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我教出的徒儿,未想我戚叔白一生辅助先帝登上帝位,步步为营,未料到一日竟会死在自己徒儿手中。”
木兰咬紧了牙,仔细盯着此时的局势。什么徒弟?师傅行踪向来神秘,从未对她透露出个分字眼。
如今却被他口中的徒弟追杀至此!如今之计是想办法如何能把这些人调开,救出师傅!
对面一众脸色微变,其中策马上前一人,天色太暗,并不能看清他的模样。
看着身形倒是人高马大,配剑轻碰在冰冷的甲胄上,阴森煞气散发而出。
戚叔白与之对视,虽此时狼狈无比,却依旧不失气势。
子时拱手:“若是先生能与我等一同回去,我等定不会伤先生分毫。”
暗处的木兰讥讽想:“此人真实虚伪至极,表面上对师傅毕恭毕敬,若非他们穷追不舍,师傅至于逃亡到此处!”
戚叔白瞧着他们越发紧逼的架势,突然听到不远处细微的动静,思绪一转,面上凄凄一笑。“罢了罢了,老朽此生抿心自问未曾愧对于谁过。本着能以一己之力终结这些,不想却把自己栽了进去。罢了..罢了..”
子时锁眉来不及深思,只见戚叔白伸掌握向自己的脖颈用力一推,一声脆响,整个人便无力从马背滚落至地上。
只见他脖颈已诡异的姿势绕到了背后,血迹从唇中渗出,死状极其凄惨。
其中一人走出,本欲用剑试探戚叔白是否诈死却被子时一剑拦回,“此人乃先帝身边谋士,江湖人称天算子,忠肝义胆,为人磊落。颇有义士之美名。可杀不可辱。”
话落下马,再次朝他命脉处探了几探,再次翻身上马,示意离开。
待一行人离去渐远之时,木兰才从柱后走出,快速将师傅脖颈复位又将朝其胸前几处穴位点去。
原本毫无生机的人突然大声喘息起来,一口淤血吐出。木兰及时扶住他的后背为其顺气。
刚才木兰欲出来时,突然见师傅用此招,便念起这是师傅曾教与她的金蝉脱壳一招,以假死迷惑敌人,脉搏会停跳一段时间,与死去无异。半个时辰后自会自动破开穴位。
木兰看着师傅吐出淤血,意识渐渐恢复过来。不禁松了一口气,便扶着师傅回了客栈。
这期间木兰未发一言,待将师傅伤口包扎好确定无误后,才放下心来。
戚叔白见到木兰,表情上也未有丝毫意外,反而神情安定了下来。
夜间烛火冉冉,木兰坐在一旁的圆木凳子上,视线落在地上沉默无言。
戚叔白胸前中了暗器,胸前缠着白纱布靠在床榻上,神情宁静,与身上的伤口怎么看都觉得格格不入。
“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戚叔白捻着一捋胡子,缓缓道。
木兰抬眼瞧了师傅一眼,迟疑了片刻。
“师傅您此番出来可是来寻我?”
她本是回清河郡,路途之中必会经过此处。若是遇到师傅,也未免太过于巧合。所以她不禁猜想,师傅出现于此是否会与她有关。
“不错,为师此行便是要来寻你。先前见你府邸无人,便觉着你大概是回了清河郡。”
“师傅,您为何会被那些人追杀?看样子他们并非是江湖中人。”
看那行人所着服饰,兵器倒像是朝廷中人。
“此事说来话长。”
戚叔白叹了口气。
木兰正襟危坐,不禁放轻了呼吸。
“说来,那已是十年之前的事了。此乃皇室辛密,说出去难免被人诟病。你听了也就罢了。”
木兰仔细想了片刻,刚才听他们对话之中,便已是知晓师傅乃先帝身边的谋士。师傅知道此事也着实正常。
“先帝有一远亲,同冠拓跋姓氏。名拓跋姣。其随丈夫一同入朝朝拜,先帝当值壮年,见其貌美逼人与宫内女子着实不同,便起了邪念。温言好语劝了许多次,欲偷偷纳入宫内。而那女子多次反抗惹了先帝逆反之心,夺子杀夫一事便做了出来。”
木兰心头一片震惊,未曾想今日能听得如此皇宫内的龃龉。
“先帝倾心于那女子,百般殷勤终究不得一丝笑颜。恰逢此时有人嫉恨那女子,投毒于那女子的孩子。先帝大怒惩治了那嫔妃。却未想到那女子因子死一事自尽了却。先帝又怕此事被传大有辱皇室威严便下令缴杀那女子同族。”
木兰握紧了拳,心中愤愤,当真无情最是帝王家。
“一夜之间,那女子同族之人悉数绞杀。我去清查之时,发觉米缸内幸存一少年。心下不忍,告诫他将此事忘却,不许复仇。未曾料到曾经的一时心软,造成了今日这般局面。可若是再从旁观者看,怕是你也要觉得为师可恨了。”
戚叔白自嘲一笑。
木兰震惊万分,终是松开了拳。
戚叔白神色颓败,“当年,我刻意放了那少年。却不想他又改名投奔到了拓跋另一部族。恰巧那人是我一故友,故友将他托于我照顾。才有的这层师徒关系。如今我能有此番,不过是我咎由自取。终究此事怪不得他。”
“那少年便是欲杀你之人?”
