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偏执的他[八零]——咚太郎
时间:2019-09-25 08:20:46

  一看可不是。
  几个月大的娃娃站不稳,哪有力气拿这个?刘招娣伸手接过来,笑道:“看我,染上城里人的客套毛病了,都不爽快了。”
  “多往我这走走,坏毛病赶紧治好。”
  “好嘞!”
  两人走出屋子,迎面撞上院门口一个陆珣。
  个头高,肩宽背直。
  他是那种最不挑衣裳的好身板,什么粗布旧衣都能穿出军装的硬挺利落。单单往那儿一站,就让人无法忽视。何况肩上还卧着一只猫。
  黑色的长毛的猫,还是一只肩负重任的猫。
  前两天被好鱼好肉舒服伺候着。陆珣稍稍动一下肩,它就知道自个儿拿了犒劳该干活了,迅速连爬带跳踩上地面,一溜烟蹿到林雪春脚边去。亲亲热热蹭它裤脚。
  “你倒晓得认人,没白给你几顿饭吃!”
  林雪春认出它来。
  一旁刘招娣忙用胳膊肘捣捣她:“黑猫上门,你家这是要走好运啊!”
  “黑猫不招魂猫么?能走什么好运?”
  日暮村里个个视黑猫如邪祟。尤其是出入过祠堂偷贡品的这只猫,大人小孩都知道它不是好家伙,鬼精得吓人。
  刘招娣却摇头。
  “许是我老家那片说法不同。我那儿都说猫有灵,黑猫上门好事一桩。再说雪春姐你瞧,这猫圆头圆脑多好看,挑着宋哥生辰上门,摆明儿来送福气的,吉祥啊!”
  猫好像感受到善意了,抬头朝她喵喵。
  不提真假福祸,好日子里听好话总是让人开心的。林雪春口上说乡间小道说法多得很,信不得。但的确因着这几句好话转了态度。
  连带着看陆珣都顺眼点,随口招呼他:“干杵在外头干什么,还要我请你不成?院子里有椅子,自个儿坐去。“
  陆珣就这么进了门,坐在屋子外。
  宋敬冬忙着削冬瓜皮,一会儿阿汀烧冬瓜汤要用;宋于秋手里有一小碟鱼肉,拿来尝味的,猫闻着味道过来,小门神似的在他面前坐下。
  想吃?
  宋于秋看看它,低头看看鱼肉。
  想吃!
  猫立起来,两条前肢搭在他膝盖上。
  宋于秋不太爱说话,所以除了热爱碎碎念叨的林雪春,他爱跟一切安静的东西相处。木头小刀,铅笔乃至猫,都是这个理儿。
  也不太讲究人猫之别,不像很多人嫌猫脏臭,总疑心它们身上带着病。
  他捻起一片鱼肉,揉碎了放在掌心,猫凑过脑袋来小口小口的舔。林雪春进门瞧见他微微弯起的唇线,便对儿子抱怨:“看你爸那股亲热劲,别人看了还以为猫才是他祖宗。”
  宋敬冬回:“说不准以为是猫媳妇儿呢。”
  “公猫!”
  林雪春瞪他一眼,看傻子似的。
  “知道公猫您还不高兴呢?”
  林雪春有一阵没明白,等明白过了,伸手就是一个巴掌盖头,“死小子翅膀硬,敢这么跟老娘说话是吧!”
  “嘶——”
  亲妈的怒打狗头不是不来,迟早要来。宋敬冬捂着脑袋,打不怕,笑眯眯凑过来问:“怎么样啊,今天见着陆小子有什么想法不?”
  又一个盖头。
  林雪春瞪眼:“有什么想法?人模狗样看得过去就行了,用得着我给看法么?”
  不过说实话。
  “上回还是个邋里邋遢的野小子,下巴漏米似的。这会儿大变样,搁村子里没几个认得出。”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变小了,“大不大小不小的,弄得我不晓得该把他当什么看。”
  以前林雪春把陆珣当小半个儿子。供他吃喝拉撒,自然凶得训得,发起火来提扫帚追着打又怎样。但眼下大不一样了,他不算儿子不算客,这关系乱了,她就不知该摆什么脸色。
  “想那么多干什么?您给睁大眼看着啊。”
  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宋敬冬忽然喊阿汀出来拿冬瓜,紧接着朝陆珣招手。
  俩小孩都到场了,莫名其妙看着他。他不解释,二话不说就出手——
  掐住阿汀的脸。
  左拉拉右扯扯,当个面皮似的。
  林雪春正要斥责他的手贱,冷不丁陆珣动作更快,清脆响亮啪的一下打掉那只自讨苦吃的手。
  “你看吧。”
  宋敬冬吃疼地揉着手,乐呵呵跟老妈子耳语:“他还是那个样儿,皮变了骨不变。你该怎么对他还怎么对他,要是待会儿饭桌上下巴漏米,你就老样子拿筷子敲他,抽他!”
