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助在他病床上支起一个电脑桌,贺南方带着眼镜在处理邮件。
李苒:“……”
这人就该发他个五一劳模的大红花戴着。
孔樊东进来把工作简单说完,都不是什么大事,又说了将刘管家调过来的事情。
一听是那个管家,贺南方皱起眉:“怎么是他?”
不怪贺南方对刘管家印象不好,他现在对“管家”这两个字有点排斥。
还在路上长途跋涉的刘栗还没到,就被老板打上不合格标签。
孔樊东见贺南方不同意,正想着换人选。
坐在一旁的李苒突然出声:“你是不喜欢刘栗这个人呀,还是不喜欢他是个管家呀?”
果然,一针见血。贺南方不说话了。
孔樊东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刘栗老跟他说老板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照这话,还真的有意见。
李苒:“人家名叫刘栗,又不叫刘管家。”
贺南方哼了一声:“都不喜欢。”
李苒:“……”
不过,最后刘栗的特助身份还是任命下来了。
晚上九点多,贺南方处理完公务,李苒又去楼下看了一次老爷子。
踩着月光回来时,听到医院外面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鞭炮声,想起从贺南方出事到现在还没给李昌明打电话。
李昌明很快接通电话,问她这边情况如何。
李苒说了老爷子情况后,李昌明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爸爸,我可能要再待一段时间回去。”
李昌明很不同意,他以为李苒是因为老爷子的事情:“苒苒,人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老爷子病重,爸爸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已经待在四天。”
“爸爸相信老爷子已经感受到你的心意了。”
李苒:“不是因为这个。”
她深吸一口气,跟李昌明解释其中的复杂:“老爷子病危,贺南方昨天胃出血,做了个手术。现在贺家老宅的各家旁系,台州贺南方舅舅那边,还有N市众多人都知道了,现下都往这边赶。”
她三两句话,李昌明便明白她的意思。
“你想好了?”
“一定要蹚这趟水?”
李苒:“嗯。”
李昌明叹了口气:“苒苒,你不要冲动。”
“这次可不像以往。”
“这种时候你站在贺南方旁边……以后,可就再也脱不开这个身份了。”
李苒明白他的意思,这种时候她决定站在贺南方身边,无疑是以贺南方未婚妻身份行事。
甚至连女朋都不能自称。
只能是未婚妻。
李昌明:“你不要犯糊涂,趁现在还来得及。”
李苒:“爸爸,我很清醒。”
李昌明忍了忍,还是怒了:“你清醒什么?贺南方还有贺家人敢对你一次,就敢对你第二次。”
“他贺家哪个不是虎狼,你以为以贺南方未婚妻身份就能应付得了?”
“再说他贺南方行事横霸,不择手段,要是回去了,你以为你还能离开第二次?”
“当初拒婚的是你,现在和好的也是你,你让当初那些人怎么你?”
“你这是轻贱你自己!”
