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名女子从不远处的树后转出来,惊慌无措道:“……韩大人,是,是我,刘娥。”
韩暮双眸一眯,看向刘娥,声音淡淡的:“找我什么事?”
刘娥不意韩暮精准的刺中她的心事,一下子攥紧了已然汗湿的掌心,她舔.了下发干的唇角,走到离韩暮一步远的位置停下,艰涩的道:“韩大人,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韩暮眉峰皱起,显然对她要求不耐烦。
刘娥心头一窒,忙快速道明来意:“我爹想把我嫁给任道非,我不愿,我听旁人说任道非是你的属下,他平日最听您的话,您能不能帮我游说任道非让他不要娶我?”
她对韩暮说这话是存了私心的,她想看看韩暮听到她嫁人会是什么反应,是否对她有意?
然而,韩暮只是捏了下皱起的眉心,淡淡道:“这是你的家事,韩暮爱莫能助。”他说罢,一瞬也未停抬脚就要越过她离去,对她毫不留恋。
他看过她身子,按理说他要娶她的,他却对她这般冷漠,刘娥猛地生出一股执拗,她几步上前拦住了韩暮的去路,挺起胸脯道:“可是你看过我的身子,我……”
“我没有要你负责的意思,我只是我说服不了我爹娘,身边又没可求的人,我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你,所以才找你,若你帮我这一次,我保证,保证今后再不纠缠你……”刘娥慌乱解释着,心头却不住的涌.出一股强烈的渴望,她想要他,哪怕给他做妾也可以,机会稍纵即逝,若她不用此事绊住他,继而慢慢接近他,此生他甚至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话音未完,韩暮却并未如她所想那般接受她的提议,他脸色倏然变得黑沉,打断她的话,“那日只是巧合,我不会对你负责,更不会许诺你什么。可若你想拿这事拿乔我,逼我为你做事,我劝你不如回去把脸洗干净清醒清醒。”
…………
远在客栈等韩暮的倌倌恐怕有生之年都没想到……自己胡诌刚说有女人和她抢韩暮这话没过一个时辰,上天就给她派来一个。
以至于,后来她得知这个情敌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
更闲的没事干给自己上眼药?
作者有话要说: 上周作者君算错榜单字数了,这周很不幸被关小黑屋了,没有榜险些哭晕在厕所里……
第51章
天色蒙蒙亮时,对面的房门还没传来响声,韩暮还没回来,倌倌忧心他安危,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直到临街买吃食的小贩叫卖声传入屋内,她索性起身,瞥了眼睡的正香的青枝,怕吵醒她,便轻手蹑脚的洗漱穿衣,收拾妥当后,正准备开门下楼等韩暮。
“小姐您去哪?要去找韩大人吗?”
还没走到门口,忽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起床的声音,倌倌不妨青枝忽然醒了,吓了一大跳,忙转身看向青枝。
青枝发髻凌.乱,拥被坐在榻上,一副有气无力没睡醒的模样,而那双明眸却瞪得贼圆直勾勾的盯着她。
仿似若她敢说一句想去找韩暮的话,就会立马奔过来和她一同去找韩暮,以免她不在,她就会被韩暮沾光便宜去般。
也不外乎青枝会这么做。
这些天,她虽对韩暮改观不少,不排斥韩暮和小姐亲近,可每当亲眼看到小姐和韩暮在一起时,她心头便止不住的冒酸泡,有种自家养的牡丹被猪拱的错觉。
哪怕这头猪有权有钱长得还一表人才,足以配得起她家小姐。
倌倌哪知青枝心里这些歪歪扭扭的心思,只知青枝对韩暮隐有敌意,不愿她主动找韩暮。而她明知如此,还可耻的管不住自己找韩暮,想到这,她的脸猛地一烫,忙掩盖道:“不是,我下楼吃早膳。”
说罢,见青枝狐疑的瞧着她,仿似不信。
倌倌心虚的移开眼,又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若你不想起床,待会儿我把早膳带回来。”
见她如平常般脸色淡淡的并未露出异样,青枝这才将审视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收,整个人似泄.了气的球般恹恹的,她捂嘴打着哈欠道:“不用了,待会儿我和任小姐一起去吃。”说罢,直愣愣的躺在榻上,闭目来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
倌倌:“……”
她家丫鬟比她这个主子活的更像主子!倌倌牙酸的只冒泡。
这念头一转,想到韩暮。
明明两人是未婚夫妻,在一起也名正言顺,可却搞得好似见不得光一般畏畏缩缩的,想幽会还要避开所有人,还真是……令她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想笑。
禁不住坏心眼的想,不知韩暮知晓青枝这么防着他会不会气的牙痒痒?
