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匠心——沈碧瓷
时间:2019-10-09 09:13:36

  白兰沉默了会儿,抬头笑道:“哥哥选的人,必定是好的。”
  “嗯。有机会让你们见上一见。”白棠轻笑。这世上最难的事,便是情迷之中拔开云雾脱身而出。多少人自我沉沦,多少人自欺欺人,多少人又不甘放手,最终落得悲剧收场。白兰虽然钟情秦简,却能清楚的意识到两人间的距离,不施手段不去强求,始终保持着份清醒,实属难得。
  上回的高家之行,白棠特意请老爷子问了几句高益明的近况。
  高老头对益明这个孙子十分得意,虽然是庶出,但已挂到了嫡母的名下,成了正正经经的嫡子。是以夸赞起来毫不客气,何况的确是个出众的?练老爷子听得频频点头,心里头也挺满意这桩亲事。
  高练两家,若能来场联姻,实在是桩极妙的事。
  高怀德事后自然也品出几分练石轩的意思。心情大好!莫名又生出几分优越感:瞧,你练家还不是要求我高家的儿子?
  他想到自家的孙女儿高靖雯,若是能嫁给白棠——唉,自己先有几分心虚。孙女被她母亲宠坏了,脾气娇纵又没半分本事,还是莫要自讨没趣了。
  他将练家两房适龄的女孩想了一遍,只练白棠有个妹子未曾定亲。心中不禁大热!
  别人不知晓,他却因为时刻关注着松竹斋,难免察觉些情况。楼上楼开张那日,听说练白棠全家都在贵宾之列。再来白棠和徐裘安的关系好得兄弟似的,他隐隐觉得,练白棠和楼上楼必有扯不断的关系。
  “可惜,怎么看上了益明?”他皱了下眉头,白兰配给鉴明,那才合适啊。
  谁知他才跟长孙略提了提这事,高鉴明已然哼笑道:“益明与练白兰倒也般配。相信父亲必不会反对。”
  一个是跟着母亲被逐出家的姑娘,一个是小娘养的庶子。可不是天作之合?
  高怀德惊讶的睁大了眼,忍怒道:“你是这样想的?!”
  高鉴明奇道:“您觉得不满意,就推了呗。练白兰有什么了不得的!”
  高怀德只觉胸口隐隐作痛:“没什么了不得的?她有练白棠这个兄长,就是最了不得的事!”
  高鉴明总算听出几分味道,瞬时变了脸色,恼道:“他练白棠再能耐也跟我无关。祖父,我与叶家的小姐的事儿,您可不能反悔!”
  高怀德失望已极,冷笑道:“放心。你爹快回来了,回来后就帮你去叶家下聘!”
  高鉴明的父亲高岑早于一年多前便往北京筹备搬迁事宜,如今事情办得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高鉴明兴冲冲的回后院,告诉他娘父亲即将归家的消息。
  高家大妇的房间装饰华美。但半坐床上的郑氏容颜憔悴肌肤灰败。露在外边的手腕瘦骨嶙峋,明明不过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苍老得仿佛五六十岁的老太太。
  “他还知道回来?”郑氏低咳了两声,冷笑连连,“他恨不得跟我生死不再相见呢。”
  高鉴明皱眉,他最不乐意见到母亲这般模样。嘴里说着狠话,心中又放不下父亲。他扯开话题,道:“今儿个爷爷跟我提了提益明的亲事。”
  郑氏猛地警醒,一把捉住儿子的手问:“他看中了谁家的姑娘?”
  “也没定,说是练家二房,练绍达的女儿。”
  郑氏微有些吃惊,随即笑了起来。她虽在病中,外头的消息却没一件拉下。“是练白棠的妹妹?”
  “是她。”
  “你爷爷的心总算没偏到底。”郑氏舒了口气。“练白棠虽有本事,练白兰能有什么能耐?”
  “我也是这个意思。”
  “高益明想走仕途,最好的法子是等他中了进士甚至中了举,到那时,自有名门贵女可选。现在定下个小门小户的练白兰,将来必然后悔。”她拍拍儿子的手,“你便促成此事。卖个好给你父亲。”
  高鉴明笑道:“儿子知道了。”
  既然高家有心促成,白兰也愿意。苏氏一听高益明的条件,高家主母又是出名的贤惠人,自然没有异义。白棠得三方首肯,立即着手两人相看的事宜。
  这件事,被徐三探知了。
  徐三每日落值,就往松竹斋跑。每回都换着花样给白棠带东西。
  他知道白棠的喜好,所以选的礼物每每都让白棠无法拒绝。有时是波斯传来的工艺品,有时是块造型奇特的木料,还有他亲自描绘下来的,宫里头各色布料的花纹——铸印局里的师傅们见到徐三从皇帝内务库搬了许多布,竟然认真的描绘图纹,一个个目瞪口呆!
  杨千骏忍不住轻哼了声:必是讨好练白棠去的!
  “公办时间,不许办私事!”
  徐三抬头笑道:“杨师傅,我这怎么是私事呢?我这是在练画功啊!将来也能为师傅们设计漂亮的印章啊!”