李苒低着头,“爸爸,我问过自己了。
“能狠心得下,可我一定会后悔的。”
李昌明:“你去看老爷子,是你孝心,若这种时候你还跟贺家绑在一起,爸爸绝对不同意。”
“爸,你说我糊涂也好,说我轻贱也好。”
“一码归一码,我留在这里不代表就是回头,不代表我就要向贺南方妥协。”
“你这还不叫妥协?贺南方那狼子野心,霸占了你八年,你好不容易出国了。”
“现在又为了这种事留下来。”
“他小子诡计多,仗你善良,一次又一次地玩这些攻心计。”
“我要去打断那兔崽子的腿”
“爸!”李苒抬高声音,打断他的话。
李昌明说话太重,李苒又急又气,却舍不得伤他的心:“您别说了。”
李昌明:“你不要把贺家人想的太简单,尤其是贺南方,那小子诡计多端,心眼坏的冒烟,手段多到五花八门……”
猝不及防地,李苒手里握着的手机腾空而起,被人抽走。
贺南方被孔樊东扶着,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这些话也不知道听到多少。
只见他拿起电话,沉声道:“叔叔,我是贺南方。”
第59章
晚上, 李苒迟迟没回病房, 贺南方一边开电话会议, 一边走神。
下午李苒陪他在病房办公时,倒也没太大感觉,可人一走, 贺南方变得很不安稳,心里像是被投了一颗石子,一层又一层的情绪拨动动他的心。
草草结了电话,顺着病房里的路往外走, 听到李苒在打电话。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听到了李苒语气里的隐忍和生气。
李昌明不会贸然把李苒交给他,贺南方并不意外。
秋天,贺南方去春夏镇找她的那次, 明明当时李苒已经有浅显的动摇,可李昌明坚硬的态度将他们渺茫的复合希望, 直接碎的干净彻底。
现在贺家这么乱, 李苒想要留在这里, 李昌明更不会同意。
他抽走李苒手里的电话后,诚恳的语气:“伯父, 李苒在这里您放心,我会保护她。”
李昌明直接冷笑出声, 贺南方在商场是什么手段他不了解,但是贺南方对李苒是什么手段,他是一猜一个准。
“保护她?她在贺家八年你也没保护好她, 现在贺家出乱子,你又这副样子,就能保护好她?”
李昌明确实气的说话有些重。
不过实在是贺家做这事儿太不地道。
老爷子病危,李昌明好心好意让李苒过去看看,哪知看着看着人却回不来了。
李昌明忍痛按捺思念之苦,同意女儿出国深造,现在李苒也有些本事了,他眼看着女儿以后生活会越来越好。
哪知回一趟南山,倒一夜回到解放前,像是要继续跟他贺南方在一起的样子。
李昌明心里能不气?能不堵?
精心养的白菜被猪拱,还被拱两次。
贺南方被这几句话一刺,横是不敢横,脾气也不敢有,语气倒是越发诚恳。
“以往都是我的错,只顾着工作,却没能好好照顾李苒,让她在贺家受了不少委屈。”
“我保证,往后不会发生这种事。”
李昌明就知道贺南方这小子,他这人看碟下菜。
李苒善良,心思简单,牵绊多,他就利用这些频频跟她接触,怒刷好感。
到了李昌明这里,他最担心的不过是李苒在贺家受委屈,贺南方又跟他保证李苒一定会在贺家好好的,不会受委屈。
李昌明光晓得这人想拱自家白菜,却不晓得怎么撵。
话锋一转,李昌明又说道:“贺南方你若是个男人,真心爱护她,就不应该让苒苒身陷这狼环伺的地方。”
“就该让她身处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也不该用老爷子病重,用你的苦肉计去牵绊住她。”
这三句话一发问,贺南方果真招架不住,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脸担忧的李苒。
她全心全意为他焦虑的神情是真的,同样她也不希望贺南方伤害她的父亲,她陷入一种纠葛之中。
两个男人对决的通话里,不论谁赢谁负,好像伤的只有李苒一个人的心。
电话两头的任何一个,都是她不愿意伤害的,虽然贺南方很想让她做一个选择,但他知道,这势必会让李苒很痛苦。
想了几秒后,他决定让步:“后天。”
“后天晚上,我就将李苒送回去。”
“她还会有自由,还会继续自己的学业,她——”
“还会回到你的身边。”
贺南方退让了,这场僵持中,势必要有人退让。
如果李昌明退让了,父女俩的感情肯定会受到伤害,李苒退让了很有可能会因为老爷子的事情后悔终身。
只有贺南方退让,才会是最完美的结局。
李昌明沉默了片刻:“你小子……”
“跟我玩以退为进?”
贺南方:“……”
李昌明:“后天,我会亲自去南山接她。”
挂完电话,贺南方虚虚晃晃的脚步向李苒走过来,李苒快两步走过去:“我爸说什么了?”
“他是不是很生气?”
李苒心里确实煎熬,左右两边都是她放不下的人。
贺南方安慰她:“放心,他不是生你的气。”
“后天,他过来接你。”
李苒:“后天?”
