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目光不由瞥向桌上的水袋。
徐三拿了水袋挂腰上,尴尬不已的道:“我,那我就走啦!”
不走难道跟他唠家常?白棠僵硬的点头。
徐三又有些不舍:“别熬夜,早点睡。”
白棠再点头,全程一言未发。神情与情绪都透着种诡异的迷糊。
徐三不敢逗留,只怕白棠是半夜被自己的动作惊醒,人还处在半睡半醒中,等他清醒了,自己要吃顿大排头!
白棠目送他跳窗离开后,终于反应过来!几步奔到窗户拉上了窗栓,又用闪电般的速度钻回床上,拉下帐子:真tmd想活剐了徐三!
白棠看看自己胸前鼓囊囊的兔子,将被子直拉到下巴,余惊未消的在一肚子的咒骂中辗转了许久才陷入睡乡。
徐三一路头也不敢回的逃离松竹斋回到国公府,活蹦乱跳的小心肝也才堪堪归位。忽然间他皱眉嘀咕:咦,白棠瞧着怎么有点儿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呢?他用力的回想了一番。
眉毛似乎淡了些,唇色似乎艳了些,面孔似乎软了些,就连他穿着宽松亵衣的身体,徐三都觉有点儿不同。
如果徐三是个在女人堆里玩过的人,哪怕就一次两回,今夜也能看出白棠的真实性别了。但他偏偏自持美貌,从小不近女色。是以想了半天也就得出一个结论:晚上的白棠更迷人!
这样一想,一颗心又蠢蠢欲动起来!方才怎么就没趁他半睡半醒时抱一抱亲一亲呢?这次被他发现,下回再要夜探松竹斋可就不太容易啦!不禁懊悔万分!
柔软迷糊的白棠,抱在怀里的感觉一定美妙至极。一亲芳泽算什么?让他那双柔软的手好好替自己抒解相思,让他在自己身下唤他名字哭泣求饶——徐三蓦地闭上眼睛,满面的潮红渐渐退去。
清早,屋里头的大丫鬟整理床单时,在床脚角落发现了块粘糊糊的帕子,登时红了脸,偷偷收了扔厨房灶里烧得干净。随后到老国公夫人那边悄悄禀告了声:少爷终于知事了。
老太太叹息:知个屁事!喜欢上个男人,还理直气壮怼得御史们无话可讲!这让她怎么有脸去见丈夫和祖宗?
偏自己儿子的脾气自己知道。大媳妇一句话说得对:治情如治水,堵不如疏。
问题是,怎么疏呢?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害人害己吧!
第169章 婉娘“出嫁”
赶在皇帝出征之前,白棠全家送婉娘“出嫁”了。
“送上船,新郎在木渎迎亲!”苏氏与婉娘有师徒之谊,又当这门亲事是在给白兰练手,样样亲力亲为,操办得热闹又隆重。“等小夫妻俩拜了祖宗,再回北地过日子。婉娘有一手好本事,秦家这房偏枝赚大了!”
众人自是连声应和。
全宏坐在角落,与全管事再三叮嘱:“我护送婉娘到木渎后就直接转道上北京。松竹斋外头有您之前布置的乞儿和我朋友看着,里头有我新请的武师。再安全不过。您只要防着一个人就行了——”
“徐三爷!”全管事表示这点事儿他还不明白?拍着胸脯道,“我一定不让徐三坏了东家的名声!”
全宏点点头。前阵子白棠怒气冲冲的找到自己,说是要招护院武师。功夫越厉害越好!他便猜到徐三大概办了坏事惹到东家了。立即答应寻人去了。
他在城内名头响,白棠出手又阔绰,没费力就找到张文赵武两个会家子镇宅护院,还有若干打手潜伏。自那以后,听夫人说晚间还真闹过几回贼,不过都被护院给打发了,心中庆幸不已:幸好提前布置没让徐三得逞。
今日徐三不请自到。满面怨念的盯着膀大腰粗的护院们,心底阵阵的懊悔:哪晓得夜探松竹斋竟成了绝响!早知如此,当夜就该捞回大的!白棠现在理也不理他,不论自己如何讨好,总是臭着张脸。不过令他备觉欣慰的是,白棠母亲对他亲切又温柔。总让自己多担代些白棠的臭脾气,不要与他计较——徐三怎么会和白棠计较呢?本来就是他的错嘛。
练家办喜事,高鉴明竟也前来道贺。他身边还跟着个年轻男子,长得倒也端整,就是有股子自命风流的清高之态。初春之际摇着把金璧辉煌的扇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人傻钱多似的。
高鉴明笑着拱手道:“白棠,这是我表兄郑辉扬。来看我时,恰巧听说今日你家办喜事,便缠着我要来见一见你。”
“辉扬钦慕练公子已久。”郑辉扬瞧着白棠一双冷艳的凤目,心中大动:练白棠竟长得这般俊俏!
