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县令小仵作——少地瓜
时间:2019-09-29 07:21:37

  “什么味儿?”他刚说完,就一连打了七、八个喷嚏,最后眼泪汪汪的停下来。
  齐远带头拍着大腿狂笑,又特别幸灾乐祸的说:“老图这个鼻子啊,好使的时候是真好使,可难受的时候也是真难受。”
  大约是未婚妻来信,图擎的心情非常明朗,难得没上去打人。
  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后,图擎果然也说了自家未婚妻要来过年的事。
  “那丫头野惯了,连个招呼也不打,只说要与嫂夫人他们一并过来,只怕要给大家添麻烦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很温柔,显然也是很期待。
  庞牧自然更不往心里去,反而十分赞同的样子,“这样也好,两家一起走,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齐远也跟着点头,“正是这话,嫂夫人是个闺秀,两个孩子尚且年幼,出远门难免叫人挂心;白家的丫头是个野的,到底出身武将世家,一众随从都是可靠的,且自己也会武艺,他们凑成一堆儿,相互看顾,真是再好不过了。”
  晏骄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说的白家姑娘,可就是图大人的未婚妻子么?”
  图擎自己嗯了声,甚至还主动说了许多话。
  “她是白老将军的幼女,上头三个哥哥,自小一并跟着舞刀弄枪,宠的胆大包天,不晓得怕字怎么写。”说到这里,图擎自己也笑了,忽然又看向晏骄,“真要说起来,或许你们俩颇能处得来。”
  他之所以现在也慢慢接受了晏骄,一来是对方确实有本事,二来么,便是渐渐发现她与自家未婚妻的性格与行事作风颇有相似之处,难免爱屋及乌,觉得她的来历也未必就有他们最初猜测的那样复杂和不单纯。
  晏骄笑道:“那就更好了。”
  她还从没见过正经的大家闺秀呢。
  难得图擎愿意多说,晏骄又兴致勃勃的问道:“听说那白姑娘与你是青梅竹马?”
  图擎没否认,“我家中多有文官,偏我好武,祖父便特意带我去白老将军家拜师,当时白家三哥和她也在,一来二去的,也就熟络了。”
  晏骄哦了声,忽然又看向安静坐着的廖无言,“那廖先生是如何与夫人相识的呢?”
  才子佳人,花前月下,想想就很激动了!
  然而她这么一问,其余三人就都笑了,连带着廖无言自己脸上也带了笑意。
  见他们只是笑,也不说话,晏骄越发好奇,下意识看向廖无言。
  廖无言也是个坦荡的,当即拱了拱手,懒洋洋又带点儿嘚瑟道:“区区不才,乃是泰山大人慧眼识珠,榜下捉婿促成的一段佳缘。”
  晏骄先是一愣,然后也跟着笑起来。
  以前只是看那些影视作品,没想到原来还真有啊!
  见廖无言主动说了,庞牧这才向晏骄娓娓道来:
  原来廖无言年轻时便早有才名,早在刚中解元时便被现任岳父盯上了,只是世间多有一鸣惊人,继而江郎才尽者,他老人家也只是暗中观察。
  后来廖无言又中了会元,名声正式传入京中,他又入京备考,凭一篇《论今赋》和灿若莲花的口舌横扫四野,一时风头无两。岳丈十分高兴,还故意去学子们常去的地方偶遇几回,顺便考核,然后越看越满意,最后甚至还偷偷把自己的姑娘带去……
  廖无言也不是傻子,几次三番之后就回过味儿来,而这个时候他已经跟现在的妻子互有好感,于是发榜之日,岳丈大人家的侍卫老早就将他团团围住,待名次一揭晓,廖无言直接就很配合的在众护卫的保护下去上门提亲了。
  事后岳父还说,即便之前他没看过自家姑娘,只怕也要直接捉来的。倒不如他乖乖就范,还能少吃些苦头,大家都省些力气。
  晏骄听得大笑不止,中间又去取了好些鸭头鸭脖鸭肠等与众人分享,一边吃一边说,虽然不大雅观,但着实享受。
  她特意调的甜辣口味,微微发麻,不算很辣,适应度很高。就连最不能吃辣的图擎也吃了不少,最后嘴巴都微微红肿了,还在非常锲而不舍的对付那块鸭脖子,并扬言定要掏出里头的脊髓来。
  廖先生分外钟爱鸭头,自己就吃了两三个,尤以能完整挑出里面的鸭脑为乐,还笑呵呵的当场做了两首诗。
  晏骄震惊无比,这也能行?
  为甜辣鸭头作诗,你们才子都这么接地气的吗?
  齐远就小声嘀咕,“吃什么补什么,廖先生本就能说,如今吃了鸭头鸭嘴,越发文思泉涌,只怕赶明儿还要写一大本诗集出来哩!”
  众人齐刷刷看他:你也有脸说别人!
