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仰躺在床上，自己和自己玩，抬起一只腿，再放下一只腿，趴，把腿摔在床上。
周明凯打开房门叫小姑娘起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姑娘玩着腿，还“咯咯咯咯”直笑的画面。
周明凯的唇角都跟着她一起带了笑意：“西西，早上好。”
陈西西小朋友看到他，心情也还算不错的，刚想礼貌地和他打招呼“早上好”，但是下一秒，小姑娘立刻很警惕地问他：“周叔叔为什么在我家！”
周明凯的心有一刻被针扎的感觉，但他还是努力地保持着面上的笑意，对着小姑娘解释道：“来做客呀，西西不欢迎周叔叔吗？”
小姑娘听到他不是要来自己家里，眼里的警惕很快消失了，还是恢复了对他的友好，坐起身来，撅着小嘴巴：“欢迎的呀，早上好。”
周明凯走进房间，看着穿着漂亮的卡通睡衣的小姑娘，朝气蓬勃的小脸，难以掩饰内心的温柔和感动，他继续重复了刚刚的问题：“你在干什么呢西西？”
小姑娘骄傲地伸出了一条小短腿：“我在减肥！林烟阿姨说这样可以有大长腿！”
瞧瞧把孩子涂炭的，周明凯忍住笑意，在她的床边坐下了。
小姑娘眨眨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周明凯认真地、庄重地、严肃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叫了她的名字：“陈西西。”
小姑娘懵懂的抬起头，好奇的又期待地看着他。
周明凯伸出手，帮小姑娘因为睡觉乱七八糟的的头发理好，别到耳朵后面去，然后把她像个大人一样对待，对她说道：“周叔叔有话想要对你说，虽然你可能不太能明白，但是周叔叔还是想要把你当成一个大孩子，可以吗？”
被当成一个大人，拥有成熟的交谈，是每一个年幼的孩子，最想要和最期待被对待的方式。
所以小姑娘似懂非懂但是不懂装懂地点点头：“好。”
周明凯握住她的手，温柔又忐忑：“西西，周叔叔想要对你说对不起。”
小姑娘眨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歪着头的样子可爱的要命。
周明凯垂下眼睛，轻轻地说道：“你是不是问过妈妈，爸爸在哪里？然后妈妈告诉你，胡迪就是你的爸爸？”
他抬起眼皮，眼角是善意与泪水交织的感慨：“西西，周叔叔以前和皎皎是很好的朋友，我们生下了你，有了你这个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宝贝，但是周叔叔太笨了，没有找到你和妈妈，所以皎皎只能告诉你，胡迪是你的爸爸——她是怕你伤心。”
他带着无尽的惶恐和无奈，柔声道：“西西，对不起，其实周叔叔就是你的爸爸，但是一直找呀找，没有找到你，所以才让你一直误会了。”
他看着盘腿坐在床上的小姑娘，忐忑道：“你会原谅周叔叔吗？”
小姑娘听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终于垂下了眼睛：“你是我爸爸。”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周明凯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但是下一秒，小姑娘抬起了眼睛，固执地问他：“证据呢！”
周明凯：“……”
小姑娘迈着小短腿，就跑下了床，灵活的打开房门，跑到了走廊上，然后扒着楼梯的围栏，叫着楼下的大人：“妈妈！”
陈少季从厨房里抬起头：“怎么了西西？”
小姑娘把脸都挤在围栏中间，像个小炮仗一样“得不得不得”地直说：“舅舅！周叔叔说他是我爸爸！”她鼓起脸，想要寻找唯一的求证对象：“妈妈呢？”
陈少季当然不会告诉她证人陈皎皎同学昨天就被那个男人抓起来了。
陈少季走上台阶，打开了围栏，然后把小姑娘放出来，遭遇了人生的重大变故的小姑娘立刻扑倒了舅舅的怀里，因为偷吃了奶糖，嘴里全都是奶香味。
陈少季给她擦擦因为过于激动而流出来的口水，看了看她身后那个一脸期待又紧张的男人，拍拍小姑娘的脸蛋，告诉她：“皎皎昨天…嗯…和周叔叔出去玩了，所以没有回来，你待会去找她，然后再问她好吗？”
小姑娘搂住舅舅的脖子，然后看着周明凯，鼻子都快要皱到天上去了：“大坏蛋！”
周明凯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
小姑娘的眼里很快就噙了泪水：“你和皎皎出去玩不带我…我不要和你当好朋友了…”
陈少季有些无奈地把小姑娘抱起来，去洗手间洗漱，然后因为小姑娘十分果断地绝交，周明凯被关在了外面。
陈少季给小姑娘的牙刷挤了牙膏，递给她，看着她坐在小板凳上晃着小腿，然后帮她扎小辫子。
娴熟地给她扎了一个双马尾，陈少季才蹲下来看她：“西西…喜欢周叔叔做你爸爸吗？”
