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笑:“鸿霄哥,你怎么在这儿?”
于鸿霄笑笑,并不点破:“巧合。”
“一起吃个饭。”
总之躲不开,李苒答应:“好啊。”
于鸿霄笑笑,转眼见于晓晓红着眼:“怎么哭了?”
于晓晓偷瞄了李苒一眼,不敢说话。
李苒在一旁:“被我凶了两句。”
于鸿霄倒也不帮忙,反而颇有兴趣地问:“怎么了?”
他语气不急不徐,像是全然不知情。
李苒看了他两秒,心底猜测恐怕这全完是于晓晓一手操办的,欺上瞒下。
接收到李苒警告的眼神后,于晓晓眼眶更红了。
“晓晓让我请她来这里吃大餐,我嫌太贵了,凶了她两句。”
果然,于鸿霄瞬间明白过来,这哪里是什么巧合,分明是于晓晓诓骗两人来。
他大手在于晓晓的耳朵上轻拧了一下:“胆子不小?”
于晓晓眼泪汪汪,她容易吗!好心被当做驴肝肺,还说驴肝没有味!
两人关系只要那层纸没捅破,就还能以兄妹关系相互敬着。
坐下后,于鸿霄递过来菜单,他的衬衫袖挽在手臂上,李苒瞥到他手上有个很长的伤口。
从肘弯处一直到手面,一条长有二十来厘米的口子在结痂。
“你手上怎么了?”
于鸿霄面不改色地将手弯的袖子放下:“没事。”
于晓晓嘴快:“上次去台州时受的伤。”
于鸿霄立刻打断她:“闭嘴。”
于晓晓一点都不怕他:“上周你在台州我跟你打电话那会儿,我哥已经在去台州的路上……然后出了点车祸。”
李苒连忙问:“严重吗?”
于鸿霄:“不严重,这伤是救援时候受的。”原来车祸后,于鸿霄的车虽没事,但对方受伤严重,他救援时伤到了手臂。
李苒心口堵堵的。
点菜时,于晓晓又指挥他们俩去选菜,这家本地菜馆招牌菜随气候而变,虽馆子位置一般,但来的都是老客户。
李苒之前跟贺南方来过两次,听说老板是个人物,一开始做饭馆的目的是为了谈生意,哪知生意没谈成,馆子生意倒是做起来。
还越来越火,常常预定不到位置。
之前她跟贺南方过来都是直接进里面包间,这次坐的地方靠近大堂,人声明显吵闹起来。
李苒本就有话跟于鸿霄说,因此也没忸怩,直接站起来:“咱俩去点菜?”
于鸿霄跟上去,步伐随性。
后院是配菜的地方,中间是一处水池子,里面养了不少鱼。
后院人迹少,穿过一片小竹林后,更是看不见人多少人,李苒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
于鸿霄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晌还是他先开的口:“就这么怕我?”
李苒没想到他这么直白,连忙否认:“当然不是。”
于鸿霄这个人跟贺南方有一点不一样,他不是商场上的人,行事做派也学不来那些左右逢源,倒是十分直爽。
也是因为于霄鸿性格坦荡,毫不逾越,这么些年两人才相处平和。
不过,显然他今天是要打破这份平和:“不是,那你躲着我做什么?”
李苒躲着他这件事,一直以为两人都心照不宣,起码于鸿霄十分进退得当,从未像现在这样步步紧逼。
她叹了口气:“没有。”
于鸿霄听她说没有,笑了一声:“我不会怎么样你,一切都以你的意愿为先。”
李苒感激没把事情弄得更尴尬:“谢谢。”
“不过……”
他话锋一转:“咱们两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我追求你,也没什么。”
这句话听的李苒有点抓心:“鸿霄哥,我不……”
于鸿霄:“你还喜欢他?”
李苒当即摇摇头:“当然不。”
确定这个问题之后,他笑笑:“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呀,你就知道了?