“可你这边……”
贺南方:“已经足够了。”
“明天你陪我演场戏就行。”
李苒虽然不知道贺南方要干什么,但只要现在能帮他些,帮老爷子跟贺家渡过难关,演戏又算什么。
回到病房里,医生过来例行做检查,李苒被贺南方示意孔樊东带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和主治医生两个人。
医生听完他要求,立刻拒绝,怎么都不同意。
“明天是你刚做完手术第三天,怎么能出院?”
“再说,你今天不听医嘱非要坐起来,趁我不注意又出去走了一圈,伤口已经有点炎症,明天出去更不可能。”
贺南方眼神幽静地看着医生,他虽然身体不适,但依旧坐的很直,气势压迫人。
“明天我要出院,不是跟你商量,是命令。”
医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没见过这么牛逼轰轰的病人。
“不让你出院是对你负责,你要是出院了,路上颠簸加上走路,伤口很容易出问题。”
贺南方眼睛轻抬,眸色里没有任何因这句话退却:“后果是什么?”
医生一听,心想这下知道怕了吧:“结果很严重,你可能要重新缝合伤口。”
贺南方淡淡地“哦”了一声。
“明晚,我来医院重新缝伤口,你出去吧。”
医生怀疑自己年纪轻轻,听力就出了问题:“明晚……明晚来缝伤口?”
“……”
他就没见过这么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病人。
得了,这个病人讲不通他去找能讲得通的人。
李苒趁着睡前,又去楼下看了眼老爷子,隔着重症监护的玻璃窗,她在心里默念:快点好起来。
她待了二十多分钟,上楼时,路过医生的值班办公室被人叫住。
她回头:“您有事吗?”
李苒的态度和和气气,对医院上上下下的护士都十分尊重,医生见她给贺南方的手术签字,大约默认她是家属的身份。
见她语气温和,心想比房里那病人好交流多了。
“贺太太。”
李苒眼神一微妙,后来想想,又没做声:“您说。”
“你先生明天要出院,你回去得劝劝他,这手术刚做完没两天,哪能出院?”
贺南方明天急着出院,李苒一点都不意外,实际上今天她就已经猜到。
明天,来贺家探虚实的各路人马全都到了,若是旁人来就来了,偏偏来的大多数都是贺南方的长辈,他不可能不招待。
招待自然要出院。甚至为了让那些人相信他身体好好的,少不了还要喝酒。
果然,下一句就听医生告状:“今晚他又叫护士把抗生素给停了。”
“他那伤口已经有炎症,不挂抗生素哪行。”
李苒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别的:“谢谢您医生,我这就回去说他。”
“抗生素您继续开药,我来说通他。”
医生:“那明天出院的事情呢?”
李苒很为难:“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我们必须要出院。”
医生摇摇头,像是理解不了:“有什么事儿能比身体还重要。”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李苒即使不同意贺南方出院,但她改变不了这个既定的现实。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眼里确实有比自己身体更重要的事情,若是能醒悟这一点,贺南方的身体就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她回到病房时,见衣架上挂着一套西装和黑色的羊绒大衣。西装是深蓝色的,跟以往的任何一套西装都一样,冷质,高档,像一副征战的铠甲。
西装旁边还有一套套裙,浅蓝色的小香风,外面搭着一件白色羊绒大衣。
她扫了一眼,这么庄重的衣服,也证实了她心底里的猜测。
“你为什么要让医生停掉消炎药。”
贺南方抬头,眯了眯眼:“你都知道了?”
李苒:“你这么嚣张,医生能不告诉我吗?”
贺南方笑了一下,依旧很放肆:“不想用抗生素了。”
李苒坐到他旁边:“你撒谎。”
她深吸一口气,平息怒火后质问:“你是不是想喝酒。”
这次换到贺南方挑眉了,显然没想到李苒这都能猜出来。
“嗯。”
李苒听他这云淡风轻的语气,生气到了极点:“刚做完手术你就喝酒,不要命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