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十分自得,眨着肖似其母的漂亮眼睛嘻嘻笑,“爹,你刚魇着了,我给你把魂儿叫回来的。”
谢启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脚趾头,疼痛稍缓,“这是做什么去?”
“皇祖母新做了海棠糕,我拿来给皇祖父尝一尝。爹,你跟我娘说一声,今儿我还不回去,得看着祖父喝药呢。唉,真是个老小孩儿,吃个药费老鼻子劲了。”
谢启看着他短短的小肥腿儿,怕他摔了,掐着小肥腰一气给送到寝殿门口,交给当值的小太监,嘱咐他,“少说点话,别那么聒噪,吵着你皇祖父休息。”
佑堂挺着小胸脯,腰杆儿板的直直的,捧着海棠糕的手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祖父喜欢听我说话呢,说像百灵鸟一样悦耳,比听曲儿都有意思。爹你赶紧回去罢,弟弟妹妹不见我肯定要闹,你去帮着我娘看会儿孩子,别累着她。”
小大人操心的样儿惹得众人都是会心一笑,皇上见了他也要打趣一句,“咱们佑堂可真不容易,忙啊。”
佑堂手捧着海棠糕喂他,闻言状似烦恼的皱皱眉头,“可不是么,离了我你们可怎么办,一点不省心。祖父我跟你说,龙凤胎长大后虽然漂亮了,性子却忒淘气,一会儿看不着就要打架,二宝个蔫坏的,还老偷偷掐大宝的屁股,都给掐青了,我娘要打他,胳膊还没抬起来呢,就开始哭,喊得房顶都要塌掉。”
皇上身边的大总管李镜恭维道:“小殿下小小年纪,言辞可真厉害,比七八岁的孩子都要强上许多呢。”
佑堂把一块海棠糕给皇祖父喂完,拍拍小巴掌,自个儿抽出帕子仔仔细细擦干净,很有大将风范的摆摆手,“不行呦,我舌头捋不直,字咬不清楚,还说的慢。我娘就老嫌跟我说话心累。不过聪明是真的,龙凤胎就比不上我,我在他们这么大时什么心眼儿都有了。
唉,也是我对不住他们,毕竟是第一个生的,把好东西都抢光了,留给他们的自然就少。我娘小气的,新衣裳都舍不得给他们做,都是穿我剩的旧衣裳呢。”
皇上笑的胡子抖个不停,“好孩子,还知道谦虚,真是个好大哥!”
大启建国已几十载,皇上勤政爱民,休养生息,虽还未到盛世景象,也算天下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一片太平景象。皇上这一病,朝中文武各司其职,打理的也算是井井有条。但群龙无首是大忌。太子谢启要亲身侍疾,剩下的几个王爷在朝中声望太浅,皇上也没个能顶的上的亲兄弟。一朝宰相汪横波是个面蛋子,一脚踢不出三个屁,老好人扮的如鱼得水。倒是亲军都督府大都督冯见贤身为皇上近年最信重的红人,无人能出其右,隐隐成了领头人。
汤婂对此毫不关心,冯见贤再能干再权柄赫赫,这江山也是姓谢的,一个文官手里没兵没将了,顶天了就是祸乱朝纲,还没颠覆江山的本事。
她生气的是这个卑鄙小人竟然把她亲爹信国公汤和给气病了,“殿下我不管,我要回家看我爹。”
谢启心下无奈,又不能让她回去,嘴皮子磨破了也要哄,“乖乖,你听话,岳父一点事儿没有。还有我呢,冯见贤他不敢如何。岳父什么脾气旁人不晓得你这个亲闺女还不知道么,哪里是这么意气用事的人,我看岳父就是想偷懒了,趁机告病在家喝茶呢。”凑到她耳朵边上小声道:“孤早叫太医偷偷去看过去,一点事儿没有,就是有些虚火上冒,喝点凉茶败败火就得。”
汤婂气呼呼的,在他怀里蹦上蹦下,“哼,那我要叫人给我爹送东西去,送多多的,都从你库房里拿!”
