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闻人宴和傅归元来到书院,本来只想从旁看一眼就离去,谁知道看见了这一幕。
“哟,你们闻人氏的书院还教杂耍呢?”傅归元脸上多了几分幸灾乐祸。“不愧是她。”
闻人宴方才因为政事而有些焦虑,神情有几分冷然,见到沈离经紧皱着眉头顶着笔洗,心中的阴云也被驱散了,轻笑道:“嗯,不愧是她。”
沈离经看到了远处面带笑意的二人,惊得身子一歪,手扶了一下头顶的笔洗,时刻看着三人动静的闻人徵怒吼一声:“崔琬妍,再加一刻钟!”
她泄了气,委屈地看着闻人宴。
一旁的蒋嘉悦和司徒萋身子比沈离经要好,暂时还撑得住,不像她好几次都要歪倒。
闻人宴走到她身边将笔洗取下,对即将要再次发怒的闻人徵说道:“叔父,该下课了。”
“哼,如此娇惯,将来必定无法无天。”
沈离经低下头往他身后站了站,本来以为闻人宴会默不作声的,却没想他直接捉住了沈离经的手,和她十指紧握,答道:“无法无天,我也会惯着。”
这下子闻人徵的脸更黑了,怒火中还带了几分痛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旁的蒋嘉悦司徒萋傅归元:我好酸
第60章 认出
在气走闻人徵后,沈离经和司徒萋也算是被解救了。闻人钰负责教授乐理,现在还有没有气都不可知,更不用说来上课。
闻人宴顶替了她的课,让郁覃去取了琴来,小姐们的琴也早早抱了过来,现今都整齐的放在书案上。
只有那个圆脸的小郡主学的是筝,司徒萋学的是笛,而沈离经的桌上空空如也,没有放任何一种乐器。
傅归元为了看热闹,便要求和闻人宴共同授课。
听到他说要授课的的时候,沈离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而闻人宴则是玩味的看着他。
他根本就什么都不会,似乎是天生的音痴,学什么都学不好,弹出来的琴音如同老鸦嘶鸣,吹出来的笛声像是漏了气。总之,就是难听至极,傅归元让沈离经明白,魔音贯耳也是能绕梁三日的。
“你能授什么课,不要捣乱。”沈离经嗤笑一声,被傅归元瞪了一眼。
傅归元瞪她一眼,刚要说点什么,就听闻人宴道:“景祁在武场,有事找你。”
“哦哦哦,对,还有韩家的那个姑娘。”傅归元这次来除了看望沈离经,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接近韩香萦兄妹,只要能拉拢韩家,就能在之后减少不少阻力。只是这韩家还算好说,一直和沈家关系不错,对当年发生的事也是愤愤不平,司徒氏就不同了,历代都是忠臣,司徒将军又是个硬骨头。
傅归元走后,课还是要继续上的。
净手焚香后才算开始。
闻人宴挑了一个难度不算太高的古曲,温声细语地在讲解指法,时不时会拨几次弦,室内琴音袅袅,平静而又宁和。
沈离经坐在前排,杵着下巴看他英俊的面容,慢慢的放下手臂,改为趴着。
书院其他学生早已见怪不怪,撇撇嘴当做没看见,反正闻人宴也不会管。
就着平缓的琴音和闻人宴的说话声,她的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阖上了眼。
闻人宴见她睡着了,唇角多了抹笑意。
堂下的学生看到他一笑,手上一滑,音调都歪了。
这丞相一笑,当真是有春风化雪般的柔情,如此惊艳一人,怎么就喜欢这个病秧子。
韵宁恨恨地低下头,心中多有嫉恨,却也是无可奈何。
等放了课,沈离经还是没有醒,其他人不想触霉头,就连从堂中离开都是轻手轻脚的,直到只剩下她和闻人宴。
沈离经的脸上仍然还覆着面纱,趴在双臂间呼吸正平稳。
闻人宴跪坐在她对面,目光停在她纤长的睫毛上,犹豫了一下,将手伸到一侧的发上,轻轻解开了一侧的面纱,用手指捏着。
沈离经的脸露出来,一侧面纱还系在发上,一侧牵在他手里,唇上点了胭脂,泛着妖冶的红,
闻人宴募地发出声低笑。
另一只手撑着书案,俯下身覆上她的唇,含住轻轻辗转厮磨,又觉得不满足,濡湿的舌尖撬开她的唇缝往里探去。
沈离经模模糊糊的感到不对劲,呼吸都变得困难了。睁开眼看到贴近的闻人宴,下意识要推开他。
“别动......”
