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暮道:“不行。”
巍威怒道:“那我就杀了你。”
“好啊,你杀了我吧。”韩暮粗喘口气,唇边一缕血线溢出,隐入衣襟里。
巍威见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怒极,反手抽.出近侧下人的长剑就要朝韩暮刺去,韩暮却忽然道:“你杀了我,不出一刻钟,你贪污受贿的证据便会被送到京城呈给圣上,我死了,还有你给我陪葬,我也不算太亏。”
巍威大惊:“韩暮你特娘的给老子玩阴的。”
“彼此彼此。”韩暮如实道。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还有一更。
第81章 (终章13)
巍威气的险些要背过气去,想立即杀了韩暮泄愤,可又不敢真杀了,他站起来如无头苍蝇般原地转了转,用他那个只懂得“
风花雪月”的脑子里的那点智慧忽然想到什么,眸色一亮,疾步俯身在韩暮身侧:“你想给我谈什么交易?”
韩暮眸色一暗,似在说他还不算太笨。
巍威被他鄙视气的咬牙,却只得先忍着,等会他套出这龟孙子的话再宰了他也不迟,抱着这个念头,他忍气吞声的道:“除了要我的命,别的都可以谈。”
“行。”韩暮答应的痛快。
巍威见他答应,一愣,还没作出相应的反应,只闻韩暮重重咳嗽一声道:“柳卿是不是你的人?”
柳卿?那门子的柳卿?巍威一头雾水,狐疑的瞧着韩暮。
韩暮扯扯唇解释道:“我眼看是要活不成了,总不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也是!巍威用那笨拙的脑子想了想,只觉韩暮说的有理,要不然他把韩暮杀了,韩暮下了地狱找阎罗王告状无门,若化成厉鬼来朝他索命怎么办?他可不想被韩暮吓死。
想到这,他认真的想了想,可依旧从脑子搜刮不出柳卿这号人物来,最后还是他身后的下人在他耳边提点一句,他这才想起来,确实有柳卿这号人物,便道:“是,当年秦坚那老秃驴在宜州修桥,我偶尔路过宜州碰到了他,被他言语羞辱,我气不过便收买了柳卿,让柳卿跟着那老秃驴,将老秃驴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我。”
说到这,巍威不知想到了什么,狠狠地道:“可惜这柳卿得了便宜后,不仅不收敛,还屡次问我要官做,我特娘的还是个宦官无权无势的,能给他多大的官?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所以,事成之后,你见我查秦坚的案子,就杀了柳卿全家灭口。”韩暮眸色一深,试探的道。
巍威烦躁的点点头:“这事我不知道,是我底下的人做的,我事后才知道的。”
“这么说,宜州桥坍塌的事,也有你掺和的一脚?”
巍威闻言,微微一惊。
当年秦坚那老秃驴不得圣恩,被圣上贬去宜州修桥时,圣上曾在床笫间数次隐晦的对他说想要那老秃驴的命,他只是个弄臣,得到了权势全仰仗圣上宠爱,等他人老色衰时,他在圣上眼里什么都不是,于是……他想要取.悦圣上,拍拍圣上的马屁,好让圣上更宠爱他些,便私自派人将秦坚修的桥给弄塌了,所以,秦坚因失职获罪入狱这事,说到底是圣上的意思,并非他。他只是揣测圣意而为,可饶是如此,宜州桥倒塌的事的罪名却能如数算到他头上,他私心里并不想替圣上背这个黑锅,便咬牙道:“没有。”
“你有。”
“我没有。”巍威抓狂的想要揍韩暮。
“你就有!”韩暮执意道。
巍威被他逼急了,气急大叫一声:“有!有!有!行了吧!”