她正欲开口讲清楚,只听空气里突然传出一声——青瓷碎裂的声音,像是杯子砸在大理石板上。
于鸿霄脸色一变,循着声音看过去。
李苒这才发现,竹林的对面坐着人。
这片竹林不算小,围起来直径大概有五六米,叶子也簌簌密密,隔着一片林子居然将对面的人遮挡的严严实实。
贺南方从李苒说第一句话时便听到出她的声音。
他是这里的常客,今天中午费烜在这儿约了几个人谈事儿,贺南方算是东家客人,在这儿作陪。
哪知刚坐下没多久,客人没等到,反而先等到了李苒……还有于鸿霄。
李苒看见他挺意外,又觉得今天的运气着实是背,居然能在这儿遇见这阎王。
贺南方腿边还碎着一地的瓷片儿,刚才的声音也正来源于此。
他坐着的地方是一处石桌,颜色最原始的石灰色,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上面放着一套茶具。
显然他们坐在这儿已经有一会儿了。
怕他俩弄出什么动静,李苒打算带着于鸿霄先离开:“咱们先走吧。”
贺南方:“于先生,我最近收藏了些茶叶,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赏脸喝一杯?”
李苒内心:放屁,你明明从来不喝茶。
他请人喝茶,绝对按不上什么好心,于鸿霄倒是不带怕的:“好啊。”
他俩在这儿,李苒更是不能走。
石桌正好是四人座的,贺南方也不知道哪里学的泡茶手艺,姿势怪好看的。
他那双手白净修长,动作行云流水般漂亮,映衬他无名指上的那颗订婚戒尤其显眼。
李苒上次就见到他带,一直没见他拿下过。
于鸿霄显然也注意到了,盯着那枚戒指片刻,看了眼李苒。
茶泡好后,他先给李苒倒了一杯,随后顺着方向依次。
李苒对茶没什么兴趣,一般只能说解渴的就是好茶。
跟以往一般,一口将浅浅的茶杯喝下去一半。
费烜看她如牛饮水,笑的狐狸眼眯成了线。贺南方似乎颇为无奈地又替她添了一些。
“慢点喝,家里多得是。”
李苒一口茶没喷他脸上,贺南方这副“宠溺”的语气是几个意思?
意图将这场鸿门宴,开成“秀恩爱”?
第44章
贺南方这个人, 本就不是愚木之辈。经过费烜三番两次提点, 他又在李苒这里获得了比较好的态度, 自然也知道收敛。
不过这种收敛只是表面上的,嘴里虽说着请人喝茶,那双眼睛里看人依旧是冷冰冰的。
费烜支撑着一只手, 懒洋洋地撑在桌面上,一只手捏着晶莹白透的玉髓茶杯,“你们贺家确实都是好茶,武夷山的母树大红袍仅存的那三颗六株, 只有你们贺家喝得到。”
说完,像是揶揄:“哪想贺总这一手好茶艺,碰上了个不懂茶的。”
贺南方也一口将手中的杯子饮尽:“懂不懂有什么关系,解渴就是好茶。”
费烜见他的甚冲鲁的喝茶, 哈哈大笑:“你俩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李苒:“……”
这阵调笑过去, 气场终归是放到另外两个男人身上。
于鸿霄在等着贺南方开口, 而后者姿态慢悠悠, 他便不急一口一口地抿着茶水。
李苒先开口打破僵持的气氛:“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贺南方手指捻着茶盏在洗茶,听到“我们”两个字时, 他轻轻地将手里的盏放下,纵然神色不悦, 可说出来的话还算给面子:“听闻,于先生也去了台州。”
于鸿霄坦然:“是。”
贺南方挑眉:“执行任务?”
于鸿霄回应:“去找李苒。”
这两个男人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收敛,一个敢问, 一个敢答。
于鸿霄的话,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踩在了贺南方的底线上,可他完全不当回事,拿着挑衅的眼神看着贺南方。
大有一种,是男人就单挑的意思。
呵,贺南方心里冷笑一声。
李苒心头一惊偏头看向他,于鸿霄在她面前一直是温柔体贴形象,没想到也有这一面。
沉默的气氛中流淌着微妙,他们像是身处在一片水面之上,波平浪静之下,是暗流涌动。
两个男人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致。
贺南方慢条斯理地泡着茶,嘴角勾了勾,抬眼时清冷的眸色满是肃杀。
“真不巧——”他拖着尾音,似乎在吊人胃口。
“台州时,李苒跟我在一起。”
于鸿霄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平静下来。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将贺南方话语里的刺激放在心里:“那又如何,你们已经分手了。”
说完,他继续冷静地分析:“好,贺先生恐怕忘了,在订婚宴上李苒亲口拒绝了你。”
“刚才你也听到,她承认不喜欢你了。”
坐在旁边喝茶的她躺枪,于鸿霄完全是将贺南方往死里挑衅呀。
他这句话太有歧义的,好像说的是她不喜欢贺南方就代表对他投怀送抱似的。
她张嘴想解释什么。
贺南方听完这话,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男人垂着额头静坐着,像极了为情所伤的样子,眼神低垂地看着手上的戒指,一时竟然落寞的叫人感到难过。
李苒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她从未见过贺南方这样,这样甘愿地垂着头,这样被人驳斥到没有反击的余地。
“鸿霄哥,这是我和他的事儿。”
她还是没忍住,提醒于鸿霄不应该插手这件事。
感情是双方的事情,即使李苒说不喜欢,但不代表别人可以拿这件事去攻击贺南方,去击垮他的骄傲。
于鸿霄看了她一眼,自然将李苒眼里的不舍看进去。
“贺先生,苦肉计使得好!”
