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发现徐嵘小麦色的脸似乎红了一下:“我,我只是路见不平——”
“不对!”徐三摇头,“你明明是为了程祭酒才特意调查此事的。二哥,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徐嵘被弟弟逼得有些窘迫,硬着头皮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事情古怪,所以才——”
“算了吧!这话我说,还有人信。但二哥你是多管闲事的人么?”徐三上上下下的打量徐嵘,“咱们兄弟间不打机锋,你说实话!”
徐嵘猛地扯开裘安:“总之这事我已经查出头绪来了。你们就说帮不帮我?!就算不帮我,你们也能忍受仙乐坊让白让人算计?”
白棠啧了声:这还真不能忍!
“动机。”白棠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办这事的人,动机是什么?只有寻到动机,咱们才好行事。所以二哥莫急,容我和徐三再合计合计。”
徐嵘本就是来找弟弟弟媳出手相助。他们即然应承了,目的达到,也就暂时放宽了心告辞。
“好。我等你们消息。可也别让我等太久!”
他走后,白棠和徐三两人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愤怒:死瘪犊子张伯忠!
第376章 风波起(三)
虽然不明白张伯忠的意图,但徐白二人几乎能够确定,张伯忠便是元凶!
徐三再按耐不住怒意,踹了椅子喝骂:“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雪涵和雪芜,皆是程家的女儿。程老爷子失了势,对两个孙女都没好处!
“你说他是不是五通神附体了?”徐三咬牙切齿,桃花眼里一片凶煞,“没事折腾程家作什么?程祭酒怎么着他了?程家碍他什么事了?!就算他不喜欢程雪涵,程雪芜也是程家的女儿!”
白棠冷静的多:“别再我眼前晃荡。这事,还是我方才说的,要查清张伯忠的动机何在?”
徐三吼了声:“我看他就是疯了!”吼完后,一屁股坐椅子上,气得从眼角到面颊,粉红一片。
白棠暗道秀色可餐,美人生气更添风韵。好声安抚他道:“你和张伯忠从小玩到大。他的性子你最了解。绝不会浪费精力做什么无用的事。”
徐三微怔:“听你这口气,已经有了眉目?”
白棠脸色便有些难看:“只是点猜测。”
“说来听听哪!”
白棠却道:“想法子知会雪涵的父母。近来行事务必小心。”
“这还用你说,程老大人自会叮嘱儿子。再说程大人行事素来谨慎,户部的事情那么难缠,他的风评却一直颇佳。”
雪涵的父亲程澶,是户部的郎中。
白棠有种预感,这位程老爷,也要出事。
户部,掌管一国的钱财,太容易让人捉到把柄了!
程澶是程祭酒的长子。手把手教大的儿子。几乎完全继承了老爷子正直、古板又有点迂腐的性子。但也正是因为这个性子,他在户部这么多年,一板一眼,兢兢业业,办得差事就两个字:稳妥。
他即不求大功,自也不会有大过。人人都赞他是个妥当的人。
但这位妥当的人,最近遇上了个麻烦。
只是和同袍在茶馆喝个茶,便遇上城中纨绔调戏馆内歌女的戏码。程澶听得外头的哭闹,焉能不出面制止?
也不知怎么回事,救下的歌女竟认定了他,硬是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程澶是古板了些,但他不傻。歌女年轻貌美,他又是官身,带回家徒生波澜。因此不论同仁与茶客如何起哄,歌女如何楚楚可怜,他也未曾松口。
他这般硬朗无情,却有人斥责:“程大人,您这是见死不救啊!”
“是啊!您若不带走她,那些公子哥儿再来寻她麻烦,这姑娘就死定啦!”
“程大人,您好人做到底,就收了她吧!收府里做个丫鬟也好啊!”
歌女泪眼朦胧,直给程澶磕头:“云儿愿给老爷做牛做马,只求老爷给条生路。”
程澶不想自己救个人,反惹上麻烦。但他确确实实是个极讲究规矩的人。于是对看客拱手道:“诸位。府内的仆从皆是从官伢手中买来。”他给歌女指了方向,“你若真要卖身入我府中,官府的伢婆就在对面的街上。你道明情况,自去卖身。由官伢调教后,我夫人自会给你个寻个去处。”
他一席话说完,场面登时寂静得可怕。
暗中起哄的人暗暗叫苦:没听说程大人这般难对付啊!
歌女也听得目瞪口呆:敢情她这副清纯如莲的好颜色全没入程澶的眼?
