床榻上艰难地移了移身子,准备下床,脚还未碰到地便惊呼一声:“哎呀!”
萧景承身形一动,下一瞬间便到了塌前,摁住了她的肩膀制止了她的动作,“你又要折腾什么?脚不想要了?”
谁叫你不理我呢?阮盈沐心中默默顶嘴,面上委委屈屈道:“殿下,盈沐想回豫王府了。”
萧景承的手僵了僵,“为何?之前心心念要回将军府,这好不容易回了一趟,才待了一天便又要回豫王府?”
阮盈沐叹息一声,轻声道:“盈沐本来在将军府便是多余的那个人,只不过离开久了,便忘了。”她的神色很是黯然,似是陷入到了某种久远的不太愉快的回忆中。
良久后,她眼巴巴地仰面望着她,“殿下您说的,如今豫王府才是盈沐的家,那盈沐现下想家了,想回去咱们的家,不可以吗?”
萧景承幽深漆黑的眸子审视着她,像是在仔细分辩她说的这番话又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半晌,他微微勾了勾唇角,“你就可着劲儿地折腾吧。”
阮盈沐一下子便高兴起来,抬起胳膊勾着他的脖颈,示意他俯下身子来。
难得投怀送抱,豫王殿下毫不犹豫地俯身,香香软软的小东西便把自己放到了他的怀里,然后吧唧一下亲在了他的脸颊处。
萧景承一时愣住了,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阮盈沐等了半天,不得不主动放开了他的脖颈,疑惑道:“殿下?”
豫王殿下这才回过神来,脸颊上的柔软的触感却依旧挥之不去。很神奇,这种被亲脸颊的感觉,出乎他的预料,还……挺不错的。
说来难以置信,豫王殿下长这么大,被亲过脸颊的次数不是屈指可数,而是只有一次,便是今日。
他自出生之日便丧母,曾经由不同妃嫔之手,后来由贤妃娘娘抚养长大。但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贤妃对他连拥抱都很少。更别提父皇了,身为一国之君,他对子女表达宠爱的方式只有赏赐,赏赐,再赏赐。
而身边服侍他的宫人们,对他也只有战战兢兢和小心翼翼,身份尊卑摆在那里,连碰他一下都是僭越。
他直直地盯住了她形状姣好的红唇,喉头微微滑动,眼神越来越暗。
阮盈沐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见他盯着自己的目光不善,吓得立即又吧唧一口亲在他另一边脸颊上,略带些撒娇道:“殿下,我饿了,晚膳没吃饱呢……”
萧景承闭了闭眼眸,直起身子来,“贺章,吩咐下去,再准备一次晚膳。”如此,算是暂且放过了她。
白日里睡得太多,脚也隐隐作痛,阮盈沐这一夜一直睡不着,到后来烦得连呼吸声都乱了。
萧景承被她闹得也睡不安稳,只好小心避开她的脚,将人抓过来放进自己怀里。揉捏了一会儿,被她抗议了,便又在黑暗中垂首去寻她的唇,堵上去连亲带咬,好一番折腾后,小东西才终于在他怀中不出声了。
最后什么时候睡去的两人都记不清了。
阮盈沐是个行动派,说要走便是真要走,第二日一大早便自顾自地起床洗漱,动作也不刻意放轻,吵醒了豫王殿下便回过头去笑盈盈道:“起床啦殿下,咱们要打道回府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萧景承有气也没地方出,只得认命地也起了床。
临别前,老将军依旧沉默寡言,大夫人倒是做足了主母的姿态,就差没抹两滴泪,连连叹道,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怎么这么快便走了?
阮盈沐碍着众人在场,同大夫人演了一出母慈女孝的场面,最后抽回了自己的手,安慰道:“豫王府离将军府也不算远,父亲母亲放心,女儿会时时回家看望你们的。”才怪。
豫王殿下同几人点头告别,先上了马车,阮盈沐眼尖地看到紫鸢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大门处。
她用眼神示意阮斐,不用了,就让紫鸢留在将军府吧,阮斐却当做没看见,移开了目光。
紫鸢小跑着到了她的跟前,垂头唤道:“小姐,让紫鸢陪在您身边吧。”
阮盈沐又看了一眼大哥,猜测恐怕是大哥不放心她,硬要紫鸢保护她,或者说是,保证她别再做什么不该做的事,而紫鸢也不敢不从。
青莲见气氛有些不大对,从阮盈沐身后走了出来,一把拉过了紫鸢亲亲热热道:“哎呀,紫鸢姐姐你怎么这么慢呢?差点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啦,快走吧!”