小姑娘把牙刷从嘴里拔出来，“呜噜呜噜”地吐掉脏水，然后清清爽爽地回答舅舅：“舅舅，傅（hu）说。”
她皱着小脸：“他才不是我爸爸呢。”
第65章 以父之名（四）
陈皎皎醒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闹钟被周明凯关掉了。
再一次在这个房子里悠悠转醒，陈皎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被子先思考人生。
第一、自己到底来干嘛的？桌上一团乱七八糟的她带来的文件今天早上已经被周明凯出门的时候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陈西西醒来看不见自己会不会闹？想来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一直到现在，陈少季都没有给她打电话查勤。
第三、周明凯去哪里了？
陈皎皎环顾房子，才发现这里和五年前其实也有一下不一样。
卧室墙上的他们的结婚照被摘下来了。
说起来是结婚照，但其实是最傻的那种，不是在照相馆里拍的，是那次下班之后陈皎皎跟着周明凯去和检察院的同事聚餐，喝醉了酒周明凯背她回来，苏佳叶拍的。
后来陈皎皎就去把那张照片做成了婚纱照，挂在了墙上。
她搬走的时候自然是摘了下来，她把照片放在了门口，等着捡垃圾的阿姨来收走，像是丢掉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一般。
房子应该是常常有人来打扫的，因为陈皎皎轻轻抚过空荡荡的书架，都没有落上灰尘。
卧室里的杰斯正在懒洋洋地趴在阳台上晒太阳，看到陈皎皎走出来，站起身子举起爪子友好地示意。
陈皎皎拿了手机，就准备离开，但是门还没打开，门外就传来熟悉的声音，陈皎皎愣了一下，才反应以来。
门被从外面打开，周明凯左手陈北北、右手陈西西，就这样站在门口，看到她，还很自然地打招呼：“你醒了？”
被周明凯牵着的陈西西小朋友一走进屋子，就拽下了自己的小帽子，扑到了妈妈的怀里控诉道：“妈妈你果然是偷偷和周叔叔出去玩了！”
陈皎皎把小姑娘抱起来，才看着周明凯：“你把他们带来干嘛？”
周明凯关上门，把两只小狗也牵进屋，扣在了杰斯的旁边，才低头看着陈皎皎：“陈少季有事需要去处理，他今天搬回陈家老宅了，我不把他们带来这里带去哪里？”
陈皎皎被他的话都说愣了，但是还没来的及问陈少季为什么要回陈家，怀里的女儿抓住了她的头发先发制人：“妈妈！”
陈皎皎低头看女儿：“怎么了？”
小姑娘搂住她的脖子，靠在她的耳边，警惕地看了一眼周明凯，不想被他听到：“妈妈，我们去那里说！”
陈皎皎看着小姑娘那副碟中谍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但还是顺从地抱紧了女儿，走进了卧室：“怎么了西西？”
小姑娘十分小声地、俏咪咪地、靠在了陈皎皎的耳边：“妈妈，今天周叔叔说他是我爸爸。”
陈皎皎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拉住了小女孩的手，问她：“他还说了什么呢？”
小姑娘立刻把早上那个男人说的话“得不得不的”地告诉妈妈：“他就说他是我爸爸啊…还说你是因为不想我伤心，才告诉我胡迪是我爸爸的…他说他太笨了！没有找到妈妈和西西！”
原来他是这样告诉女儿的。
陈皎皎抚上了女儿白嫩光滑的小脸蛋，问她：“那西西怎么想？”
小姑娘鬼兮兮地伸出了小手指，和妈妈讲悄悄话：“我觉得他骗人！妈妈我们快跑吧，舅舅说过不可以说谎的！我们不和他玩！”
陈皎皎觉得神奇，她温柔地帮女儿把被帽子弄乱的头发理好：“西西为什么觉得他在骗人啊？”
小姑娘“扑通”一下倒在了妈妈的腿上，软绵绵的小脑袋倚着妈妈的大腿，睁着两只大眼睛，仰望着妈妈，和她对视：“因为成译哥哥说过的！他说他和他爸爸一点也不想像！许叔叔每次揍他的时候都说他是买瓜子送的！”
小姑娘翻了个身，苦恼地皱着眉头：“我和周叔叔也不像啊！”
然后她自我肯定，把手指头塞进嘴巴里嗦着，点点头：“是的！所以他不是我爸爸！”
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陈皎皎简直要笑疯了，许成译长得不像许嘉恒，但是长得像路菀啊！儿子像妈妈，女儿像爸爸，这种古话素来有些道理。
陈皎皎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指头从她的嘴巴里拿出来，抽了纸巾擦干净口水，然后闻言，打量了一下小姑娘的五官。
然后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是真的像啊。
