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三爷看着阿娇平坦的腹部,抚摸着阿娇头顶的乌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阿娇,我们有孩子了,你高兴吗?”
“既然留不住,还不如不来。”阿娇抬起双眸,发白的唇色中吐露出绝情的话语。
想到今天早上的那一幕,阿娇的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她陈阿娇还没那么贝戋呢,替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生孩子。她猛地双手握拳,绷紧力气,就要往肚子上捶。
这孩子本就是个错误,不该来到她身边,就像她不该来到咸阳一样。
郎三爷见阿娇神色不对,大呼:“不好!”
他扑到阿娇的身前,挡在了阿娇的肚子上,任凭阿娇的拳头砸到了自己的后背。身体虚弱的阿娇力气并不大,打在他身上并不疼。但这一下又一下,却重重地敲在他的心头,把他的心也敲碎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娇累了,松开了拳头,陷入了沉睡。她的眼周肿得泛红,眼泪却早已流干。睡梦中的阿娇全体蜷缩成一团,秀气的柳眉紧紧地皱着,就像一头无家可归的幼兽一样可怜。
郎三爷愧疚不已,他抱着阿娇的身体,轻声哄着,直到她睡着,才稍微放心。他爱怜地亲了亲少女的脸颊,深深地再看了阿娇一眼,依依不舍地关上门,转身出去。
“笃笃笃。”
他敲响了隔壁邻居家的木门,打算请勤劳能干的陈婶子替他照顾阿娇。陈婶子这一辈子生了六子一女,照顾怀孕的阿娇,应该有经验吧。
陈家的大儿子打开了门,见到郎三爷站在他们家门口,十分意外。他们家的日子算不上富贵,只是温饱有余,和身家不菲的珠宝商人之间,一向没什么交情啊。
陈家大儿子挠了挠头,有点不解。“郎三爷,不,郎老板,您找我们家有什么事情吗?”
“请问陈婶子在家吗?阿娇怀孕了,我想请她替我照顾阿娇的起居。”
郎三爷笑容很亲切,手上提着一大把铜钱。只不过在他深棕色的眼底里,存在着深深的担忧。
“哦,快,娘,郎三爷找你有事呢。”
陈家大儿子朝院子里大喊了一声,正在洗衣服的陈婶子放下了捣衣锤,从院子里面小步跑了出来。她把手甩干,摸了摸脑袋,一脸疑惑。
这有钱人找她?她啥也不会啊。
郎三爷看了看陈婶子粗壮的胳膊,满意地点点头,这女人看着是做惯粗活的好手,应该能照顾好阿娇。
“婶子,您的为人我是最信得过的,街坊们都夸您会照顾人呢。我家妇人刚怀孕,脾气不太稳定,我想请你料理她的饮食起居,行不行?”
“咋不行?肯定行的!我铁定把你家夫人照顾得白白胖胖!”
陈婶子接过郎三爷给的铜钱,眉笑眼开,信誓旦旦地承诺把事情办好。伺候一个孕妇而已,比伺候家里一大家子轻松,还能拿钱呢,多美的事。
当天下午,陈婶子住进了阿娇房间旁边的耳房。为了给雇主郎三爷展现自己的价值,她也不嫌热,把炉子搬到阿娇的房间门口,一边熬鸡汤,一边远远看护着床上的阿娇。
炉子不大,小铜釜里面也只能放下约两斤鸡肉。陈婶子把最滑嫩的鸡大腿砍了下来,只放了些姜片,慢火熬了起来。
铜釜里面的汤水在沸腾,把鸡皮上的脂肪熬成了鸡汤上的那层黄油。慢慢地,小炉上的白烟中多了股鸡汤的肉香,顺着空气,飘到了阿娇的床前。
阿娇本来就是个善良的姑娘,即使此刻她恨着郎三爷,但也不好对着无辜的陈婶子发脾气。她闻着这这股鸡汤的味道,瞧见门口看火的妇女,心里一抽一抽,鼻子有点酸酸的。
她想家了,她娘熬出来的鸡汤就是就股味道。她娘也会像陈婶子一样,穿着褐色的衣服,把木头簪子插在头上,坐在门槛上给炉子扇风。
如果她当初没有离开家,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鸡汤的香味越来越浓,陈婶子撒下了粗盐和葱花,进行调味。又继续闷了半刻钟后,她盛了满满一大碗鸡肉,浇上一勺鸡汤,端到了阿娇的床边。
“夫人,喝点鸡汤吧,对身体好呢。”
“我不是什么夫人,我身体好点就会离开的。”阿娇红着眼,抗拒情绪十分严重。她别过头去,似乎是不想看到和郎三爷有关的一切。
陈婶子看着这一幕,急了。
郎三爷雇她来照顾阿娇,阿娇不肯吃饭,那可怎么行。她得了郎三爷的银钱,自然是要替他说好话的。她想了想,叹了口气,决定试试走知心大妈的路线。
“你这孩子,怎么不用自己的心去看看呢。”陈婶子把鸡汤放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眼睛看到的东西是会骗人的,但内心感受的一切是不会骗人的。你扪心自问,相处了那么久,郎三爷待你好不?”