谢启笑,“这有什么的,不用你开口,孤早就叫人送过一波了。若是不舒心,你再亲自看着打点就是。快别生气了,有孤在呢,你怕什么。再说了,岳父跟着父皇一路走到今日,论见识手段孤都还差的远呢,老人家想做什么,咱们看不破用意,随他们去就是了,省的好心办了坏事。”
汤婂被又哄又夸了半天,重新又高兴起来,搂着谢启的脖子跟他打听,“冯见贤这官儿升的跟窜天猴儿一样,快的叫人目不暇接的。我看等汪横波告老了,说不得丞相都是他的。”
谢启目中划过一抹沉思,摸着她的一缕头发在手中缠绕,漫不经心的道:“冯见贤心机谋略机遇样样不缺,走的快些也是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烫了个头发,丑爆了!!!!!!
第72章 逍遥
皇帝病重,为两位公主选婿的事儿就搁置了起来, 汤婂听了之后偷偷松了口气。虽然什么都没做过, 但一提起肖俊这个人,还是有些微妙的心虚。
冰心玉壶对此也就是多嘴问了一声,听说不相看后, 两人依然默默地把新做好的裙子穿上了, 一模一样的姐妹花, 提着裙子双双转了个圈儿, “这裙子真好看,母妃还不舍得给我们穿呢。”
汤婂给大宝擦擦口水,打趣道:“那还不是怕等到相看小驸马的时候你们没衣裳穿么。”
玉壶撇撇嘴,高高昂着头,“我跟姐姐就是一人一身粗布衣裳,都多得是人抢着娶呢。”
冰心推她一把,“那感情好,你身上这身脱了给我, 回头你就穿粗布的罢, 那个好得,保管天天都叫你穿新的。”
汤婂笑哈哈, “我看行。”
大宝含着手指头,含糊不清的学舌,“行!”
二宝撅着屁股在地毯上爬来爬去,鄙视的看了眼姐姐,不屑的吐出俩字, “笨蛋!”大宝比二宝还要早从娘胎里爬出半个时辰呢,说话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要她多说半个字就跟要她命一样。二宝则不同,虽说总是把笨蛋说成粪蛋,但起码没有姐姐那么惜字如金。
大宝不会说,却能听得懂,顿时挣扎着要下去揍人,汤婂攥着她的小拳头拦住,亲亲她的小胖脸,“胖丫头,老实点罢你,女孩子要文静懂罢,老这么耀武扬威的小心你爹又要念叨你。”
冰心闻言噗嗤一笑,“大哥就喜欢温柔可人的丫头,一见大宝挥拳头就要变脸。”
“可不是,见一回说一回,念叨的大宝如今见了他就扭脸,抱都不给抱。”汤婂忍俊不禁道:“我娘家侄女儿也是个霸道的,殿下就很不喜欢,每回青青来都怕人家带坏他闺女。也不看看,就大宝这样儿,还用的着旁人带?她自个儿就是个天魔星!”其实谢启最不待见的是海氏,海氏抱一抱大宝他的脸要黑半天。
大宝心里还是挺明白,听见娘说这些就很不乐意,挥着小拳头努着小脸大声喊:“坏!”
二宝撅着屁股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把拨浪鼓抢走,在地毯上滚啊滚的滚远一些,嗤笑道:“傻蛋!”