  杨千骏一时无言以对,暗恨:陛下怎么偏偏纵容他祸害练白棠呢?
  多少,他也猜出些皇帝的心思。只怕皇帝是看重白棠对徐三的影响力——宁愿祸害了白棠也不愿让徐三再着魔入了歧途!
  天家无情!
  徐三这日落值时,恰巧遇上都察院几个御史,对着他指手划脚的大放厥词,骂他伤风败俗,毁了中山王一世英名!
  杨千骏面孔一沉:徐三唤他声师傅,又是他下属,怎能任他当着自己的面被人欺负?
  他刚要开口,徐三已经掏了掏耳朵大声道:“爷我怎么伤风败俗了?爷我坦坦荡荡的喜欢一个男人就伤风败俗啦?要是要爷瞒着不说,骗娶了好人家的女儿,再在外头鬼混那才叫伤风败俗!南京城里这样的公子哥可不少,怎么不见都察院的御史骂上门啊!”
  那几个御史顿时被徐三怼得哑口无言。
  “你们以为让爷我喜欢上很容易么?”徐三得意的道,“我家白棠文采风流,素手匠心。天底下再找不到第二个!其他男人白送我,爷也看不上他们半根头发!”
  杨千骏简直没耳听:三爷,你家白棠不在此处。用这不着般阿谀奉承表忠心!
  徐三表示:就算白棠不在此处,他也有法子将这话传到白棠耳中啊!
 
 
第163章 日常调戏
  御史气得直跳脚:“恬不知耻!”
  “爷怎么不知耻了?”徐三奇道,“爷说的都是大实话!难道要爷撒谎不成?倒是你们都察院出了方悯这样纵子行凶的渎职之辈,我怎不见都察院检讨反省呢?你们知耻了没?”
  御史们被徐三接连怼得面红耳赤,灰溜溜的跑了。
  杨千骏冲他竖起大姆指:厉害!
  徐三得意一笑:跟爷斗嘴?全都察院的御史排一块儿爷也能骂得他们体无完肤集体找不着北!
  他带着画样子去寻白棠,白棠对他这般乖巧的讨好无计可施。赶又赶不掉,骂也骂不走。好在徐三也没再乱来,每每只是在他书房陪着他,看着他画画雕刻,他自己翻阅《大明律》,遇上疑问时,还与白棠一同讨论上几句。秦简则刻意与徐三错开时候来寻白棠,一时间三人相安无事。
  如此这般,倒也降低了白棠的戒心。白兰的亲事,便是在无意间让徐三探知了一二。
  “高益明?高家的人?你那妹子心里喜欢的可是——”徐三见白棠警告的眼神,咽下了阿简的名字。“呵呵。定在何时见面?”
  想到自己痛失的初吻,白棠起初对徐三癞皮狗般粘自己身边,差点起了应激反应。不过时间一长,习惯之后,竟慢慢喜欢上工作时有人陪伴的感觉。
  雕刻版画需全神贯注,分不得神。但间隙的休息时,有徐三在边上打诨说笑,白棠跟着乐呵乐呵,也是件美事。何况徐三有副顶级的好相貌,看着也赏心悦目。
  “高益明跟着他外祖父在外求学。过两日才回来。”白棠想了想,“就定在楼上楼如何?”
  徐三着劲的道:“好啊。你定个时间我立刻安排去!保管挑个最好的包间给他们!”
  白棠笑着点头:“咱们也不必太殷勤。”女方还是矜持些好,免得让高老头觉得自家求着他孙子似的。
  徐三满口好话:“娶了白兰姓高的可赚大了。”说着眼珠子紧紧盯着白棠不放。
  “可不是。”白棠只恨自家实力不足,不能遂白兰的心意。若是再给他十年八年的发展,说不定,秦家宗妇的位置,也不是那般遥不可及了。
  抬眼瞧到徐三羡慕中混杂着期盼与哀怨的目光,白棠惊诧问:“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徐三啧了下嘴:“做妹子的都要定亲了。你这个做兄长的还没个着落。我为你心忧啊。”
  白棠的脸不由自主的,慢慢又从耳根红了起来。
  从来都是他调戏别人,轮到自己被调戏了,才知那滋味实在不好受。心里有群蚂蚁来回爬般的难受,却不敢发作,害怕徐三性子一上来,再强吻强抱的,他撑不住。
  他刷的记扔了笔气结反问:“我娶不上老婆,怪谁?”
  徐三嘻皮笑脸:“怪我,怪我都怪我。”他对白棠宣誓了主权,还有哪家不长眼的敢打白棠的主意?他先打上门去!
  白棠成名之后,颇享受外出时一众小娘子羞答答暗带爱慕的眼神洗礼。现在连这点子乐趣都没了!个个见了他如见鬼魅,躲都来不及!
  越想越气,他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前世英年早逝,今世成了女人。还遇上徐裘安这个冤家!