  林雪春生平头一回无语凝噎,怀疑自个儿生了个没脑筋的儿子。怎么满口犯浑,没个大老爷们的样子呢?!
  “你可闭嘴吧!”
  眼看着陆珣主动帮阿汀搬冬瓜去了,她气不打一处来,“自家妹妹看不住,成天光欺负她。你这亲哥还没陆小子有模有样。”
  宋敬冬嬉皮笑脸:“那是猪想拱白菜,您这老白菜还在一边紧紧盯着,能不多献点殷勤么?”
  “宋!敬!冬!”
  林雪春巴掌又抬起来了,“你说谁死老白菜?”
  宋敬冬掉头就跑。
  一把年纪的母子俩,村里城中一个路子,就是爱贫嘴与火爆脾气的搭配。宋于秋早就见怪不怪,老父亲默不作声宠着猫,一片鱼肉接一片,画面有种诡异的和谐。
  “吃饭啦!”
  随着王君一声喊,六人上桌。
  猫叼走它的满满一大碗美味佳肴,卧到后门边上去了。抬头看看后院草木丛生,低头咀嚼鱼肉,背影好不潇洒。
  “它享受它的,咱们看着咱们的,人还能输给猫不成?”林雪春好心情的笑骂着,开了一瓶老家带来的酒,一个个往杯里倒酒,还说今天谁都跑不了。
  但轮到两个丫头片子面前,酒给的格外吝啬,简直是三五滴往下淌。
  “这不行啊,妈你是倒酒还是抖酒?”宋敬冬伸手往下压瓶口,阿汀面前瞬间满了半小杯。
  “反了天了宋敬冬?!”
  林雪春给他一记白眼,“女孩子家家沾什么酒,耍起酒疯你收场?”
  “多两口的事,哪儿能耍酒疯啊?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她们自个儿清楚,是不是?”
  阿汀点头。
  王君忙不迭点头,她在家没少碰酒。家里没兄弟的缘故,父女俩还瞒着老妈子偷偷对酌来着,谁说姑娘家就不能豪迈大碗灌酒?
  陆珣没开口,不过怎么看着四个小屁孩都是统一战线。林雪春不抱期望的回头,去看宋于秋。
  果然。
  那人早一口一口抿上了,看了看小丫头两个原本就手心大的小碗,酒才铺了浅浅一层。就开口附和:“再多点。”
  “我来我来。”
  宋敬冬拿过酒瓶,咕噜噜把被子填上。他那只握酒瓶的手背犹是一片赤红,作为报复,反手就往陆珣杯里倒酒。
  倒得满满当当,多一滴就能漏出来的程度。他偏头,一脸狡猾的狐狸笑,“陆珣别客气啊,是男人就多喝点。”
  还挺记仇。
  陆珣看透他的幸灾乐祸,两根手指稳稳夹住酒杯,一言不合就往宋敬冬杯里匀,匀到他满无可满,顺口来一句:“一样。”
  你也是男人你也喝。
  四两拨千斤,反击得有理有据。
  “初次交锋,陆珣胜。”王君附在阿汀耳边说悄悄话:“看来还是陆珣的记仇更胜一筹!”
  阿汀笑得停不下来,这有什么好比较的嘛。
  “行了你俩,大老爷们婆妈个什么劲儿?”
  林雪春高高举起酒杯:“屁话少说,人聚齐了酒满上了,直接走一杯,省得菜都凉了。”
  “走。”
  “干杯干杯!”
  “干了。”
  一个个的举起杯,猫远远回头瞄一眼,瞧见大大小小的杯子贴在一块儿。
  放心了。
  这个好不容易凑成桌的大家庭相处和谐,没吵架,两条腿的人类们终于不用猫来操心。真是孺子可教也。
  猫懒洋洋地挠耳朵,下巴支在门槛上,吃饱喝足打盹儿去了。
  物质贫乏的八十年代没有生日送礼物的说法,年近五十的宋于秋更不讲究这个,觉得一顿团圆饭酒已经足够。所以自家小姑娘笑乎乎拿出一块手表时,他筷子都在空中停住了。
  “是我和君儿一起买的。”
  两个小姑娘相互瞅瞅,都笑。
  昨晚可不是心血来潮要去外头逛的。她们把一条美食街走到头,总算看到一家钟表店,来来去去相看好几款手表,比对价格性能样式,最后掏钱买下这款手表,送到宋于秋面前。
  “难怪大晚上舍不得回来,数你俩有鬼主意。”
  林雪春接过来一看,“这玩意儿看着还成,你爸你叔是该有一块,免得每天回家没个准数,害全家人空等他半天。”
  就是不太便宜的样子。
  “多少钱啊?没过二十吧?”
