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匠心——沈碧瓷
时间:2019-10-09 09:13:36

  郑氏的事,两家人在和谐理性的协商氛围下,圆满解决。
  次日一早,高岑父子就载着郑氏的尸体返回南京处理后事。
  白棠在客栈暂作休整,一面等着补给到位,一面在屋里鬼画符。
  画了一下午,隐隐觉得奇怪,怎么徐三没来纠缠自己?竟让他有些不习惯身边的冷清了。
  倒是在傍晚时分,有位身形极美轻纱遮面的姑娘寻上了门。
  刘大熊早得了白棠的吩咐,迎上前道:“千琴姑娘,咱们东家恭候多时!”
  千琴进门后摒息静气,拘谨的站在角落,抱着琴道:“练、练公子,我给您送绿绮来了。”
  白棠搁下笔,抬头笑着打量了她一番:“昨日受惊了吧?”
  千琴秀面一白:“还、还好,幸亏刘大哥拉了我一把!”
  白棠怔了怔:刘大哥?哦,大熊。
  他接过绿琦,望着琴身上暗绿色的花纹喜不自胜,暗想:北平新铺开张有此琴和端砚做镇铺之宝,足够排面!
  千琴瞧着男装无比俊俏的白棠欲言又止:“您,您真的是松竹斋的东家?”
  白棠淡然一笑,凤目内波光轻闪:“怎么,不像?”
 
 
第245章 崩了?
  千琴是聪明人。忙道:“像像!练公子才高八斗,千琴钦佩万分!”
  白棠取了自己记了一下午的简谱道:“我急着赶路,曲子已经为你挑好了。这是其中两首。你先练起来,不限于古琴,若有琴师与你指点,最好不过。我先教你识这简谱。”
  千琴学得认真,在白棠的屋里直呆到天黑才离去。
  十几页薄薄的琴谱如重宝般压在千琴的胸前。她坐上马车,抬眼见到车内多了个年轻男子,失声惊呼道:“你——您——您是徐三爷?”
  徐三面无表情的嗯了声,手中把玩着鞭子,漫不经心的问:“你在白棠屋里呆了这么久,都做了些什么?”
  千琴登觉好笑:两女人能做什么?她们又没那特殊嗜好。这位徐三爷吃醋吃得也太莫名了。
  “练公子教奴家新曲。所以耽搁了些时间,请三爷见谅。”
  徐三哼笑:“练公子?你倒叫得顺口。难道在花船上,你还没看清他是男是女?”
  千琴不知其中有诈,陪笑道:“不论是练小姐还是练公子,他都是奴家敬重之人。”
  徐三闻言,双眸一黯。竟呆呆的怔了片刻,方微笑道:“你还挺会说话。”
  千琴瞧着他潇洒无比的跳下马车,张狂骄傲的姿态如风般席卷了所有路人的注意,不禁轻咬樱唇:练公子,徐三爷,咱们北平再见!
  白棠果真是个女子!徐三直想仰天大笑,又想抱头痛哭!
  MD,还以为自己好上男风,混了回品潇馆,没想到竟然让白棠给耍了!
  他气势汹汹的敲开白棠的房门,却见白棠正襟危坐拔弄着古琴。
  白棠气质清冷,凤目半垂心神平和时,尤显蕴藉典雅不凡。只是这般好的姿态,手中传中的琴音却实在如鸦嘈鸡鸣,难以入耳。
  徐三满肚子的不愤与纠结忽的消散。
  管他是男是女!他喜欢的,反正是练白棠这个人就对了!
  听着嘈杂的琴音,他噗的声轻笑,笑中尽显戏谑。
  白棠老脸一红:“你行你来弹!”
  徐三瞅了他一会儿,撩了袖子道:“让一让啊。”
  白棠一时迟疑:“你还真会弹琴?”
  徐三好笑的瞥了他一眼:“练公子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爷我再纨绔,从小也是学君子六艺长大的。”他校正了琴音,想了会儿,弹了首简单的《鹤冲宵》。
  虽然只是首开指的小曲子,但徐三弹得颇得意境,白棠惊喜不已,鼓掌道:“徐三爷今日叫我刮目相看。”说着,极自然的拉着椅子坐到他身边,“那就请三爷教教我吧,这指法是怎么回事?”
  徐三瞧着白棠凑过来的如玉侧颜,甚至可以看到他面上细微的绒毛,那似有似无的香味也随之而至。忍不住直骂自己蠢货:徐裘安你个睁眼瞎!
  不过转念一想,秦简不也没认出来么?他比自己更早认识白棠呢!
  白棠半晌不见他动静,催促的望了他一眼,却见他神情古怪,一会咬牙一会皱眉,吓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徐三?”
