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急声回道:“两人吵得很凶,都动起手来了,王大人您赶紧去看看吧。”
王湛应着声:“你在这守着,我这就去。”
说话间,门外响起一阵仓惶的脚步声离她们渐行渐远。
青枝闻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倌倌,疑惑道:“这柳大人不是从不曾和人争吵,这几日怎么天天和韩大人吵架?怪哉!”
不止青枝想不通,就连倌倌也想不通,她总觉得柳时明和韩暮两人似在绞着什么劲,在相互较量,说不准两人的矛盾点和她爹的案子有关,难道说……他们彼此都知道她爹案子的线索?而都不想拿出来吗?
或者说,柳时明藏掖着她爹案子的重要证据,不愿交给韩暮?所以前日.他才威胁她爹案子若没他,韩暮便破不了案子的话?是要她继续去求他吗?
想到这,倌倌心慌的顿时坐不住了,忙要起身,这时忽闻“咔嚓”一声轻响,紧闭的窗户被刀刃撬开,一道黑影从洞.开的窗外跃了进来,还没等她有所反应,那黑影抬手打晕了青枝。
倌倌大惊失色,张嘴就要呼救,那黑影扬手一挥,她只觉眼前霎时迷雾弥漫,一股刁钻呛鼻的香味钻入鼻子内,她霎时感到头疼欲裂,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
客栈的前厅内,韩暮正因柳时明屡次提出回京师的事争吵,而恼怒着。
柳时明负手而立,胸腹激荡起伏:“韩大人你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柳某扣押在宜州是何用意?”
韩暮淡淡的睇着他:“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柳时明了然自嘲:“你再逼问我多少遍秦坚案子的事,我还是那句话拿倌倌来换,若非她,你休想从我嘴里撬出一个字。”
韩暮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从桌案前缓缓起身,冷睨着柳时明:“我倒不知柳大人何时从一个不择手段的政客忽然变成对倌倌深情款款的伪君子了?”
被韩暮戳中心思的柳时明一噎,背在身后的大掌倏然紧握,淡淡的道:“我不知道韩大人说的什么。”
韩暮眼神一暗,屏退周围的暗卫,待只剩他和柳时明时,韩暮这才幽幽开口道:“明人不说暗话,柳大人对倌倌存了什么心思,有多少男女之情,韩暮心里一清二楚,你无需在用倌倌这个蹩脚的借口敷衍我,开出你的条件,你要我怎么做才帮我为秦坚翻案。”
柳时明闻言,心中大惊。
他没想到……韩暮能这么快便能窥探到他心中所想。
是,他对倌倌是存了男女心思,可这些感情,却不足以影响他将来要做的大事。
眼下,他失了任道非这个臂膀,在朝中孤立无援,虽刘钦有心助他,可若他拿不出相应的刘钦想要的条件,刘钦倒戈是迟早的事,所以,他不得不将目光放在了韩暮这个情敌身上。
韩暮想要帮秦坚翻案,无非是想娶倌倌,而他若帮韩暮为秦坚翻案,那么,韩暮便要屏除前嫌的感谢他,和他解除之前的敌对关系,那么……将来没有韩暮这个绊脚石,他何愁不能在朝堂上大放异彩?接着,他的家族也能因他荣耀重回皇族族谱,恢复昔日荣光。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一介政客在家族面前没什么受不了的屈辱。
一个女子而已,和他背后整个家族的兴衰相比太微不足道。
哪怕这女子,是他心中所系,在大业面前,他依旧要狠心舍弃。可他做出这个决定后,又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舍弃倌倌,舍弃自己心中所爱。
怀着这个龌龊自怜的心思,他假意和倌倌提起两人的旧情,想要逼.迫倌倌回到他身边,然,倌倌还没做出相对的反应,韩暮便做坐不住了,主动和他开出条件。
开出了这个大到令他主动放弃倌倌的条件。
他心里庆幸韩暮如他所愿上当,又不齿自己拿最心爱的女子谈条件的小人行径,可哪有如何?在家族利益面前,他没得选。
放在他面前的路从来都是刀山火海,浮光剑影,他踌躇独行,无数次问自己累吗?累,可每当他想休息时,便有把名叫“家族”的刀悬在他头顶,逼.迫他前行,于是,他一刻都不敢松懈。
这样逼.迫自己的他,一路行来,为了“家族”放弃的太多自己想要的东西和人,从开始的心疼,到最后的麻木。
他不知这样的自我舍弃到底还要持续多久,他不敢想,也不能想,只知在没达到目的之前,他要继续践踏着自己的自尊朝前走。
韩暮见他不答,眸底泄.出讥讽的光:“难道柳大人这时候还要考量韩暮说的话是真是假?”