紫鸢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同青莲一左一右站到了马车旁。
阮盈沐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再叫紫鸢回去,只好叹了一口气,同阮斐告别:“大哥,盈沐便先回去了。”
“嗯。”阮斐终于转过脸来看着她,“记得大哥同你说过的话,不要让大哥失望。”
“好。盈沐也希望大哥你可以,凡事三思而后行。”若是不能做到独善其身,至少也不要早早站队,更不要,站到可能是她的对立面去。
两人打哑迷似的说了两句话,阮盈沐又向老将军行了礼,“父亲,女儿先走了。”
老将军沉沉地望了她两眼,难得说了一句称得上是关心的话,“照顾好自己。”
马车缓缓起步,阮盈沐透过被风吹起的帘子,瞧见了将军府门前站着的几人,又瞧见了匆匆拎着裙摆赶到门口跺着脚的阮馨。
片刻后,她转过了脸,正视着前方。萧景承在她身旁坐着,她的内心一片平静。
她这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回到这个她曾经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家,也是最后一次同时见到这一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还有最后一更便补齐啦~
第65章
马车停在豫王府门前,豫王殿下从马车上接下了阮盈沐,一路轻轻松松地抱着她往府里走。
他理所应当地顺着去自己的厢房那条路走,阮盈沐却在他耳边小声道:“殿下,我想先回东苑。”
萧景承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为何要回东苑?”
她一脸诚恳地回道:“妾身这脚踝还不知何时能痊愈,往常习惯了青莲和紫鸢贴身照顾着,更方便一些,这样也不会打扰到殿下您歇息了,殿下您觉得呢?”
许是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豫王殿下没有再坚持,亲自将她送回了东苑,安放到床榻上。
临走前,萧景承警告道:“闹着要回豫王府,现下既然已经回了,便安分一些,脚伤未好之前不许乱跑。”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随时会来检查。”
阮盈沐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嗯嗯啊啊地敷衍着,总算是把人哄走了。
她不在东苑的这几日,屋子里一直都有婢女打扫,维持着干净整洁,甚至隐隐有满室的清香。她躺在松软的被褥上闭眼小憩了一会儿,又叫了紫鸢进来。
“我之前是不是同你说过不用再跟我一起回豫王府了,为何自作主张跟了过来?”
“小姐……”紫鸢素来不会说话,也不知该编什么理由,只好局促地站在原地揪着衣摆,吱吱唔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阮盈沐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忍多加责怪,但有些事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大哥是不是派你来监视我?”
“不是!”紫鸢迅速地反驳了,“大公子怎么会让紫鸢来监视小姐您呢?”
“说得好听些是保护,说得难听些不就是监视么?”阮盈沐自嘲似的笑了笑,随后语气坚定道:“不过,紫鸢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应该明白,但凡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我不惜一切代价都会去做的,谁也阻止不了我。”
紫鸢低声应了,“从小姐将紫鸢从天牢里救出来的那一刻起,紫鸢的这条命就是小姐和大公子两人的。紫鸢愿意帮小姐做任何事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呵,倒也不用你赴汤蹈火,咱们只不过要来个引蛇出洞罢了。”阮盈沐的目光投向了窗外,凛冬将去,万物复苏之春即将来临。
阮盈沐老老实实在东苑修养了几日,待脚踝不那么肿了,才慢慢开始活动。
等到跑跳都不受影响了,她便开始没事找事频繁地往豫王殿下房里跑,有时候用了晚膳便回了东苑,有时候时辰太晚了也会留在正厢。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这日她在暖阁沐浴出来,被热气熏得整个身子都是玫红色,面上更是灿若玫瑰。她穿着藕粉色的绣花寝衣也嫌热,衣带不整,松松垮垮的,香肩微露也无知无觉,嘟嘟囔囔地说要换薄一点的寝衣了。
萧景承捧着书靠在床头,自打她出来的那一刻起,眼神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这会儿她靠近了床榻,带来一股略带潮湿的幽香,豫王殿下心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便将书一扔,顺从自己的心意将人按到了身下。
“啊呀!”阮盈沐被他吓了一跳,娇呼一声,粉拳捶了捶他的胸膛,“殿下您按住我做什么呢?吓我一跳!”
萧景承更紧地压迫着她,低低沉沉的笑声从胸膛中穿出来,“你说我想做什么,嗯?”