她带入想了下。
怎么也想不到一向高冷矜贵的韩暮会作何反应,“噗嗤”笑了下,如贼般忙捂着微扬下唇角,生怕别人看到似的,步覆轻快的朝楼下去。
待走到前厅刚要了早膳,还没吃入嘴里,这片刻的愉悦劲就被来人打断了,她瞬间没了吃的心情。
几日未见的任道非和柳时明从客栈外回来,见她吃着早膳,两人皆微微一怔,任道非率先回过神来,对她阴阳怪气的道:“表妹怎么在这?”
她一个大活人在客栈住那么久,不在这儿会在哪?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猜测两人在外办差受了气,正无处撤气,她恰好就撞了上去,这两人可不得逮到机会狠狠的嘲讽她一番不是?
便稳了稳心神,淡声答道:“用膳。”
任道非听她这疏离的语气,心头怒火蹭蹭往上冒。韩暮不仅抢他要拉拢的朝官,还抢他的女人,霎时对韩暮新仇旧恨一股脑齐涌心头,抖着手恨不得上前掐死这表妹报复韩暮时,手腕猛地一疼。
却是被柳时明掐住了手腕。
他吃痛扭头怒视拽着他的柳时明,正要骂他,柳时明眸色一凛,冷声道:“回我房里,我有事给你相商。”
任道非一愣,怒极的脑子倏然变得清醒。
柳时明对韩暮的恨意不比自己少多少,猜测他应当是想到了对付韩暮的对策,他不甘心的收回投在倌倌身上的视线,挣开柳时明,拂袖先行离去。
待任道非走后,柳时明站着不动,眸色晦暗的盯着倌倌瞧,令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倌倌心头突突直跳,不知柳时明出于什么原因帮她,忙打起十二分心神状作随意的扭过头,轻松的继续吃早膳。
倒不是她不识趣不感激柳时明方才对她的相救之恩,只是……他们两人早已从知无不言走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似乎她对他说什么都不对,与其两人尴尬,不如缄默对待。待了片刻,她终是忍不住嘴欠心虚的的低声道:“谢谢。”
柳时明闻言,冷嗤一声:“不用,我也不是在帮你。”
语气冷硬的能戳断她的脊梁骨。倌倌就知他会是这个反应,也不意外,只笑笑低头继续吃饭。
有些人看你不顺眼时,哪怕你正常喘气,他也会觉得你阻了他的眼,而柳时明正是如此。
她没必要热脸贴他冷屁.股,犯贱的贴上去令他羞辱。
低头吃了两口,没闻到任何声响,猜测柳时明还没走,顿时更没了胃口,正打算上楼回房里吃。
柳时明忽然道:“你以为你委身韩暮,韩暮就会如你所愿帮你爹翻案?救出你爹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你爹的案子无人敢接,哪怕韩暮也不敢,若你一直执迷不悟倚靠韩暮,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若那一日……”
他语气一顿,那句“若那一日.你哭着回来求我,看我帮你帮你”的话到底没说出来,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不需要坦白的讲出来,以倌倌聪慧,她定能懂他话中隐喻。
然而,他却高估了倌倌的聪慧。
倌倌闻言后,只见他一瞬握紧了拳头,表情是一贯的冷漠克制,以为他又讥诮她,她并没放在心上,更不用说领悟他话中隐喻了。
她甚至分出一丝心神,瞧了眼强敛怒意的柳时明。
说起来很奇怪,柳时明从来都是光风霁月的,鲜少有发怒的时候,对她态度更是冷漠克制,她名义上虽是他表妹,倒不如称是他的仇人来的贴切。
原本两人这么个“两看生厌”的关系,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最近似乎随着她和韩暮交往越来越密切,柳时明每每看她时,他脸上寡淡的表情,却愈发有了颜色,有了些不同以往的情绪来。
有怒其不争,有忧心,有鄙夷,这几种强烈的情绪糅杂在一处,倒真有种关爱她这种小辈误入歧途的“表哥”的架势。
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倌倌忙摇头否认。
柳时明若关心她,那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罕见的除非世道颠倒。
见她轻笑摇头,似戳痛了柳时明的眼,他语气一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恬不知耻。”
倌倌轻笑着回他:“多谢夸奖。”
“你……”
柳时明被她一噎,脸色霎时比锅底还黑,令她心底无端发毛,吓得下意识一把攥紧衣袖。
好在柳时明说了那个字后,见她颇识时务,似乎揪不到她的把柄,无气可撒,他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临走时还不忘放下意味不明的狠话:“你……你好得很。”
她本来活的都挺好的。
倌倌不知他说这话隐喻是什么,直到他人走远了,才后知后觉的猜测他在她这受了气,自觉拉不下面子才这般说的?目的是他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
得出这个认知,真是令她无语的一言难尽。
到底……谁是朽木啊?