话刚脱出口,巍威就悔恨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这脑子是被驴踢了吧,竟会给韩暮说他的罪证,忙要捂嘴却是来不及了,只闻韩暮冷声道:“宜州桥修建所有材料都记录在册,按理说不可能轻易被你弄坍塌的,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说来可话长了,巍威见自己招供的差不多了,心头微微不安,心想;万一这他娘的韩暮不死,待会儿反将他一军,他岂不是太吃亏了?便闭紧了嘴巴不再答话。
“若不说,我和你的交易就不做数了。”韩暮似看出他的疑虑,半晌后缓言道。
此刻心神正煎熬的巍威哪里听得了这个,忙要继续招供,可又怕中了韩暮的圈套,抬眸看韩暮。
韩暮似伤口痛,俊面浮现一层灰败色,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眼神示意身后的人,那人上前为韩暮把脉后,朝他摇了摇头,意思他懂了,说的是韩暮活不久了。
他心头大石落下,甚至有些小得意,便心想若韩暮就这样死了,他告诉韩暮又何妨,便自鸣得意的道:“用螃蟹。”
当年修建宜州桥时正值雨季,埋入河床里的桥墩的巨石刚放上去,就会河水冲走,于是秦坚便在不是雨季的天气修桥,为了防止前几次桥墩巨石被河水再次冲走的现象发生,他便在桥下养殖了大量的牡蛎,用以巩固桥基,巧妙地利用牡蛎外壳附着力强,繁生速度快的特点,把桥基和桥墩牢固地胶结成一个整体,这样一来,宜州桥建成后,便可牢固如城墙,几百年屹立不倒。
当时他眼见宜州桥快修好,正焦头烂额之时,忽发现宜州又迎来了雨季,宜州桥修建工程不得不暂时搁浅,要等雨季过去再次修建,他便瞧准这个时机,命人在宜州河上游投放无数的螃蟹,又买通了秦坚身侧的柳卿,命他暗下将巩固桥基的牡蛎里面悄悄混入大量螃蟹。
那螃蟹是牡蛎的天敌,很快就将依附在桥墩上巩固桥基的牡蛎蚕食干净,于是,没了牡蛎稳固桥基,原本就不甚稳固的桥基在再次迎来雨季河水暴涨时,不出意外的坍塌了。
此事,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就连替他做事的柳卿也是一知半解,于是,他便留下柳卿的性命,以令圣上调查宜州桥坍塌事宜时,柳卿做个证人,能一击即中令圣上如愿治秦坚的罪。
“你这方法真的妙。”听到这里,就连韩暮都忍不住称赞巍那猪脑子能想出这么精妙的计谋实属不易。
谁能想到……本应固若金汤的宜州桥就因几只螃蟹而坍塌。
正得意着的巍威见韩暮唇角泄.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心头突突直跳,只觉不安,仿佛他说了什么天大的韩暮不知道的秘密,忙道:“韩暮你笑什么,是不是想说话不算数。”
韩暮撩起眼皮瞧他,眸色似一枚利刃直刺过来,那目光令他害怕,巍威吓得险些从地上弹跳起来,他忙从韩暮身边站起,正要威胁韩暮和他做交易,却发现……此刻的韩暮哪还有方才将死不死的模样。他用指腹轻轻擦拭唇角鲜血,一手撑地从地上站起来,幽声道:“本来我还对着秦坚的案子一筹莫展,不知要从哪里查,你就给我送来个大惊喜,我这回真要谢谢你,巍威,解决了我的□□烦。”
他最后叫自己姓名的两个字时,语气极重,似是终于捕住了他这头狡猾的猎物。
火光电石间,巍威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叫一声:“韩暮你他娘的竟装死敲讹我,逼我承认罪名,你根本就没想过和我做交易,没想过放我一条生路。”
巍威说着,急促朝后退,他身后东厂的人忙持刀将他围拢在中间,拔刀朝向韩暮。
“是又如何。”韩暮神色一凛,用脚尖挑起地上残剑,迅疾的朝众人杀去。
厮杀声中,巍威吓得面色倏然惨白,还没被人护着退出破庙,颈上一凉,却是韩暮的剑已搭在他脖上。
他甚至不知韩暮是怎么出手的,保护的人已全部死在韩暮剑下,他惊骇万分,能屈能伸的“噗通”一声朝韩暮跪了下去,在地上重重磕头:“韩大.爷,韩祖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吧,小人以后保证,保证再不做恶,再不和您作对。”
“宜州桥坍塌时,河水冲毁河道两岸农田无数,冲垮房屋无数,那些本该安居乐意的村民没了房田,流离失所,困苦不堪,你把宜州桥弄塌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放过他们?”韩暮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冷声质问。
巍威身子在地上滚了几滚,等停下来时,原本瓷白的脸颊布满细汗,他痛苦张大嘴巴喘着粗气:“我自己都没活路可走,为什么要考虑哪些贱民死活?韩暮,你我易地而处,你只会比我做的更绝。”
韩暮见他到现在还死不悔改,眸底腾起浓重的失落,再不和他废话,拿起绳索就要把他捆起来,巍威却忽然惊喜道:“柳时明快帮我杀了韩暮,他受了重伤,不是你的对手,你快快,快帮我杀了韩暮,我就帮你入主内阁。”
韩暮身子猛地一僵,朝巍威视线看去。
不知何时,柳时明携带倌倌从藏匿处走了出来,想必倌倌的穴.道……是柳时明给解开的。