白棠见他目光中一闪而逝的馋涎,凤目生寒:“今日人多。在下照顾不周,还请高公子见谅。”
徐三大步跨了过来,似笑非笑的瞥了眼郑辉扬,护着白棠离开。
郑辉扬不惧反喜:“鉴明,外边的传闻看来是真的!”徐三那护食的样儿,说他跟练白棠没一手谁信?
高鉴明冷笑:可不是?他皱眉道:“我是让你来看练白棠笑话的么?”
郑辉扬耸耸肩:“明白,明白!”
屋外头辟里叭拉的响起了鞭炮声。秦简一身暗红的衣衫,脸如冠玉,精神十足的随一群年轻男子簇拥而来,今日他的任务艰巨:代迎新娘。
“新娘子出来咯。”不知哪家兴奋的孩子高唤一声,众人立时将粘在秦简身上的目光转到了凤冠霞披的婉娘身上。
在白兰青蕊的陪同下,婉娘向苏氏与白棠行了大礼,坐上秦家的马车,直奔码头。
秦简临别前对白棠郑重道:“我们京城再见。”
白棠颔首:“京城再见。”
徐三轻轻哼笑:“行了。路上小心。”
秦简深深瞧了他一眼,道:“多谢你当日的警醒。”他从未如此清晰的明白自己心中所恋,他第一回 如此痛恨自己秦家宗子的身份。然他想了又想,这实在与身份无关。就算他身无牵绊,让他不顾一切放下所有与白棠在一块儿,他也做不到。因而,今日再见徐三时,他竟平静许多。甚至觉得,就算白棠被他打动了,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世上有几人能象徐三这般为了所爱之人义无返顾,不畏流言蜚语,也不惧怕身后之名?
白兰低声安慰送走师傅的青蕊,掏了手绢给她擦眼泪。青蕊梨花带雨,白兰甜美秀丽。一对双生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郑辉扬实在忍不住,挪步到她们身边,故意掉了扇子在白兰的前方,拾起后正与白兰青蕊相对。他自持相貌不俗风流倜傥,正想迎接白兰羞涩暗喜的目光,不料白兰看也没看他一眼,步子一转便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就连青蕊那丫头,也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一时如开屏的孔雀露了腚,尴尬无比的挥着扇子旁若无人的走回高鉴明身边。
高鉴明扯扯嘴角轻哼一声:“练家可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小户人家!”
两个小娘子进了屋,郑辉扬再也见不到,只好看着白棠馋。心里想着:小娘子定了亲,足不出户在家绣嫁妆。练白棠却是常在外边走动,好下手得多了!
全宏护送婉娘出嫁后的第三日。白棠收到了秦家的信鸽:陆路畅通。水路遇袭。
他习惯性的抬头道:“徐三,你看——”
对面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白棠说着话,自己也楞住了。
“徐三有几日不来了。”苏氏踏进屋里,似笑非笑的问,“想他了?”
白棠闷闷的折着信纸扯开话题:“婉娘不在,您结的花本可别浪费了我上好的丝线!”
苏氏呸的声:“我是婉娘的亲传弟子。青蕊那丫头都及不上我眼明手快!老娘替你辛苦挑花结本,你还敢嫌弃?”
白棠笑道:“好。只要娘你挑的花本能够成功织出花样,我便按行情付你工钱!”
苏氏哼道:“我才不在乎那点银子呢。”白棠每月给她零用,用不完都存着呢。
“娘你知不知道,挑花女工的工钱是怎么算的?”
“——怎么算的?”
“看花本的大小和复杂程度,最简单的小花本二十两一本。略大的颜色多些的,五十两起!”白棠笑问,“您可还看得上?”
苏氏啊哟了声,惊叹道:“这么贵?那我岂不是发达了?”
白棠递了几张意匠图给她:“我等着给您发工钱的那天!”
苏氏接过图纸,口中道:“等着我赚光你的银子!”宝贝般捧着意匠图回织房挑花了。
白棠打发走了苏氏,一时又有些出神:徐三走了这几日,没遇上什么危险吧?
近来《金刚经》的插画有条不紊的版印中。这套书秦简初步刊印一千本。但彩版暂时只印百来本。物以稀贵嘛。看后边的反响再决定是否增印彩刊——毕竟成本放在那儿,万一亏了可不划算。
日落西山,白棠一身疲倦的从老宅的作坊里出来,坐在马车上舒展了下身体又蜷在角落里闭眼小寐。马车的颠波就象摇篮,白棠朦朦胧胧中,听见自家车夫不耐的声音:“我帮不了你。你快派人去车行唤人来修车吧。”
第170章 教训
白棠撩了帘子一瞧,竟是高鉴明那表哥立在前方,他的马车横在路边,车轮七零八落。
“练公子。”郑辉扬惊喜不已,“真巧啊!”