木兰试问。
戚叔白点头:“正是。”
“他到底和拓跋姣是何干系?又为何如此执着复仇,再者如今圣上已是不在人世了。”
“拓跋姣是其亲姐。他的目的不仅于此。为师此番正是欲令你速速告知圣上河清王拓跋虞有谋逆之心,早已和柔然勾结。”
木兰脑子顿了顿,竟未想到此人竟是拓跋虞!!难怪,那玉佩……
师傅又百般催促,木兰顾不得在此犹豫。快速启程,朝着平城方向策马驰去。
夜幕渐渐消退,白昼缓缓露出。
一轮灼日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第59章
竹林内,天色沉沉,风从顶空吹过卷起阵阵竹叶飞舞。
木兰兜马停步,马头上扬,嘶鸣一声顿了顿才缓了下来。
周围的男子手中皆配有同样雕刻纹路的银剑。
木兰仔细端凝了片刻,原是与昨夜一行的人马,目光快速掠过大概有五余人。
看来他们已是发觉师傅诈死一事,可为何又来追杀她?难道河清王料到是她救下了师傅。
再一深想,木兰后背出了些冷汗。
难道拓跋虞早已对她起了杀意!
可她又何时得罪了他?这飞来横祸来得也太过无缘无故。
若是只因师傅的缘故,也说不大通。
倏然那日在长孙嵩府中所见的画面从脑中一闪而过。拓跋虞早已有了勾结柔然的心。
听闻只得柔然才有在胸前刻画腾图的习惯。
木兰面上保持不动声色,额前有冷汗隐隐滑落。
何大娘一家死的蹊跷,十有八九与拓跋虞有干系。此人心机狡诈,可谓卑鄙至极。
若是如此,她...该有何颜面面对拓跋嗣!
“戚先生在何处?说出来,可饶尔一命。”
一冷面男子冷声喝道。
看着他们紧紧围困,木兰仍旧从容,淡笑:“尔等现在收手,不妨留你一条狗命。”
众人面色凌然,氛围顿时冷凝了下来。
木兰扫过众人,用力踏向脚蹬,腾空飞起,长刃一出,快速扫向竹林,刷刷几声大片的断竹砸向那几人。
众黑衣人也纷纷离马,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竹子砸在身上,却未想所触之处皆剧痛无比。
尘埃落定,木兰紧握手中长刃,日光照耀在刀锋映出一双冷漠的眼。
其中一人执刀直朝前砍去,木兰快速侧开,脚似是钉在了地上,身子迅速朝后仰去,白色的刀锋从面前擦过。
身后再次逼来几把剑锋。
手中的长刀在掌中飞旋,飞速挑开,木兰腾空而起,借力斜掠至一人身后。
手速之快,余下人只见血迹迸出,便不见木兰的身影。
其中一人神色凌然,脚步身形皆与他人不同,紧紧盯着面前看似平静的竹林。
却未想头顶一重,剧痛从后脖颈传来。
木兰拔出插入他后背的长刃。
只见剩余三人,皆是神情凝重,见形势不对,未曾料到木兰身手好到如此地步。
三人迅速彻底上马,未弛多远,只听空中似是有物什划来。
一人回头,见两同伴皆跌落马下,各自后背插着断刃。
那人面色惊恐,只听她讥讽道。
“带话,一个便够了。还不快滚。”
木兰见他疯狂超前疾驰,面色讥讽,重新把剑归鞘,翻身策马继续上路。
紧赶了一天的路程,终于到了城门前。
木兰下马正欲进城,却见一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高八尺,气宇轩昂,浑身阴冷煞气,腰间的配剑与前夜的那模样重合。
或许是此人故意来城门截她。
木兰侧在墙后,看着他也未有离去的意图,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配剑。若是硬入城,怕是打草惊蛇。
必得想个别的办法。
木兰突然看到不远处一行粉衫女子,皆是妙龄女子。似是进宫的秀女。
对于皇宫选秀一事,她了解也不多,可如今之计,便只能如此了。
木兰潜到那行秀女身后,趁人不注意打晕最尾那名女子。
为了以防他变,木兰不得不砍晕那女子。将其放入一客栈厢房内。换下她的衣衫,拿着她的牌子离开。
快速整理好了头饰,继续赶在那行人的后面。
前后不过半会儿功夫,便赶上了队伍。
“纳兰珠!你干什么去了?”
