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嗣望着那两人,神色冰凉,唇角虽是翘着却无一丝笑意。
这女人倒是桃花旺盛得很。可笑,他刚才还想把她调到自己身边。
看来她不论在何处都活得滋润。根本不需要他。
第二日木兰照常训练作息,只是吃饭的时候听到同营的人说战事一触即发,两兵开战迫在眉睫。
木兰心底紧张起来,难怪最近训练又加强了许些。
下午体能训练之时,木兰平视前方随着队伍围绕着操场跑步。汗水顺着侧脸滑落,或是疲惫的原因,视线莫名有些模糊起来。
突然一抹人影从眼前掠过。
原本有些混沌的意识顿时惊醒。
木兰脚下一绊,要不是身后有人及时抓着她,差点摔成个狗吃屎。
“跑步是让你睡觉呢!”
将领训斥道。
木兰心跳急促,欲再朝着那方看去,出了路过的士兵别无他人。
“看什么呢?”
肩膀被人猛地一拍。
木兰急忙回过神来,见是鲁秋清了清头脑。
“没什么?我以为见到了个熟人呢。”
自早上晨训的时候那一瞥,木兰就有些心神不宁。
那侧脸轮廓分明和思思有八分相似,难道她看错了?近来她不时的确会想到思思,或者是她太过想念而误把别人看成了思思。
木兰吃饭的时候就有些魂不守舍,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鲁秋见木兰碗里饭基本没怎么动过,便轻推了她一下。
“你今个是怎么了?怎么一副丢魂的样。昨夜干什么去了?”
木兰回过神,“什么?”
鲁秋叹了口气,“我是说你发什么呆?看你饭都没吃进去。”
木兰思虑了片刻,瞧了周围的人一眼,压低声问他:“你说在沙城有没有什么长得特别好看的人?”
第28章
鲁秋倒吸了口气,看她的眼神瞬时变了变。
“木兰,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木兰解释:“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今天看到一个身材纤细,长相还不错的人。挺好奇的,我就是问问。”
鲁秋打量着她,琢磨了会,突然眼睛一亮。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人还很高?长相还挺好看的,有点像女人。”
木兰一惊,点头。
“咍,我跟你说我还真见过。以前我偷偷瞧了眼,听说那人是都督营帐里的近侍,个子高模样还秀致。要是看脸还真有点像女人。”
木兰心头一紧。
难道真的是思思来了?可思思明明也是个女人,竟还在都督的营帐里!怎么可能!
“那你可知她叫什么名字?”
鲁秋嘴里嚼着馒头,口齿不清道:“这我哪知道啊,你要是好奇你自己去问问不得了。”
木兰点头,笑了笑:“多谢啦。”
到了夜里,木兰算好巡逻换班的时间,偷偷来到都督的营帐旁。
借着账子的阴影,木兰掩盖住自己的身形,屏息凝气。
只是这个时候,按道理来说都督营长外会有半夜守卫的人。
为何今夜没有?
木兰心头疑惑,见一排将士路过,侧过身子避开了他们。
趁着他们转身,木兰掀开账子进去。
环视了周围,帐内空无一人。
木兰的步子很轻,仔细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一片黑暗之中,木兰能看到帐中大致的摆设。
简单的床榻,桌几还有一旁的兵器架子,桌几上整齐摆放着几摞厚厚的书简。
只是帐中似乎迷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木兰心中大喜。
这熟悉的香味,分明是思思。
突然听到帐外的脚步声,木兰心头顿时大乱,看着塌下似乎是空心的,急忙钻进了床榻下面。
果然隔着层帘幕,木兰能感受到烛火燃起。
这似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轻一重。
“殿下,河北的粮车昨日已到,一切准备就绪。”
这声音很粗犷沙哑,不是思思的声音。
榻上倏然一沉,木兰慢慢不着痕迹往内侧了侧。
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淡淡的唔声,低沉又透着暗哑。
有几分熟悉,但和思思又不大一样。
“听闻沙城后有一水泉?”