玉壶把他抱起来,捏他的小胖脸,“怎么老骂人啊你,姑姑不疼你。”
二宝把脸一撇,高傲的跟只刚会打鸣的小公鸡一样,“自己疼。”推开玉壶撅着屁股抱着球就走了。
有佑堂的时候,汤婂没觉得孩子难带,那孩子虽然心眼儿多,但是又乖又听话,不像这两个,话都说不全呢,一个个的脾气还挺大。各有各的怪癖,管也管不了,说也说不听。弄得谢启这么喜欢孩子的人,镇日都要板着脸办包公。有一回前脚打了二宝的屁股,后脚竟然心疼的背着人掉眼泪。
佑堂现在每日只有夜里在家,天天不是在文华殿上学,就是在懋勤殿当书童。皇上现在日日离不了他,见大臣也得要他在旁边陪着。
汤婂本来还挺担心他年纪小嫌枯燥,没成想人家喜欢的不得了。
以前张嘴就是我娘我弟弟我妹妹,现在可好,张嘴就是各种各样的老头子,什么这个大人身上臭臭香香的,那个大人鼻毛长的能写字儿,这个大人见了他就笑的跟坏狐狸一样,那个大人被皇祖父骂的哭出了鼻涕泡……
汤婂万分不想承认,她很嫉妒那些鸡皮鹤发皱皱巴巴的老头子。
龙凤胎也很嫉妒哥哥,因为他们出个门千难万难,去园子里摘个花都得问问娘,十回里有八回不许。哥哥则不同,每日早上饭碗一撂就往外跑,天不黑绝不回来。
他们也有幸跟着哥哥出去玩儿过几回,一路分花拂柳过穿堂走小巷的,别提多有意思。最叫人眼红的是,皇祖父那里点心随便吃!应有尽有!
谢启……嗯,谢启很郁卒,对佑堂这个长子他是寄予厚望的,可是如今连个亲自教导的机会都摸不着。
不过汤婂想儿子想的狠了的时候,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安慰自个儿跟孩儿他爹的由头,“父皇这么疼佑堂,外人看着也不敢小觑你。这也算是儿子栽树,老子乘凉了。而且父皇那儿好东西多的数不清,手指头缝儿里漏一点,佑堂自个儿就能把娶媳妇儿的聘礼攒够了。而且小孩子么,见见世面没坏处,懋勤殿来来往往的不是名臣就是猛将,他耳濡目染的一人学一点,就尽够用的了。”
谢启恹恹的有些没精神,透过窗扃看看外边穿着开裆裤追着红糖糕满院子跑的一儿一女,越发没精神。
儿子蔫坏,一肚子坏水儿。女儿粗鲁,一双小拳头打遍皇城无敌手。
扭过脸把汤婂抱进怀里搂着,摸摸她软绵绵的肚子,喃喃自语道:“再生两个罢。”
汤婂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你当龙凤胎双胞胎是大白菜啊,说生就生!女人生孩子多了老的快,才不给你生!”
谢启充耳不闻,摸着肚子念叨的欢,念叨完了还凑上去撩起衣裳对着白嫩嫩的小肚皮亲了亲。
不但是两位公主妹妹,就是宫里的几位皇子,也都到了封王大婚的时候,皇上自从上回一场病,精神头短了不少,压根没心思操持,索性都交给了文皇后跟谢启。
“朕早晚都得走,往后他们都得靠你了,索性现在就接手罢。”
谢启无可无不可,他现在比较提心吊胆的是皇上会重新提要给弟弟们封地的事儿。给封地不算什么,古往今来王爷有封地的数不胜数,还有公主、郡主,这都是够格有封地的。但那不过是个噱头,每年象征性的吃些供奉,不过是俸禄换个说法而已,对封地的官吏派遣、兵将调动、农桑税赋无权插手。但能驻守封地的藩王不一样,他们对自个儿所属的封地是一手遮天的存在,朝廷派遣过去的封疆大吏都有可能被架空排挤。
虽说除了谢融,其他的几个兄弟都还算本分,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是人心易变,时移世易,他不敢赌。
真要统统都放到封地上去,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的,无异于养虎为患,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也许不止兄弟情分保不住,还要兵戎相见同室操戈。
