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简一回南京便听说了婉娘的事,点头道:“陈麟的处置已经下来了。百姓轰然叫好呢!”
白棠嘴角轻扯:李重渊还未放弃陈麟!便宜他了!
“但是婉娘真实的身份,你可曾问清楚?”秦简玩笑道,“不会真是狐仙吧?”
“我心里有数。”白棠撇开这个话题,与他杯中斟满茶,“令姐的茶楼何时开张?”
秦简笑道:“茶楼整修已毕。请的厨师都已到位。清明之后便可开张。这段日子要辛苦白兰教授厨艺了。”想了想又道,“我与阿姐商量了番。开张前想做些推广,你主意多,替咱们想个别致的法子?”
“应当的。”白棠脑海里搜刮了前世各种开业促销,灵机一动,笑了起来,“我倒有个现成的法子!即赚钱,又能一炮打响茶楼的名气!”
秦简喜问:“什么法子?”
白棠笑嘻嘻:“徐三的生辰快到了!”
啊嚏、啊嚏!
连打两个喷嚏的徐三从故纸堆中抬起头,拧了拧鼻子。最近念叨他的人太多了些!
《大明律》共分30卷,篇目有名例一卷、吏律二卷、户律七卷、礼律二卷、兵律五卷、刑律十一卷、工律二卷。古来法典,无不是细琐繁杂,枯燥无味。
徐三凭着一股子冲劲啃了三十来天,如今已经到了极限,只觉头昏脑胀,胸口闷得难过!忍不住就要跳起来挥鞭子抽一顿这些生硬无趣可恶至极的破书!
元曲兴冲冲的跑来禀报:“三爷,练公子来看您了!”
徐三啊了声,一肚子的气立时压了回去。明明惊喜难耐却绷着脸道:“亏他还记得我!”
三大国公府都派人来看过他的热闹,白棠却姗姗来迟,哼!
白棠见到裘安时,笑容微滞。满心的戏弄之情登去,嗔怪道:“用功是好事,但读书也要劳逸结合,瞧瞧你的眼睛,又红又肿!”那般漂亮的桃花眼,都变成核桃眼了!白棠此等好色之徒怎么能忍?
徐三心里有一万只麻雀在上下扑腾,只会傻笑:“没事,没事!”
元曲与宋酒相视撇嘴:嘴硬!练公子再不来,您今天就要炸球!
白棠皱眉叫元曲取了几块干净的小毛巾来,泡了桌上冷却的茶水,逼着徐三坐在椅子上仰头闭眼,用醮了冷茶的毛巾帮他敷眼按摩。
徐三口是心非的道:“让元曲他们帮我敷就是了。何劳你亲自动手?”白棠的手指并不十分温软,指尖还带着点粗砺,手法熟练轻重适中,缓解了他眼睛的酸痛,也神奇般的平复了他了狂燥的心情。
白棠一边替他按摩眼睛,一边道:“你这样死磕《大明律》,收效如何?”
徐三闷声叹息:“谁TMD编的书!太难背了!”
白棠忍笑:“就算你死记硬背,到时候陛下若拿实例考你,你答得出?”
徐三在白棠的按摩下舒服得不行,迷迷糊糊的问:“那——那该怎么办?”
“《大明律》承《元典章》而来。按六部职责立法。你可请魏国公寻各部的侍郎,每日帮你讲解律法。还有个好处,他们可拿本部的案例与你分析。”
徐三脑子登时清醒了些:“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但如此一来,我家可欠了六部大情了!今后我当了御史,找六部的麻烦有些不太方便啊!”
御史——白棠手一顿。徐三的志向竟然是大明朝的御史么?!
徐三敏感的察觉到他的迟疑:“怎么,你也觉得荒唐?”
“怎会?只是没想到你的志向竟这般高远!”白棠换了块热毛巾替他疏通眼部脉洛,语带钦佩的道,“本朝的御史由陛下钦点,极不容易。”
“我就不信我通不过陛下的考核!”徐三冷哼,“一年不够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反正我年纪还小,还怕考不上?”
完了完了!白棠心底默默的为当朝的文武百官点了排蜡烛致哀!
是谁提醒徐三御史这项极有前途的工作的?
就凭徐三的身份背景,加上朱棣的偏宠,天不怕地不怕,到时候指谁骂谁都不带思前顾后的!一想到朝堂被徐三搞得鸡飞狗跳、百官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情形,白棠忍不住莞尔一笑,心里期待万分。
“你怕欠六部的情,那就让太子帮你!”白棠出谋划策,“礼部的杨千骏本就是你上峰,你先拿下他!其余人选,咱们再慢慢思量。”
徐三赞道:“好!先搞定杨千峻!”
“你还担着铸造局正使的活计。”白棠劝道,“好好的干。让杨大人知晓,你不是一无是处的执绔弟子,而是将来要做御史的天之骄子!”