  众人边吃边说笑,一眨眼一个多时辰过去,这才带着满身香气,意犹未尽的陆续散去,走的时候还都抓着个大小不等的油纸包。
  庞牧照例落在后头,等人都走光了,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螺钿雕漆的扁平匣子递过去。
  晏骄微怔,笑道:“这算是给的饭钱?”
  说的庞牧也笑了。
  他难得有点别扭的道:“算是物归原主吧。”
  物归原主?晏骄打开一瞧,笑容在脸上徐徐绽放,“多谢!”
  里头竟然是她刚来那会儿迫于无奈当的镯子!
  其实发了俸禄之后,她也曾想赎回来,可等她去时,却被告知镯子早就被人买走了,也只好空手而回。却不曾想,竟在庞牧手里!
  “当初我”庞牧才要将事情原委说给她听,晏骄就主动打断了,“不必解释,我懂。”
  她将手镯重新戴回去,看了又看,如同有一块缺失的部分终于回归,真是说不出的欢喜。“在其位谋其职,大战才停了几年,我突然出现,来历不明,身份存疑,你们若没有怀疑,那才滑稽。”
  庞牧缓缓吐了口气,“你明白就好。”
  顿了顿,又柔声道:“愿它能略慰你思乡之苦。”
  难为他还这样记在心上,晏骄笑着点头,“多谢,我很高兴。”
  见她确实开心,庞牧也觉得自己工夫没白费,紧接着,又变戏法似的从怀中另一边掏出一个细长的小扁盒。
  晏骄愣了下,噗嗤笑出声,“你身上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亏他还老老实实的做了那么多活儿!也不怕戳得慌。
  庞牧的眼睛闪了闪,抬起胳膊冲她笑,“姑娘大可自己搜。”
  晏骄呸了声,主动伸手,“这又是什么?我可不记得自己有第二样东西好让你物归原主的。”
  庞牧难得踟躇,“前儿我着实孟浪,且算赔礼,还望你收下才好。”
  是一根颇精巧的翠玉簪子,簪头雕成玉兰花的造型,簪身是纯银的,非常雅致好看。
  “偶然遇见了,觉得很配你,”庞牧偷眼留心她的反应,又急忙忙补充道,“平安县小地方,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你就胡乱戴吧。那银质簪身好歹还能测毒……”
  终究从未替旁的姑娘操心过这样的琐事,说到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晏骄失笑,还真是具有时代特色的工具。
  古代毒物多以硫砷化物为主,而银子恰巧能与它们产生反应,所以倒也不失为一种常见又实用的测毒工具。
  可到了现代,毒物种类呈几何倍数增长,能与银产生反应的种类所占比例急剧下降,这才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晏骄大大方方的簪入发间,还抬手摸了摸。
  庞牧也不等她问就主动点头,眼神柔和的肯定道:“好看!”
 
 
第36章 
  转眼到了立冬, 难得四下的事情都料理的差不多,衙门上下一片欢喜, 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讨论明天过小节的事儿。
  赵婶子等人家离得近, 抓紧时间干完活之后, 都是要家去过节的,所以起的格外早。
  晏骄醒来时, 就已经隐约听到后院厨房砰砰砰剁饺子馅儿的声响,中间还夹杂着细碎的人声, 十分热闹。
  打从今儿起,便正经算是冬天了。
  晏骄仔细梳洗了,换了前儿才得的金红色洒金缎子兔毛镶边小薄袄,又去镜前戴了玉兰花簪子, 心情突然就很好了。
  她以前也没戴过簪子啊发钗之类, 觉得既新奇又有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好一会儿才出门。
  今儿要做不少东西,镯子倒是先不必戴了。
  岳夫人照样在院子里抬胳膊踢腿儿, 见她出来就笑道:“今儿这身好看,”又往她发间瞧了眼,“往日你头上总是素净, 现在一看,竟叫人眼前一亮呢。”
  那孽子粗拉, 可眼光竟也很不错。
  其实老太太早就想给晏骄光秃秃的头发上加点什么。寻常农户的女儿还会弄支木簪子戴戴呢,可这孩子从头到脚也忒素净了些,竟一件首饰都没有。
  奈何如今她手里攥的首饰, 无一不是佳品,这姑娘平时收件衣裳就客气的什么似的,若换了更加贵重的首饰,必然是不肯的。
  幸而那小子还不算蠢笨到家。
  晏骄抿了抿嘴儿,下意识抬手扶了下,眉眼弯弯的道:“您还没吃早饭呢吧?等会儿先就着热热的小米粥用块红枣发糕吧。”
  天气冷,她昨儿夜里就都准备上了。
  盛着小米的大沙煲放在小火炉上慢慢的熬,一次水添足,将那火拨弄到最小,一夜下来,米粥又香又粘稠,远比白日里急三火四煮出来的更好喝。
  红枣斩成泥,加猪油混到面团里和匀了,放到笼屉里,搁在小火炉边发酵一夜,这会儿都已经是鼓蓬蓬一大盆红褐色面团,正好使用。
  也不必再拿出来揉搓,直接在火上蒸两刻钟,不多时,伴着水汽,空气中就弥漫开浓郁的红枣香气。
  老太太笑呵呵跟着她进进出出,闻着味儿更乐了,“你这孩子手就是巧,我闻着倒比外头做的更香甜。”
  顿了顿又故作不经意的说:“前儿那鸭子的味儿倒是好,正好配粥开胃。”
  见晏骄看过来,老太太忙移开视线,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
  晏骄忍笑,故意说:“那个不会太辣么?早起就吃,受得了么?”