  徐三回过神,竟面红耳赤的起身避开他道:“明日启程,你早些睡吧。”
  白棠扯了扯嘴角:指望他教授琴艺果然不靠谱。
  徐三在白棠的门外徘徊。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白棠是男人时,没谁跟自己抢人,也没谁抢得过他!但他如果是女人——立即掰扯出两个重量级的威胁者,首当其冲的,就是阿简!
  阿简困于肩上重担不可能与白棠在一块儿,但他如果发现白棠是女子呢?
  徐三长眉紧皱。
  第二个威胁:太孙!
  太孙显然是对白棠起了不应该有的心思,到时他要借皇帝之力抢走白棠,如何应对?
  猛地一跺脚:自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他步子一转,敲响了苏氏的房门。
  待同行们的棉衣棉被晒得干透,太阳香扑鼻时,诸人再度启程北上。
  这一回的行程十分顺利,也没遇上什么凶险。只是途中出了幢怪事:以前恨不得十二个时辰时刻粘在白棠身边,舔着脸不要脸的徐三竟然变了性子,对白棠的态度如君子般彬彬有礼,羞涩中还带着少年人的纯情——看得元曲与宋酒茫然不解。连白棠自个儿都惊到了——徐三莫不是病了吧?
  他忍不住伸手探他的额头,徐三急忙撩开他手道:“干什么呢?这么多人看着哪!”
  “哟!”白棠凤目微睁,不可思义的道,“你还讲究起来了?早干吗去了?”
  “那不是——”那不是过去不知道你是女人嘛!徐三撇撇嘴,“那不是现在离北平越来越近,咱们要注意……注意那个影响!”
  白棠哈的声惊笑:这话谁说他都信,但从徐三嘴里蹦出来——白棠笑容一僵。望着徐三尴尬又克制的模样,心底泛上股凉意:这小子,莫不是真的知道了自己是女身了?所以才百般忌讳?
  “你——”
  徐三慌不择路:“我去前面瞅瞅咱们到哪儿了!”
  白棠一颗心半惊半凉,患得患失。但他这番形态在他人看来,完全是两人争执后升起的失落与羞恼!
  他俩本就备受瞩目,无论风吹草动都是八卦的中心。不一会儿,苏氏唤了他过去,提醒他道:“好好的,别跟三爷闹脾气!”
  白棠一怔:我闹脾气?娘你偏心偏得过分了啊!
  又一会儿,几家书斋铺子的老板有意无意的在白棠面前晃荡,一边说什么:“年轻人要相互体谅,今后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是啊。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珍惜眼前人哪……”
  白棠面孔一阵青一阵红,又不能跟他们解释,只好愤愤不平的钻进马车。不料,平江若无其事般的来寻他,闲聊了几句入京的安置后,终于忍不住关切的问,“你和徐三最近吵架啦?”
  白棠闷哼一声,没好气的道:“哪有!”
  平江挑眉,难掩兴奋。还说没吵架,刚才两人明明闹得不开心,白棠现在脸还青着呢!吵架好啊,吵崩了更妙!
  平江很实诚,脸上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看他最近都没来纠缠你了,对你敬而远之。难道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白棠郁闷烦燥的一下下踢着车板。徐三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MD!给个痛快不行么?
  平江见白棠神情晦暗不明,自以为猜对了缘由,兴奋的道:“白棠,机会难得。当断则断。你可千万别给他机会又哄骗了去!”
  白棠这才回过神,张大嘴道:“堂兄——”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清天白日的,大堂兄说什么梦话呢?”徐三阴森森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我哄骗谁去?”
  平江抬头,就见徐三撩了车帘,一张俊美至极的面孔魔气侧漏。不由满心茫然与失望:他们没吵崩?
  “别做梦了。”徐三重重的哼了声,“爷只是不想进城就给白棠招麻烦。怎么,爷做得不对?”
  平江灰溜溜的回去向祖父复命。
  练石轩没辙的摇头:唉,他们俩得纠缠到什么时候哟!
 
 
第246章 兄弟重逢
  一行人初到北平时,迎来了今冬第一场雪。
  正阳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安静的等候着守将检查诸人的通行证件。
  马车里已经烧上了围炉,外头风雪飘摇,里面温暖如春。白棠撩起车帘一角,青灰色的砖石磊成高大绵长的城墙一望无边,这景致熟悉又陌生,他止不住心生感慨,命运真是奇怪,他穿越千年,竟又重回故地!
  马车缓缓入城。白棠突然听见徐三惊惶的叫声:“阿简——”
  阿简?
  白棠急忙探出车外,风雪中,阿简撑着伞,笑吟吟的和徐三说着话。将近一年未见,阿简气质更加温雅,仿若秀芝玉树,叫人过目难舍。
  “算算你们快到了,所以来城门接你们。”阿简并不隐藏眼中的期待,笑问,“白棠呢?在哪辆车上?”