这日祥安宫谢启的书房里坐了一溜的半大小子,六七八三位皇子同龄,明年选秀王妃基本上就定下了,小六还有些腼腆,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自个儿的太子皇兄提要求,“大哥,我喜欢胖乎乎生的好看的。”
七皇子嗯了一声,也羞答答的表示,“我喜欢瘦的,但母妃说瘦的干巴巴的不好生养,要给我找个屁股大的。可我想了想,还是要找个瘦些的。王妃不能生还有侧妃姨娘们呢,可要是长得不好看就没治了。毕竟跟王妃才是正经夫妻,生同衾死同穴的,大哥,我想要个顺眼的。”
八皇子有些懵懵的,“你们跟大哥说这些也没用啊,大哥又管不着这个,这个得去找母后。”
六皇子白了他一眼,不厌其烦的解释道:“你个傻得,大哥管不着,大嫂子管的着啊,咱们托大哥去求求嫂子,一准儿成。母后跟母妃们终归是年纪大了,眼光跟不上。”
然后又数落七皇子,“你也是个糊涂蛋,王妃生不了有侧妃呢?这叫什么话!读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堂堂逍遥王没个嫡子像什么样子,到时候就你自个儿生一屋子庶子,看你还有何脸面见人。”
谢启装了半天深沉,这会儿也沉不住气了,“逍遥王?”他明明是叫这几个小的,问问他们对差事有何想法,他现在就开始给他们踅摸着。怎么说着说着就歪了十万八千里地。
七皇子被六哥训了也不恼,兴致勃勃的比划道:“是啊是啊,大哥,我起的这个名号响亮罢。”
谢启敲了敲桌案,沉吟道:“父皇恐怕不会同意。”
七皇子一脸惫赖相,无赖道:“所以先来跟大哥你通个气儿啊,父皇肯听你的劝,我这段日子功课也不算,文师傅武师傅没一个不夸的,大哥帮我求求情,一准儿没问题。”
二宝摇摇摆摆的迈着鸭子步进屋,身后跟着一串端着食案的宫女,淡淡道:“逍遥是我的,大哥给我起的,皇祖父已经同意了。”
七皇子震惊,可以说是大惊失色了,“你连个大名都没有呢,这就有封号了?”
二宝矜持的点点头,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挑,“大宝也有了,叫武德。”臭丫头老爱打人,叫这个也算实至名归了。
七皇子捂着受伤的小心肝儿有气无力的问,“那佑堂呢?”
二宝皱着眉毛想了想,口舌无比伶俐,“大哥是皇太孙,要啥封号?”说完背着小胖手面无表情的盯着七皇子,一脸‘你是不是傻子’的小表情。
八皇子幸灾乐祸,也不懵了,笑嘻嘻的落井下石,“嘿嘿,七哥,你不是想了好几页纸的么,再重新选一个就是了,怎么也不能跟侄子抢罢。”
七皇子捂着胸口弱弱的质问二宝,“小混蛋,你跟你七叔说实话,你是不是偷翻我书房了?”
二宝死活不肯承认,一口咬定,“没有,我自个儿想的。”
六皇子捏了块桃酥细嚼慢咽,把小胖子提溜在腿上抱着,瞥着七皇子笑道:“该,叫你镇日嘚瑟,还老笑话我们二宝没个正经名字,鸡飞蛋打了罢?”往小胖子嘴里塞了一块,夸赞道:“好小子,干的好!”
汤婂知道后有些担忧,“佑堂他们哥俩也太胡闹了,怎么能抢叔叔的封号呢,殿下你都不管!”
谢启脑袋搁在她大腿上,慢悠悠的道:“无碍,老七不过是瞎胡闹,他们的封号父皇早有决断,宗人府那边也已记案,断断不会同意他胡来的。他们几个心里都有数儿。”
兄弟们年纪大了,心里都有小算盘了,这不过是借机向他表明态度而已。说起来,他自被封为太子,可谓是一路顺风顺水,向来没把兄弟们当成威胁。除了老二心狠手辣手段歹毒之外,其余的都还算安分,最爱跟着老二掺和的老五,这两年也渐渐疏远,老实许多。
想到这些,他不由伤感道:“父皇确实厚待我,就算心眼偏,也是偏我多一些。若是我再心有芥蒂,就过于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