  老太太忙道:“受得了受得了。”
  她可从没吃过那般滋味的鸭子,一口一口的,越吃越爱吃,现在只是说起来都觉得要流口水呢。
  晏骄失笑,朝一旁倒扣着的大瓷盆一努嘴儿,“那麻烦您取些出来,只一点,大清早的,可不许多吃。”
  “哎!”老太太高高兴兴的应了,果然去取了盘子筷子,美滋滋的挑选起来。
  “枣儿的味儿!”齐远的声音从院门口传进来,两人朝外头一看,正是庞牧他们到了。
  打从那日被从饭桌边撵走后,庞牧就非常严格的开始尽孝道,每天雷打不动的过来陪亲娘吃早饭,有时候时间宽裕,晚上再来一顿。
  齐远惯是个跟着他走的,隔三差五的,也来蹭一顿。
  这么一来,晏骄自然也不忍心将廖无言丢在一边,就让他来时便把廖先生带上。
  图擎在巡检司,隔得远,来的最少。因近日过小节,他也便一早就来了。
  几个人手里都满满当当的拎着些鸡鸭鱼肉的,齐远还提着一小壶黄酒。
  “下雪了?”刚才一直在忙活,倒是没留心,现在一瞧,就这么会儿工夫,天上竟细细密密坠起小雪粒。
  庞牧点头,“刚下,也不大,就是又冷了,你这袄子还撑得住?”
  他就见晏骄小半张粉白脸儿都被毛茸茸的兔毛包裹着,浑然不似往日工作时锐利,很有点儿憨态可掬的样子,忍不住跟着笑。
  “挺好的,”晏骄伸了伸胳膊,“一开始穿上时还出汗呢,这会儿下了雪倒是正好了。”
  齐远故意端着两碗小米粥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哎呦让让啊,这粥可烫!”
  廖无言和图擎忍俊不禁,竟也端着盘碗筷子的紧随其后,惹得老太太一个劲儿的笑。
  庞牧恨得暗地里磨牙,心道回头就练死你们!
  蒸熟的红枣糕柔软蓬松又湿润,此刻被切成一块一块的,丝丝缕缕的透着甜。
  廖无言咬了一口,点头夸赞,“比京中名厨也不差什么。”
  晏骄嘴上说着过奖了,结果眼睛都笑眯了,又殷勤的道:“昨儿买了藕,与鸭子一并做了,脆生生的,很是下饭,先生尝尝。”
  廖无言笑眯眯受了,果然清脆可口,叫人口舌生津,便又夸了两句,喜得晏骄越发找不着北。
  偶像的赞赏就是她的动力!
  众人边吃边聊,因说起入冬事宜,老太太就对庞牧道:“下雪是好事,可于穷苦人家说,就是苦事了,上任县令不顶事,你越发要勤勉。”
  庞牧咽下去口中米粥,点头听训,“是,儿子记着呢,前几日就派人四处差巡逻查看,但凡有破败房屋,都一概修整了。”
  冬日风雪大,好些屋子年久失修便撑不住塌了,难免有死伤。可若是能提早预防,倒也不算难事。
  只总要花银子,又费工夫,还不好算政绩,不少地方官便不大愿意做,一年一年压下来,只看落到谁头上吧。
  吃完了饭,外头竟也陆续有东西送进来,大多是几个鸡蛋、一提篮饽饽、一只鸡、一提肉的,东西虽小,贵在心意。
  庞牧明令衙门不收百姓财物,可这些人都是去门口丢下就跑,衙役们又不能真丢了本职去满大街的追,只好拿进来。
  晏骄头一次经历这个,眼眶就有些发涨。
  老太太叹道:“将心比心,可见大家都是记着你们的。”
  不过这里头倒有一份格外显眼:一整只戴着大红花的烧猪!
  这样一只大肥猪,放在酒楼里也要好几两银子了,与百姓们零星送的鸡鸭鱼肉全然不能相提并论。
  送东西的衙役苦着脸道:“虽然蒙着脸,可身形体态都瞧清楚了,必然是韩老三无疑,只他死活不认,又嚷嚷着没有人证不能冤枉他。”
  在场诸人中,图擎对吃喝嫖赌一类恶习尤为不齿,听了这话就直皱眉,连那猪都懒得看一眼。
  晏骄好笑道:“他这是强行行贿了?”
  还没有人证,挺会活学活用啊。
  众人都被她的说法逗乐了。
  就听庞牧说:“前两天他就递过帖子,说多谢衙门还他清白云云,要给钱物,被我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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