他眼神一暗,倌倌已哭着奔过来一头撞入他怀里,哽咽道:“韩暮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韩暮听到她关切惊惧的声音,心软的一塌糊涂,忙展臂揽紧她的腰,将脸埋入他秀发内,轻嗅着她身上的芬芳,“是怕我死了,给我做寡妇吗?”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给她开玩笑了!正惊惧的倌倌闻言,心头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可更多的是关心他的伤势,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要钱的往下砸,只抱着他哭。
韩暮见她这般伤心,心疼的紧,不停的朝她道歉,倌倌很快喜泣而笑,眸色晶亮的看着韩暮叽叽喳喳的和他说着她方才如何担忧韩暮等云云。
那些诸如“吃饭了吗?我吃饱了”等普普通通的话,听在柳时明耳中太稀疏平常不过,而韩暮却似像听到什么最重要不过的事,频频对她点头,时不时对她说两句逗乐的话,令她开怀。
两人眼中似只有彼此,再容不下其他。
将这一切看入眼里的柳时明自嘲一笑。
他终于明白倌倌为何宁愿陪韩暮一起死,也不要和他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
韩暮珍视她,珍视她的一切,包容她所有坏脾气。
这样一个视她如珠似宝的男人,整日陪在她身边,如同空气,尘埃,一点一滴的蚕食倌倌那颗曾经只为他悸动的心,将他从她心中剔除,占据满她的心房。
他不是败给了韩暮,而是败在了自己的雄心壮志里,忽略了她。等他蓦然回首忽然发现这个女人在以往十多年的陪伴中慢慢盈满他心间时,想要回头找他,她却没在原地等他。
人生在世的遗憾从来不是没有拥有,而是拥有过,他却不小心将这份弥足珍贵的真心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修修错字马上发
第82章 (10.10号开始补番外)
“柳时明你听见了没有,快快帮我杀了韩暮。”巍威的声音在一旁叫嚣。
倌倌忽然想起来,这屋中还有巍威这号人物,忙要去看巍威,韩暮已搂着她,和她一起面对着巍威。
巍威见柳时明站着不动,气急败坏的又说了一遍。
他便不信……柳时明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不来救他。
柳时明却负手忽然对他道:“巍大人可还记得十多年前,你曾奸.淫一位县令的女儿吗?现在就是你为那些曾给你□□过的女子赎罪的时候了。”
巍威一懵,不知柳时明为何和他说这些,难道柳时明不愿帮他吗?想到这,他忽然打个寒战,怎么可能?
明明前几天柳时明还替他掳走倌倌,配合他擒杀韩暮,难道说……柳时明私下早背着他和韩暮勾结了,这次两人联手做了一场戏对付他?
想到这,巍威大惊失色,咒骂道:“好啊你柳时明,你竟然背叛我改投韩暮,韩暮那狗东西他恨你和他抢秦倌倌还来不及,他会帮你入主内阁吗?只有我……只有我会帮你,你莫要被韩暮骗了,你……”
“够了。”柳时明厉声打断他:“我的事就不容巍大人操心了,这些年巍大人恶贯满盈,是时候为自己做下的恶事赎罪了。”
柳时明说罢,似懒得在和巍威掰扯,捡起方才韩暮拎过的绳索就要把巍威捆绑,巍威惊惧的在地上爬跪着倒退,“不不不,我做那些事是逼不得已的,我不是有心的,我为什么要赎罪,柳时明……”
他说到这,见柳时明执意朝他走来,他眸色一动,忽道:“柳时明小心身后,韩暮要杀你。”
柳时明心中一震,忙拔剑朝身后看去。
与此同时,只闻一声破空利啸之音从他耳边滑过,一枚利剑朝韩暮而去,倌倌大惊失色想也不想的推开韩暮,用自己的身子挡在韩暮身前。
只闻“噗”的一声,预想的剧痛并没到来,倌倌一愣抬眸,就见不知何时柳时明站在她身前,竟是替她挡住了剑。
倌倌震惊的不可复加,再想不到一向对她总恶语相向的柳时明竟会不顾自己安危救他。刺目的鲜血从他胸口喷薄而出,霎时将他身上的夜行衣侵湿,他似是剧痛不已,一手虚摸着伤口缓缓倒在了地上。
韩暮神色一凛,拔.出柳时明胸口插的剑,朝巍威用力一掷。正要逃跑的巍威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剑洞穿了胸脯,跌摔在地没了生息。
“倌倌。”倒在地上的柳时明虚弱的唤她。
倌倌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木着脸听话的蹲下.身,将柳时明揽入怀里,声音发颤的道:“你的伤口不深,并不在要害,不会有事的。”
柳时明听了她安慰的话,似轻笑了下,“我知道。”
倌倌一时没了言语。
她和柳时明走到如今这等陌路地步,并非她所愿,私心里她对他爱不起,又恨不起,她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就好似她真的从这段感情中抽身,回归到他邻家表妹的身份,眼下和他只剩一层亲情的关系了。
心里虽是这样想,可她看到他一改常态的救她,还会心疼他,这份心疼,并非是处于男女之情的心疼,而是下意识出于多年来曾濡慕他的本能,她一时还适应不了,见不得他受伤,半晌才涩声道:“我扶你去看大夫。”
柳时明却是摇头:“不用,我方才也不是为了救你,而是救韩暮,若他死了,我的仕途也跟着断绝了,他不能有事,你不要自做多情。”
倌倌:“……”
前一刻还为柳时明挺身相救的举动感动的险些哭出声的倌倌,闻言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可这哭笑不得中心头更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