木兰捏紧牌子,低头糯声道:“刚才肚子不舒服。”
“快跟上!”
那领队的姑姑也未多追究,只当是多事的秀女。原本入宫的秀女就多,样貌出众者比比皆是,若是非要拿出来一个辨识一番,她也不会全认得。只是按着名单上的顺序念罢了。
入了城门口时,木兰低头随着队伍缓缓前行,尽量把步伐放的缓慢。
那人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也并未察觉异样。
木兰心底暗笑,便挺直了腰板快步朝前走去。
接下来的路便好走了许多,一路顺顺顺利利到了皇宫内。
选秀要面对层层筛选,木兰无心顾及许多,只一心想着如何能快速见到拓跋嗣。
随着一行人入了后宫,绕过一片花苑之时,便看到不远处那轿撵从眼前经过。
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从眼前掠过,木兰心头一喜正欲抬眼却见与他一同策马同行之人。
不正是拓跋虞!
木兰霎时垂底了头。
一旁的秀女紧张握紧衣袖,恭敬行礼。
木兰心中暗暗挫败。此事刻不容缓,今日她必要亲自让拓跋嗣知晓拓跋虞的真面目。
木兰随众秀女回安排的宫殿内休息。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木兰悄无声息离开此处,算好了宫内换班的规律,待到换人的空隙里,快速掠过。
深夜的时分,殿宇内的灯火依旧明亮。
藏在暗处的木兰侯了有半个时辰,终于殿内的灯火灭了去。
这才瞧瞧从窗沿处撬开一条缝隙,敏捷跳入其内。
殿内侍奉的宫人纷纷退了出去。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飘入鼻尖。
木兰走动无声,目光快速巡视着周围,却未见拓跋嗣的身影,心下不禁疑虑。
一般情况下,拓跋嗣处理完奏折后都会在此休息。
木兰直步朝内走去,榻上一团身影映入眼帘。
脚步不禁加快几分,触及塌边的时候却顿住。
她原本是按照他所说的离开,如今却贸然出现在他的寝殿。是否太过于突兀了。
再者拓跋嗣武功在她之上,她如今明目张胆入他的寝殿,他又怎会不察觉。
木兰内心自嘲一番,在榻上轻叩几下。
“莫装了,我有事相告。”
未想过了半响,他竟未有回应。
木兰眉毛聚拢,这是何故?演戏还上瘾了?
又扣了几声,依旧未有回应。
木兰便倾上前去,指尖刚一触到他的皮肤,手腕上便覆上一只大掌。
天旋地转,下一刻整个人便落在了他的怀中。
“你!”
木兰瞪目,死死盯着他。正欲开口却被他用指头横抵住。
木兰心下顿时一闹,张口便要朝他的指头咬去,未料到他便瞬时用两指控住她的下颚。
木兰觉得脸一僵,便失了力气。
拓跋嗣低低嗤笑,在她耳侧轻声道:“怎么,不是让你回去么。才不下几日,你便如此急不可耐回来看我?”
木兰狠狠盯着他,气的脸侧发红。思绪一转,神色缓缓凝重起来。
“拓跋..”
他再次阻挡下她所说的话,在她掌心中缓缓写下两字。
木兰垂下了眸,原来他早已知晓。
亏得她...
那他先前让自己离开,也是为了护她周全?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木兰突然不自在起来。
“你先松开。我有别的事问你。”
“你问。”他充耳不闻,更加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木兰感受到他胸口的灼热,不知为何脸烫的厉害。
一时语塞:“你!”
第60章
拓跋嗣望着她,日日思念之人如今近在咫尺。
他恨不得揉近怀里,又如何再放手。
曾经他所想的,不知或是对她的一种保护。如今看来他确是低估了木兰。
他的女人,自然不是需要在男子羽翼下寻求庇佑的女子。
她的肩膀可以撑起一片天地,可以与他一同面对这些。
木兰见他不语,思绪一转,眸色深凝。
“我问你,何大娘他们...”
拓跋嗣覆向她的侧脸,将一丝乱发勾了回去。
“阿兰,我早早便告诉过你。信我,我绝不会让他们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