  徐三见他薄怒带羞的样子煞是动人。就连凤眼里的刀勾子都勾着他的心肝肺又痛又爱,情不自禁拉住白棠的手痴痴的道:“你恨死我,我也认定你。”
  白棠被他手心的灼热烫得暗自心惊。这可怎么办?
  他说服不了徐三,反倒让他用情更深!
  手掌传来股麻痒的的感觉,竟是徐三的手指磨梭着自己的手心,痒得白棠被电触了般的想要挣脱,奈何被徐三握得紧紧的。耳边响起徐三的魔音:“你真的怕痒啊!”
  白棠大惊失色!
  什么意思?他想做什么!
  “上回就知道你怕痒了。”徐三在更衣间嗅香白棠的耳畔时,白棠躲得飞快。捉到了白棠的弱点,徐三乐不可吱。“你让我亲下,我就不挠你痒痒!”
  白棠惊惶得躲开脸,却让徐三趁机在面颊上亲了一口。
  偷香成功,徐三立即大笑开溜。
  白棠捞起桌上一把刻刀,不行,太危险,换了块轻巧的墨锭狠狠的砸了出去,怒唤道:“明日不许他再进门!全宏,听见了没?!”
  全宏怒视逃出来的徐三。
  徐三嘿嘿一笑,心道大门不能走,爷我会翻墙啊!
  他心中忽的一动:翻墙?!
  这真是个绝妙的好主意!爷真是太聪明了!
  很快便到了白兰与高益明相亲的日子。
  若不是时间不够,苏氏定要为女儿织一匹花布制裁衣!现今只好在成衣铺子里买了身水粉红的裙衫,细挽发鬟,鎏金点珠的发饰精巧别致,耳垂上轻晃着白玉打造的一串白兰花,细小光洁的珍珠作蕊,倍显身价。
  白兰本就生得甜美秀丽,略作打扮,更添几分清雅婉转的气质。
  楼上楼风景怡人的包厢内,高益明兄弟与一名中年男子早早到了静坐品茶等候。
  “我在北京多时,竟不知南京城开了这么家茶楼。”高岑相貌疏朗,颇具风流之态。他们已然来得够早,谁知楼上楼早已高朋满座,生意兴隆得令他叹为观止。
  高鉴明也颇意外,脸色不禁有点儿难看:这雅间可是楼上楼风景最好也是最贵的一处!想到白棠与徐三的关系,忍不住就骂了几句不要脸!
  “益明。练白棠真如你所说,才华横溢,惊世绝艳?”
  高鉴明哼的声冷笑。
  “益明自叹不如,差之甚远。”高益明瞧了眼嫡兄,又道,“兄长应知我所言不虚。”
  高鉴明脸一红!竖子可恨!当着爹的面戳他心窝子!却只能笑笑道:“父亲见过他就知道了。”
  话音方落,房门轻开,一名体态如松,拥有着双难以描述的美丽凤目的挺拔少年缓步入室。
  “练白棠见过高伯伯。”
  高岑惊讶的起身,脑海里残余的白棠的印象刹时被眼前清冷俊雅的少年所取代:“白棠?!”
  白棠笑着侧身,苏氏带着白兰上前行礼。
  “夫人小姐不必不客气。快请坐。”
  高岑见到白棠已然意外。再见白兰生得相貌甜美气质娴静,心中原本对这桩亲事的不满一时间倒消散了许多。
 
 
第164章 相亲
  高岑是有见识的人。益明要走仕途,自家又不缺银子。早规划好将来为他娶个官家小姐助他一臂之力。谁知回到家中,父亲便让他带儿子来相亲。对方竟是练家二房的女儿。他虽在北京,和父亲的书信不曾断过。练白棠的崛起他知晓得一清二楚。但要自己最珍爱的儿子娶他妹妹,却并不乐意。
  父亲也不多作解释,只让他先看了再说。就连益明,也露出十分期待与欣喜的样子。他无奈之下,只好勉强同意见一见白兰兄妹。
  高鉴明的眼珠子一时也粘在白兰身上:怎么她出落得这般漂亮了?竟比叶樱还多了几分大家闺秀之态。
  他哪里知道白兰交往的俱是秦婳、程雪涵、甚至是定国公大小姐这等身份不俗之人,耳渲目染,自然也受了熏陶。
  高益明只看了白兰一眼便低了头不敢多看。心底忍不住的欢喜:练白棠的妹妹,果然不俗。
  白棠微笑道:“高伯伯刚从北京回来,还没尝过楼上楼的味道吧?”他唤来店内小二,“拣你家的招牌茶点,尽管上来。”
  小二早得了嘱咐,伺候得无微不致。换茶换碟,殷情有礼。
  高岑打量着白兰用饭时姿态,暗暗称奇:这副规矩,可比他家的女儿强得多了。
  小二上完点心,最后还道了一句:“练公子,练小姐。楼里刚送了些新鲜刀鱼,可要来碗刀鱼馄饨?”
  高岑惊喜道:“你这儿还有刀鱼馄饨?我在北京,就想着每年清明前后的刀鱼呢!”
  白棠自然点头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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