“嗯?”
“张嘴。”
“你......”
他一手扯着面纱,身子坐直了些,一点点逼近,沈离经刚醒来,懵懵懂懂的,只能被迫仰着头承受。
*
下课后的学生各自离开,蒋嘉悦走到一半又停住了,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际,才意识到她的香囊不见了。转过身正好见到远处的韩锦书和韩香萦,身边的紫衣是傅归元。而被泼了一身墨的徐莹然正拉着徐子恪的手臂哭闹着什么。
她远远的看了徐子恪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决心绕远路,回去找找香囊,毕竟是贴身的物件,落在别人那会惹出不少麻烦。
徐子恪听徐莹然哭闹得烦,将她扯开,不耐道:“你说公主欺负你,还拿东西砸你?”
“不止是这样,她还......”
“好端端她怎么就欺负你,是不是你又说什么了?”
徐莹然结巴了一下,徐子恪阴着脸训斥:“你还让我给你出气,我给你出什么气,能耐了啊,连公主都敢不放在眼里,无论你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现在去赔罪。”
傅归元拍拍他,说道:“你真要赔罪,就现在去吧,我刚才看到六公主了,不知道怎么的又转身走了,朝左边的小路。”
“多谢凌王了。”徐子恪点点头,拉着徐莹然就要走。
“我不去!你混蛋!我不去!”徐莹然挣扎着要甩开他,被徐子恪强硬且粗鲁的拎着领子往前拖。
“你闭嘴,现在什么时候了还在惹事,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你还好意思说我,明明你才是惹事!”
二人互相攻击嘲讽,一路赶过去。
徐子恪抓着她快步走去,没多久就追上了蒋嘉悦。
她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见到了徐子恪,目光一凝,手指抓紧了袖子。
徐子恪停住,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行了一礼后说道:“小妹不懂事,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大人有大量。”
蒋嘉悦眼神扫过徐莹然满脸的不情愿,冷淡道:“无事。”反正冒犯这种事,她都已经习惯了。
“公主要去哪?”
蒋嘉悦实话实说:“我的香囊掉了,要回书院找找。”
“那我二人就一同去找,全当做赔罪了。”
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又没说出口。
她不想说不。
“好。”
徐莹然瞪了她一眼,被徐子恪扯了一把。
三个人一路没找到香囊,顺着路回到书院。
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蒋嘉悦只是缓缓在前面走着,徐子恪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总觉得说什么都很尴尬。
到了书院门口,徐莹然的步子突然停住,身子一僵,转过身就推着徐子恪走。
徐子恪有些惊讶,刚才默不作声的人突然过来推他,力道轻轻柔柔的,也没什么效果,他好奇心上来了就回头朝里看了眼,一下子就知道徐莹然的意思了。
闻人宴和一个女子正亲的难舍难分,只是那女子看着无比熟悉,却又觉得书院没有这么一个人。
他捂住徐莹然的眼睛将她往回拖,阻止她探头去看。
“你干嘛啊!”徐莹然叫了一声,蒋嘉悦和徐子恪俱是心脏一跳,拉着徐莹然往一旁假山躲,生怕被闻人宴看到了要追究他们。
徐子恪捂着徐莹然的嘴,恶狠狠威胁:“不许说话,不然有你好看的!”
说完后他将目光移到蒋嘉悦脸上,正巧她也在看他,也不知道是天热还是看到刚才一幕的缘故,脸颊上透着浅浅的粉。
只是一和他对视上,目光便立刻挪开了。
徐子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书院里正被闻人宴压在怀里亲吻的沈离经,突然听到了一声叫喊,吓得使劲推开他。闻人宴稍离开些,二人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堂中分外明显,沈离经的唇有些红肿,泛着微微的水光,他将刚才意乱情迷时扯下的面纱重新给她围上。“怎么了?”
沈离经恼怒道:“你没听到有人刚才来过了吗?”
“没有。”
“我看你是昏了头。”
闻人宴捏了捏眉心,无奈道:“我真的没听到。”
“怎么办,听着像徐莹然。”沈离经有些着急,要是让徐莹然看到她的脸,那还得了。
“是谁?”