  “阿简——”白棠跳下车,快活的向他奔了过去。
  徐三面色微变,急忙上前道:“雪天路滑,你慢点!”
  阿简听见白棠的声音恍然一震。他动作极缓的侧头寻找声音的来处,看到一张自己不知在脑海中描摹了多少遍的冷滟面容,突然觉得喉咙哽塞,竟觉双足钉在了雪泥里,怎么也挪不动。
  徐三这时候也忘记要避嫌,扶住白棠的胳膊,心里翻滚着酸性液体,扶着他走向阿简。
  纵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明明已经说服自己绝不能再被白棠吸引迷惑,但望着雪中并肩而来亲密无间的两人,阿简还是心头刺痛。
  “阿简。”白棠走近他,抑不住激动的笑容,随即懊恼打量着他道,“你也比我高了!”
  阿简回过神,裂嘴一笑,安慰他:“你本就比我们小。”
  徐三轻轻咳了两声:跟爷在一块只差半个头,你还想长多高?难道还想女扮男装去秦淮河撩妹子?想到北京城如今还荒芜着,没有寻欢作乐之地,顿时大为放松。一时又觉郁闷:别家都是防着男人寻花问柳,换他竟然要提防个女子背着他找女人偷情——什么世道啊!
  苏氏白兰也高兴的与秦简招呼了番后,三人一同坐进白棠的马车里。
  白棠见阿简的鹿皮小靴鞋面尽湿。忙道:“怎么在雪地里站了这么久?快脱了放围炉边烤烤。一会儿就干了。”
  阿简不好意思的脱了鞋袜,笑道:“多亏有你的围炉!这边冷起来,果真是能要人命的。”
  白棠倒了杯热茶,让徐三抢去送到阿简手上:“快,暖暖身子。”
  阿简装作没瞧见他们的眉眼官司,喝了茶,低声道:“白棠,杜家的事,我听说了。”
  白棠一时没想起来:“什么杜家?”
  “杭州杜家。”徐三沉声道,“怎么?段明楼真去杭州开棺验尸了?”
  白棠这才想起:冒充许丹龄的那个不要脸的杭州杜家。
  “你远在北平,竟也听说了此事?”
  阿简摇头道:“这桩案子在江南闹得沸沸扬扬。妇嬬皆知。”
  白棠蹙眉问:“杭州知府怎么说?”
  阿简踌躇道:“杭州知府……彻查此案是国师之令。但你们也知,国师不久前已然圆寂。”
  徐三冷哼道:“他还敢阴奉阳违,包庇杜家不成?”
  阿简苦笑:“杜家在杭州当地根基深厚,与当地的官员素来相处融洽。也不是说知府大人包庇他。只是证据这方面,颇有不足。”
  白棠不由问:“段鹤林的医案还在否?”
  “在。”阿简叹息,“段鹤林原本患的只是普通的伤风,硬是被那大夫治成了重症。他的外甥段明楼便质问杜家,那大夫是杜家请来的,和段鹤林无仇无怨,为何要这般害人?”
  “杜家人只哭诉被庸医所误,他们绝无害人之心。”
  “那大夫怎么说?”
  秦简摇头:“没来得及传唤那位大夫。”
  白棠与徐三对视道:“死了?”
  “嗯。留了遗书,说是误诊段鹤林致他病死。愧疚之下,服药自尽了。”
  早不死晚不死,官府查案时内疚自杀?马车内沉默了一会儿,白棠清冷的问:“段明楼接受这个结果?”
  “段明楼原本要求开棺验尸。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知大夫若要医死一个人,绝不会在尸体上留下什么毒害的痕迹。纵使开棺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所以他只能怒告杜棉华借他舅舅的名号冒充许丹龄在南京招摇撞骗。”
  白棠轻轻抹了下额头:“招摇撞骗啊。这个罪名,可是轻了许多啊……”
  秦简点头道:“是。段明楼的目的是为他舅舅洗冤正名。杜棉华承认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误以为段鹤林就是许丹龄,贪图兰雪和彩版的收益所以才惹出了这些事非。愿向段家赔罪道歉。”
  徐三通读律法。段明楼的死因寻不到破绽,那杜锦华所为,并未对白棠造成严重的后果,也无什么恶劣的影响。杭州知府若要和稀泥,还真能和得四平八稳,不露半点泥缝。
  他忍着怒火,问:“所以,段明楼明知他大伯死得冤枉,是让汉王和杜家合谋害死。但苦于没有证据,只好自认倒霉,回荆江去了?”
  秦简叹道:“他又能如何?不过,我听说他并未回荆江,而是去了南京。”
  徐三微怔:“他回南京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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