徐三被白棠说得热血沸腾:“就这么办!”
第136章 宝音盒
门外,魏国公扶着老国公夫人已站了半日。
“走吧!”老夫人笑叹,“陛下看人的眼光还是那般犀利!”
徐钦笑道:“您别心疼裘安,给他泄气就好!”
“老身是那种人么?”老夫人哼笑。裘安想快活逍遥一辈子,她就宠他一辈子!裘安想创一番事业,她自然要为他添柴加火!
“倒是嵘儿前两日对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老夫人眉宇间瞬时带上了些肃穆萧刹之气。
徐钦迟疑道:“显宗是我唯一的儿子——”
“糊涂!”老夫人怒斥,“正因为他是你的嫡长子,未来国公府的继承人,才更需好好教导!老在内宅呆着,志气也被消磨光了!我看老二的主意就挺好!送军队里历练几年,好好磨砺他的性子!”
徐钦皱眉:“我也是这般想的,但是婳儿才进门,我就送显宗从军。怕是要让外人胡思乱想。”
老夫人瞪着他:“我老徐家教导子弟,关别人什么事?等陛下出征回来,就将显宗送老二手底下去!”
徐钦连声称是。陛下初定四月出征,最迟得半年才能回来!这半年,也算是个缓冲期了。老夫人毕竟还是让了一步。
屋里的裘安敷完了眼膜,顿觉神清气爽!
“每日按我的法子替你家三爷早晚敷一次。”白棠交待了番元曲,又叮嘱裘安,“心急吃不成热粥。反正你年纪也小,咱们一部一部的磕。磕个六、七年,保管你还是大明朝最年轻的御史!”
裘安听得心花怒放!知他者真真白棠也!
白棠面孔忽的微微一红,有点儿尴尬的掏出只盒子给他:“徐辉祖道你生日将至。我特意备了份寿礼,你看看,可还满意?”
徐三嘴角翘得高高的:“你送的,肯定是好东西!”
元曲与宋酒又交换了个眼色:三爷,再傻笑,混世魔王的气概全掉光了啊!
“咦!”徐三仔细端详着一只十寸高,五寸阔,造型奇特的雕塑:圆圆的底座,顶部是雕镂精美的六角亭的样式。中间一根细长的柱子连接两端,底座上还刻着烟雨江南,小桥流水,桃花绽放的景致。那点点粉色的桃花开满枝头,美如云瑛。
“你是三月初十的生日。正好是桃花盛放的时节。”白棠很满意自己这件作品。他接过雕塑,拧紧了底盘的发条,刹那间,底盘上的景致竟转动了起来,随之叮叮咚咚清脆如铃的乐曲响起,徐三惊得嗖得弹起,彻底石化!
这个——这个漂亮的雕塑竟然是个乐器?!
能够自己转动,弹出曲目的神奇乐器?!
起初的惊骇过后,徐三听出味道来,面孔诡异的迅速泛红:这不是白棠在兄长婚礼上唱得催妆诗《子夜四时歌》么?他当时缠着白棠多唱几遍,还让白棠给调戏了!
白棠莫名有点儿心慌:是他说喜欢这首曲子的呀!自己答应了他想听几遍就唱几遍的!所以才特意选了它作八音盒的音乐!有问题么?喉咙里不禁泛痒,轻轻咳了声问:“这只宝音盒,你还满意?”
“宝音盒?好名字!”徐三赞不绝口,眼睛明亮得耀眼,“但是,这个可不算!”
白棠疑惑:什么?
徐三也不说破:白棠太会投机取巧!做个宝音盒就想抵消他欠得债?想得美!
他喜孜孜的把玩了宝音盒半晌,突然面孔一沉,道:“我是不是又要恭祝松竹斋招财进宝了?”宝音盒这般珍贵稀罕的玩意,前所未见!连他这个不懂生意的人都看得出其中大有商机!白棠只要肯卖,必定赚得盆满钵满!
但一想到白棠送自己的礼物,将来人手一只满大街都是,他心里就不舒服,不舒服极了!
白棠尬笑:你是不知道这只宝音盒是怎么诞生的!
他找到买玄铁的刘铁匠亲自出手,先期工具及零配件的准备就花掉了十来天!随后他听音,刘老板往鸡蛋大小的卷筒钢板上现浇琴齿,最后再调整琴梳!其中当然有音色不准、疏密度不够,导致琴梳错音漏音的问题,两人总共做废了五六十块钢板,才挑出两只相对完美的音筒!
钢的价格原本就贵,再这般耗费心力,代价实在太高!连刘铁匠自己都摇头:“这生意,做不来,做不来!”
“宝音盒制作繁琐,造价不菲。”白棠摸着耳朵,苦笑摇头:“若不是为了……我才不费这个力呢!”
徐三心情大好!
白棠的意思是,宝音盒是特意为自己做的。而且不会外售!
他笑容可掬的问:“这么说来,这只宝音盒是天底下独一无二之物罗?”