好?算好吧……
阿娇没有回答,但她把视线转到了陈婶子的脸上,显然是把对方的话听了进去。
深感有望,决定再加把火的陈婶子,表情更加慈爱,好像看着自家的闺女一样。
“婶子我瞧着啊,郎三爷对你的担心是真的,一看到你过得不好,他就心疼得跟什么似的,都快要哭了。他有必要在我这个外人面前做戏吗?看完我给他打赏不成?”
“他真的是在担心吗?”阿娇忍不住开口,想要在旁人的口中得到自己期盼的答案。
陈婶子为了增强说服力,运用了夸张手法,紧紧地皱着眉头,抿着嘴唇,把五官都挤成一坨。
“那还能假?他今天上我家拍门去请我,就这鬼表情。你看看,丑不?本来人就不年轻,看着更丑!”
“咳咳咳。”
阿娇被陈婶子怎么一逗,呛得咳嗽了起来。这么一咳,她好像把憋在肚子里的闷气咳了出来,对郎三爷的恨意也减少了大半。
陈婶子见时机正好,端起陶碗,要喂阿娇喝汤吃肉。阿娇这回愿意接受她了,捧着热乎乎的汤水,身上的郁气渐渐被唇齿间的鲜味所化解。
“慢慢喝,别急,还有好菜呢。”陈婶子擦了擦手,把阿娇快垂到汤里的头发拨开。她女儿喝汤的时候也是这样,头发老掉到汤里。
阿娇朝陈婶子感激地点点头,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她看着对方跑去厨房继续做饭的背影,多了些期待呢。
陈婶子说还有好菜呢,那会是什么呢?
像豆记卖的卤鸡翅?还是像肯基基的招牌炸鸡?
陈婶子没有让阿娇等太久,一刻钟后,她快步走进来,手上捧着一个大陶碗。只见陶碗的上方放着两个浅黄色的馒头,阿娇拿起捏了捏,触感十分松软,婶子发面的功夫的确不俗。
拿开两个馒头后,阿娇看到碗底铺了满满的肉。刚出锅的鸡肉还带着热气,闻起来不同于炖汤的清淡柔和。添加了花椒、茱萸、蒜蓉进行调味后的鸡胸,被快速爆炒,变得富有攻击性,引得阿娇咽了咽口水,唾液快速分泌。
陈婶子对阿娇的反应很满意,脸上十分得意,眉尾都翘起来了。
“尝尝吧,婶子研发的秘方,做的鸡胸肉可嫩了,一点都不柴。”
作者有话要说:嗯,第一次写文,所以瘦瘦子努力尝试很多元素。小天使们似乎比较喜欢看美食?大家都不爱看感情戏吗(T_T)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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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猪出栏了
月上梢头后,郎三爷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看着那座猛虎绿松石摆件,沉默不言。
他伸出右手,摸到了雄虎血红的双眼,摸到了雄虎锋利的牙齿,摸到了雄虎背上结实的肌肉,再摸到雄虎半垂着的尾巴。
他谋划了那么久的心血啊,只待那么一击,真的要放弃吗?
他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怎样,阿娇和腹中的胎儿正等着秦人皇帝的药救命啊!难道要他眼睁睁地看着阿娇流产,再把阿娇也毁了吗?
“我做不到啊……”
他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阿娇和孩子。
他输不起。
郎三爷的呼吸越来越重,在这秋天的凉意中,竟冒出汗来。眼前开始模糊,他颤抖地按着雄虎的左眼,把雄虎的尾巴往下用力一压,如往常一样,三道带着寒光的刀片,深深地插在了木门上。
他把刀片拔了下来,握在了手中,任凭刀锋在把手掌划破。一滴眼泪落在手心,混合着血液,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的艳丽。
“我一定,一定还有机会的……”
郎三爷看着窗外的月亮,想起自己读过的一个故事,喃喃地说着。
听说有个越国皇帝战败被俘,给敌国皇帝当奴隶。几十年后,被放回去故国的他,率领自己国家的军队,终究把敌国征服了。
第二天
清晨,一阵阵秋风吹着,夹杂着冰凉的雨滴。郎三爷深深地看了眼阿娇的房门,把手放在门边,听到阿娇在睡梦中的呓语。
他没有推开门,站了半晌后,转身离去。
他没有穿蓑衣,任凭雨水落在他的脸上。身骑着一匹枣红马,他发泄一样用鞭子不停地抽打马臀,让马儿一路飞奔到秦宫门口。
水珠顺着他的眼尾,流到了嘴里,有点咸,有点苦。秋雨打在他的背上,让他感到刺骨的凉。
下了马后,他的手颤抖着,高举着父亲军臣单于留给他的虎符,直直地跪在宫门前的石阶上。
“吾乃匈奴太子於单,求见陛下,望陛下恩准。”
咸阳宫
全副武装的侍卫们把手按在宝剑上,站在大殿的两侧,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匈奴人。只有他敢有一丝不轨的举动,他们立刻会上前把他砍成肉酱!
