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偏执的他[八零]——咚太郎
时间:2019-09-25 08:20:46

  然后就是整整五分钟没出来。
  章程程在门边上站立不安,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都让她张皇。手里一张验货单子一捏再捏,快捏烂了。脊梁骨又收了起来,身子又慢慢恢复成含胸驼背不敢示人的状态。
  分秒走得漫长,时间几乎凝滞。数不清多长时间过去,小伙子总算出来了。
  怎么样了?
  章程程想说:你们弄错了吧?好好一家家具店怎么搞的,连名字都弄不清楚!下回再这样,非要你们老板登门来给我道歉!
  口气要硬点。
  拿出前所未有的硬气,才能好好反击这群幸灾乐祸的邻居。顺便让她娘看看,章程程不是破算命口中的天降煞星,她是有人爱的。
  接着清了清嗓子,“你们——”
  仅仅两个字。小伙子腿长嘴快,更快朝她低头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弄错门号了。我们老板说了,以后你来第一百货商场认准佳宁家具店,不管看中什么一律打九折,算是给你赔不是。”
  转头又是一挥手:“兄弟们再辛苦会儿,把家具抬出来,咱们送错地儿了。”
  等等。
  什么弄错了,怎么可能弄错了?
  章程程还没晃过神来,四处的动静已经迅速扩大。
  奚落她自作多情,嘲笑她自以为是,还有说她小人得势,活该白乐一场的。所有言语汇聚,犹如一串鞭炮在耳边爆炸,噼里啪啦的,
  她头昏眼花,急煎煎抓着小伙子,“你是不是弄错了?再打个电话问问,定家具的男人姓陈,他叫陈路仁,十天前酒醉了打我一顿,让我脑瓜顶开了一道口子,送到医院缝了五针。这家具就是他买来给我道歉的啊,你打电话问!去问!”
  小伙子手足无措,勉强想出一个下策:“……要不这样。你真喜欢这套家具的话,我做主家具留下,你把家具票电视票、定钱尾钱全补上?给你打九折,免去搬运的钱,直接给这个数。”
  报了一个大四位数。
  众人面面相觑,章程程面色发白,喃喃自语:“不行,这不行。我早说过我家没人定家具,是你们非要塞进来的,怎么说搬走又要搬走了?没这个理儿!“
  双手一伸,拦着门不让进出了。
  小伙子又急又无奈:“章太太你不能这样!就算不算定钱,这批家具尾钱占大头,还是要付的啊。”
  对门女人扬声:“别难为人一送货的男同志,真舍不得,你章程程出钱买啊。”
  章程程一看就知道,是那个把握着全家财政,趾高气昂的女人。一会儿凶巴巴,一会儿娇滴滴,也就她家男人傻子似的受着。
  她好心揭发这事儿,女人就怨上她了。
  “再不出钱,可要闹到公安去了。”
  其他人也起哄:“哪有白占东西的好事?当天上掉馅饼呐,这吃相太拿看了些。”
  “都给你打九折了,找你男人带你买去啊。”
  章程程心一紧。
  尾钱千把块,九折她会算,照样千把块。欣喜若狂的大脑冷却下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家男人成天为了酒钱打她。昨个儿大半夜来道歉,还说这回是迫不得已的,劝她为了自己的小家,想办法从她娘手里分到一间宅子,转手卖出去就能有几万块。
  哪来儿的钱给她买家具呢?
  即便男人有钱有心,刻薄嘴脸婆婆抱准豁出命来阻拦,怎么轮得到她章程程享福?
  说到底就是被好话捧晕了头,飘飘然就给收下。妄想出一次风头,结果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挨巴掌,脸都丢尽了。
  屋里的章老太被闹得不得清净,骂咧个没完。
  章程程拿不出钱,死死咬着唇,只能心不甘情不愿放走那些家具。
  本该是她的家具啊!
  章程程越想越恼火,不甘心,用力拉住小伙子问:“我就想知道这些家具到底是谁定的,你能说么?”
  折腾到这份上还不死心?
  就是个笑话林雪春都看够了,双手把这门,打算回头重新洗把脸,去去晦气来着。
  没想到那小伙子吐字清晰:“家具是要送给宋家的。”
  这条巷子只有一户人家姓宋!
  大伙儿齐刷刷看向林雪春,章程程则是用力摔上了门,整个人瘫坐在地。
  *
  家具送给宋先生宋太太,没错,这回真没错。定家具的先生姓陆,是他们老板的好朋友好兄弟,真的,再错半个字就天打雷劈。
  送货小伙儿就差挖心掏肺保证了。
  陆。
  林雪春脑筋不带转,直接蹦出一个名:陆珣。
  本不想收的,架不住小伙子愁眉苦脸地恳求,大秋天搬来搬去后背衣服都湿了。左邻右舍又在劝,人家打包装车不容易,事情办砸了怕是要丢岗位。
  只能暂且收下了。
  小伙子们顿时眉飞色舞,鼓起劲儿抬东西。林雪春顺手给他们倒了两杯水,转头被邻居拉住。
  “是不是昨天中午来你家吃饭那个?”