“是徐子恪的妹妹。”
闻人宴仍然是冷静从容的,丝毫不为这些事担心。“我有意收徐子恪为我用。徐御史是元老,现在舍弃蒋风迟,归于傅归元手下,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他和傅归元向来不瞒着她,只要她问便会耐心解释,沈离经也早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能将靖州这种多贪官暴吏的地方短短五年治理成如今的样子,傅归元还能时不时游山玩水蒙蔽皇上的探子,定然是有不小的能耐,也养了不少门客才是,只是她当时没想到,一直暗中帮他的人会是闻人宴。
他们两个早早的就开始谋划着要造反。
傅归元是为了老凌王的仇,也是为了保住他们这一族。闻人宴是为了她,为她不顾闻人氏宗族入了仕,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摆弄心计。
她想到这些,好不容易有些感动了,闻人宴又说:“你想得如何了,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被他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闻人宴背着她去求了赐婚。“你居然敢不告诉我?这种事你都不和我说!”
难怪那老太君要说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来,想必鞭笞闻人钰也是为了警告她,最好能将她吓退。
“今日你祖母把我叫过去,让我看着他们鞭打闻人钰。”她是不是有病?
沈离经挡着闻人宴的面自然是不好说,但不妨碍她在心里想。
闻人宴看她的眼神吗,明白她的意思。“祖母重视清誉,会严惩她,将她送到旭山寺让小叔照看,诵经礼佛以荡涤心灵。”
她点点头,闻人宴扶她起身,二人从书院离开。
躲在假山的三人也趁着他们不注意离开了,徐子恪一路都心惊胆战的,将徐莹然送进院子时叫住了蒋嘉悦。
正好蒋嘉悦心中也满是疑惑。
“六公主,刚才那女子是......何人?丞相他不是......”这不对劲啊,丞相不会是那种人,怎么会背弃崔姑娘呢,再说这人他没在书院见过啊?
蒋嘉悦:“是崔琬妍。”
“可刚才那女子明明......”徐子恪哑然,脑子里闪过许多猜疑,最后问道:“前几日在宫宴上看到的崔姑娘就有些不对,真正的崔姑娘去哪了?”
蒋嘉悦是认得沈离经的,即便她当时年幼,也能将这张脸记得清清楚楚。
蒋子夜肯定是早早认出了她,这么一想之前突然转变的态度也就不奇怪了。传闻中闻人宴一直都和沈离经不合,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哪里是不合。
“徐公子,就当你我二人今日未曾见过这些,不要将自己拖入险境。”蒋嘉悦是真心为他好才这么说,也不知道他能听进去几分。
*
闻人宴回了院子,让人一查就知晓了去院子的是谁,果不其然徐子恪在内,还有蒋嘉悦......听到蒋嘉悦也在,便放心了许多。
总归,她是会帮着沈离经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很顺利!谢谢大家,mua!
明天更新在12点,后天就开始恢复正常时间早上六点更了,谢谢小天使体谅,比个大大的心。
第61章 嘉悦
蒋嘉悦是记得沈离经的,当时她年纪小,在宫里像狗一样活着,不知道什么叫做尊严,只知道能吃饱穿暖就好。因为蒋嘉宁时不时就喜欢羞辱她,宫人也开始苛待她,似乎在宫里,活着就是一件很难的事了。
沈离经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当时蒋嘉宁因为一根喜欢的簪子不见了,冲她发脾气,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去避开这些人,却还是免不了要受苦。蒋嘉宁碾断了她一根小指,她疼得叫不出声,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听到了沈离经的声音。
像朝阳一样,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与尊贵,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像公主。
沈离经给她上了药,换了衣服,后来还拜托端妃能对她多多照料。
端妃教她识字,也教她如何在宫里活下去。
沈离经时不时会进宫,而她就会躲在远处偷偷地看上一眼。有几次她还特意来看她,送来一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儿。
当时她也曾问过沈离经:“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沈离经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间也答不出来,想了想才说:“我也没做什么,还是要靠你自己。要是非得问为什么......可能是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吧,他是你四哥哥。”
蒋嘉悦当然知道她说的朋友是蒋子夜,唯一一个处境和她相似的皇子,但比起她已经要好太多。蒋子夜只是因为母亲身份卑贱,而她的母亲却是跟人私通,被活活杖毙而死。蒋子夜攀上了沈离经和凌王世子,那些欺负他的人怎么样也要有所顾忌。更何况皇子们讨厌他,却不会对他动辄打骂,也不会有一个蒋嘉宁以折磨他为乐。
“像......吗?”她低声问了一句。
“也不是很像,他胆子比较小,但人还是很义气的,你以后有麻烦了就去找他,他心地还是很好的,一定会帮你。”
“好。”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沈离经,有一天端妃突然去找她,沉默了许久,然后才说沈氏被灭族了。
沈离经让她感到活着也没那么难过了,可是这么一个人,却死得这样的早,她甚至来不及说一声谢谢。