“正是,臣这就派人去准备。”
话落,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等过了片刻,木兰又感到外面的灯火灭了。
那个殿下说要去沐浴,这么说那个近侍也会去了?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一探那人到底是不是思思。
想罢木兰侧身掀开一角帐帘,探过四周无人后便朝着沙城后方走去。
木兰前几日倒是听到同袍说过一次,沙城后有一片水泉,四周树木林立,水泉水温温暖,四季皆是如此。只是此处唯独身份尊贵者可去,一般人自然不可踏入。
木兰走了一路,也未发现有什么人。
四周一片漆黑,脚下的土地松软无比。
果然不远处她看到了一丝丝氤氲的雾气,月色落在水面波光淼淼。
泉水周围树木茂密旺盛,丝毫不像是秋日所有的模样。
木兰微微诧异,听到了一丝水声,急忙侧过身子将自己掩在一颗树后。
待到平静之后,木兰又探出头来,打量着周围又是空无人影。
怎么今天这么奇怪。木兰满头雾水,觉得四处充满了不正常。
木兰便直接从树后走出,走到泉水的边缘,望着上面缭绕的雾气,不禁伸手探了探。
水质丝滑温暖,十分舒适。
木兰环顾周围,一股风拂过,只能听到飒飒的树叶声。
想起她一月都未好好洗过澡,整日胆战心惊和一群汉子同住于一个营帐下,每次训练完后她都在冷风里等待着身上的汗意褪去才回营帐。
不禁此刻感到浑身粘湿,想要立刻清洗一番。
只是,万一又来了人,她岂不是要惨?
木兰思衬了片刻,便躲在灌木丛中。
不若再等一会,若是无人她便快速清洗一番再回营帐。
大概有一段时间,木兰等得困意上了脑子,又一股凉风吹过,倏然清醒过来。
见四周依旧无动静,木兰心底欢喜,快速褪了衣裳,待到把胸前一圈圈的缠胸取下,环着双臂踏入了泉水中。
一股温暖清爽包裹着全身,木兰舒展四肢怯意无比。
又将紧束的发悉数散下,木兰深吸了一口气便一头扎进了水中,泉水下也是清澈无比,没有什么污泥,只有一些零碎的大石块。
木兰游水片刻,刚冒出水面,一身影赫然入目。
顿时大惊,正欲惊呼。却见到一副熟悉的面孔。
“思思!”
木兰望着来人,满目惊愕。
拓跋嗣站在水边,一身素白的衣衫如旧,面容隽秀脱俗,注视着她的眸深了几分。
乌黑的发丝黏在她的脸侧,清秀的面孔在氤氲的水雾下竟意外的惊艳逼人。曼妙的锁骨下一抹雪白的沟壑。
拓跋嗣喉结微动,见她朝自己游来,竟直接未着一缕抓住自己的手。
“思思!真的是你!”
木兰直接上去,将他拥在怀中。
隐约见到她眼眶下的一片绯红,莫名之前所有的不快慢慢消散殆尽。
原来他在她心中竟这般重要。
拓跋嗣欲拍她的后背,却见她后颈上方有一片明显的烧痕。
看痕迹并似是不久前落下的。
压下心头的疑惑,正欲开口。
便见她似是反应过来什么立刻回到了水里,两颊微赫,仰头望着他。
“思思,你去哪了?为何一句话都未留下?”木兰忆起她的不告而别,顿时心头百感交杂。
拓跋嗣蹲了下来,掩去眼底的神色。
沉默了片刻,道出了平生第一次说的话:“对不起。”
木兰眼眶很红,抿唇。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木兰咬唇,捡起一旁的衣裳一言不发开始穿起来。
或许思思根本就未把她放在心上过,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把她当作姐妹罢了。
不管如何,思思也未曾伤害过她。她也不会再去怨谁,只是从此她再也不会像之前那般了。
手还未拿到衣裳突然被一股大力控住。
木兰惊愕抬眼,只见他望着自己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深幽。
正欲开口突然听到几人的谈话声。
木兰顿时汗毛耸立,她与思思同为女子,若是被人发现她们在此地岂不是死路一条!