  她抬眼审视丫头片子们,怀疑她们小小年纪被人骗,白花好大一笔钱。
  “雪春姨你不知道了,这可是——”
  这是有牌子的手表,人家正儿八经有个红锦包装盒,有出厂证明还有保修单。跟几块几十块钱的地摊货不是一路的!
  王君一番话尚未出口,被及时拦住。阿汀的脑袋瓜子一转,就说:“不贵,没过二十的。“
  “这还行。”
  林雪春拉着宋于秋的手比划着,戴上去,上上下下的看,非常满意。满意之余还要教训:“你俩以后别自个儿去买东西,多得是黑心老板骗小丫头的钱。这手表差不多就这个价,没人看得比我准,他要敢多收,我非得找他算账去。”
  王君暗地里咋舌,心想大人们就是节俭。
  手表再好看好用,被雪春姨知道这上百的价格,保不准要揪着她们回去退钱。
  不过让她花上一百块钱买手表,她也舍不得。是阿汀小古板认为手表需品质,能用上几十年的百来元,远胜过半年就坏的十多块钱。
  所以最后王君只出了五块钱,其余都是阿汀的小金库处,这小丫头私房钱不少。
  “少花钱。”
  宋于秋摸摸手表,情绪总是埋得很深,看不出高兴不高兴。只是让阿汀往自个儿身边留钱。
  她们夫妻俩没有大富大贵的本事,但都认为孩子们身边应该留点毛角。万一兄妹俩想买点什么小玩意儿都方便,不必眼馋别人,巴巴去求人家。
  阿汀的小金库在同龄人里算多,实际上比不过宋敬冬。
  这年头政策日益完善,扶持水平越来越大,学习劲头反而没那么足了。要说之前是‘学好数理化,不愁走天下’,现在则是悄然流行起‘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话语。学校里不少学生野了心,不那么重视学习,直接往课余玩乐发展。
  唯独学习成绩不能落下,因而学习厉害的学生笔记本大受欢迎。
  宋敬冬瞅上这门生意,翻出笔记本复印出好多本,可借可卖。半个月下来新生老生混得更熟,面子赚开了,到手的零花钱也不少。
  当下便摸出个红包放在桌上,一推。
  “你又整哪出?参加什么书法比赛,得奖赚钱了?“林雪春疑惑地看着他,对三年前这样递过来的三百块钱印象深刻。
  “不是书法,我还有别的赚钱路子。”
  宋敬冬举手保证:“绝对是正路子,没偷没抢,人家被我赚得还高兴。这儿就两百块钱,爸你看着要买什么买什么,当私房钱。别被妈收走啊。”
  说得什么话!
  林雪春冷哼:“我又不是贪财的,图他这点钱做什么?你给我小心着才是,别让逮着你干坏事,不然打断你的腿!”
  “这腿您真打不着。”
  他得意地抛一个眨眼,“是他们上赶着花钱,哭着喊着想往我腰包里塞钱,拦都拦不住。”
  “德性!”
  林雪春嗤之以鼻。
  儿女孝顺是好事,一家人说说笑笑吃起来。
  饭吃了小半,空落落的肚子填了底。宋于秋这才看向陆珣,谈起中药铺子的事。
  “铺子这几年在我们手里,但该是你就是你的。店铺买卖账单都带来了,钱也数好了,回去的时候你带上,有对不上的款再来找我们。”
  陆珣不慌不忙地咽下口里的鱼。
  “不用了。”
  他放下筷子,拿出那套曾经让阿汀反驳不能的说辞。说自己给他们家添过麻烦,今天又只带了点补品来,这铺子理应该留给他们。
  这回没拿出生意人那套假惺惺的做派,陆珣口齿流利,有了点面冷心热的样子。
  好歹是知道感恩的。
  林雪春对他的那点防备,那点芥蒂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夫妻俩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出一层欣慰:这孩子没长坏,别扭归别扭,依旧不亲人,但的确是好的。
  同时异口同声丢出两个字:不行!
  宋于秋:“太贵重。”
  林雪春:“你是不知道那铺子能赚多少钱,我花了多少力气给整出来的账单。能是一笔小钱么?说送就送?人长这么大怎么脑子不见长,光会败家。按你这败家手,皇帝家底都给你丢光。”
  气势汹汹的长辈老妈子回来了,不客气地拍大桌,嘴上不饶人:“我们家以前没给你穿金戴银,撑死一张床几顿肉,那全是看在你救了阿汀的份上。这情有来有往,你爱领不领,别给我往钱上扯,我林雪春没打过那种脏心思,图你的回报!”
  说着就站起来,嚷嚷着要去那账本当众核对。
  “妈你急什么?”
  宋敬冬哭笑不得,按着她坐下。
  夫妻俩在这块很有自尊,就算穷到吃不起饭,也决不肯占人便宜。阿汀清楚这个,桌面下的手指头动了动,碰碰陆珣放在大腿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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