他的眼眸里燃烧着的是她熟悉的一团火,下一刻滚烫的唇舌便缠了上来。
“唔……”阮盈沐在热切的亲吻中,得了空便要扭头说话,“我要喘不过气了,你放开我……唔……”
这一夜两人纠缠许久,后来阮盈沐故意咬了他一口,被得不到满足因而十分恼怒的某人狠狠教训了一顿,折腾出不小的动静,听得门外的侍女脸都红了,听得贺章一张古铜色的脸上都飘了红霞,最后将门外守夜的侍女都赶走了,自己则堵住了耳朵,在心中默念起来了心经。
第二日,萧景承醒来时,瞅着睡相甜美的小东西,气得咬了一口她秀气笔挺的鼻尖。
阮盈沐迷迷糊糊地一巴掌拍在他那张俊脸上,试图推开扰她清梦的东西。豫王殿下被巴掌糊了脸,闭上眼眸忍下了,咬牙轻声道:“你给我等着。”
床榻上的人在他离开厢房后,慢慢睁开了眼,眼眸深处一片澄澈清醒,哪里有熟睡的痕迹。
她静静等待了片刻,确定豫王殿下已经走远了,这才咬破了食指,将血慢慢涂抹到了床单上,掌心运气,将血迹烘干了,这才懒懒地唤了婢女进来,伺候她洗漱,顺便将床单换洗了。
不出她所料,午后秦婉儿便造访了东苑。
阮盈沐浑身没骨头似的躺在矮榻上,青莲跪在她身旁替她捶腿,秦婉儿行了礼后,她才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她起身。
秦婉儿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关切道:“姐姐是不是身子不大爽利?莫不是病了?妹妹瞧着您很是疲乏的模样。”
阮盈沐抬眸看了她一眼,娇羞地垂眸笑了笑,换了个姿势,慵懒回道:“有劳妹妹关心,姐姐并非是病了,不过是昨夜殿下他……”
话说到一半却又住了口,绣帕掩住红唇,眼波流转间,阮盈沐笑道:“不说这个了,妹妹来找姐姐可是有什么事?”
秦婉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一口银牙咬紧,手上的帕子都快要被绞烂了,还得死死压下气,挂上笑容柔柔回道:“没什么大事,妹妹只是想常与姐姐走动走动,毕竟偌大的豫王府,人也不多。”
两人又是一番姐姐妹妹的虚伪客套,阮盈沐将人送走后,利落地从矮榻上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对着紫鸢低声笑道:“开始了。”
近来豫王府的下人们都知道,豫王妃突然喜爱上了酸食。侍女们到处去寻水果梅子,都挑最酸的吃。厨房纷纷做起了什么糖醋排骨、糖醋鱼,酸溜白菜,一用膳,满桌子都飘了酸味儿。
豫王殿下对比毫无反应,喜欢吃什么吃便是了,豫王府还能不让王妃吃饱吗?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许嬷嬷,但老人家也不敢确定,只暗自高兴,并更加悉心地照料着王妃的日常饮食。
又过了几日,阮盈沐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丰盛的午膳,将豫王殿下和秦夫人都请了过来,三人一起用了顿午膳。
萧景承来之前并不知秦婉儿也在,看到她还有些奇怪,架不住秦婉儿上来便一顿柔情似水、如泣如诉,心中只盼着这顿饭赶紧结束。
而阮盈沐心情却很愉悦的样子,期间一直殷勤地给豫王殿下布菜,间或招呼秦婉儿,等到炖母鸡汤上了桌,一揭锅便是一股浓郁的香味儿,她却眉心轻颦,忍不住偏头到一边,捂着帕子干呕起来。
萧景承放下了银筷,“怎么了,不舒服?”
阮盈沐摇了摇头,正欲说话,却又忍不住继续干呕,只得匆匆离了桌,进了内室。
她这一走,桌上剩下的两人也没什么心思进食了,萧景承是担心她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而秦婉儿则是脸色苍白,联想到了某种令她食不下咽的可能性。
当晚,阮盈沐合衣躺在床榻上,静静等待紫鸢的消息。
说实话,她并不十分清楚,以秦婉儿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会不会如此轻易上当。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演戏演全套的准备,大不了到时候被豫王殿下再骂一顿就是了,但如果她因此替他捉住幕后真凶,或许他也不会怪她呢?
她慢慢转动着脑子,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约莫一个时辰后,她听见了门外传来贺章的声音,“王妃娘娘,殿下请您去正厅一趟。”
嗯?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啊。
阮盈沐不假思索,利落地翻身下床,唤了青莲进来,稍作打扮,便施施然往正厅去了。
她一踏进去,堂上端坐的豫王殿下锐利深沉的眼神便朝她射了过来。
阮盈沐无视他眼神中的冷意,福身行礼,又佯装惊讶地看着跪在地上直抹泪的秦婉儿,“这是怎么了,这大半夜的,妹妹跪在地上做什么呢?”
秦婉儿也不理她,蓦地向豫王殿下膝行而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惹人怜爱地委屈道:“贱妾冤枉啊!贱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有人陷害贱妾的,求殿下明鉴!”
萧景承只冷冷暼她一眼,她便止住了扑过去的念头,硬生生顿住了身子,依旧在哭。
萧景承的语气冰凉如夜色,“贺章,人泼醒了没?醒了便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