眼前倏然一花,一阵低沉的水花在水面冒起。
腰间被一双手握住,两人便一同栽进了水中。
事情太过突然,木兰未有换气的时间。
在水中一片浑浑噩噩,木兰觉得自己的胸腔马上要炸开了,双手有些挣扎推搡着面前之人。
正当木兰实在忍不住想要换气时,感到头被定住,一股柔软覆上了唇。
空气顺着他的口中渐渐渡来。
木兰终于停下了挣扎,下意识环绕着他的脖子,全身也被圈到了他的怀中。
淼淼水中,木兰感觉自己的发丝都浮在头上,她瞪大了眼,感觉自己能明显的感到他的鼻子抵在自己的侧脸上,有些说不清楚的痒。
“按道理来讲,殿下这时应当是洗浴好了。”
“既然不在,我们就快些回去吧。万一再哪里伺候不当,小心脑袋。”
两人的声音很模糊,木兰只听了个大概。
待到上面的人离开后,两人终于从水里冒出头来。
木兰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大口呼吸了片刻,木兰才恢复过来,倏然撞入他的眼底,凭着月色可见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木兰看到自己的手挂在他的脖子上,此时她未着一缕有些不自在拿下了手,背对着他故作疏离道:“谢谢了。”
说罢便要离开。
“的确,我有很多事没告诉你。”
木兰顿住,眼底滑过挣扎。
既然一开始就是隐瞒,哪里还能有真心呢?
她一直都相信思思,从来都不曾怀疑。突然想起那日早晨,思思说想吃月饼,或是她故意支开自己好离开。
而自己却浑然不知,还傻着不顾性命冲进火海中。
可笑!
木兰红了眼,逼着自己把眼泪咽回去。
“你不想解释,我也不会逼你。以后各自安好吧。”
“你什么意思!”
身后的拓跋嗣此时浑身湿透,已是十分狼狈,眼神阴郁。
他不解释,这女人竟想和自己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木兰已是出了泉水,自顾自穿好了衣裳。
“随你怎么理解。”
单手拧干了湿发,不经意侧眼看到他依旧在泉水中,冷漠抬步正要离开。
“之前的确是我骗你。”
木兰脚步顿住,耳朵竖起来。
他似是在犹豫什么,最终却只说:“那些身世也是假的。”
他之前果真都在骗自己!那他为什么会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落入了河中。
既然是这样,他伤好后为什么又不回去反而赖在她家里?
木兰疑惑之余,又觉得恼怒。
他到底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一个随意可欺骗的傻子么?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
木兰背对着他,风吹动湿发有些凉。
垂下了视线,看到地面上被月色打落的倒影。
罢了,何必纠结。
人生相逢短暂,他既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再多问了。一直以来她便把思思当作自己的好姐妹。曾经朝夕相处,思思的确未曾伤害过她,甚至还帮过自己。
第29章
木兰想起那块玉佩,明明那时思思可以把它拿走换取更多的东西,但他还是留下来了。或许他也未能料到家里起了大火。
“那你的名字也是骗我的了?”
木兰语气还是有几分生硬。
拓跋嗣眼底的沉郁散去了几分。
“苏慕。”
木兰蹙眉转身看向他。
只见他唇角勾起丝淡淡笑意。“我的名字是苏慕。”
他的母亲姓苏,慕则是他的字。
这个名字他很少告诉别人。
木兰无奈叹了口气,朝他伸去一只手。
“快上来吧。再耽搁下去天都要亮了。”
拓跋嗣将手递过去,感受到从她掌心传来的体温,舒服温暖。
经过一番谈论,木兰才得知苏穆也是为父从军,如今混了个差不多的职位,一直侍奉在都督身旁。
“思思,你如今一个女子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是被人发现岂不是死罪。”
木兰担忧看着他,思思手无缚鸡之力若是上了战场岂不是任人宰割。
“我的职位并不危险。安心。”
拓跋嗣暗笑,这女人反倒是担心起他来了,如今暴露了身份怕是会吓到她。不若等到适宜的时机再告知。
不动声色道:“不若我向都督引荐你,让你也得个一官半职,好比如今好过一些。”
木兰急忙拒绝。
“这哪能使得啊。我就一身蛮力,脑子也不好使。你让我去当官不是耽误人么。万一再闯祸指不定还要连累你。再者这对其他的人也不公平。还是算了。”
拓跋嗣看向她的视线带了抹深意,不想这女人倒是..特别。若是换了常人这时已是万般欣喜,她竟是如此反应。
第二日,太阳躲在云层里,天色一片惨淡。
木兰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一脸憔悴明显是夜里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