柳时明从臆想中回过来神,他目光落在韩暮身后的大树后,声音轻的仿佛要被风散去:“帮我入主内阁。”
韩暮神色一凝,还没应声,暗卫仓惶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不好了,不好了,小姐被人抓走了。”
柳时明心头大震,心想怎么会?明明倌倌人刚才还好好的?难道说是六.九趁他不在,掳走了倌倌……
不外乎,柳时明这般猜想。
只因……前几日巍威得知韩暮在宜州时不知发什么疯,忽然要他把倌倌掳去送到巍家别院,他并未答应,六.九却将此事放在了心上,眼下,整个客栈被韩暮的人围的铜墙铁壁般,外人很难进来掳走倌倌,他不得不有此猜想……
想到这,他神色大变,接着眼前白影一闪,韩暮已拔足奔了出去。
院中顿时大乱,所有暗卫皆跟在韩暮身后出去寻人,柳时明被暗卫撞到,他身子一踉,那暗卫忙扶稳他急声道歉“对不住。”话音未落,柳时明揪着他领子厉声道:“六.九呢?见到他了没?”
那暗卫被他沉厉的声音所吓,忙摇头。
柳时明一把掷了暗卫,快步朝住所奔去,待进了屋,见六.九并未在房间好好呆着,而是留封书信给他,他快速翻阅一遍,眉峰随即狠狠拧起,却很快稳定心神,奔了出去。
然,还没找到韩暮,大批黑衣蒙面人从房檐上跃下,持刀朝韩暮等一众人砍杀过来。
…………
倌倌醒来时,只觉头疼欲裂,她转动眼珠子想看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然,她手指头刚动一下,就触碰到扎手的布料,她疼的下意识缩了手,忙睁开眼,这才看到……自己竟身在麻袋内,她身子随着那掳走他的黑影一巅一巅的,竟是那黑影背着她在没命狂奔。
得出这个认知,倌倌心神猛地绷紧,惧怕的本能将身子缩成一团,惶惶无助中,那黑影察觉到她醒了,粗噶的声音霎时从麻袋外传来:“再动一下我就宰了你。”
没了韩暮,她什么都不是,可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坨任人宰割的肉,倌倌自嘲的笑了笑,听话的再不敢乱动。
那黑影见状,狞笑一声继续前行。
不知那黑影如何赶路的,倌倌惊惧之余,只觉在麻袋里颠簸的厉害,不多时,胃底便翻出一阵阵酸水来,再加上她头疼欲裂,浑身酸.软,似被人下了药,迷迷糊糊中,竟又睡了过去。
随后几天,她睡的时候越来越多,几乎整日都在麻袋里昏睡,那黑影似是怕她死了,偶尔歇脚的时候,将她从麻袋里放出来透透气,并喂她一些食物和水。
倌倌心系韩暮,不敢抵抗,只听话的接受那掳走她的人给她的东西,那黑影贼人见她乖觉,有时兴起时,还和她说几句话,内容无非是骂韩暮,骂她不知廉耻的勾引韩暮,除此之外,再无二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更补昨天承诺的三更,
第79章 (终章11)
倌倌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心头如火灼烧,又想到韩暮寻不到她,不知该如何焦急便忍不住伤心的想落泪,可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怕引起贼人更多的打骂,只听话受着辱骂。
这日,那贼人将她绑在一所破庙的柱子上,便出去搜寻食物,倌倌趁机查看了地形。
此处是一处避风的凹山坡,山坡下有一条下小溪,除此之外,便是一望无垠的荒田,若她逃跑,无藏身之所,那贼人很快就能将她抓回来。
眼见逃跑无望,倌倌失落的收回目光,想到如今处境害怕的又想哭,忙将双手覆盖在眼睛上,唯有这样,她才能不让眼泪流出来。眼下她还不能倒下,韩暮还在来救她的路上,她要留着命见韩暮。
“吱呀”一声,破庙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倌倌心头大震,本能的攥紧拳头,不用猜,她也知那贼人寻到食物回来了。
往常这时候,那贼人都是先辱骂她一番,再喂她食物和水,然后便倒头睡一会儿再起来赶路,想必今日也不例外,想到这,她便微微放下心。
然,她干等了好一会,那贼人却一直没过来给她送吃的,倌倌疑惑的朝黑衣贼人望去,他依旧穿着一身夜行衣,面覆黑巾,可不知怎么,她总觉得这贼人身量仿佛比前几日高了些,长得壮士了些。他站在庙门口的位置,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不知再想什么。
可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她佯装没看到他,垂眸低声道:“我饿了。”
那贼人这才回过神来,他覆着黑巾上的眉峰狠狠一拧,快步过来替她松绑,倌倌稍微有些意外,要知道以往这贼人可都是亲手喂她吃饭的,从不曾替她松绑。
那贼人见她怔忪,将手里的馊馒头塞给她,“快点吃,等会还要上路。”