不知道小姑娘“像不像”的评判标准是什么，但是陈皎皎反复端详，陈西西小朋友几乎是复刻了周明凯的眉眼。
一样的大眼睛，一样的挺翘的鼻峰，一样的浓眉和薄唇。
就连笑起来的小小酒窝，都和外面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另陈皎皎嫉妒不已。
陈皎皎问小姑娘：“你觉得哪里和周叔叔不像？”
小姑娘骄傲地伸出了腿，然后“咚”地一声放下：“腿！他腿太长了！不像我！”
噗…
陈皎皎把小姑娘拎起来，沉默着思考，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子和与他相似的清秀眉眼，最终还是妥协道：“西西，他…是你爸爸…”
小姑娘立刻翻滚着坐在了床上，神情十分严肃，仔细地看着妈妈的表情。
陈皎皎温柔又坦然地对她重复道：“周叔叔没有骗你…他就是西西的爸爸，妈妈是怕西西难过，才告诉西西，胡迪是你爸爸的。”
小姑娘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看上去难过极了，陈皎皎立刻慌了手脚，伸头去看女儿：“对不起西西…”
下一秒小姑娘抬起了头，看着妈妈：“那胡迪怎么办啊？”
陈皎皎松了一口气，捧着女儿的脸，亲亲她的小脸蛋：“胡迪回去办案啦！他陪着西西好久好久，当了西西好久好久的爸爸，西西待会要记得去谢谢他！”
小姑娘软软地、糯糯地答应道：“好。”
……
陈皎皎牵着女儿从屋子里出来，周明凯正在和陈北北小朋友一起给奥利奥和吐司两只小狗放小屋子和食盆。
看到她们母女俩走出来，他有些紧张地走过去问道：“怎么了？怎么在里面这么久？”
陈皎皎刚想告诉他刚刚屋里发生的事情，手就一松，她一低头，就看到小姑娘松开了她的手，跑向了胡迪。
周明凯有些酸涩，他大概猜到了屋子里发生的事情，陈皎皎看了他一眼，刚想和他解释不是这样的，就看到陈西西小朋友拍了拍胡迪，小声地凑在了胡迪的耳边：“谢谢你做我的爸爸。”
然后小姑娘直接跑进了阳台，去和陈北北一起陪小狗玩，一眼都没有看周明凯。
周明凯低下头：“你…”
陈皎皎在心里叹息，抬起眼睛直视他：“我告诉她了。”
周明凯的眼里是一瞬间的惊喜，但是下一秒又紧跟着熄灭：“她…不喜欢我是吗？”
陈皎皎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难过，她看着女儿蹲在那里和狗狗玩耍，被吐司凑到面前嗅的时候露出的浅浅的小酒窝，她垂下眼睛：“你…她还小，给她一点时间。”
她还太小了，她不明白分离与痛苦，她也不明白错过和遗憾，她只能简单直接地把这个世界掰扯成她能够理解和接受的样子。
比如周明凯，把他当作一个可以一起玩耍的好朋友的时候，她很喜欢；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不合格，她也不能接受。
周明凯看着面前的女人，她从醒来似乎还没有好好梳理过头发，一小撮顽皮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垂下头的时候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周明凯伸出了手，将那缕头发别到她的耳后，大概只有风能懂他心里的酸涩和感动：“皎皎。”
他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看进她的心里：“皎皎，我错过了很多，以后的时间，我可以好好地弥补吗？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他指尖的热意和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柔情，像一道极具攻击性的宝剑，直直地击中她的心。
陈皎皎别开眼睛，让自己避开他的视线：“我…我什么都没有答应你！”
要命啊！这男人怎么这么会自来熟啊！
周明凯的眼里都似乎带着春日的阳光，第一次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和对未来的美好期待，他轻轻地在女人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没关系，我答应你了。”
他其实今天，心口就一直热热的酸涨得厉害，带着两个小朋友走进这个屋子，这个承载着五年前他们婚姻的全部记忆的屋子，看着陈西西小朋友在这里好奇地走走看看，看着他们的行李把这间屋子填满。
周明凯终于有了时光从未溜走的记忆时刻，就好像他们从未因为骄傲和自尊分离，从未有过错过的、孤独的五年，他们在这里生活着，然后有了一个宝宝，共同分担着彼此的人生。
本该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