白棠笑了笑:“郑公子。马车坏成这样,一时半刻也修不好了。”
“正是。”郑辉扬凑近来,贪瞧着白棠的面孔,轻浮又充满暗示的道,“不如请公子帮个忙,容我上车,载我同行。”
白棠眯了眯眼睛:“你我可同路?”
“同路,同路。”郑辉扬连声道,“就算不同路,只要和练公子在一块儿,也同路了。”
白棠勃然大怒:谁给他的狗胆调戏自己?!
徐、小、三——白棠自然把账算到了裘安的头上:若不是他胡来,自己也不会招来这么只臭虫。
白棠的车夫猛的挥了记马鞭,在空中发出阵激烈的脆响!
他是全宏离开前,特意替白棠寻来的打手。张文赵武都唤他刘大熊。原因无他,此人手脚狠,胆子大!便让白棠安排了出门赶车随行护卫的职务。此时他见东家被人调戏,自然要为东家出气!果然吓得郑辉扬身子一缩,鞭子划过身边时凌厉的风割得他脸疼!
白棠瞧了瞧天色,道:“我今日要去的地方,可不太方便啊。”
郑辉扬色胆包天:“能和公子在一块儿,哪儿都是瑶池仙宫。”
凤眼里的凛冽一闪而逝,白棠在刘大熊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刘大熊嘿的声,伸了伸大姆指,随即满是怜悯的望了眼郑辉扬。
“郑公子便请上来吧。”
郑辉扬如闻天籁,迫不及待的钻进马车里:“练公子真是义薄云天,在下感激不尽。”
白棠握紧了扶手:“此去一路颠簸。郑公子坐稳了。”
郑辉扬还没准备,屁股猛地一弹,险些摔车板上。
“前边路上有块石头。”刘大熊唤了声,“两位公子坐好勒!”
马车迅即以一唱三叹的方式行驶起来,颠得郑辉扬只能全神贯注于提防摔跤,哪还有心思调戏白棠?马车中途停了一会儿,车夫说是买些东西,很快就回来继续赶车。
也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郑辉扬已是面色青白,胸口翻滚。早想让白棠停车,可又贪恋白棠美色,硬是忍了下来:不付出些代价,怎能抱得美人归?
白棠撩起车帘,天色已暗,星月疏离。
“我到了。”白棠自顾下车。郑辉扬忙跟在他身后,谁知他才撩起帘子,就惊得僵在了车上:“这——这是哪儿?”
灰暗的林子里,一棵棵张牙舞爪的大槐树,放眼望去,地面上全是起伏不定的小包——坟地?!
白棠回首,幽幽的道:“我不是说过,我今天要来的地方不太方便么?”
不太方便——也不至于跑坟地来啊!郑辉扬定了定心神,心知白棠是在恶整自个儿,故意吓唬他的!于是他壮着胆子下车问:“你来这儿办什么事?”
白棠又是冷极的一笑:“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木料,叫坟头树?”
郑辉扬皱眉:“有什么讲究?”
“坟头树,从坟头上长出来的树。”白棠目光放空道,“品种最好的坟头树,是吃着地里尸体的精血长出来的妖树。”
郑辉扬心中打了个冷颤:“妖,妖树?”
“是啊。”白棠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它若长在尸体的头部,会吸取死者家人的运气。它若长在尸体的腰部,会害得家中亲人病体缠绵。若长在足部——”他轻轻摇头,“足为根,子孙三代难有出头之日。”
郑辉扬不由飞快的扫了眼墓地,胆战心惊的问:“这个……与你何干?”
白棠勾起嘴角,笑容阴冷的渗人:“这种树木若作木料却最好不过。因其树干内精气旺盛,雕出来的东西往往极具灵气——”
郑辉扬大叫一声:“你,你要伐树?!”
“是啊!”白棠气定神闲的微微一笑。
刘大熊提着刚买的铲锹之物道:“郑公子既然来了,不如给我们东家搭把手。”
郑辉扬面色苍白的惊退了半步。白棠森森的笑:“来都来了,跟我挑树去吧!”
不字凝在嘴边,又吞了回去。郑辉扬就不信了,练白棠的胆子能有多大?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他这般想着,竟然跟在白棠身后在幽暗的坟地里逛了起来。
白棠手中拿着铁锹,不时的在地上一扫一推。于是郑辉扬不是踩到了骨头般的枯树尖叫,就是撞到了动物的尸体吓得他一蹦三跳,冷汗淋漓湿透了亵衣。
“看见那团鬼火了么?”白棠指着荧绿火光飘浮最多的地方,“那儿的坟头树品质必定最佳!”
“你——你真的要——”郑辉扬骇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