倌倌莫名其妙的扔下筷子,揉了揉想的发疼的鬓角,声音低低的状似呢喃:“这什么跟什么啊,吃撑了没事干都拿她开涮吗?”
不过,话虽这么说,倌倌还是从柳时明话中有所触动。
她爹的案子,柳时明不止一次对她说,韩暮也帮不了她,若他说一次两次,她还能认为柳时明对她不念先前两人的旧情转投投入韩暮怀抱的举动不满所说,可他次次这般提点她,倒不像是因旧情提点,而是……像提醒。
是提醒她,她爹的案子不好翻案吗?
还是说她爹当真贪污修桥的银子,证据确凿,没翻案的可能?
还是……案子的背后有什么柳时明知道的隐情,而是她和韩暮所不知道的?
……
霎时,种种不好的念头一股脑的灌入脑中,令她摸不到一丝头绪。
她想的脑仁一抽一抽的痛,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疲累的捏了捏胀痛的鬓角,失落的低吟:“这木头怎么还不会来?”
若他回来了,她还能趁机问一问他,令他帮自己理一理案子,抑或……问他些别的,也好过自己在这心神不宁,胡思乱想。
她话音方落,一道含笑的低吟落在耳畔,“这不是回来了?”
听出是韩暮的声音,倌倌吓了一跳,险些从檀木椅上跌下去。
这人是属猫的吗?遂,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怎么走路都不带有声音的?”
韩暮对她埋汰不置可否。
他眼眸一转,见桌案上放在饭菜已凉透,她却一筷未动,更是连他站在她身边很久了也没察觉,不知再想什么。
便不动神色的撩袍坐在她手边的位置,好看的俊眉朝上一挑:“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倌倌面色一僵,打岔道:“吃过早膳了吗?”
这些日子韩暮一直劳心侦破南京布政司的案子,身子疲累可想而知,她不想在这关节眼上,向他打听爹的案子,最起码要等他歇几日空暇的时候,虽然她挠心挠肺的想问。
遂,将手边的白米粥推过去给韩暮,声音里还木木的,“若没吃,先喝点粥垫一垫肚子,我再让掌柜上点热菜来。”
说罢,就要起身,韩暮却拉着她的手,笑道:“是给我留的饭菜吗?”
她有移床睡不着的坏毛病,在客栈睡了几日好不容易能睡踏实了,可不会起这么早下楼吃早膳,想必是忧心他安危,故意在楼下等他的。
韩暮好心的没戳破她,心头却早已乐的开了花。
倌倌将他自鸣得意的神色看入眼里,脸颊猛的一烫,反击回去:“惊喜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一股脑写到结局,可大概还要写10万字左右。啊啊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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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是惊吓。”韩暮朝她前面一凑,唇角一咧,笑的痞里痞气的。
不等她将粥撤回来,他端起粥碗一股脑将粥喝光,随即抿抿唇看起来很是回味的模样,嘴上却损的不行。
脸皮厚的跟城墙墩有的一比。
倌倌知他口是心非,嗔怪的瞪他一眼,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将手边的糕点一并推过去,“那就再惊吓一回。”
韩暮就着她的手低头瞧了一眼。
青花瓷盘里整整齐齐的放着几块糕点,观外形应是桂花味的,显然是她没吃,特意给他留的。
对于心上人连续忽然的讨好,韩暮却是吓得不行。
寻思着她是否有事求他,才“纡尊降贵”的不在楼上睡觉,反而在前厅等他回来,对他又是让粥,又是让糕点的?
莫非……她答应他求婚后想要反悔?却苦于寻找不到理由,想要和他好好谈一谈,这才有这一出“请君入瓮?”
只一刹那,只觉喝进肚腹浓甜的米粥似一瞬变了味,成了馊水。
他咬紧后槽牙,试探道:“你吃过了吗?”
倌倌正在想爹的事,有些心不在焉,也没听清楚他说什么,愣了一瞬点头。继而觉得不妥,便问:“你说什么?”
韩暮眉眼倏然变得沉寂,声线里似压抑着什么,又轻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