  “啊?”
  “就是后来你家丫头送出门去的,他送家具是不?那小伙长得不错,你家丫头生得水灵,俩孩子看着特登对。”
  林雪春听出不对,眉头一皱:“他不是那回事。”
  那人忙不迭反问:“你看你家刚好缺家具,人家转眼送上门,多上心。这样的好女婿你还看不上啊?我推心置腹说一句,你真不要,巷子里多得是爹妈想招揽呢。”
  林雪春倒是想否认到底,直接说陆珣是表哥堂哥,断了乱七八糟的谣言。
  但想起女儿那眼巴巴的模样,话到嘴边噎住了。不敢把话说是,鬼使神差把陆珣说成老朋友的儿子,小时候在他们家住过一阵子,关系还成。
  “那你女儿……”
  “她就一小丫头,大学没念完不搞有的没的。”
  好吧。
  邻居最后提醒她:“这年头好男人不多,知根知底老朋友家的更好了。林姐我服你这豪爽性子才多嘴,女婿要定早,不然被人抢去了都没地儿后悔。”
  “行了知道你好心。”
  林雪春拍拍她肩,“不是说你家黑白电视坏了么?我儿子下午在家,大学生说不定整得来,吃完饭我让他上你家看看去。”
  “麻烦林姐了。”
  邻居笑开一朵花,林雪春说着没什么,带上了门。扭头快步进屋子,找着一个迷糊着眼睛的阿汀,问她有没有陆珣的电话。
  “给他打电话去。”
  林雪春两手叉着腰,径自埋怨:“臭小子说不听,钱多了没处花是不是!老娘又不是穷到揭不开锅,要他送家具?眼睛长在头顶小看谁呢,折腾这么一出给我出气,还是嫌我老了没能耐,要毛头小子帮着出头?”
  阿汀听得稀里糊涂。
  猫也听得稀里糊涂,歪着脑袋看她们:”喵?”
  “走,打电话!”
  母女俩到杂货铺子去,打了个电话,没接。再打,光头接的,说是陆珣在仓库弄货,里头信号不好,接不了。
  “算他聪明,还晓得躲着我。”
  林雪春认定陆珣有意逃避,哼哼着回了家。再看看那崭新漂亮的家具,不由得对阿汀说:“陆珣那臭小子,一张嘴闭得比你爸还严实,耳朵倒挺厉害,我就提了一句隔壁章程程笑话咱们家没家具,给他记住了。”
  带点唏嘘,带点笑。
  老母亲口上归口上不领情,摸着良心又怎会不受用?
  一套家具就这样留下,宋于秋白天出去跑了一天,傍晚带回七八个年岁相近的男人,进门就赞不绝口,夸院子风水好房子格调好,家具好,住着一大家子最是好上好。
  “贫你的烂嘴!”
  林雪春说笑着剜一眼,给他们搬椅子。
  “瞅瞅,嫂子这嘴皮子还是不饶人!”
  男人们哄堂大笑,紧接着坐下来商量正事。
  红木桌上铺了一张全国线路地图,宋于秋拿着铅笔,在上头圈了好多个重圈。喉咙里发出嘶嘶漏气的声儿:“打圈的城里镇子有仓库,你们只管到铺子里接药材。会掉价的药材往近处,能放着的往远处,到时候中医大夫会跟你们交代的。”
  剩下是线路问题。
  男人们接了铅笔,在上面涂涂画画,“这条怎么样?经过我老家,路熟人也熟。”
  “你来干活还是念旧的,扯老家做什么。官路不走钻小道,打劫一逮一个准。”
  “那这条呢?”
  “老宋你看这行不行。”
  说着说着来了劲儿,个个跪到椅子上,面红脖子粗争论着。不知情的外人看了,肯定以为这是在聚众赌博。
  个中老大是宋于秋,话少有威严。兄弟们一口一个宋哥,场子捧得盛大,好像他说什么都对,做什么都对,天王老子没资格质疑。
  林雪春边切茄子,边朝那边努嘴:“你爸以前就这个样。拉帮结派牛得很,路子野得很。要有谁背后说闲话,灌两口酒,往人家门口一坐,拿菜刀尖磨指甲见过没?”