程澶笑了笑:“你寻到官伢后,让他们托个话给我就是。”
有人忍不住问:“程大人,何必这般麻烦?一样要买下她,直接带回去不是更方便?”
“这话就差了。”程澶正色道,“一来这位云儿姑娘身世不明,二来她全没半分做人丫鬟的本事。自是需要官伢验明证身,再作教导,方能入我府中。”
合情合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总有明白的人,当即就道:“好了姑娘,咱们就送你去官伢那儿吧!”
云儿唯唯诺诺,低头跟着人离开了茶馆。
程澶松了口气,今日这事,玄哪!
回去要和夫人说一声,这歌女今后就算进府,也要远远的打发到庄子上去。
程澶万没想到的是,云儿的麻烦是解决了,没几日,更大的麻烦寻上了家门。
一个挺着肚子的年轻姑娘在傍晚大街上人流涌动的时候,站在了程家大门前。
姑娘弱质纤纤,衣着朴素,却有副清秀婉丽的好相貌,怯怯的求见程府的大夫人。
程澶的妻子王氏听闻来了个陌生的孕妇,虽觉奇怪,还是让人请她到门房说话。她这一进去,便没再出来。
程家门前早让徐三的人盯着,各种状况自是立即通知了主子。
白棠一听这消息,略作思量,立即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几乎逆流!冲口叫道:“师兄——”
若说徐三心里头最忌讳的情敌是谁,即非秦简也非太孙,而是白棠亲自盖章当年爱慕过的师兄程雪枫。一听白棠喊师兄,他就全身不舒坦。
“叫什么叫?程雪枫远在蜀地呢!能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白棠面色铁青,急促的道:“我们和程家不熟。你立即去找阿寿,请徐大小姐出面,传话给程家。一定要对这女子严防死守,务必保住她的性命,千万不能让她出事!”他跺了跺脚,“程家人都太老实,怕是提防不了她。而且这女子来历不明——告诉程家,直接带她上顺天府,告那女子冒名顶替敲诈勒索!”
徐三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瞪着他:“你,你说什么啊?!”
白棠虚踹了他一脚:“快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夜色中,定国公的大小姐徐凌赶到了程家。
程家正乱成一锅粥,程澶夫妻焦头烂额。
“她凭什么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雪枫的?”程澶怒斥妻子,“咱们的儿子你还不了解?是那种沾花惹草不负责任的人么?”
王氏还有几分冷静:“我自是不信,可她说她有雪枫的东西作证!还是雪枫及冠时老爷子费尽心思寻来的寿山石印章!”
程澶一屁股摔椅子上:“怎会如此——”
“她若拿这印章闹大事情,儿子的名声就全毁了!”
“立即叫雪枫回来!我就不信了,他会糊涂至此!”
两人急思对策,徐凌的到访令他们更觉意外。
第377章 风波起(四)
徐大小姐是个爽快人,也不二话:“裘安让我急来知会俩位,那名孕妇不能留在程家。尽快送到顺天府,请钟大人看管。”
程澶一激灵:怎么连徐裘安都管上自家的事了?!
“那女子不知受了谁的指使前来陷害雪枫。”徐凌急道,“绝不能让她得逞!”
夫妻俩回过神,立即带着徐凌冲向那女子安置之处。待他们推开门,却见屋里空无一人,那姑娘竟然悄无声息的没了踪影!
“人哪?”王夫人疾声斥问屋外看守的婢女。
婢女一脸茫然:“在里面啊。没出来过!”
徐凌惊得花容惨淡——迟了,还是被她算计了!
程家,这回子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徐凌当机立断:“无论如何,先去顺天府报案!不能让他们抢在你们之前将事情闹大!”
程澶也深恨谋害自家的人,恼道:“我倒不信了,朗朗乾坤,我程家清清白白,还能让人冤枉了!夫人,走,咱们上顺天府去!”
顺天府尹钟大人听了程澶所述的经过,又亲自堪查了现场,兴致大起!这案子倒有些意思!
“若照俩位所讲,不用几日,便会有人击鼓报案。”钟兆阳拈着胡子,“也好。有劳程夫人,先助我画下此女的影图,张贴寻人。”
果然如钟大人所料,两天后,有个婆子哭哭啼啼的在顺天府外击鼓鸣冤,说是女儿走没了,极有可能已经让人给害了!
钟大人让她认了画像,她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大人,是我女儿。不知她现在何处?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钟大人收了画像,问道:“你即是她的母亲,且说说,你们是何地人士,缘何来京城?”