皇帝嬴礼捧着微微烫手的茶盏,吹了吹里面的茶汤,低垂的双眸似乎想把杯中的茶叶看出个花来。
“求陛下开恩,赐下保胎的奇药!臣愿为陛下效劳,万死不辞!”
郎三爷,不,应该称呼他为匈奴太子於单。他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把额头磕在了殿内的青石板上。青石板上开始沁出了血色,整个大殿里没有人说话,只听见有额头被重击的咚咚声。
两刻钟后,青石板上的血色变得流动,皇帝嬴礼终于抬起来眼睛,正眼瞧着面前的匈奴人。
看,不可一世的匈奴人低下了头颅,向他求饶呢,真是美妙啊。
“朕可赐下保胎散,并封你为涉安侯,唯一一个条件,你今生不可再踏出咸阳。”
“陛下隆恩!”
匈奴太子於单一脸感激,磕头的力度更加重了。鲜血从额头流到了他的脖子上,再染红了他的心脏前衣服。
只要他的孩子能平安长大,然后他就可以……
待於单离开后,皇帝嬴礼坐在内殿,单独召见负责配置保胎散的老太医,他有几句话想要嘱咐。
他富有四海,配这样一副药,去换草原上的稳定和民心,还是能支持得起的。但匈奴人狼子野心,想要这般顺遂地生下孩子,未必是想得太美了吧。
野狼的幼崽不可能变成绵羊,若是健康的小狼长大了,变成凶猛的头狼,那他反扑起来,将会给大秦带来巨大的祸事。
“朕听说你医术非凡,你若是将保胎散的剂量,减至五分之四,不,三分之二,让胎儿在七个月的时候刚好被生下,是否可行?”
“可行,可行的。”
老太医跪在地上,看着陛下严肃的表情,回想起几天前他救治过的那个年轻姑娘,心中有些不忍。也许她要空欢喜一场,最终却什么都得不到。
七个月的早产儿,能否养活长大,他自认在秦宫里医术数一数二,也不敢拍着胸脯做担保。
十天后的傍晚,於单捧着好几个精美的红漆盒子,心情颇好地推开阿娇的房门。
经过陈婶子多日的开导,阿娇对眼前的男人已经不再恨了。她抬了抬眼眸,平静地问:“请问涉安侯有何贵干?”
她并不是一个笨女人,相处了那么久,现在知道男人的真实身份后,她隐隐猜到男人是在谋划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
这件大事会带来灾难,可能会害死很多人。
“我向陛下求来了珍贵的保胎散,你每日按时服用,我们的孩子会平安的。”
於单打开了上方最小的盒子,里面一个白瓷小瓶正躺在正中。他把瓶口的木塞拔开,一股淡淡的药香散发了出来。
阿娇一把抢过小瓷瓶,平淡无波的眼神中瞬间恢复了光彩。她的嗓子哽咽着,显然十分激动:“真的吗?我们的孩子有救了,他有救了!”
是的,他有救了,用我的臣服去换取了他的性命。
於单看着重新恢复光芒的阿娇,在心里叹了口气,把剩下的几个盒子递给她,笑着说:“你再瞧瞧,这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听说是皇后娘娘赐给你的好东西。”
“啊!”
阿娇打开盒子后,捂着嘴巴,十分惊喜。皇后娘娘送给她绣着红边的玄色婚服,还有镶嵌着宝珠的发簪、步摇等首饰。
陛下和娘娘都承认她的婚事吗?以后她陈阿娇就是涉安侯夫人了?
阿娇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把脸蹭在了绣工精致的嫁衣上,舍不得放开。片刻后,她头也不梳,直接把玉簪子插到了发髻上,又戴上华丽的金步摇。
她微微抬头,满头珠翠衬得她如豪门夫人一样高贵。
“我美吗?”
“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了。”
於单环抱着阿娇的身子,浅浅地笑着,他也很期待阿娇做他的新娘子呢。
穿上嫁衣的阿娇,一定很美吧。
同一时刻的明华宫中,皇帝嬴礼看着天真单纯的嬴静,摸了摸乖女的头顶,无声地说了句:
“我也想做个善良的好人呐。”
他不想害人,七个月的胎儿,能不能活,那就让老天爷决定吧。
若是老天爷留他一条生路,也还是能活下来的。不过估计长大后的孩子,拉不开大弓,也骑不了烈马。
……
那个孩子是幸运的,在阿娇怀孕七个月时,他就呱呱落地。虽然他体重比正常婴儿轻了几斤,小眼睛紧紧地闭着,但小胳膊小腿都长全了,没看出有哪里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