  阿汀摇头。
  “你爸绝活。”
  “手指甲磨完磨脚指甲,脚趾甲提着刀冲人家问,你磨不磨?过来帮你磨一个。那人破胆子被吓死,登门给我道歉的时候就差下跪。后来落下碰见菜刀就大腿发抖的毛病,大半年没好,还跑去找大夫治。”
  林雪春笑了,“把他给牛的。”
  “可把他给牛的。”
  不知不觉重复好多遍,笑容逐渐落下。她不知对着谁,小声打着商量:“就让他牛着吧啊?四十多岁的人了,一眨眼半辈子过去,牛不了多少年了。”
  “妈?”
  阿汀察觉到她低下去的情绪,侧头看。
  “炒你的菜去,都糊了!”
  林雪春一手把女儿的脑袋瓜子扭回去,切了几片香瓜送上桌。
  晚六点开饭。
  今天来得都是客人,兄妹俩连着王君懂事,拨了点菜自个儿回房间里吃。桌上只有大人们、男人们,酒菜接连下肚不带停。
  “多吃点,多喝点,回家倒头一夜睡到天亮。”林雪春边开酒,边道:“别扭扭捏捏不敢动筷子,大半夜饿了,又来我家讨饭菜。那就过了村店,一粒米都不伺候了啊!”
  男人纷纷点着手指笑,接不上话。
  不过酒精易上头,不知谁起的头,几个大男人忽然抢着给宋于秋道歉。
  左一句对不住,右一句窝囊废,说的都是当年宋家夫妻俩被逼到绝路上,他们没能帮上忙。如今宋于秋得知他们日子不好过,竟还主动介绍活计,他们实在心里过不去。
  “我真是白眼狼啊。”
  胖墩墩的男人捂着眼睛,“明明是我请你帮忙讨木匠的钱,是我惹的罪。出了事儿白白连累你们担着,东西全被抢了砸了,连宋哥你的手……”
  “别说了。”宋于秋淡淡拦着。
  他继续说,说得就往自个儿脸上抽巴掌:”我对不住你们,我不是人。好不容易盼到你们回来了,我贱命就留着给你们处置。要杀要剐,赔手指头都行,真的,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要敢说假话,不得好——”
  “别说了!”
  宋于秋皱眉,冷冰冰的威压冒了出来。胖男人下意识止住嘴,唯独眼泪哗哗流。
  “大老爷们哭什么,给我停了!”
  林雪春可受不了煽情戏码,直接把他连连称赞的酱烧白菜往他面前一放,“吃!一片叶别剩下,不然有的是你麻烦,让你看看什么叫要杀要剐!”
  男人吸鼻子:“嫂子……”
  “吃不吃?!”
  “我吃。”
  小媳妇儿似的瘪嘴巴,胖男人大口大口吃起来,惹得众人满肚子唏嘘,又忍不住笑话。
  说是晚饭,没想到大家伙儿凑在一起话说不完,随随便便就扯到八点多。桌上盘子空得干净,脚边酒瓶子成排堆积,可谓是一片狼籍。
  客厅里酒气滔天,胖男人喊:“嫂子,宋哥醉了,找你呢,你快来看看。”
  哈?
  无酒不欢的老酒鬼,醉了?
  林雪春抱着疑虑走出来,只见宋于秋闷声不响坐着。没什么不对劲的,还是木头一根。
  再走近,不对了。
  因为那老家伙抬起头,冲她笑了一下?!
  “他、他他他醉了?”
  林雪春生平头一回咬到舌头,呆着两眼不知所措。谁让夫妻搭伙这么多年,她死活没见宋于秋醉过呢?
  “保醉!”
  几个男人哈哈笑:“宋哥这是太久没练,酒量废了啊。隔了十八年被我们给灌醉,这事儿我可要牢牢记着,以后他这酒头的名号没了!”
  宋于秋还是笑。
  颧骨高高的,一双眼睛垂垂的,笑得糊里糊涂,连眼角的褶皱都傻憨憨。
  蠢头了!
  林雪春直拍额头,“得了得了,肚子都满了没?”
  “满了!”异口同声,老顽童似的。
  “满了就抬起屁股,哪条道儿来的,照样哪条道儿回去。大半夜别在外头晃,各自回家找媳妇儿,省得她们留着灯,白白浪费电。”
  “好咯!”
  “走了走了!”
  “谢嫂子款待。”男人笑:“这桌好酒好菜值半个月工钱,我这辈子还得不多吃几顿都舍不得死。下回有空还来啊,多担待啊。”
  林雪春踹他:“来个屁,走走!”
  转头他们出门,宋于秋一言不发跟上来,跟个影子似的。
  “你来干嘛?”
  林雪春没好气推他:“回去坐着,刷牙洗脸洗澡,臭味都给我洗了。不然别指望睡床。”
  “呦呦呦,嫂子这是要把宋哥关在门外啊?”
  “嫂子你忍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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