倌倌这才回过神来,她忙走到一边的破石头边坐下,小口小口的啃馒头。
可这馒头又馊又硬,饶是她用了大力气去啃,也只啃下一块块,按照她这个吃法,恐怕天黑也不一定将这馒头吃完,到时候势必引来贼人的一顿打骂,想到这,她便小心的放下了馒头。
“怎么?是不是想喝水?”那贼人何其敏锐,一下子便察觉出她的异样。
倌倌吓的心惊肉跳的,忙将馒头放在嘴边吃着:“嗯。”
那贼人似嫌她娇气,眉峰一拧十分不悦,可并未说什么,将手边的水囊递给她,倌倌就这喝了几口,待几口冷水下肚,她才觉得又有了啃馒头的力气。
正啃着啃着,一抬眸,发现那贼人一直看着她,那目光复杂幽深的令她心慌害怕,倌倌吓得一下子攥紧已然汗湿的掌心,放下了馒头。
“这么怕我?”那贼人嗤笑她一声。
倌倌点头:“我怕,怕我惹你不高兴,你会要了我的命。”
那贼人听到她实诚的话,嗤的笑了下,忽然朝她这边坐过来,倌倌不知他何意,吓得身子微微发颤,那贼人目光掠过她掌心的馊馒头,眼神一暗,一把夺过去扔在了地上。
“既然不想吃,就别装样子了。”
被他戳中心思的倌倌蓦地咬紧下唇,吓得浑身发颤的没接话。
那贼人说罢,合衣在她身边躺下,他目光并未如以往一般生怕她跑了狠狠的盯着她,而是空茫的盯着屋顶,似在酝酿睡意。
倌倌见状,非常有眼力劲的想要去别处坐,不打扰他休息,然,她脚还没动一下,那贼子微微恼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让你走了吗?”
倌倌忙将伸出的脚收过来,乖乖的继续坐着。
半晌,见贼人和她说了这句话后,再无别的异常举动,倌倌紧绷的心弦缓缓放下,她这几日日夜赶路颠簸疲累的很,正要闭眼假寐一会儿,忽听那贼人道:“跟我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怎么样?”
倌倌闻言,吓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那贼人见她反应,蓦地恼怒:“怎么?嫌我配不上你?”
“不是,不是。”倌倌生怕惹怒了他,忙陪着小心:“是我已嫁了人,早已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您还青春正貌,应该找个比我好的压寨夫人。”
“呵”。那贼人听到这话,不仅没知难而退,而是怒意更甚:“你……”
”我命卑贱,又长得不好,着实不是您的良配。”倌倌立马解释道:“我还有克父克母克兄克……克夫婿,是克全家的凶相,若您跟我成亲了,恐怕将来也要被我克死的。”
“还有,还有,我把我一个表哥克的今后不能做官了,仕途断绝,另一个表哥……虽眼下还有官可以做,可他都快三十岁了都没娶上媳妇,也是我克的,你看……我真的是天生克人命的人,不适宜被您娶回去。”
她话音未落,那贼人气的从地上霍然坐起,怒道:“我命硬的很,不怕你克。”
倌倌:“……”
倌倌再不知还有人不怕被“克”,也不敢再惹怒他,索性闭嘴。
半晌,那贼人见她油米不进,似满腹怒意无处可发,用脚踢了踢她的脚,令她离他远一点,倌倌如蒙特赦,忙要过去,然,脚还没迈开两步,那贼人厉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让你走了吗?”
倌倌:“……”
她今日真的摸不准这贼人的古怪脾气,便攥紧.小手低声道:“那您踢我是什么意思?”
那贼人闻言,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他狠狠的盯着她,“我让你闭嘴。”
一会儿让她闭嘴,一会儿又要她说话,比柳时明那古怪脾气还难伺候,倌倌讪讪的闭紧嘴巴。
没过一会儿,那贼人似耐不住性子,又踢了踢她道:“我给你打个赌如何。”
倌倌疑惑的瞧着他,他背过身去冷声道:“待会儿,若韩暮来救你,他肯为你死,我便放了你,若他为了自己的性命而舍弃你,你便做我的压寨夫人,如何?”
倌倌心神大震,不可置信般脱口道:“你是谁?”
有谁能这么清楚她和韩暮的关系?除了王湛等人,对了,还有柳时明!可眼前的人身形样貌和柳时明并不一样,这人不是柳时明,可若他不是柳时明,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一个想杀你的人。”那贼人恶狠狠的说。
倌倌闻言,微微放下心弦,他不可能是柳时明。柳时明说话冷清自持的很,那眼睛仿佛长在了头顶上,才不会对她说这种下三滥低级趣味的话。
想到这,她不觉又想起这些天日夜思念的韩暮,想要他来救她,又不想他为了救她而受伤,一惊一怒之下,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怎么?听他要来送死,心疼了?那贼人听到她哭,猛地扭过身来,狠狠的掐着她下颌,愤恨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