白棠想了想,点头。确实如此。
徐三的眼睛虽然还肿着,但笑起来的时候,仍是叫白棠看得目眩神驰:嗯,能博小美人一笑,也算值了!
“行了!你费这么大力,肯定另有所求。说吧,要我办什么事?”徐三收了笑容,换上满脸的嫌弃。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徐三也!
白棠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也没什么,就是想给你庆个生。”
“咦?”徐三不信,“你会那么好心?”
白棠怒了,长眉倒竖凤眼凝冰!徐三见好就收,忙道:“你自然是好的、好的!最好的!”
白棠被他惹得失笑,凤眼中冰雪立消,浮起春水无边。
徐三竟然看得呆了。
“也不只是为了我。是为你家新开的茶楼。”白棠轻声道,“我与阿简计划着如何一炮打响打出名头来,就想借你的生日,请上城里的皇亲贵戚,同来吃个早茶,你看如何?”
物尽其用哪!
徐三听得自家茶楼几个字,一丁点儿的隔应都没了:白棠为了他家的茶楼用心良苦,还记挂着他生辰。不愧是好兄弟!
元曲与宋酒苦笑暗念:练白棠迟早将三爷卖了,三爷还替他数钱!
于是,城里大大小小的皇亲与官员,徐三挑着自己顺眼的人,又与大嫂筛选了番,寄出了庆生请谏。
第137章 徐三开工
“吃早茶?”太子好奇拿着请柬问太孙,“哪有请人早上吃茶庆生的?”
太孙笑道:“您看这茶楼所在之处:秦淮河畔楼上楼。我听说魏国公的新夫人正在筹备家酒楼,大概就是这楼上楼吧!这名字取得倒好!”
太孙不知,早茶起源于清朝时期的广东,茶楼有高低之分。有句话叫:有钱楼上楼,无钱地下踎。意思是,有钱人在装饰华美的茶楼消磨时光,贩夫走卒只能在便宜的小馆子里得一份快活。白棠索性就将这家茶楼取名为“楼上楼”,换来秦简好一通掉文袋的称赞!
“酒楼品茶?”太子还是觉得不得劲。
太孙失笑:“他徐裘安敢拿一壶茶水招待咱们,魏国公和他夫人也不肯哪!”
“倒也是!”太子回过味:臭小子,敢情是给自家的店打招牌?早茶,倒是有点意思!
消息传出去,自然是没人敢不给大魔王面子的!请你是看得起你,不来?胆肥!各自乖乖的备份厚礼,等着被大魔王宰一刀:可不是宰一刀吗?谁家庆生饭是在早晨吃的?唉!算了,谁叫那是魏国公家的徐裘安呢?权当破财消灾吧!
礼部的杨千峻也收到了这份请柬。不以为然的抛到了边上。他可没闲钱给徐三送礼!
一顶破旧的轿子载着他摇摇晃晃的停在礼部大门前。
杨千骏泰然自若的略整衣冠,带着虔诚之心准备开始他一日的劳碌。他进门退下外衫,习惯性的瞧了眼花名册——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徐裘安三个大字工工整整的位列第一。
这是——什么情况?
他的上峰,礼部尚书邱靖特意选了个上佳的角度笑嘻嘻的偷窥了番杨侍郎难得错愕的表情,方上前道:“那位爷一早就到了。正在里头坐着呢。”
指着铸造局的办公厢房,杨千骏轻轻咳了声,强忍惊讶,旁若无人般的推门而入。
“杨大人!”徐三抬头冲他一笑,手中一本他再熟悉不过的书卷,“我已经将制普册背得滚瓜烂熟。”
接下来的日子,杨千骏觉得自己如在云里雾中。徐三乖巧听话得让他有种不真实的虚无感!铸造局正使的担子并不轻,徐三之前虽然也做过副使,但全没认真履行过职责。这几日乖乖的从头开始,一步步的熟悉流程,认识工匠。杨千峻还担心他性子狂傲不羁,容易得罪人。局里的师傅们对徐三也从来是敬而远之。结果没几天,徐三就跟他们打成了一片!
杨千骏观察总结了一下。原因有三。一是,徐三有钱!
每日里茶水瓜果流水般的往作坊里送。时不时请大伙儿出门打个牙祭。自从他准时上值,大伙儿嘴里喊着徐正使,心里喊着灶神爷。没几日,师傅们就开始挑剔礼部的伙食了!
就算不看在银子的面上,也没谁敢和徐裘安过不去。顶多是背后不愤的骂几句小人得志。
原因二:徐三长得好看!
杨千骏很不服气这个理由,但又不得不承认,长得好的徐三,就是讨人喜欢。只要他不耍横,一张春色无边的桃花面上能哄皇帝,下能骗小儿。何况局里这些大叔大爷?资力最深的姜师傅最爱招了徐三,让他坐在边上看自己绘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