说完他起身,站起来后离李苒半步的距离:“走?”
李苒本就同他一起来的,留下来后是怕他俩起争执,见于鸿霄要走,她自然不会再留下。
她起身,朝贺南方道:“我先走了。”
贺南方微微颔首,他并没有留她,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见李苒跟于鸿霄走时,他甚至还露出浅笑目送她。
说实话,他这副样子是李苒不愿意看见的。
她见过他意气风发,也见过他凌云壮志,更是见过他发起脾气来叫人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唯独没见过他那样沉默又隐忍,即使被人戳到痛处,也只是风轻云淡地抿抿嘴,什么都不说。
他的视线一直目送着李苒离开,直至人影隐去,接着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次是一整套的茶具,全都被摔碎了。
“于鸿霄!”眼里的怒气配着寒彻入骨的语气,将他周身的气场瞬间提高到百倍。隐忍的双眸,浅笑的表情,此刻全都被怒火替代。
费烜心疼地上的茶具,可还是对男人的表现评出可圈可点:“发现没有,有时忍耐是比发火更能博得人心。”
“忍”这个字几乎是费烜对贺南方每天的苦口婆心。不过出乎他的意料,贺南方今天还融会贯通了别的。
“我知道。”
他知道自己脾气一向都不好,以前李苒愿意哄她时,可以当成是一种情趣。现在李苒不愿意哄了,如果再随意发火,恐怕只能将她越推越远。
李苒一直禁止他接触她身边的亲近的人,就连今天一开始坐下时,她的眼里都是警惕,她害怕贺南方发火,害怕他做出让她难堪的事情。
可这些都没有发生,李苒的态度逐渐就变了。
现在回想,大概一开始她对他的厌恶也来源于此,因为他不懂得克制,总是将自己的脾气为所欲为地强加在她身上。
现在想明白,自然也能忍得下去。
费烜:“收拾于家不是难事,但你最好不要动。”
贺南方并未想动于家,或者说绝对不会自己出面动,李苒对于家的态度他看在眼里,当初在于家发生的不愉快,更是在他心头敲下长鸣的警钟。
费烜:“于鸿霄这个年纪,在现在这个位置上,算是年轻有为,于家这一辈只出了他一个男丁,几乎是举全家之力给他铺路。”
说完他瞥了一眼贺南方,语气难得正经:“城里要换届了,据说他们家上头那位于先生,有望成为五分之一。”
贺南方这才压了压想要动于鸿霄的心思:“确定了?”
费烜:“没有,上次回费家听叔伯说的。”
费烜虽在N市,但费家根基在那座城里,他的伯父身居要位,传出来的消息必定不会有假。
贺南方扫了他一眼,他比费烜想的更聪明:“你那伯父,也到了五分之一的年纪了吧?”
费烜没想到他一下就猜出了,露出一个狐狸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呀。”
贺南方手指轻点着石桌,丝毫没有声音:“要帮忙?”
费烜挥手:“暂时还不用。”
“再说,这些年除了钱,费家也没因为别的找过我。”他说这话时,虽然依旧眯笑容,却不见得多高兴。
“若连我的钱都没了,他们还能蹦跶多久?”
说到钱,贺南方忍不住问:“支持于家上位的是谁?”
他问的是后面财阀,费烜罕见的摇摇头:“我听说是温家。”
贺南方:“温家?怎么扯得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