婆子好不容易止了泪,断断续续的说了个大概:“老婆子和女儿梅娘是河南洛阳人士。今年年初,梅娘遇上了个俊秀公子,瞒着我私定了终身。”
钟大人皱眉:“可有那位公子的姓名、藉贯?”心中暗算时间,程雪枫年后去双流县上任,可不正经过河南?
“大人,他自称是京城程家的公子。离开我女儿时,给了她一枚寿山石印章作为信物。约定时间前来下聘。谁知我女儿等了他三个月,不见人影,可她却——有了身孕。梅娘只知他是京城人士,所以便来京城寻他了!”
“印章何在?”
老婆子哭着从怀时里取出只锦袋:“印章在此。”
钟大人解开袋子,里头果然一枚黄润润鸡油般的极品寿山石印章,章上刻着四个字:程雪枫印。
钟兆阳觉得程家今年犯太岁!
怎么倒霉的事儿全安在他家的头上?
程雪枫那少年是京城中少有的品行佳、才学好的人物,从没听闻他沾花惹草,谁知一来就来了朵要命的毒桃花!
钟兆阳下意识的磨梭着印章:“那少年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否?”
老婆子哭道:“我老眼昏花,但若他站在我面前,我必然认得!”
钟兆阳皱眉,那便是没法子画出影图罗?
“大人,我女儿到底在何处?她前日说是要寻程家问个明白,谁知一去就没了消息。大人,程家公子可在?我要与他对质!”
程雪枫远在四川,如何与她对质?
那姑娘又失了踪——
“大人!”婆子突然间苍白了脸,惊恐万状的问,“莫不是我女儿在程家遭遇了不测——”
钟兆阳皱眉:“你女儿进了程家门之后,当夜便失了踪影。是程家报案,本官才画了影图四处搜寻。”
婆子的眼睛慢慢瞪圆,啊的声尖叫:“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消失?!这、这一定是程家不满我女儿与他们少爷私定终于又怀了孩子,所以杀人灭口了!大人,你要为我作主啊大人!梅娘啊,你死得好冤啊!”
府内的衙役相互交换了眼神,皆看向钟兆阳:这个案子,还真不好审。
钟大人冷声道:“未见尸体之前,不得胡乱说话。”
“大人,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婆子拍着地面,哭得泪涕横流,“好狠心的程大人啊!竟然对一个身无寸铁的孕妇下此毒手,大人,您可不能放过他们啊,我可怜的女儿啊!”
钟兆阳正要拍惊棠木,忽听衙役来报:“钟大人,外边有人来报案。”
“报案?报什么案?”
“她说,她认得大人您发出去的影图上的人!”
钟兆阳一怔,那婆子也是一怔,止了哭声不由自主就转头往外看。
“传他进来。”
又来个认人的。有趣。
那婆子面色有点儿泛青,犹豫不定又紧张的瞪着来人。
一名妙龄少女身着樱色百折长裙,姿态袅袅的步进堂来。
“仙乐坊千琴拜见大人。”
衙役间不禁眉来眼去:仙乐坊的千琴姑娘呢!
平时可难得一见,今日竟然到公堂上来了!
钟兆阳奇道:“千琴姑娘。你说你认得图影上的女子?”
千琴致首轻垂:“正是。”
“她是何人?”
“禀大人。今年年初,小女子因寻人,故有江南一行。画像上的女子与我在扬州见到的一名歌妓柳莺儿长得颇像。”
婆子大惊,怒道:“你胡说八道!那明明是我的女儿吴眉娘!”
千琴淡淡瞥了她一眼:“这位夫人。天底下长得像的人何其之多。我只是告诉大人,我见过与画象中人相似的人而已。至于是不是她,还要请大人定夺呢。”
钟兆阳微笑颔首。
婆子一时无语,急道:“我和我女儿住在客栈,有客栈老板为证!”
千琴笑道:“与我同行的人也可作证。”她看着那婆子,“倒是您,怎么和画像上的女儿一点都不像呢!”
那婆子脸一白:“女儿像爹,这有什么可多说的!”
千琴哦了声,道:“大人。奴在杨州寻找能歌擅奏之人,柳莺儿的歌喉宛若莺啼,便邀她来京城的仙乐坊入伙。她答应我了结手头事后就来寻我,我算着时间,也该到了。谁知竟在街上看见她的画像,大人,柳莺儿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